2014年5月9日星期五

蒋中正文集(22)2013-04-11 05:11:00

附錄四 王陽明答羅整菴少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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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69頁,第70頁,第71頁,第72頁,第73頁
〔第69頁〕
 某頓首啟,昨承教及大學,發舟匆匆,未能奉答,曉來江行稍暇,復取手教而讀之,恐至贛後,人事復紛沓,先具其略以請。來教云:見道固難,而體道尤 難,道誠未易明,而學誠不可不講,恐未可安於所見而遂以為極則也,幸甚!幸甚!何以得聞斯言乎,其敢自以為極則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有道以講明之耳。而 數年以來,聞其說而非笑之者有矣,詬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較量辨議之者有矣,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覆曉諭,惻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則天下之 愛我者,固莫有如執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當何如哉?夫德之不修,學之不講,孔子以為憂,而世之學者,稍能傳習訓詁,即皆自以為知學,不復有所謂講學之求, 可悲矣,夫道必體而後見,非已見道而後加體道之功也。道必學而後明,非外講學而復有所謂明道之事也。然世之講學者二,有講之以身心者,有講之以口耳者,講 之以口耳,揣摸測度求之影響者也。講之以心身,行著習察,實有諸己者也,知此則知孔門之學矣。來教謂某大學古本之復,以人之為學,但當求之於內,而程朱格 物之說,不免求之於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補之傳。非敢然也,學豈有內外乎,大學古本,乃孔門相傳舊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脫誤而改正補緝之,在某則謂 其本 〔第70頁〕無脫誤,悉從其舊而已矣,失在於過信孔子則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傳也,大學貴得之心,求之於心而非也。雖其言之出於孔子不敢以為是 也,況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於心而是也,雖其言之出於庸常,不敢以為非也,而況其出於孔子者乎,且舊本之傳,數千載矣,今讀求文詞,既明白而可通,論其工 夫,又易簡而可入,亦何所按據,而斷其此段之必在於彼,彼段之必在於此,與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誤,而遂改正補輯之,無乃重於背朱,而輕於叛孔已乎? 來教謂如必以學不資於外求,但當反觀內省以為務,則正心誠意四字,亦何不盡之有,何必於入門之際,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誠然誠然,若語其要,則修身兩字 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兩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誠意。誠意兩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詳密,而要之只是一事,此所以為精一之學,此 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性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智 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己性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 合內外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學矣。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處,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 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實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 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之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 〔第71頁〕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 物。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 以盡性也。「天下無性外之理,無性外之物」,學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認理為外,認物為外,而不知義外之說,孟子蓋嘗闢之,乃至襲陷其內而不覺,豈非亦有似 是而難明者歟,不可以不察也。凡執事所以致疑於格物之說者,必謂其是內而非外也,必謂其專事於反觀內省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必謂其一意於綱領本 原之約,而脫略於支條節目之詳也,必謂其沉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審如是,豈但獲罪於聖門,獲罪於朱子,是邪說誣民,叛道亂正,人得 而誅之,而況於執事之正直哉,審如是,世之稍明訓詁聞先哲之緒論者,皆知其非也,而況執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謂格物,其於朱子九條之說,皆包羅統括於其 中,但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謂毫釐之差耳。然毫釐之差而千里之繆,實起於此,不可不辨。孟子闢楊墨至於無父無君,二子亦當時之賢者,使與孟子並世而 生,未必不以之為賢,墨子兼愛行仁而過耳,楊子為我行義而過耳,此其為說,亦豈滅理亂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於禽獸夷狄。所謂以學 術殺天下後世也,今世學術之弊,其謂之學仁而過者乎,謂之學義而過者乎,抑謂之學不仁不義而過者乎,吾不知於洪水猛獸何如也。孟子云:予豈好辯哉,予不得 已也。楊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時,天下之尊信楊墨,當不下於今日之崇尚朱 〔第72頁〕說,而孟子獨以一人呶呶於其間,噫,可哀哉。韓氏云:佛老之害,甚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壞之先,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 壞之後,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嗚呼!若某者,其尤不量其力,果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眾方嘻嘻之中,而獨出涕嗟,若舉世恬 然以趨,而獨疾首蹙額以為憂,此其非病狂喪心,殆必誠有大苦者隱於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其為朱子晚年定論,蓋亦不得已而然,中間年歲早晚, 誠有所未考,雖不必盡出於晚年,固多出於晚年者矣。然大意在委曲調停,以明此學為重,平生於朱子之說,如神明蓍龜,一旦與之背馳,心誠有所不忍,故不得已 而為此,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蓋不忍抵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而之抵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則道不見也。執事所謂決與朱子異者,僕敢自欺 其心哉。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學,天下之公學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故言之而是,雖異於己乃益於己也,言之 而非,雖同於己適損於己也,益於己者己必喜之,損於己者己必惡之,然則某今日之論,雖或於朱子異,未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皆仰之, 而小人之過也必文,某雖不肖,固不敢以小人之心事朱子也。執事所以教,反覆數百言皆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說,若鄙說一明,則此數百言,皆可以不待辯說而釋然無 滯,故今不敢縷縷以滋瑣屑之瀆,然鄙說非面陳口析,斷亦未能了了於紙筆間也。嗟呼!執事所以開導啟迪於我者,可謂懇到詳切矣,人之愛我,寧有如執事者乎, 僕雖甚愚下,寧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捨其中心之誠,而姑以 〔第73頁〕聽受雲者,正不敢有負於深愛,亦思有以報之耳。秋盡東還,必求一面,以卒所請,千萬終教。
中 庸 要 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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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75頁,第76頁,第77頁,第78頁,第79頁,第80頁,第81頁,第82頁,第83頁,第84頁,第85頁,第86頁,第87 頁,第88頁,第89頁,第90頁,第91頁,第92頁,第93頁,第94頁,第95頁,第96頁,第97頁,第98頁,第99頁,第100頁,第101 頁,第102頁,第103頁
〔第75頁〕
  中華民國二十五年三月三日在南京陸軍大學講
  中華民國四十八年十二月在臺北國防研究院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一年九月在陽明山第三次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二年八月在陽明山第四次訂正
 一、中國道統及其傳授的心法。
 二、訓練軍隊的根本要務在造成無形的紀律——智信仁勇嚴,並以「仁」為中心。
 三、孫子兵法所指的「道」,源於人人所同具的理性,就是中庸「率性之道」的「道」字。
 四、研究中庸的方法與次第。
 五、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所謂道必須是至正不偏,所謂理必須是一定不易的。
 六、中庸之體與用及道之體用的區別。
 七、全書精義之析——(一)「天命」「率性」與「人心」「道心」的精義;(二)戒慎恐懼為軍人致勝成功的要訣;(三)「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的詮釋與秘 密的精義;(四)慎獨存誠為造成大無畏精神的要素;(五)孫子所謂「民不畏危」,首要在自己存誠無畏;(六)中和位育的詮釋;(七)率性之道的「道」字本 質,以及其體用與功效。
 八、順應天性與克服自然是一貫的——惟合乎天理方能克服自然。
 九、貫徹「率性之道」的要領,和克奏「民不畏危」的功效,就全在一個「誠」字。
 今天要將我國四千年來一貫的傳統哲學,亦就是 總理所說的「中國道統」,自堯、舜、禹〔第76頁〕、湯、文、武、周公、孔子以來最精微而亦最實際的人生哲學,即中庸的道理,講授給大家。這是我們個人修 己立身、成德立業之要道,我們將領要完成今天這樣革命救國的艱鉅任務,不可不透澈明瞭這個哲學及其理論。
 在未講到本題以前,先要說明我們訓練軍隊的基本要務。大家都知道:軍隊所最重要的是紀律,無紀律即為烏合之眾,就不成其為軍隊了,但紀律有「有形的紀 律」與「無形的紀律」之分,有形的紀律,就是法紀嚴明,行動齊一,信賞必罰,這是軍隊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但要知道這種有形的紀律,必須另有一種更高尚、更 健全的精神——無形的紀律貫徹其間,而後才能成為節制之師,發揮其軍人最高的本能,否則即使法紀如何嚴明,行動如何齊一,因為他沒有明瞭修己立身、做事處 世的要道,具備「智、信、仁、勇、嚴」重德的修養,那這種軍隊亦可以憑藉「紀律」之名,而做其自私自利、背越倫常的勾當。我在力行業書及廬山訓練集中,曾 說及 總理所著軍人精神教育中之「智仁勇」以及孫子所說「智信仁勇嚴」之武德,都是以「仁」為中心,這「仁」更是我所說「三信心」的根源,亦是無形紀律的基礎。 但這「仁」字,是有其一定的標準,如失其標準,或用之不當,必將陷於「宋襄之仁」。此即對敵人講仁義,來放縱敵人,而致自己軍隊失敗,國家喪亡,這樣的所 謂「仁」,就要變成不仁之至了(關於此仁與不仁的意義,我在軍事哲學中已有解釋,望加注意)。因為智、仁、勇三者的關係,可說是以仁為體(即如前面所說, 以仁為中心),以智與勇為用的。如果軍人只有智與勇,而缺乏其以「仁」為中心的要素〔第77頁〕,就是失了體,那就不能稱為一個健全的軍人。但如僅具有其 為體之「仁」,而缺乏智與勇以為之用,那亦就不能稱為完備之「仁」了。所謂「仁者必有勇」和「仁者無敵於天下」之「仁」,乃必有其智與勇為之輔,方得稱為 完備之「仁」,這樣的軍人,亦才可成為一個健全的革命軍人。否則有仁而無智,不能料敵制先、當機立斷,就成為一個優柔寡斷的庸將。如果有仁而無勇,不能勇 往邁進,乘勢決戰,亦就成為一個猶豫不決的懦夫了。這樣,無論其有形的紀律怎樣好,結果不僅要損害軍譽,而且要身敗名裂。由此更可見我們訓練軍隊的基本要 旨,最應注意的,就是在我們自己民族文化的傳統精神——智、仁、勇三達德的重要,也可見你們做了將官要操幾千萬人的成敗生死之權的,更不可不明白這國家最 高尚健全的傳統精神,及由此精神所產生的人生哲學與軍事哲學的精義,而講求其實踐有效的方法。
 講到我國古代的軍事哲學,要推孫子兵法為最精微。孫子十三篇中之第一篇提到五校之計,第一項目就是「道」,以下次第論到天、地、將、法等各要目。孫子說:
 「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與之生,可與之死,而民不畏危。」
這裏所講的道,其要旨就是在「令民與上同意」之中,這裏所謂「民」,實在亦是指「兵」,古代田獵、戎事、農功,都是人民的天職,兵即是民,民即是兵——我 們現在亦須做到民即是兵的程度,方能立國於今日世界。凡在管區內之一般民眾,就是我們的士兵,故都要當他作為自己士兵一樣的來愛護他們,來管教他們。孫子 所謂「道」,既可以使民與上同其意念,共其生死〔第78頁〕,則其必能因乎人人所同具的理性,就是天賦的中庸率性之道,而加以啟導,使能同仇敵愾,發揮大 無畏的勇氣和殺敵致果的功效。不過孫子沒有說明這一個「道」字的內容,而中庸全書,卻可以說是完全在解釋這個「道」字的意義,至於中間相通的道理,等到後 面講正文時,再加以闡說。
 大家知道,我們中國最古的哲學是易經,這是一部究天人之際、通宇宙之理的要書,但是易理精微廣博,不易瞭解,而中庸一書所講的比較簡易明白,而且其中有 許多處足與易理相互發明,或者可以說兩書本是從我國古代一貫的哲學思想出來的,我們如果能細心研究中庸一書而得其要旨,則立身處世,便可以受用不盡,也可 以說是已得我國古代哲學之精義而無待於外求了。現在我先要將研究中庸一書的方法和次第,以及書中最重要的第一章扼要的向大家講述,關於研究中庸時,第一 點,我們應該知道,大學中庸二書是不可分的,一般所謂學庸,便是指這兩部書互相貫通的要旨而言。程子謂:「大學者,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又 言:「中庸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筆之於書以授孟子。」我們再看兩書的要點,大學以格致誠正為本,而中庸一書,亦以慎獨存誠的「誠」字為體,所謂「自 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這就是可以看出中庸是「本體論」,而大學則是「方法論」,乃是我們中華民族四千年來古聖昔賢遞相傳習的「道統」,當然共匪與 唯物論者,就要指其為唯心論或者斥之為封建時代的產物,而加以極力排除,甚之非使之徹底毀滅不可了。我對於大學之道,已經多次講述,近來覺得中庸的道〔第 79頁〕理還要探本入微,簡要精切,而與軍事哲學更有密切關係,故我們做將領的人,對於中庸一書,不可不詳讀精思,並與大學參互研究,而後對於我國古哲學 之精髓,與政治軍事之要道,才可以洞察無遺。
 其次,關於研究中庸的次第,我常對大家說,無論閱讀何種書籍,最要是看他的序文,或是緒言,這就能得全書綱要之所在,而後再請全書,才能得到明體達用的 結果。現在就中庸這一書來說,然朱子章句,全篇共分三十三章,而以第一章為全書的總綱。這一章就是「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而 第一章之前,還有朱子傳述程子的一段緒言,以及第一章後面朱子所附錄的一段說明,也是必須首先閱讀研究的。我們研究中庸,不僅要讀其各章正文,還要細看其 傳註的解釋,最好是先看程子緒言、朱子序文及其第一章附錄之說明,然後再看第一章本文以及依次通觀以後三十二章,讀完全書之後,再來將朱子序文徹底精討, 這樣必能得其所謂「大義微言」之要旨,而後乃能豁然貫通了。
 現在先講朱子所引程子的緒言: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 散為萬事,未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第80頁〕這裏上半段是 說明何謂中庸,就給中庸二字下了一個最確切的定義,所謂「不偏之謂中」,就是說「中」有一定的方向和位置,譬如一個圓形或三角形,其中心祇有一點而不能有 二點,中就是不偏於上,不偏於下,不偏於右,不偏於左,現在物理學上之所謂重心,亦是不偏不倚而恰落於一點的,以形體言則有中心,在力學言則為重心。天下 無論何事何物,未有無重心而能成立的,亦未有中心不定而能成事的。所以說是「中者天下之正道」,因之更可瞭解這中庸之「中」,乃是「大中至正」「中立不 倚」「屹立不搖」之謂,亦即所謂「主敬立極」,所謂「擇善固執」,所謂「允執厥中」之意。故朱子說「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決非如世俗政客之流, 依違兩可,可左可右,首鼠兩端,兩倚兩偏者,假借中庸或中立的美名,而實行從中取利,以掩飾其騎牆投機醜態之所為。所以孔子答子路問強曰:「君子和而不 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未達也)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惟有這樣「強哉矯」者,方得稱為中庸,亦才配稱為中 立,決不是今日左右兩可、惟利是圖的無恥之徒所可假借的。所謂「不易之謂庸」,朱子曰:「庸,平常也。」可知「庸」就是至正,日常所見,日常所行,而無可 變易的意思,亦就是永久不滅之意。科學上所謂物質不滅,能力不減,這是不滅的定則,亦就是「庸」的精義。由此推而至於天空現象,如四時之運行,地球之旋 轉,日月之萬古照臨,都已證明其為不變不易的自然之定理。就人事上說,亦即自強不息之理。又如一個人見了不是我自己本分應得的事物,就不敢妄取,見了人家 有患難危急的時候,就要設法營救,這是只有〔第81頁〕一個心,一個理,而沒有可以更改或變易的,這不可變、不可易,就謂之「庸」,所以說是「庸者天下之 定理」。我們讀了這「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二語之後,不僅瞭解中與庸的意義,且可瞭解「道」與「理」的意義及其關係所在了,所謂「道」,必須 是至中不偏之謂,所謂「理」,必須是一定不易之謂。關於這一點,我們軍人尤其是應該明白,天下事物,都有一定不易的道理,而不是什麼玩弄奇巧的方法,可以 徼倖一時,投機取巧,而能成功的。所以我們越是到最危險艱難的時候,亦只要平平常常的照正常的道理做去,不要慌張,不要紛亂,只求合理,只要適度,這樣, 終能達到我們的目的,這就是中庸之道。中段是說明中庸傳授之由來,既稱孔門傳授心法,便知道是以心傳心,不能用口頭說明,因為他極其精要,所以只可意會而 不能言傳。我今天所講的,也不過為大家開一個研究之門徑而已。末後一段,則說明此書所言之「道」,極精微,且極廣大,因其本末一貫,所以廣博的推演開來, 可以彌綸六合(就是宇宙),無所不包,而其大無外,精約的歸納起來,又是退藏於至微至密之境(即人心之微妙),而其小無內。所以本書正文第十一章所說: 「君子之道,費而隱(費、顯也。是說顯而微,現而隱),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中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 亦有所不能焉。」這亦就是說明中庸之道和革命之道一樣,其對知難行易學說的原理,是完全相同的。又如我們革命,儘管將這個革命道理(主義)到處發揮其一切 事功,使全國乃至世界人類都受到影響和感應,而推究其由來,則皆出乎各人心中固有的傳統精神及其同具的理性,亦〔第82頁〕就是所謂中庸之道。由此可知中 庸一書,所講的道理,乃是融會貫穿,又是步步踏實。為我們人人所能實踐篤行,祇要善讀而玩索之,必覺得其味無窮、受用不盡了。
 以上是講明朱子傳述程子的緒言,下面我要將本書第一章,向大家詳細的闡說,這第一章是全書的綱要和精義,但必要先將朱子在本章後面所附錄的說明,加以參照,乃可使大家更易瞭解。本章照朱子所說的略可分為四段:
 (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二)次言存養省察之要。(三)終言聖神功化之極。(四)最後總結「蓋欲學者於此反求 諸身而自得之,以袪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這是前三者之總結,亦就是求得道體的要領。我現在先將第一章的原文讀一下: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三句說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此二句說明道之體,備於己而不可離)。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此言存養省察之要的省察工夫)。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此言存養省察之要的存養工夫)。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此言聖神功化之極的功效)。」 
〔第83頁〕
 不過這是就各節文字的內容分析而言,若將其各節意義綜合起來,則自「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以至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止,這段整個文字,皆不外闡明其「修道之謂教」的體與用的作用,及其「教」的具體工夫和最終所得的效果而已。
 讀完了全文以後,大家已可得到一個段落分明的概念,我現在先要說明「天命之謂性」的「天」是什麼?大家應知,這裏所指的「天」,並不是一般所指的頭上天 空之天,而乃是指「天然」「天理」自然之天。就是陽明所說:「良知即天也。」又說:「天即在我心中,而並不要在此之外,去別求一個天。」學者必先瞭解這個 「天。」的意義,而後才可以研究中庸而無誤。
 以下再把本文逐段說明:
 (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三句是一氣相承的,乃是中庸全書之綱要,而中間「率性之謂道」一句為承接上下兩句之樞紐。「率 性」不應作任性解,而率是循的意思,率性就是循其性,亦就是順應天性,所謂「道」就不外乎順應著人人本身之天性而已。孫子兵法第一篇只言道之功用,對於道 是什麼,並沒有解釋明白。而中庸全書對這個「道」字的意義,特別在其第十二至三十二章中,解釋更為徹底。尤其是玩索這開章的首三句,更可以瞭解天性與人性 本是一體,率循這個天性,則日用事物之間,便莫不各有至當不易之理,此即所謂「道」。這亦就是孫子五校之計中的「道、天、地、將、法」的道之本質,而其所 謂「智、信、仁、勇、嚴」五德,亦皆由此道而生的。依照朱子序文所說「率性之謂道」的「道」字,就是闡明「人〔第84頁〕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 (信也)執厥中」,堯以傳之舜、舜以傳之禹的中國歷聖一貫相傳之「道」,我以為這四語,實在就是中國道統所傳授的心法中之要訣。乃可名之為「道統四語 訣」。亦如王陽明為便於傳授其「致良知」而作的四句「究竟話頭」一樣意思。所以當時陽明說:「以後講學,切不可失了我的宗旨。」可知道這「道統四語訣」, 乃亦為便於傳授道統,並為免於後來失了其道統宗旨而作的。至於道之本質,乃在於「允執厥中」的「中」字,這「中」字,即指中庸之「中」而言。而在修養工夫 上說,就是「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的意思,亦兼而有之(據朱子說:這一句「允執厥中」,乃是最先由堯以傳諸舜的,其他三句是後來由舜闡明這一句「允 執厥中」的精義,而加以補充傳諸禹的)。至於人心與道心之分,只要看朱子序文所說:「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 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 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 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雲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其後又說明:「其曰天命率性,則道 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知此就可瞭解「天命」「率性」與「人心」「道心」和「精一」「執中」的精義,及其 對「修道之教」的關係和中〔第85頁〕庸全書概要所在了。這二段文字可說是中國道統,亦就是中國一貫相承的正統哲學的原理所在。我們做將領的人,尤其是應 該切實研究,求其瞭解才行。在這裏我還要補充說明「道」與「理」的關係,在緒言中所說:「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又說「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 萬事(事亦物也),末復合為一理」,這三句連貫起來說,正是闡明「心物合一」的道理,而這篇緒言中三個「理」字,乃是指天命之「天」,亦兼指「天命之謂 性」的「性」字而言,而與「率性之謂道」的「道」字相對的,亦就是說明中庸乃以理為體,以道為用,是理與道不能分離的。此乃言「中庸」整個的性質,並對道 與理的關係之闡明,亦就是道不能離理之意,所以說「末復合為一理」了。因之亦就可知普通所說的「道理」這兩個字,乃是不偏不易之謂,而且這兩個字,總是相 聯並稱的。如其一有偏差或可以變易的東西,就不成其為道理了。換言之,所謂「道理」就是不可偏差、不能變易的東西,亦可以說「言道則理即在其中,言理則道 亦即在其中」,故能修明這一個本乎天性的道理,或是指正不合乎道理或不合乎天性之事物,而使之合乎道,合乎理,這就是所謂「教」。所以朱註說:「修,品節 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 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因之我們無論教民教兵,都只要由其本有之天性 而發揮之,便可收莫大之功效,即如我們抵抗日本強權,裁抑其不合天理之行為而納之於理,也就是〔第86頁〕一種「教」,普通所謂「使他受到一些教訓」,這 是有積極意義的。
 至於「天命之謂性」的意義,古今來許多經生學者,聚訟紛紜,都說得太玄妙而不著實際,依我看只是平平實實照字面講,「天命」就是宇宙自然推演無盡之生 命。我故曰:「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亦就是這個道理。這所謂宇宙自然無窮之生命,乃是天所賦予人類萬物的,而決非任何人力所能作為,亦非 任何科學所能解釋的。故這天命之命。亦可作賦予之意來解釋,因之所謂天命,就其本體言,就是天性。而其對於宇宙萬物的功用言,乃是自然運行的天理。所以朱 子亦註解其「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賦也,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 性也。」此即所謂「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乃是天賦之性,我以為這是「天命之謂性」的正解。大家還應該知道這天性的「性」字,就是緒言中所說「其書始言一 理的『理』字」,論其跡象,就是一切動植飛潛繁衍無窮的生命所在。我們 總理曾說:「人類歷史以生存為中心」,自然之理即是生存,反之即是死亡,這個最基本的自然之理,惟有中庸說得最明白透徹。
 現在再說「率性之謂道」的意義。中庸說:「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但在科學發達,天空現象,地層厚薄,以及日月距離都可以推測而知, 但是宇宙存在如此之久,成毀生滅,已不知經過幾多年了,而吾國吾族何以生存至今?為何今日有我們這個中華民國?為何又經過這許多盛衰興亡的變遷?推而至於 本身的我,適生在這個中國,又為何卻生在這個時候〔第87頁〕?而我的本務和做人,又是應該怎樣?這就不是科學家所能說明的了。如要明白此理,就要應用到 上面一句話,所謂「道不遠人」。蓋人道天道,本是一體,即人即道,道與人之間本沒有絲毫間隔,所以說「反求諸身而自得之」,就是說道即在你本身的內心。只 要你能自反於心,其道就能自得了。
 至於自得的方法,只要將被外物所誘,私慾所蔽,自私自利的私心袪除盡淨,則本然天性之善,就彰明較著,充沛自在。可知一個人只要能「存天理,去人慾」, 即可「參天地,贊化育」,與天合為一體,只要你真能「存心養性」,「慎獨存誠」,很自然地就可以達到「天地與我並存,萬物與我為一」的「天人合一」的境 界。所以陽明說:「人心是『天』『淵』,心之本體無所不賅,原是一個天,只為私慾障礙,則天之本體失了;心之理無窮,原是一個淵,只為私慾窒塞,則淵之本 體失了,如今唸唸『致良知』,將此障礙窒塞一齊去盡,則本體已復;便是『天』『淵』了。性即心之體,言心則性即在其中。」又曰:「心之體,性,也,性即理 也。」又曰:「理一而已矣,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之心。」可知陽明所講的心,不僅兼性,而亦指理而言,故陽明認為「減得 一分人欲,便是復得一分天理。」這就是朱子在第一章之後附錄中所說「以袪乎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的自得之道,這自得之道,亦就是指「與生俱來」的天人 自然之「仁」心。所以我們要窮究人生之理,即亦當求之於內心之「仁」。所謂「仁者人也」。人之性即天性,亦即自然之理,如違反自然之理,就是反乎人道, 〔第88頁〕拂乎人性,其人必敗,其國必亡,有人性與無人性,即國家興亡所由判,所以大學說:「拂人之性,菑必逮乎身。」總之,我們復興國家,就要把自己 汩沒的人性與仁德修明起來,恢復轉來,如此則道亦就在其中了,這就是「率性之謂道」的所在。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勉強的工夫,因為天命天性與天道本是一貫的, 所謂修道,實在即求合乎自然之理。無論何事何物必有此理存乎其間,能研究此理而求合之,一切事業未有不成功的,大學所謂即物窮理的工夫,我們做將領的人不 可不知,尤其是中庸所講天命天道與人性一致之理,我們如能真實領悟,便可成為合乎天理、循乎人性、堂堂正正、俯仰無愧的一個人,這樣自己立定做人的基礎, 再以做人的道理來教導部下,使之成功立業,只要這樣來做,那教育就有把握,這亦就是「修道之謂教」的意義所在。
 (二)「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朱子對此二語的說明,是說「道之體備於己,而不可離」,蓋謂天命不過是道之本體,而吾人生存於宇宙之間,每 個人便各具有其與自然之理——與天性相通的道,所以說道之本體,即具備於吾人本身以內,而不可須臾以離,一離開了道,便是違背天性,反乎自然之理,亦即違 反天命,就要凌亂紛擾,茫昧昏迷,有如歧路,有如黑夜,不但人生本務,覺得茫然,而且妄行謬說,顛倒混淆,結果未有不敗德喪身的。另一方面說:我們既知所 謂「道」,必然合乎人之天性,縱使其一時為人慾私利所迷,而自童稚以至老耄,這個「道」存在我們各人心中,是沒有一刻離開的。所以我們立身處世,要問所行 是否合乎正道?更要自己省察我所萌的意念如何?我所做的這件事情自問良心安不安?譬如惻隱之心,羞惡之〔第89頁〕心,是非之心,都為人性所本具的,有時 為了某種私念所蔽,作了反乎人性的事,過後思量,總覺得有些不安,這就是道不可須臾離的證明,這亦就是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不待慮 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的所在。凡是合乎道的行為,當清明在躬時,必然覺得非這樣不可,否則凡是違理背道的行動,雖然做了,過後總不免發生懷 疑,乃至愧悔,覺得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呢?因為這種行為,便是「非道」的行為,故說可離「非道」,而道是沒有一分一秒可以離開的。
 (三)「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這是朱子所謂「存養省察之要」的「省察」工夫,實質上此「戒慎恐懼」,是對人心惟危而言,「不睹不聞」是指 天命而言,因為人心乃出於形氣之私,易為物慾所動,私心所蔽,甚至戕物圯類,骨肉相殘,到了無所不為的危險時候。是故學者必須戒慎恐懼,常存天理之本然, 而使之不離須臾。古之所謂「上帝臨汝,毋貳爾心」是也。這戒慎恐懼的省察工夫,如洋析之,乃是屬於省察之「省」的工夫,亦就是反省工夫。但就一般而言,所 謂「省察」者,就是對於一切事物言行,都要時時內省,時時體察,不過大家要知道,這戒慎恐懼並不是害怕,而是求其所以不怕,「戒慎」就是警戒、防備、慎重 的意思,「恐懼」就是「自反」「自省」「自強」的工夫,其在個人修養上來說,不但大眾耳目彰聞的地方,不敢苟且,就是暗室之內,獨居之地,也沒有一刻懈 怠。如拿到軍事上來應用,就是時刻留心,時時戒備,對於容易忽略或沒有發見的地方,更要嚴防密察、顧慮周到的意思。再進一步說,凡是已經所見所聞的東西, 無〔第90頁〕論他如何險惡,都不過是如此,只要我們能運用其人人所具有的理性與技能,總有克制他的方法,即使一時無法克制,那亦可設法來避免這已經發見 的險惡,而不為他所克制或消滅。不過大家應知道這種主動的避免其不可克制的險惡,亦就是無形的克制險惡的一種方法,乃有其戒慎恐懼積極精神的作用,而決非 如畏難卻顧,被動的逃避者可比。但是你所未曾發見、未曾聽到的東西,就是你所未曾料及或不及預防的東西,倒是更要特別小心,時時檢察,不致突然的為敵所 乘,而險遭不測之變,指致無端的失敗,這真是最要戒慎恐懼的了。所以我們無論在作戰之先草擬計劃,或是臨時與敵對戰,都非戒慎恐懼不可,軍情唯恐絲毫洩 漏,時刻防範敵人窺知我方的虛實,而且要預防不測,所以準備唯恐有絲毫不周,或竟為敵人所乘,故一切準備設計,都要特別注重彈性與機動,這才是將領的本 務、制勝的要訣。所以我常以無聲無臭、主宰虛靈、不睹不聞、戰戰兢兢為箴,這就是指戒慎恐懼而言的。中國古今來多少成功立業的名將,據他們自己所說的,如 諸葛武侯以至於近代的曾胡,其得力全在戒慎恐懼四字,運用其全副精神在計劃與戒備方面,唯恐不周到,唯恐不嚴密,決沒有一些慌張忽略的習性,反之凡是疏忽 大意,驕矜自滿,以不知為知,以不能為能,或未備而詭言已備,或小勝而誇張大勝,那未有不害事誤國,乃至身敗名裂的。
 (四)「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這是承上文而來,乃說明其「慎獨」工夫的重要。所謂慎獨者,就是「惟精惟一」的「精一」之謂。亦可說是 慎者精也,獨者一也。因為道心之微,如沒有慎獨精一工夫,不易顯現。所以這莫見莫顯的省察工夫,如詳析之,乃是屬於〔第91頁〕省察之「察」的工夫。就是 上面所說「精則察乎二者之間而不雜也」的精察工夫。此即古之所謂「君子之心,常存敬畏」,就在人所不見不聞的隱微之處,也不敢有絲毫忽略,時時保持其本性 之靈明,而加以慎獨精察,不使有違天逆理之所為。因之這莫見莫顯四字,亦就是闡明其天性之本質,與天性隱微的狀態,亦即指「道心惟微」而言。除此之外,再 無法形容其天性與道心之真相了。但這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這兩句話,驟觀之,似乎矛盾不可解,其實乃有至理,所謂「莫現乎隱,莫顯乎微」者,是說天 下顯著彰明的事物,莫過於隱蔽與細微的所在。所以正文第十一章說「君子之道費而隱」,「費」就是「現」的意思,「隱」就是「微」的意思,這話怎樣說的呢? 詩經裏有兩句話:「潛雖伏矣,亦孔之昭」,其意思是說無論掩藏在地下水底的隱蔽事物,雖然潛伏在底下不見不聞之處,也都是很明顯的,這是說天下本沒有隱蔽 的事物,只要你能留心觀察,沒有一件不是很彰著顯露的。所以我常常說,軍事上無所謂特殊的秘密,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見之點,才是真秘密,才是最大的秘 密,要從人人能知能覺而卻容易為人忽略的所在,去尋求發現,才是探索秘密的最高方法!舉例來說,前天遇到一位海軍將領說:「他們舉行參謀測驗時,問牛起立 的時候,其前後四腳是那一隻先站起來?沒有幾個人答得出來,其實牛起立時,是兩隻後腳先站起來,乃人人所見的,這是很淺顯普通的一件事,只是平常人不留意 罷了!」又有一個陸軍將領說:「他們從前考陸軍大學時,其口試題目是問你剛才上樓的時候,樓梯共有幾級?此極平常而易答之問題,你只要上樓的時候略為留心 一點,就不難回答,但如你不〔第92頁〕留心,就成為最難答的問題了。」所以我們學習軍事的,必須懂得「莫現乎隱,莫顯乎微」的道理,刻刻注意,事事留 心,一點不大意,一絲一毫也不肯疏忽隨便放過,這樣方可以致勝,而且就能立業。現在一般人所認為奧妙隱微的秘密,實在皆是日常淺顯之事,有時或暴露在我們 前面,而不加注意,更不知戒慎與恐懼,這所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凡是這種「心不在焉」的人,決不能即物窮理,如此當然要以易為難,雖明亦昧,難怪他 見到很平常的事,亦要作為極秘奧而驚恐了,這樣那裏可以任大事做將領呢?我還可再進一步的說,軍事上無所謂奧妙隱微,總不外乎天理與人情,遇到極危險困難 的時候,祇是平平常常誠誠實實的照天理人情做去,切不可有一些取巧的行為,亦不可存有一點徼倖之心,如果你平時只想取巧投機,或臨到危險,倉皇無主,就想 徼倖求免,那是未有不敗的道理,我們只要存著「始終不渝」的誠意,和最後犧牲的決心,還有什麼可怕!這在正文第十四章已說得很明白,所謂「君子居易以俟 命,小人行險以徼倖」,乃是指我們做官長的,指揮作戰,當然隨時可有出奇制勝,和冒險犯難的行動,但決不可投機取巧,越分犯禮,自居於「行險徼倖」的小 人!以上是就「莫現乎隱,莫顯乎微」的道理,說明我們軍人對事對物注意之點,不可稍有怠忽之意。至於就個人修養上說:則所謂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 形,其幾已動,人雖未知,己則知之灼然,在這個時候,便應該痛下慎獨存誠的工夫,這就是我所謂「窮理於事物始生之處,研幾於心意初動之時」的道理。要知道 存於中者,未有不形於外,若不趁你初有惡念私心萌芽的時候,誠誠實實的立刻戒懼,立刻遏止,則這個惡〔第93頁〕念便會潛滋暗長,凡存有這樣私心惡念的人 去帶兵,不但不會成功,而且必將失敗,不但其心理要怕死,而且還要怕見其部下了。
 要知道我們將兵之道,最主要者就在如何能如孫子所說:「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生,可與之死,而民不畏危」的一點上,如你真要使民不畏危,無他,那就在你 自己先要無畏,就是先要你自己不怕死,如何能做到不怕死,那就要如 總理所說的軍人要「別是非,明生死」,而且要「以死為榮」「以死為樂」,亦就是古人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凡是這樣能為道為主義而死,以身殉道、以死 為榮為樂的人,必然是對其道與主義的認識,具有至誠,而毫無私心存於其間了。否則如其不能這樣存誠袪私,並無誠意為國家為革命為主義來犧牲,而分心於身家 生命做官發財的自私觀念,則在臨危之際,當然就要多所牽慮,亦就要偷生怕死,這樣就是有私,即不能存誠,亦即不能有勇,臨到危險的時候,就不能為其部下的 表率了。因為你既心裏怕死,則你雖不說,而你的部下看見你所表現的一言一行,早已知你心中存有不可告人的私念,則你的人格,必然為部下所鄙賤!即使你在表 面上如何掩飾,即使你對上官可以欺瞞一時,而對部下是萬不能隱瞞過去的。因為部下與你,是無時無地不在共同生活和作業之中,所謂「十目所視」、「十手所 指」、「如見肺肝」就是這個意思。如果那樣,亦就是等於你心裏已著了鬼,就不但要時時怕死,要時時怕部下,而且又要怕上官怕同事,既然一切都怕,更提不起 大無畏的精神了。所以我們要達成革命軍人的最高本務,第一步著手之處,即在能慎獨存誠,屏除自私觀念,保持無〔第94頁〕畏精神,視此自私觀念,如同魔鬼 蛇蠍一樣,必須努力袪除這個毒害,而以慎獨存誠來代這私慾惡念,隨時隨地,要以堂堂正正,做一個俯仰無愧的人來自勉,亦就是一切行動,都以國家民族為前 提,決心為革命主義來犧牲,如抱定了這樣不成功便成仁的大無畏的決心,即誠意之所存,行動之所著,必然光明正大,必能使部下信從,民眾感服,如此即所謂 「無慾則剛」。以身作則,來領導民眾,統率部下,自然可以做到「可與之生,可與之死」的境地。因之我們教兵教民之道,第一要自己公正無私,存誠無畏;第二 才可使部下與民眾人人能信服無畏。換言之就是 總理所說我們革命軍人要學「不怕死」。譬如現在國勢危急,民族被辱到此地步,我時常聽到人說:「我們即使要打敗仗,也須一戰!」或說「姑且一戰」。這種話 最要不得,我們軍人作戰的決心,必須是不開戰則已,若既開戰打了仗,當然要操必勝之權,所謂「姑且一戰」云云,便是徼倖和投機心理之表現,這徼倖和投機心 理,其動機完全是一種失敗主義,而其實就是一種怕死心理從中作祟所形成的。須知我們不戰則已,如決心作戰,就非打到最後勝利不可,所以作戰必先要有必勝的 信心,而且要上下一心,共同一致,發揮其大無畏精神,使部下知道只要有你這個上官在他上面領導,就必不致失敗。這就是要引起部下對於你作將領指揮官的全人 格的信仰,相信你能操最後必勝之權,無論其經過如何危險困難,遭受如何饑寒痛苦,甚至挫折失敗,臨到絕望時候,他們仍是相信你必能打破難關,挽救危局,雖 死不畏,這樣才算能做到了「民不畏危」的功效。所以我們修德立業,無論治兵治民,首先要在無私無畏、慎獨存誠,而這無私無畏、慎獨存誠的〔第95頁〕工 夫,就要在不睹不聞的地方做起,所謂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亦就是仰不愧,俯不怍,這樣久而久之,自然人格光明正大,就沒有可怕之事,亦沒有不可告人之 事,那樣還有什麼部下敢畏危怕死的呢?因為你自己這樣無畏,那他人即使要畏危怕死亦有所不敢了,更沒有不願與你生死與共的部下了。不過這亦只有慎獨精一的 工夫,而能修養保持其率性之道者,乃克奏此「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民不畏危」的功效。綜合以上三、四兩節,「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 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一段來說,乃是闡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的「命」「性」與「道」的意義,這一段不僅說明「命」與「性」的本質,且亦 說明「道」的本質所在,所謂「率性」乃是循性,即順應天性,凡是順應天性的事物,就是「道」。換言之,「道」就是在順應天性的事物之中,所以特提「戒慎恐 懼」以警惕學者,而又以「慎獨」為「率性」與「修道」工夫之要領,以指示學者,希望大家對此加以特別注意。
 (五)「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此未發之中,與 發而皆中節之「中」,就是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之「中」,亦就是說明這中和之「中」,乃是「修道之謂教」的基本工夫,以此修己、以此教人的道理。這一段朱子 解為「聖神功化之極」的所在,其實功化之極,是指「天地位,萬物育」兩句而言,而「致中和」則為聖神之事,亦就是修道臻於功化之極的基礎。因之必須先有聖 神之功,而後乃能達到功化之極——「天地位,萬物育」的效果。現在首先要說明「中」〔第96頁〕是什麼?「和」是什麼?照原文所說:「中」是「喜怒哀樂之 未發」時的現象,亦就是我所常說的「無聲無臭,惟虛惟微,至善至中,寓理帥氣」的現象,「和」是喜怒哀樂發現時,一切言行皆能中節,而並無過與不及之處, 這樣的「中」就是天下之大本,這樣的「和」就是天下之達道,所謂大本,就是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故曰大本。所謂達道,就是率性之道,天下古今之所 共由,故曰達道。於此我對於「中」與「和」的本義,還要補充說明一下,依照朱子所說,這「中和」的性質就是「中庸」的釋義,「其所以變『和』言『庸』者 ——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故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我以為這中和之「中」,只是形容其心理現象,而與中庸之「中」的性 質及其範圍是不盡相同的。因為這未發之中的「中」字,乃是心未發動時之本體,澹泊沖漠,本然自得,一切無所沾染無所執著的現象,此乃專對內心和精神而言。 我們祇有在內心存?天理本然之善,而無外誘之私,更不為威武所屈,私慾所蔽,既不偏於悲觀而失望,也不偏於樂觀而放佚,止定靜安,泰然自得,這就是未發之 中,乃是存養省察的「存」的工夫所由致之,亦就是修身立業之大本,此即所謂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這亦就是朱子所謂「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稍 偏依,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的境域,這實是闡明「允執厥中」的精義。但他與中庸之「中」的性質,並不是完全相同的。中庸之中,所謂「中者, 天下之正道」也者,這正道之「中」的範圍,乃是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無分內外,亦不論心物,皆包涵於此道之中。所以這兩個「中」字,即「中」者天下之正〔第 97頁〕道,與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其含義雖有相同之處,而其範圍,則後者(未發之中的中字)乃包涵於前者(中者天下之正道)之中,故其性質,亦不盡相 同了。所以他說:「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則可」,但中和之義,並不能代表中庸二字整個的涵義。至於「和」的意義,乃是心理現象,已經發動時,其一言一行 皆能中乎節度,就是喜怒哀樂都不過分,都能恰當,應喜則喜,應怒則怒,當哀則哀,當樂則樂。這中節之和的現象,乃是存養省察的「養」的工夫所由致之,亦就 是處世接物的圭臬,此即所謂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以軍事來說,我們對部下,應用恩的地方則用恩,適當其量;應用威的時候便用威,不過其度;應賞則賞,賞 當其功;應罰則罰,罰當其罪;這就是做到了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亦就是朱子所謂「自慎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稍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 萬物育」的地步。就以上所闡述「中和」兩字的意義而言,我認為是皆在發揮「允執厥中」一語的工夫及其致力之所在,其在靜而言謂之「中」,在動而言謂之 「和」,亦可說「中」為靜中之「和」,而「和」為動中之「中」,故無論其言「中」與「和」,皆不出乎「允執厥中」的「中」字工夫之外。這是我最近研究所得 的結果。今天我們有多少部下,待我來教育?有多少事物,待我來處理?如果動靜雲為,皆能中節適度,合乎情理,便是「中和」,亦便是「允執厥中」,則無事不 舉,反之若恩威倒置,賞罰不明,便是失「中」傷「和」,則處事無不舛錯,更不能帶好部下,建立軍隊了。我們看古之名將,有判處部下死罪,其至行刑的時候而 部下尚且感激涕零的,這固然得力於其存誠慎獨的工夫,養成大公無私〔第98頁〕的人格,足以感動人心,但也是由於恩威賞罰、喜怒哀樂皆中乎節度之故。以上 是講明「致中和」的意義,而實是「修道之謂教」的準則。至於所謂「天地位,萬物育」兩句,不是簡單的所能說得明白,大概的意義,就是說中和之極致,不但萬 物各得遂其生存,便是宇宙一切現象,也各循其合理軌範而無不得其所。譬如就天空現象來說,日球居太陽系之中心,沒有日球便沒有太陽系,這便是「中」為天下 之大本,但天空中恆星各有其位置,行星各有其軌道與運用旋轉之躔度,於複雜之中有和諧之致,所以能各循其度而不相衝突,這便是「和」為天下之達道,就是萬 物各循其性,各得其所,而不相悖,亦就是「率性之謂道」的註解。我們因此還可以說:天理人情本是人人所共具,此即經常萬古不變之定理,人人皆有天賦之性, 天性皆具有五達道與三達德的中庸率性之道,我們教民教兵,只要窮究天理人性之本原,就人人所本有者闡發而篤行之,此即所謂「率性而行」,凡率性而行者,決 無畏危苟免之心,更無怕死貪生之理,其視世界一切,必事無難事,行無難行,此亦即大智大仁大勇之表現,吾 總理之所謂「行之非艱」的大無畏精神,即由此中庸的「率性之道」所自出。因之就可知道孫子所說:「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之「道」,亦就是中庸的率性之道。 若再推演而用之於軍事與政治,則不特可以馭眾統軍,而且就可以治國平天下。所以「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實際上這「中和」就是指「率性之道」,乃 為治國平天下之大道。如其反乎中和,即為偏激,為暴力,為矛盾,為衝突,必使天翻地覆,鬥爭無已,國家就無安定,人民就無養育可言了,這是我們為將領者, 所不可不知的要道。
〔第99頁〕
 舉例言之,我們如能秉持天理本然之性的中和之道,凡事凡物皆能反求諸身,以袪乎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即去人欲,存天理,至誠無息,擇善固 執,堅定信仰,貫徹始終,做到無念不正,無施不當,接物處事,修己教人,一切皆中乎節度,合乎事理,則不僅可以完成革命,保障民族的生存,還可以造成和平 康樂的世界,使萬物皆得其用,人類各遂其生。你們做了官長的人,如真要完成革命大業,必須有此修養,與實行此率性之道纔行。
 最後,再要將率性之道的「道」字本質,及其體用功效,總括說明一下。第一章本文自「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一段, 是說明道之本質。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一句,是指道之體,所以其後說明「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乃指明「中」即為道之體。「發而皆中節」句,是道 之用,所以其後說明「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乃指明其「和」即為道之用。大家如能將本文第十二至二十各章,詳加研讀,則道之精義,更可徹底瞭解無遺了 (此與第一節中所說的「中庸」整個的內容,乃以理為體,以道為用,其以道與理合一併稱,乃闡述「道理」二字不可分離的關係。而與此處所言「道」的體與用, 乃是單指道的本質而言,故其與前者性質自不相同,希望大家對於這一點,不可有所誤解)。至於戒慎恐懼與喜怒哀樂之發與未發,皆言修道工夫,而總結於慎獨一 點上。此外還要將朱子所謂「聖神功化之極」的意義補充說明,我在前面說過「致中和」則為聖神之事,而「天地位,萬物育」乃為功化之極致,這個「聖神功化之 極」的道理,就是「孔門傳授心法」,只有心領神會乃能得之,惟綜觀中庸全〔第100頁〕書要旨,其所以能致「聖神功化之極」的具體工夫,只是一個「誠」 字,這個「誠」字,在第一章中雖未曾提起,但其所謂「致中和」,所謂「慎獨」,所謂「率性」,所謂「修道」,無不是有「至誠」寓於其中。直到了第二十章, 更闡揚了這個「誠」字的作用,乃是貫徹天下之五達道和智仁勇三達德的樞紐。至其功化之極的效用,則可舉正文第二十三章「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 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讀此就可知道實行此中庸率性之道,全 在於行「誠」。所以第二十章說:「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大家更應知道,這「誠」字,尤為智仁勇三達 德所自出的原動力。所以朱子說:「五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此三達德(智仁勇),則無以行之。達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德非其德矣。」所 以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智仁勇),三者之外,更別無誠。」所以智仁勇三達德為入道之門,而至誠為行道之本,亦所以為實現中庸之法則。大家如 能對於正文第二十至三十三章,切實研究之後,不僅可以瞭解其「誠」的精義,且可澈悟其「誠」與天道人道相互關係,果能體察而實行之,自能終身受用不盡了。
 總之,中庸所說的道理,完全是天理人情之必然的正道,惟其關鍵即在「率性之謂道」,而貫徹此「道」的要領,全在乎「至誠」之道的一個「誠」字,就將我們 修己立身處世作事的要則統統說盡了。大家或者以為「率性」二字既然作順應天理解,未免與我們平常所說「克服自然」〔第101頁〕與「人定勝天」的話有些衝 突,其實這並不衝突,譬如自然之秘,必須由人來探索,天災地變,必須以人力與之奮鬥而戰勝之,這正是發揮天性的本能,求其合乎自然之理。因為江河氾濫,是 水性就下而有所壅阻,所以導水疏河,一方面是克服天災,一方面也是順應自然之天理。又如吾人應用蒸氣做發動機關,一方面是改造交通,克服自然的障礙來縮短 距離,但一方面仍然順?液體汽化膨脹而生推動力量之物理,這物理亦就是天理,所以順應天理與克服自然和人定勝天的意義,一些也不矛盾,而實在是一理。我們 可以說明合乎天理者方能克服自然,唯順應天理人情者,方能戰勝一切困難,我們既然有這樣古代傳授下來的高深而健全的哲學,便是我們成功立業的寶物,我們陸 大將官訓練班的同志,將來都是要操千萬人生命之權,司國家民族存亡之機者,決不僅以具有勇力技能為滿足,必須徹底明瞭做人處事的大道,更要以「誠」貫徹始 終——「至誠無息」,來教化部下士兵和民眾,古人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誠之所至,不僅能以感格人心,而且能動天地泣鬼神。現在要問如何能做 到「誠」字?其工夫如何著手?那就要分二方面來說:其(一)為內心修養的誠意工夫,此即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其(二)為行為修養的修身工夫, 此即要從中庸所指「澹、簡、溫、微」的闇然日章中做起。中庸最後第三十三章說:「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 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朱註云:「絅,禪衣也,尚,加也(即衣錦之外,加上外衣),古之 學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第102頁〕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溫、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於 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了。遠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內也,微之顯,有諸內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 則知所『謹』,而可入德矣。」我以為這「所謹」之「謹」字,乃是至誠必謹之意——亦可兼作「誠」字解,則更為完備了。本章重引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 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又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這就是說明「誠」 的工夫,是在人的不見之處,只求其內心不疚而已。換言之,就是對人不要表現其所能,不要表現其德色,更不要自我宣傳。就是不矜不伐,不誇不妄,而以澹簡溫 微,不求人知,為至誠工夫?手之處。此乃說明闇然日章之功效,是由隱而見,由微而顯,實與第一章所說「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之意,互相參 證,其意以為此三語,不僅為惡者之警戒,而亦為善者之勉勵。凡事只要其能求諸己,存於內,則其誠於中者,必形於外,不患人之不已知了。所以下文又說:「不 顯惟德,百辟(僚也)其刑(效也)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最後結語又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朱子註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 顯之至。」惟有這樣「不顯」,即不求人知,才可算是「至誠」。我們修己教人,必須要由這樣不見不聞,無聲無臭中做起,才能做到誠意正心的「誠」字了。所以 我的自修箴說:「不睹不聞,慎獨誠意,戰戰兢兢,莫見莫顯」,亦就是這個意思。大家須知,我們治軍治國,無〔第103頁〕論到如何境地,不怕國弱戰危,只 怕自己不誠,不能感格部下,只怕部下不誠不實,不成其為一個人,如真能教成人人有誠,人人能實,使其官兵都能做一個堂堂正正革命軍人的軍隊,則其部隊數量 雖少,也就能發生極大力量,而且愈在非常危險時期,愈能發揮他天性所發的大無畏精神。我今天特地舉中庸一書之要義為大家解說,希望大家回去以後,能再加共 同檢討,或各自的研究透澈,真能瞭解人生的意義及其究竟所在,從此建立其一定不易的人生觀,這就是我今天所要提出中庸之道特來講授的意思,若大家真能本此 努力,即知即行,那我相信大家就都能建功立業,雪恥圖強,自不愧為我們 總理的革命信徒,完成我們復興民族的使命了。
附 錄(一) 自 勉 四 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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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104頁,第105頁
〔第104頁〕
 一、養天自樂箴 澹泊沖漠 本然自得 浩浩淵淵 鳶飛魚躍
   優遊涵泳活活潑潑勿忘勿助時時體察
 二、畏天自修箴 不睹不聞 慎獨誠意 戰戰兢兢 莫見莫顯
   研幾窮理體仁集義自反守約克己復禮
 三、法天自強箴 中和位育 乾陽坤陰 無聲無臭 主宰虛靈
   天地合德 日月合明 主敬立極 大中至正
 四、事天自安箴 存心養性 寓理帥氣 盡性知命 物我一體
   不憂不懼 樂道順天 至誠無息 於穆不已
  王陽明致良知的「究竟話頭」
 無善無惡是心之體
 有善有惡是意之動
〔第105頁〕
 知善知惡是良知
 為善去惡是格物
附 錄(二) 中 庸 章 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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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106頁,第107頁,第108頁,第109頁,第110頁,第111頁,第112頁,第113頁,第114頁,第115頁,第116 頁,第117頁,第118頁,第119頁,第120頁,第121頁,第122頁,第123頁,第124頁,第125頁,第126頁,第127頁,第128 頁,第129頁,第130頁
〔第106頁〕
  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 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 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 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 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雲為,自 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第107頁〕過如此, 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皋陶、尹、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 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顏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遠而異端起矣,子思 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遠, 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傳,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歷 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 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 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於其門人 之所說,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歲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 覆,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眾說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 所嘗論辯取捨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第108頁〕此書之旨,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鉅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 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遠升高之一助云爾,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第109頁〕
   中庸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朱熹章句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 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 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修,品節之也,性道雖 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蓋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知 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知聖人之有教,而不知其因吾之所固有者裁之也,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而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於天,亦此意也。道也者,不可須臾 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 也,若其可離,則豈率性之謂哉,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 獨也。見音現○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 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第110頁〕,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欲於將萌,而不使其潛滋暗長於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也。喜怒哀 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 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 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離之意。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 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所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焉,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 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驗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 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唯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 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 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 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
〔第111頁〕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遊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德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論語無能字。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智愚 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 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不常明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由不明,故不行。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 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 哉,兩端,謂眾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 度,精切不幾,何以與〔第112頁〕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聲,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與 避同,期,居之反,○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擇乎中庸,辨別眾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 也,言知禍而不知避,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回,孔子弟子,顏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也,膺胸也,奉持而著之心胸之間,言能守也,顏子蓋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皆倚於一偏,故資之近,而力能勉者,皆 足以能之,至於中庸,雖若易能,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
 右第九章。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強,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與平聲,○抑,語辭,而汝也。寬柔以教,不敬無道,南 方之強也,君子居之。寬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第113頁〕謂橫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 強,君子之道也。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冑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強者之事 也。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此四者汝之所當強也,矯,強貌,詩曰,矯矯虎臣 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 之強,孰大於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德義之勇也。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按素漢書當作索,蓋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 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強而強者也,聖人豈為之哉。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己矣。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 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上,而行有不逮,當強而不強者也,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蓋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君子依乎中 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 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聖者能之而已。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蓋此篇大旨,以知仁勇三達德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顏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顏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這道而成德矣,餘見第二二章。
 君子之道,費而隱。費,符未反○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第114頁〕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 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 遠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 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愚謂人所憾於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 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詩雲,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鳶,餘專反○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 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隱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吃緊為人處,活潑潑地,讀者其致思焉。君子之道, 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結上文。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道者,率性而已,固眾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遠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高遠 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詩雲,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 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及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別,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遠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 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別,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著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遠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眾人望 人,則易從是也。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榖七裏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遠, 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遠人者是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第115頁〕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遠於人者可見,故 己之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遠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 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 友,四字絕句。求,猶責也,道不遠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其可,聽不足而勉,則行 益力,言有餘而訒,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讚美之也,凡此皆不遠人以為道之 事,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
 右第十三章。道不遠人者,夫婦所能,兵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隱存焉,下章倣此。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猶見在 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 自得焉。難,去聲○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常聲○此言不願乎其外也。故君 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 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倣此。
 君子之道,闢如行遠,必自邇,闢如登高,必自卑。闢譬同。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第116頁〕樂且耽,宜爾室家,樂而妻帑。好,去 聲,耽,詩作湛,亦作耽,樂,音洛○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琴瑟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子曰,父母其順矣乎。夫子誦此詩而贊之曰,人 能和於妻子,宜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陰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 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為德,猶言性情功效。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陰陽 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齊之為 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孔子曰,其氣發揚於上,為昭 明焄蒿淒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 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嗯,語辭。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陰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不見不聞,隱也,體物如在,則亦隱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隱包小大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 名,必得其壽。舜年百有六歲。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第117頁〕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 遊散則覆。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祐命之,自天申之。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也。故大德 者,必受命。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微矣,後二章亦此意。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武王纘大王王季文 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此言武王之事,纘,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 雲,大王肇基王跡,詩雲,至於大王,實始翦商,緒,業也,戎衣,甲冑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 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 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跡之所起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後稷也, 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喪服自期以下,諸侯絕,大夫降,而父母之喪, 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達,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達尊也。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德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第118頁〕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於上下者言之。春 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屬是也, 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屍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杏之類是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 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大廟,則子姓兄弟,群昭群穆,鹹在 而不失其倫焉,爵,公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眾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賓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於其長,而眾相酬,宗廟之中,以有事為 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髮之色別長幼,為坐次也,齒年數也。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 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仁焉,皆指先王也,此結上文兩節,皆繼 志述事之意也。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 也,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 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略耳。
 右第十九章。
 哀公問政。哀公,魯君,名蔣。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方,版也,策,簡也,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 是政矣。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 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故為政在〔第119頁〕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 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能修 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 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宜者,分別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 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 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達道者,天下古今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 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此也,謂之達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德之理也,一 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德,則無以行之,達德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德非其德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 之外,更別無誠。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強上聲○知之者之所知, 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知利行者仁也,困知 勉行者勇也,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呂氏曰,所入之塗難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 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子〔第120頁〕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子曰二字衍 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此言未及乎達德而求所以入德之事,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呂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 返,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 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凡為天下國家有九 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經,常也,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 愛其子也,柔遠人,所謂無忘賓旅者也,此列九經之目也,呂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修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道之所 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群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遠人懷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 也,視群臣猶吾四體,視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別也此。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 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於理,不 眩,謂不迷於事,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眩也,來百工,則通工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柔遠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 塗,故四方歸,懷諸侯則德之所施老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 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 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第121頁〕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遠好惡斂並去聲,既許 氣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此言九經之事也,官盛任使,謂官屬眾盛,足任使令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 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稟,稍食也,稱事如周禮著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則為之授節以送之,來則豐其 委,積以迎之,朝,謂諸侯見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薄貢。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 行之者,一也。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之實也。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睏,行前定,則不疚,道前 定,則不窮。跲其劫反,行去聲○凡事,指達道達德並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在下位, 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 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與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 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然。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德,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 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德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 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 之。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有弗〔第122頁〕學,學之弗能, 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 之。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明者擇善之功,強者固執之效, 呂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善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之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 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 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
 右第二十章。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學而措之,亦猶是耳,蓋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三章之意,章內語始詳,而所謂誠者, 實此篇之樞紐也,又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 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於篇,而所刪有不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與。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第123頁〕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 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德之實,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德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鉅細精粗無毫髮之不盡也,人物之 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虞之無不當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 也,形者,積中而發外,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蓋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 異,故惟聖人能學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也,曲無不致,則德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已,積而至於能 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禎 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高卑一其容俯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毫 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神,謂鬼神。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第124頁〕也。誠者,物之始 終,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 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 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內 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
 故至誠無息。既無虛假,自無間斷。不息則久,久則徵。久常於中也,徵驗於外也。徵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此皆以其檢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 之德,著於四方者是也,存諸中者既久,則驗於外者益悠遠,而無窮矣,悠遠,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高大而光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 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遠,舉內外而言之也,本以悠遠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久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此言聖 人與天地同體。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天 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者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 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今夫天,斯昭昭 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 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第125頁〕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昭 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蓋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卷,區也,此四條,皆以發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 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詩雲,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 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歎辭,穆,深遠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 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大哉聖人之道。包下文兩節而言。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優優,充足有餘之 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待其人而後行。總結上兩節。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德,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 也,凝,聚也,成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 道,由也,溫,猶尋溫之溫,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德凝道之 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慾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 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德之方,莫詳 於此,學者宜盡心焉。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第126頁〕。倍與背 同,與平聲○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烝民之篇。
 右第二十七章。言人道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災古災字○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覆也。非天子,不議禮,不制 度,不考文。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疏貴賤相接之體也,度,品制,文,書名。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跡之 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雖有其位,苟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 位。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後,徵,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 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呂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 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 在尊位也。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 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德也,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跡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 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第127頁〕,知人也。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 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準則也。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無夙夜,以永終 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妒,詩作斁○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祖述者,遠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內外,賅本 末而言也。闢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闢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闢音譬,幬待報反○錯,猶迭也,此言聖人之德。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 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所,猶背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 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體之分,大德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 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闢之意也。
 右第三十章。言天道也。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知去聲,齊側皆 反,別彼列反○聰明睿知,生知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知之德,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也,察,明辨也。溥博淵泉,而時出 之。溥博,周遍而廣闊也,淵泉,靜深而有本也,出,發見也,言五者之德,充積於中,而以時發見於外也。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第128 頁〕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見音現,說音悅○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 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舟車所至以下,蓋極言之,配天,言其德之所及,廣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州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伕,焉於虔反○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 合之也,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德,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 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默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此皆 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肫肫,懇至貌,以經綸而言也,淵淵,靜深貌,以立本而言 也,浩浩,廣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 也也。
 右第三十二章。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德,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德,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 可與入德矣。衣去聲,絅口回反,惡去聲,暗於感反○前章言聖人之德,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詩,國風衛碩人,鄭之 豐,皆作衣錦褧,衣,褧,〔第129頁〕絅同,禪衣也,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溫,絅之襲於外也,不 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遠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內也,微之顯,有諸 內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詩雲,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 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詩雲相在爾 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 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詩並言其效。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鈇音夫○詩,商頌烈祖之 篇,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說,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鉞,斧也。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 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說見二十六章,此借引以為幽深玄遠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德,而諸侯法之,則其德愈深而效愈遠 矣,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詩雲,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 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德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又引孔子之言, 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德輶如毛,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 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唯此可以形容不顯 篤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別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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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乎之盛,又贊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覆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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