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9日星期二

白痴外长-杨洁篪

中国外交部长杨洁篪星期日(3月7日)在全国人大会议记者会上发表谈话,形容中国和俄罗斯树立了“大国关系的典范”,与他就中美关系发表的谈话形成对照。

博主评论:中共为什么竟然任命了这样一个弱智儿童做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的外交部长?或许是因为 中共本身就是一个白痴加饭桶的政党?或许这样一个饭桶白痴的外交部长正好跟这样一个白痴政党白痴政府相配?或许是因为任命一个有智力有骨头的外交部长会把这样一个白痴政党白痴政府全比下去了?

“大国关系典范”?杨洁篪同志也太过于讽刺白痴共党的白痴外交了吧?不就在去年,恶俄国的老毛子对准中国的商船射出了数百法子弹,枪杀了中国水手吗?不就是去年,老毛子强行抢劫了中国公民的价值百亿资产吗?不是在今年老毛子烧掉了中国公民的价值百亿的货物吗?

我只看到老毛子普金一个又一个耳光扇在共产党的脸上,还冲着中国人的脸吐唾沫。这就是杨洁篪外长的大国关系典范?杨外长是不是太犯贱了?中国政府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中国共产党是不是太下作了?杨外长是不是该改名叫杨洁痴呢?中国人去到外国做生意就跟中国政府无关了?中国政府不应该保护身居海外的国民吗?这难道不是一个国家政府的职责?难道不是执政党的职责?

外交部在火烧中国国民资产事件上做了什么工作?有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我这些饭桶官员都做了什么?好象是商业部的一个小组到了俄国,要求与俄国政府交涉,结果俄国政府傲慢地拒绝了,这叫做大国关系典范?这叫做奇耻大辱,这叫做丧权辱国。

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的传统,当年周恩来那个饭桶就没有在印尼越南华侨被侮辱被驱赶的时候做过任何事情,老邓那个饭桶九十年代的时候也没有在印尼辱华侨大骚乱的时候做过任何事情。到了今天,小胡这个饭桶也不打算为旅居海外的华人做任何事情。这到也罢了,杨洁痴部长居然还要扯什么“大国关系典范”,简直就是中国人的羞耻。

也怪奥巴马同志太不懂中国国情了,他何必派几个中国通来中国搞关系呢?直接照这杨洁篪外长那张丑陋得歪瓜裂枣一般的脸上扇上几个耳光,不就成了新的“大国关系典范”了?照洁痴外长的逻辑,小奥同志是不是要下令将美国华人的财产收缴个一百亿,然后烧光了,中美关系又成了外交典范了?

拜托杨洁痴外长,人是可以无耻的,但是再怎么无耻,是不是也该有个底线呢?

中共政府有打击楼价的诚意吗?

一套房征收62项税费 房地产企业暴利震惊两会
一套房子,经过立项、建设、配套、销售等诸多环节,要收取多少税费?重庆市政协副主席陈万志代表给出了答案:据初步统计,我国现阶段涉及房地产的税种有12项之多,涉及房地产的收费多达50项,两者共计62项。

陈万志说:“更为严重的是,据抽样调查部分项目的税费,已占到房地产价格的30%—40%,税种设置繁杂、征收环节多,存在重复征税和多次收费问题,一定程度上推高了房价!”“一套房征收60多种税费”,在痛批房地产企业暴利之外,也给解读高房价提供了另外一个视角,引起了许多参加两会的全国人大代表的热议。

持续关注房地产业的全国人大代表、温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小同提供了一家房地产企业的部分税费清单:以销售额100万元为基数,按销售额的5%征收营业税5万元,按营业税的7%征收城建税3500元,按营业税的5%征收教育附加税2500元……此外,还有按利润25%征收的所得税,按土地款3%征收的契税,利润超过20%要采取累进方法计算起纳土地增值税等。加之地方养老、水利基金等不同名目,房地产开发公司总收入中的三成要用于缴纳各种税费。

全国工商联房地产商会调查表明,房地产开发总费用支出的一半,通过税费与土地出让金流向政府。“不少大城市这些年为何热衷发展房地产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土地出让金和税费成为重要的政府收入来源,有的甚至超过一半。可土地是有限的,地方收入‘房地产依赖症’越强,就会对其他产业产生资本和土地的挤出效应,使之可能被忽视,不利于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全国人大代表、浙江工业大学经贸管理学院院长程惠芳说。

博主评论:中共政府有打击楼价的诚意吗?两个数字足以说明一切:房奴乖乖奉献的购房款中,有 30-40%是献给政府的税和费,这些税、费的名目有六十多种。统计数字有很多种,我曾经看到过地产商说流进政府钱袋的款额占六成的。

也就是说,假如房价下调一成,进入政府钱袋的钱就少了总房价的3-6个百分点。假如下调五成,那就是15-30个百分点。你认为政府会很愿意少收一些钱吗?少收那么多钱,他们拿什么去“制造”政绩出来?拿什么去喝上千元一瓶的茅台、五粮液?拿什么让自己占用的公车每周换一次轮胎?还有桑拿、按摩、叫小姐呢?拿什么去活动升官孝敬上司呢?

我记得很多年前有这样的说法,就是“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现在该是时间更新了,因为无论是会还是税,共产党都比国民党多。假如国民党现在还有反攻大陆的理想,假如真的付诸实践,我想全体国民会夹道迎接国民党的军队,我想人数一定比当年欢迎共产党军队的要多很多。

注意看温家宝的政府工作报告,关于楼价的一段,他说的是要“稳定”楼价。不是“平抑”,也不是 “降低”,是稳定。意思是什么呢?意思是说他认为目前的楼价是合理的,甚至继续上升也还是合理的,他的政府仅仅是要保持目前的价格,只要不“太快”上涨就好了。

也就是说,温先生的政府会继续伙同地产商继续阉割国民,只是刀子不要砍得太深,稍微割少一点肉,喝少一点血。大概这少喝的一点血和少割的一点肉,就是他给全体国民的“尊严”了吧?温先生胡先生还真的实在是仁慈啊,国民们是不是该跪倒在地,然后山呼万岁了?

可惜我从胡温和蔼可亲的眼神背后,看到了高高扬起的刀子,看到了国民都成了被宰的羔羊。

温先生是演技派还是偶像派?

中新社北京3月5日报道 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5日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中国的改革是全面的改革,包括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以及其他各领域的改革。“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和现代化建设就不可能成功。”

温家宝说,要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切实保障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权利,特别是选举权、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进一步扩大基层民主,健全基层自治组织和民主管理制度,让民众更好地参与管理基层公共事务。

他还表示,要坚持依法治国、依法行政。进一步健全法制,特别要重视那些规范和监督权力运行的法律制度建设。创新政府立法工作的方法和机制,扩大立法工作的公众参与。

此外,在此章节中,温家宝对要重点进行改革的领域也做出了阐述。如,加快大型国有企业特别是中央企业母公司的公司制改革,实现产权多元化,完善法人治理结构。加快推进垄断性行业改革,推进公用事业改革,切实放宽市场准入,积极引入竞争机制。

温家宝还表示,要按照政事分开、事企分开和管办分离的要求,在科学分类的基础上,积极稳妥推进事业单位改革。


博主评论:温先生的外表是比较温和、比较儒雅的,但是我发现他很有一点喜欢标新立异的感觉。从上任初期说的普世价值,到你们是人民养的,到后来的自称中国是法制国家,然后是大讲政治体制改革,要让中国人民有尊严地生活。

可惜的是,考其政治业绩,就会发现绝对地言行不一。温先生上任应该有六年多了,请问政治体制有所寸进吗?说实话,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我们政治体制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改进吗?三十年前就已经是一党下的政府、人大、政协体制,政治局常委分任政府总理、人大委员长、政协主席,头顶上是其实就是总书记兼国家主席兼军委主席。

国家主席有过不由总书记兼任的时候,军委主席曾经是老邓独任的时候,自打老邓西游,就是三职合一了。这些有哪怕一丁点的改变吗?还不是一党独裁下的极权架构吗?我们的自由度增加了吗?除了新兴的网络有一点点打破独家发言权的迹象,其他一切媒体都是党营或者是党控的,有自主经营的任何媒体吗?有能够畅所欲言的场所吗?

网络言论权不是中共赐予的,是人类技术革命带来的权力。即便这么小得可怜的一点点话语权,还遭到中共的无限打压。GFW、绿坝、五毛、审查无出不在,网络太大了,打压效果不好是上天的恩赐,与中共无关。政治体制改革从何谈起?说了这么多年了,普世价值有实现的迹象吗?温先生,恕我眼拙,一丁点都看不到。那么,温先生是否践言过呢?什么时候才能践言呢?

以温先生的权力、地位,应该是有能力改变现状的,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任何哪怕一丁点的改变呢?大地震冤死的数千孩子们没有得到任何正义,因结石而痛苦的数十万婴儿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豆腐渣工程没有得到任何调查,三聚奶粉事件匆匆结案。这些都是最大的事件了,难道处理这些事件的不是温先生主持下的政府?

那么温先生还能侈谈国民的尊严吗?剥夺国民最后一点点尊严的难道不就是贵党吗?假如温先生有哪怕一丁点的诚意,就去调查四川的学校到底有没有豆腐渣现象,到底结石宝宝是不是应该得到政府的补偿。否则,温先生就是纯粹的演技派。

墓碑(九-2)

四、馆陶事件
馆陶属聊城地区,后合并于冠县。“五风”对农村的摧残,由粮食问题上的浮夸而引起的高征购,把农民推向了饥饿的困境。从1959年春天开始,各地就有饿死人的情况。但地方官员怕担责任,不让向上反映。最早传出饿死人的情况是馆陶县。馆陶事件是怎么揭开的?1958年12月,在党代会的时候,一位转业军人向中央写信,中央转到省委,省委转到地委,地委转到县委,县委不认账,地委也不认账。这位转业军人一告再告,最后他直接去北京找到门路告了状。中央知道了情况,有关部门打电话,指令认真处理。省委、省人委才派邓辰西、王斋去调查。调查组成员看到食堂停了伙,到处都有饿死的人,老百姓围着调查组的汽车哭。
从山东省委、省人委1959年1月16日的检查报告中可见一斑。这个报告说,自1月份以来,馆陶县食堂停伙、半停伙的状态正在发展。截至1月10日,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全面调查,很难举出准确数字,但这种情况已经遍及全县。全县7个公社已有6个公社有停伙、半停伙的村庄。其中以房寨、柴卜、魏塔寨三个公社最多。潘庄、北馆陶、八岔路三个公社次之。南馆陶公社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问题,但现存粮食(包括地瓜干、萝卜干)也只能吃一个月。据各公社自报,全县1195个食堂,完全停伙的有82个(据群众反映,绝不止此数),半停伙的更多。很多食堂从中秋节后就没有见粮食,吃地瓜和罗卜干已经四五十天了。房寨公社芦里大队有4个食堂在去年中秋节后全部吃地瓜,11月全吃萝卜,12月29日停伙,直到中央转来人民来信后,才于1月9 日、10日两天开伙。
食堂停伙、半停伙以后,社员四处觅食,不能远出者就近拾冻地瓜、冻萝卜度日;能远出者到河北邯郸、曲周、大名等地投亲靠友,逃荒要饭。有的卖儿卖女,有不少姑娘、老太婆出门求嫁,不正常婚姻大量发生。有人偷盗、自杀。因饿和饿加病者死亡二三十人(这是大大缩小了的数字)。有的村劳动力全部逃光,生产停顿。
全县据不完全统计,自1958年10月以来,仅到邯郸一地逃荒的就有13000多人。检查组访问了5个公社的20多个村庄,所到之处,男女老幼哭诉饥饿,惨不忍睹。
县委按照自己估计错误的高产安排征购任务和社员生活,征购任务在先,社员口粮有名无实,或名多实少。食堂绝粮后有的叫社员自筹,有的干脆宣布:“愿拾,愿偷自己办。”本来没有粮食反而加紧“核实”产量,不报高产不散会,发动群众反瞒产私分、挖“老鼠洞”(即小仓库),挨家挨户搜粮食,搞得群众十分恐慌。
报告说,群众有三个不满意:
第一,对干部虚报产量不满意。这次检查组下去前,几乎各公社都开了会,不让群众向检查组反映情况,只许说产量高,吃得好,不准说吃不饱,没饭吃。“谁乱反映,谁就是反革命。”
第二,对干部不关心社员生活不满意。
第三,对干部强迫命令不满意。不少干部打人、骂人,强迫社员脱光衣服干活。不脱光就是没干劲。强迫社员彻夜劳动,冒雨劳动。有村庄强迫青年妇女脱光衣服劳动。群众反映,秋收烂在地里不收,却强迫群众翻地三尺种小麦。
一个星期以后,中共中央批转了山东省委、省人委的这个检查报告。中共中央在批转中写道:“1958年全国受水旱灾面积是4亿亩,成灾面积1亿亩,其中80%是旱灾。经过几年水利工程,旱灾规律已经发生了变化,老规律是成灾成片,易于发现;新规律是旱灾插花,容易忽视。在丰收地区往往有一些减产、或平产或增产不多的地方。如不注意,就容易在这些地方发生严重问题。”
从全国来看,馆陶事件是发现得较早的大批饿死人的事件,如果从这个事件中吸取教训、采取措施,可以减少其它地方的灾难。遗憾的是,中共中央并没有从这里看到全国性的大饥荒已经来临。从中共中央这个批示中可以看出,他们把馆陶事件当作个别事件来处理,并没有看到全局的问题,还强调自然灾害,根本没有从政策上检讨,这是酿成全局大祸的原因之一。
五、济宁事件
在馆陶盖子揭开以后,济宁的盖了也揭开了。根据上面批来的群众来信,省委第二书记谭启龙到济宁调查处理。
谭启龙于3月21日到达济宁,在济宁停留了22天。到了钜野、曹县、金乡、单县、菏泽、郓城等6个县,找了郓城、济宁第一书记谈了话,开了十几个座谈会,访问了一些农民,他的考察还是很深入、很全面的。3月23日,他从钜野给给第一书记舒同的信中写道:
近三个月来,很多地方没有人干活,有的虽然下了地也是应付应付,效率很低,巨野一个队24个人一天只浇一亩麦子。全县72万亩耕地现在只了耕了22万亩……,牲畜死亡仍未停止,原有23000头,死了5000头,还有瘦弱的,现在能使用的仅有2100头。……巨野、曾县、曹县挖麦苗吃的现象相当普遍,有些丰产田的麦苗也被挖掉吃了。
郓城县发生抢粮库事件130多起,有一万多人参加,抢去粮食19万多斤。昨天早晨宋江公社又有50多人集合准备抢粮。
金乡县共62万人,据他们汇报,有42万人需要救济。前天往单县运的29000斤粮食,行至金乡被抢走了13000多斤,有100多人伪装成挖野菜的,见运粮车来了就一涌而上。
单县曹马公社前次四级干部会上报出瞒产粮食650万斤,会后只搞出200斤。大庄区一个生产队长报告瞒产8斤,回家后他就逃跑了。
这样的情况不是个别的。由于措施失当,生产没有安排好,现在除了挖麦苗剥树皮吃以外,巨野把枕头里的糠也扒出来吃了。田桥公社榆树皮四角钱一斤,饼干一角钱一片。有些人饿得脸已经变了颜色,有的摔倒了爬不起来,全县水肿病人原来4000人,现在12000人。人口外流现象也没有停止,单县枣庄管理区最近每天逃走12人,有一个生产队弃婴6人。有的已经把棉衣卖掉了,现在只穿单裤。巨野县已经发现饿死的。现在群众情绪很不正常,有些人整天愁眉哭脸,有的连脸也不洗了,大小便随地拉,根本无心过日子。
干部不愿来参加会,仲山公社一位干部说:“我一见仲山头就头皮发麻,一进仲山城街就浑身发抖。”
谭启龙1959年4月11日从济宁给舒同的信:
……很多妇女、小孩提篮子挖麦苗,有的树皮也剥光了。牲畜毛猪大量死亡,农具破坏非常严重,单县原有牲畜44532头,死亡10669头,占24%,原有农具58784件,破坏36446件,占62%。
据地委初步统计,最近三个月非正常死亡1200多人(我看不止此数),已发现弃子卖婴58起,单县仅三个月非正常死亡253人,蔡堂一个公社死亡153人,有一个生产队弃婴6人。曹县一个县外逃4万多人(全地区外逃跑34万人),他们在外面流浪,有的半途饿死,有的自杀,有的晕倒在河里淹死,有的躺在大街上叫喊救命。据了解,仅在河南开封就死亡62人,情景之惨,令人难忍;影响之坏,无法估计。全区水肿病发病人数曾达67万多人,单县4月上旬水肿病达53000多人,黄后楼一、二排32户260人,患病的达227人,占81%,很多人卧床不起,有的大小便不通,有的肚皮肿裂了口。巨野县刘官屯村共3000多人,有一半以上水肿病,干部还扣着粮食不发。
……造成这种严重紧张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所有制问题上不仅是“一平二调三收款”,违反按劳分配、等价交换原则,而且还大量侵犯了个人生活资料所有制。例如,“猪羊大集中,粮食一脚蹬(即全部入国库)”,“苦战两昼夜,完成三脚踢”(即粮食、钢铁、猪羊都大集中)。单县实行穷拉平,全县统一分配。巨野、郓城去年秋收时,只准留三天口粮,其余全部入库,实行“三库合一”(国库、社库、队库),全部变成国库。他们全县较好的大车和大牲畜无代价地划归县运输公司。有的调社员的自行车归干部所有。很多地方将粮、草、菜、砖瓦、大材、锅,全都归了公。各县都有一部分地方实行移村并村,全县几天之内移村714个,36140户,占全县总户的三分之一以上。群众说:“这比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还厉害。”
秋收季节,抽调了160多万劳动力脱离农业办钢铁、挖煤矿、修铁路、搞大型水利工程。加上深翻土地大兵团作战,许多社队几乎没有劳动力,造成秋收粗糙,损失很大。
城武县受灾仍调出粮食4600万斤,发现粮食紧张后,又采取抽富济贫的办法。地县领导仍没有冷静地分析研究,死啃亩产1000斤、800斤不放。群众不承认公社向县里报的帐,地县委则扭住不放(据现在检查,亩产只有400多斤),说下面右倾刮台风。去年12月,各县普遍召开了万人大会,今年3月上旬又召开了四级干部会,都采取了回忆对比、诉苦算帐、反对瞒产私分,反对本位主义,反对资本主义的办法,在四级干部会上报出粮食9亿多斤。地委领导很得意。但散会后干部外逃,很少拿出粮食。曹县四级干部会后几天,外逃四万多人。
有的地方干部提出:“有粮食不报,吃饭犯法”、“私藏四两钢铁和私藏一个美国鬼子同罪”(为收废钢铁化钢交指标)、“亩产不上500斤的豆子一律翻掉”、“深翻不到一尺半的不准下种”等口号,大搞强迫命令。单县反映,干部有三大法宝:一辩论,二戴帽,三拔白旗。对群众进行体罚的花样有10多种,如,顶灯跪砖、穿梭、拔头发、挂玻璃、喝小便、坐飞机、学龟爬、熬鹰、戴高帽子等。群众说:“他们比汉奸、鬼子还厉害。”
1959年春,济宁事件已经很严重,但舒同在济宁会议的总结中,还要求济宁自己解决问题。到了冬季,毛主席不同意再搞反瞒产私分,但舒同还在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又搞反瞒产私分。在安排群众生活方面,舒同始终强调“是下面的思想问题,有点实际问题,也不大,是能解决的”。
《关于金乡县防治肿病检查情况简报》记载了随同省委裴孟飞书记下乡的王瑛于1959年4月29日给山东省委的一封信。这封信说,金乡县在元月就在鱼城公社开始发现水肿病人时,经调查全县有5000多人,到3月发展到39000多人,占全县总人口的6.2%,其中以鱼城公社为最严重,这个公社的8万人口中,有水肿病人17295人,占总人口的21.6%,4月份又有发展,据4月26日统计,全县累计发病102426人,占全县总人口的16.5%(其中发病二次以上的有58034人),死亡792人。这个县对水肿病人推行了偏方治疗:芒硝煮鱼,苍术散,丝瓜络煮枣等。
六、全省大饥荒
1958年冬季出了馆陶事件,1959年春季出了济宁事件,还有菏泽事件。从1959年1月到1959年4月,全省累计出现浮肿病人839925人。这些严重的情况虽然引起了山东省委的重视,但左倾狂热的思想路线没有改变。在庐山会议期间,舒同上山开会去了,裴孟飞在家主持了几次会议,对1958年和1959年的粮食产量和征购任务重新作了讨论,比原来要实际一些。舒同从庐山带回来反右倾的最高旨意,不仅推翻了裴孟飞定的指标,还让裴孟飞作检查,各地跟着裴孟飞调整指标的也要作检查。这样,左倾路线继续把农民逼上绝路。到1960年夏季,出现了全省大饥荒。
范县在1958年秋曾提出1960年过渡到共产主义,毛泽东十分欣赏,说范县的报告是一首诗,在干部中广为印发。结果怎么样呢?修水库占了土地,还使大量土地盐碱化,老百姓哭鼻子流泪。县委还大批拆老百姓的房子、扒老百姓的祖坟。用拆房子和扒祖坟得到的砖瓦木料盖礼堂、盖迎宾馆,盖大办公室。到1959年就食堂停伙,水肿病大量流行,饿死了不少人。
临朐县大峪大队,1959年秋收,40多万斤粮食被征购,剩下人均口粮仅一百多斤。从11月起,每人每天只配给4两原粮。此外又宣布瓜菜代口粮:“萝卜4斤顶1斤,菜叶子5斤顶1斤,南瓜2.5斤顶1斤。”玉米秸、剥去了玉米的光棒子、花生壳、豆秸、瓜秧磨碎,也算是农民的口粮。实在凑不出了,又假设每人偷了40斤粮食,强行加到每个人的头上,算起来每人的口粮又多了40 斤。最后向上级报告说每人口粮357斤。但一天4两粮食维持不了生命,农民就这样活活饿死。死的人多了赶不及埋,许多人暴尸路旁。
赵健民在一次发言中说,据不完全统计,从1958年冬到1960年上半年这一年半时间内,全省非正常死亡65万人,外流109万人,人吃人的现象有文字材料的就有23起,没有文字但有口头汇报的还有十多起。1957年山东人口5400万,1960年只有5200万,从1954年到1957年,山东每年新增人口100万,以1957年为基数,1960年应有人口5700万,而实际只有5200万,少了500万。寿张县一个村庄没有生小孩的。王成怀同志向舒同汇报说淄博地区死了11万人。他还满不在乎,说安徽、江苏也死了许多人,不值得大惊小怪。
甘肃省委工业交通部部长张北华是山东人。1960年,在通渭县大批饿死人后,他被派到通渭县去处理。就在这时,他的侄儿从山东老家去甘肃找他,告诉他山东家乡的情况与通渭县差不多,他的父亲也是饿死的。连这位高级干部的父亲都饿死了,山东死了多少普通农民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到处可以看到饿死人的惨状。在青岛市第三钢铁厂门口,有一个要饭的老太婆,拿着一个破瓢要饭。饿得倒在厂门口,工厂里没有一个人给她饭吃,也没人看她,最后饿死在厂门口。为什么这样?因为给她饭吃就会被说成右倾,不敢管她。
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在1960年12月23日下午的省委扩大会议上发言说:由于饥饿,民兵训练工作不得不停止,1960年征兵工作也不得不推迟。有些连排干部家属,在部队驻地乞讨,有一位军官家属对丈夫说:“这种年头你顾不了我,我顾不了你,把孩子送给人家,咱们各奔前程吧!”一个战士全家讨饭去东北,父亲临走时去部队,父子见面后抱头痛哭了一场。有一个排长全家死得只剩下一个小弟弟。一个连队一个时期接到15份电报,其中13份报告家里饿死了人。
饥荒严肃重破坏了生产力。1960年劳动力只剩1790万人,比1957年的2173万人减少了384万人;1960年耕畜比1957年减少了237万头,而且剩下的瘦弱不堪;土地荒芜,耕地面积比1957年减少了1900万亩。盐碱地由1500万亩增加到2000万亩。粮食产量退回到1949年的水平,总产量只有160亿斤。
在大饥荒期间,山东省到底饿死了多少人?我们只能用官方资料进行计算。根据《中国人口·山东分册》中的历年死亡率资料,可以计算出山东从1958年到1962年非正常死亡184.43万人,少出生225.66万人。薄一波告诉赵健民山东饿死了300万人。从当年山东省饥饿的严重程度来看,300万人可能是一个最低数字。
七、舒同丢官
山东省委第一书记是舒同,是一位很名气的书法家。他出身贫寒,师范学校毕业,当时在中国共产党内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谭启龙是第二书记,赵健民是第三书记。1955年5月,中共中央曾打算调舒同到《人民日报》任社长,后来没有成行。在这期间,山东的新闻报道曾说谭启龙是第一书记。有一次,一个外国军事代表团到山东访问,在接待时,谭介绍舒同时称他为“原政委”(省委第一书记是军区的政委)。有档案资料称,舒同对谭启龙因此对谭猜忌,怕他取而代之。
舒同怕失去封疆大吏的显赫地位,最终还是失去了。
由于山东情况比较严重,靠山东省委难以挽回局面。中共中央华东局到山东揭盖子。当时山东属华东局。1960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宣布中共中央决定:免去舒同职务,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兼任山东省委书记。
曾希圣走马上任,10月29日,他作了一个大报告:《党政军民紧急动员起来,为战胜灾荒、克服困难而斗争!》。这个报告,用大量事实指出山东问题的严重性:1,农业严重减产,粮食总产量只有160亿斤,回到1949年的水平;2,口粮严重不足;3,病情严重,420万人水肿;4,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5,耕地减少;6,群众生产积极性低落。他批评说,庐山会议上中央提出解决“一个指头”的问题,舒同没有照办;上海会议中央进一步强调解决“一个指头”的问题,舒同仍然没有办;北戴河会议,毛主席指示要抓紧时机,集中劳动力争取秋季多打粮、多种菜、大抓秋种,争取明年收成比哪一年都好,舒同没有认真传达贯彻,青岛会议开了40多天,误了季节。曾希圣指出:

要承认今天其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主要是人为灾害所造成的。而人为灾害,又主要是因为原省委第一书记舒同同志和原省委农村工作部长张新村同志没有执行和违背了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和毛主席的历次指示所造成的。
党中央和毛主席知道我们山东的情况严重以后,就当机立断地采取了许多有效措施,不仅立即撤销了他们两人的职务,而且抽调了一批干部并在调拨大批粮食、医药、种子以及其它物资来支援山东。

曾希圣承认死人是人为造成的,这是对的,但他把中央和毛泽东的责任完全归罪于山东省委的两个人,是不符合事实的。
舒同从封疆大吏变成了批判对象。中共中央华东局于1960年12月中旬,在山东主持省委扩大会议和五级干部会议,集中揭发批判舒同的错误。山东省档案馆保存有这次会议的全部材料。省委扩大会议由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主持,12月16日,曾希圣作了长篇发言,他在发言中首先揭露了山东“五风”的严重性。接着他批评了几种错误的看法:第一是夸大困难,抹杀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就;第二是怀疑“三面红旗”;第三是怀疑中央领导人。他批评说:“有人说,中央是领路人,舒同是带队人,带队人带得不好,领路人也应负责,这种说法是极其错误的,是别有用心的。舒同的错误应由他自己负责,与党中央领导毫无关系。”曾希圣把中央领导人的责任开脱得一干二净,把山东问题仅看作一个省的特殊问题,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
根据曾希圣定的调子,参加会议的山东干部向舒同猛烈开火。
会上揭发舒同对毛泽东和中共中央一系列的纠偏政策贯彻不力。庐山会议上,毛泽东伸出自己的两个手掌,把近两年的工作比做十个指头,“三面红旗”的成绩是九个指头,缺点错误只不过是一个小指头。在强调批判右倾机会主义、保卫“三面红旗”的同时,他也指出要解决好“一个指头”的问题。由于毛泽东的重点放在反右倾上,各省在传达贯彻庐山会议时,对“一个指头”的问题没有引起重视。舒同在传达庐山会议的讲话中,甚至没的传达毛泽东关于“一个指头”这一段话。为什么没有传达?舒同在检查中说,“怕给群众泼冷水”,出于同样的考虑,裴孟飞建议他在传达时把毛泽东关于也要注意左倾冒险主义的说法在一定的范围内提一下,舒同没有同意,反而批评了裴孟飞。
会上揭发舒同在粮食问题上的错误,在1960年四五月份粮食分配会议上,没有听取一些实事求是的意见,把指标压下来,把1959年粮食产量落实为320亿斤,而偏听偏信了农工作部长张新村的意见,把产量落实为400亿斤,征购任务为70亿斤。这是山东省粮食紧张的重要原因。在粮食紧张出现以后,还不面对现实,为农民解决问题,还在全省搞反瞒产私分运动。给农民造成更大的灾难。
1960年7月中旬中共中央召开了北戴河会议,除了讨论国际形势外,国内工作提出保粮、保钢、保外贸出口三个任务。毛泽东要求各省要集中劳动力,争取秋季多打粮食多种菜,大抓秋种,争取明年夏收成比哪一年都好。舒同回来后,8月初召开青岛会议传达贯彻。但是,青岛会议开了40多天,一直开到10月份,农时已经耽误了。为什么青岛会议开这么长时间?在批判舒同的省委扩大会上,省委秘书长吴建揭发,原来舒同和一个女护士有非同一般的关系。到了青岛以后,舒同根本不和其他书记往来,除了参加他非参加不可的会议以外,不是和护士在房间里打扑克,就是带着护士游山玩水,跳舞。要给女护士打胎,打完胎以后,又要休养恢复健康。这样,就有意将会议时间拖延。直到青岛会议结束以后,舒同还不打算回济南抓工作。后来陈云要来济南,吴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催他提前回来。青岛会议没有开好,救灾措施没有落实下来,山东的饥荒发展到更严重的地步。有人说,中国不是议会政治,而是会议政治。会议怎么开,开多长时间,全由第一把手的意志决定。中央如此,各省也如此。  
舒同12月10日的检查,讲了由于他的工作失误给山东带来的损失,与会者不满意,没有过关。12月13日的检查时,他一开始就说:“我现在向大会检查我的错误,不但检查错误,而且向大会请罪,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列举了中共中央自郑州会议以来等一系列的纠偏政策,检查自己执行不力。他说他之所以犯错误,是因为从左的方面来接受庐山会议的精神(庐山会议的精神本来就是左的嘛,他这么执行了,还要检查,舒同好不冤枉!),他还扣上了自己个人主义、沽名钓誉、好大喜功、好出风头,急躁冒进等帽子,因此,在做计划、定指标、提工作任务的时候,往往从压倒外省出发(争先恐后),从主观愿望出发,而不是从本省实际情况出发。
曾希圣身挂两省帅印。其实,安徽的问题比山东还要严重,曾希圣到山东来揭舒同的盖子,却紧紧捂住自己的盖子。相比之下,舒同比曾希圣要老实得多。
舒同丢官以后,山东的情况并没有好转。1961年夏,山东省的聊城、德州、惠民三专区,6月份饿死人16700人,9月份上升到35600人,到10月,仅聊城一地外流讨饭人数高达10万,卖儿卖女者985人,有夫改嫁者869人,个别基层组织已完全瘫痪。

墓 碑(八-2)

四、南雄之灾
广东省南雄县始兴公社也是一个饿死人较多的地方。地委工作组郑群、成家英、张乐民1960年7月31日提供的《关于南雄县始兴公社严重违法违纪和大量死人事件的调查报告》,反映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据地委工作组在黄所、石下、周所、南山、上升、寨头、千家、东风、高留、丰村等10个大队调查,并在其中6个大队反复查对后统计,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止,共死亡2016人占原有人口20819人的9.9%。1959年死亡率(死亡人数/原有总人口数)是:周所大队为9.9%,南山大队为7.8%,黄所大队6.5%,上升大队5.5%;1960年死亡率是:黄所大队6.9%,南山大队5.2%,周所大队5%。死亡时间大部分集中在1959年秋季到1960年上半年。其中1959年死亡占死亡总数的53.7%,1960年死亡占死亡总数的46.7%。黄所大队仅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共死亡440人(其中1959年死亡217人,1960年死亡223人),占原有总人口的12%,其中全家死绝的有5户,父母双亡留下孤儿的9户。罗坡小队42户人家死亡40人,占原有总人口229人的17.5%其中全家死绝的2户,父母双亡留下孤儿的2户。这10个大队除了上述死亡以外,还有水肿病人570人,妇女闭经495人,子宫下垂379人。
此外,未经地委工作组调查、而在6月26日始兴片(原始兴公社)总结三反整社会上揭发出来的死人情况也十分严重。全公社统计(上述10个大队在内)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共死亡5070人(1959年死亡3075人,1960年死亡2035人),占全社原有人口83977人的5.91%。其中男2591人,女2479人。按阶级成份分:贫农3154人,中农1400人,富农305人,地主211人。从年龄结构看,1-15岁1394人,16-40岁668人,41-50岁629人,51-60岁901人,60岁以上1478人。
死亡原因:据被调查的6个大队死亡的1580人分析,被打成重伤死亡42人,被斗、打罚而被迫死亡的17人,水肿病死的553人,干瘦死的129人,老弱死亡199人, 婴儿死亡32人,麻疹病死亡78人,心脏病死亡120人,痢疾死亡40人。
死亡时间:1959年1月140,2月192人,3月328人,4月316人,5月257,6月245人,7月240人,8月342人,9月240人,10月224人,11月237人,12月274人;1960年1月318人,2月400人,3月600人,4月379人,5月338人。
由于饥饿,1959年很少出生人,1960年几乎没有出生。
始兴公社干部打骂刑罚群众成风。上至公社党委,下至包产队,上级打下级,干部打群众,处罚的形式无奇不有,残忍至极,如:捆绑、罚跪、罚立正、吊打、电刑、上雷公尖、削手指、灌屎尿、泼冷水、拔胡子、扯眼皮、假枪毙、戴高帽游街示众、设劳改队、罚劳役、罚款、没收财产等。
据6月下旬南雄县委召开的始兴公社三级干部会上揭发,犯有违法乱纪、打骂群众的干部,1959年有508人,占干部总数的17.6%。受捆绑吊打等恶刑折磨的群众1118人;1960年1-5月违法乱纪干部有725人,占干部总数的25%,受捆绑吊打的群众2038人,其中有名字登记当场打死的1 人,被打伤后死的有53人,被迫死亡的20人,被连续扣粮食指标而饿死的21人,共95人。其中贫农60人,中农19人,富农3人,地主13人。
另据地委工作组对黄所、石下、周所、南山、上升、寨头、千家、东风、高留、丰村等10个大队调查,自1959年以来,这10 个大队殴打、捆绑过群众的干部有328人,占干部总数的43%,受摧残的群众1069人,占这10个大队社员总数18803人的5.9%,其中当场被打死的1人,打成重伤后死亡的49人,被打罚被迫致死的20人,共70人。
地委工作组对南山、寨头、周所、石下、黄所、上升6个大队被打死、逼死的59人进行了分析,其中有五保户、10岁小孩,也有70多岁的老人。有的当场被打死,有的被捆绑丢入河中活活淹死,有的丈夫被打死妻子改嫁,有的父母或儿子被打死剩下孤老或孤儿无依无靠。1960年3月,上升打队现役军人家属陈美伦因饥饿偷了一些青菜,被大队总支副书记郑某和队长李某打成重伤后拖入黑屋锁上,当晚死亡。这个大队的东头坪小队贫农军属刘宏富因患水肿病要求队长配点花生煲药治疗,队长不准,他就去田里挖了一点花生。被治保主任发现,捉去打成重伤吐血死亡。高昌大队刘庆辉,70多岁,队长张某怀疑他偷鸡,将他的胡子拔了一半并且打成重伤,然后两餐不给饭吃,又罚他挑塘泥,开夜工,两天后自杀身亡。该队社员林志弟夫妇被大队长怀疑偷鸡,打成重伤致死,留下一个11岁小孩和81岁老母。东风大队中农社员曾顺霞,19岁,因饥饿有点小偷行为,被大队长曾某多次召开群众会斗争、拷打,又扣口粮,被迫偷青菜。1960年3月一个晚上,曾某将曾顺霞用绳子捆绑丢到河里活活淹死。黄所大队贫农小孩丘生俚,12岁,因被扣口粮,被迫偷了一点花生芽,被包产队长丘某严刑拷打,用木棍打断左手,用石头砸破10个手指,还用刀割去一个指头,打成重伤后几天内死亡。该大队黄屋小队队长芦某,全队社员几乎全被她打过,连她叔父也被她扭着耳朵让其跪下,直接被她打成重伤致死的有4人。南山大队队长张某,自1959年以来,亲手殴打群众36人,其中被打成重伤而致死的4人,被迫致死1人。寨头大队女社员龚富园,1960年春天在队里插秧,因急着回家给孩子喂奶,收工时跑在前头,在这个队工作的供锁社干部林某说她迟到早归,对她拳打脚踢,当场被打倒在地,滚下水圳,湿透全身,不久死亡,致使出生不到数月的小孩因没奶吃不久也死了。良原大队党支部书记谭某仅1960年1-3月,就殴打群众70人,其中,打死1人,被迫致死1人。为什么这个公社的干部这么残酷地打人呢?公社党委第一书记朱某说:“左是方法问题,右是立场问题。”他认为能打人的干部立场稳,干劲大。
毁民房,建新村。1959年10月,以朱某为首的公社党委决定拆除县城内的上围街建新村。共拆民房105户、932间、粮仓一座、大祠堂18座,总面积2万平方米。上围是过去地主集中地,是始兴县城最好的房子,大部分是火砖、石墙。朱某要求群众一天搬完,四天拆完,没搬完的封闭门户不准再搬。他们用180斤炸药、360个雷管爆炸坚固的围墙。由于天气寒冷,防寒烤火,焚毁了大量的木材,大量物品被毁。被拆掉住房的群众,有的住牛栏,有的住粪寮,有的住烂屋。在建新村的过程中,规定每天评出下游队。下游队的人被罚做通宵,派民兵看守。评不出下游队就由队长顶替。不下班不准社员回家,不开工的不开饭,不积极的扣饭。病号不准请病假,只吃二两米。吃饭只准五分钟,吃不完的不准吃。对不积极的社员“抽三筋”:打瞌睡的抽眼筋,不卖力气的抽腰筋,听报告不站起来的抽脚筋。公社党委书记邓某公开号召:“懒婆懒汉,不积极不听话的,可以罚跪,可以打,打死由我负责,打死他当掉了一片树叶。”他亲手打了14人。
1959年下半年以来,多数大队主要劳动力一餐吃2两米,二、三等劳动力一餐吃2两、1两半米,少的只吃7-8钱米。很多食堂长期“盐水挂帅”(饥饿无奈时喝淡盐水),公社党委会上有的委员提出请求县委拨粮食,朱某说:“谁不要脸谁去县委要粮食!”1959冬和1960春之间,粮食最紧张时,朱某擅自决定全公社停发口粮一个月,公社留下8万担粮食不下发,要社员自己解决。本来粮食和食油指标很低,又层层剋扣,1959年9月,县委发给这个公社口粮1000担,公社全部扣下作“工业用粮”。1959年12月,全公社口粮41619担,到12月底只发下41200担,扣下419担,1960年2月,县里发下粮食43337担,公社又扣下3646担,先后扣下社员口粮5065担。公社党委还把1959年各大队卖粮款60多万元全部扣下,一文不发,致使全公社一年没有发工资,社员有病也没钱治。
在南雄县始兴公社,社员饿死,干部却大吃大喝。上至公社党委书记,下至小队干部,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公社和大队食堂都为干部设小灶,白天吃,晚上吃,公社书记、委员、大队干部要鱼,要肉,要油,随便挂上某某书记的名字就可以拿。饿死人最多的石下大队,专门指定几个最好的鱼塘为干部吃鱼之用。这个大队群众说:“大队干部是老虎,小队干部是老鼠,社员挨饿成瘦猴。”公社党委书记魏某在深水渡工作,餐餐要通讯员端饭,还嫌牛肉煮鱼不好吃,骂社员不尊重领导。
广东省的饥荒不仅发生在罗定、南雄、高要等县,在其它地方也有发生。1960年底,广东省各县召开四级干部会议,从各县的会议报告中都透露了“三面红旗”带来的灾难。
五、宋庆龄老家的饥荒
文昌县在海南岛,当时属广东省。这里是宋庆龄的老家,从这里崛起了对中国近代历史有重要影响的宋氏家族。
1960年12月26日到1961的1月6日,文昌县召开了2718人参加的四级干部会。会议总结报告中披露:
三年来粮食产量年年下降,1957年粮食总产量19270多万斤,1958年比1957年减产11%,1959年比1958年减产11%,1960又比1959年减产11%,三年累计减产33%。粮食减产引发畜牧业减产,生活安排不好,死人年年增加,1957年死亡人数2756人,占全县总人口的0.8%,1958死亡率为1.2%,1959年为2.4%,1960年为2.1%,三年一共死亡19092人,其中非正常死亡4299人,另外病人也不少,群众体质很差。直到1960年底,问题还没有解决。如锦山公社下溪坡大队还有水肿病人43人,妇女病(闭经、子宫下垂等因挨饿而致的妇女病)301人,瘦弱病88人。
产生以上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共产风”的危害。事实证明,凡是一向列为重点的社队共产风最厉害,共产风刮得越厉害,损失越重,死人越多。为什么文昌的共产风一刮再刮,没有间断,再且越刮越厉害呢?
一是急于建立共产主义新村,消灭城乡差别。在农村实行“五大集中”:村庄大集中,人口大集中,牲畜大集中,粮食大集中,生活大集中。这五大集中使农民住房被毁,树木被砍,夫妻母子分开,家庭被拆散,损失巨大。人集中后没有房子住,就10多个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卫生不好,病人增多。猪牛鸭集中时,杀的杀,卖的卖,集中到公社或大队牧场后,一时饲料不足,管理不好,死的死,逃的逃。粮食集中后挖尽了农民的家底,吃了几个月的干饭,先松后紧,种子吃完。干活大集中,天天放”卫星”,大兵团作战,几百人、几千人在一个坑里搞生产,劳动力大浪费,粮食大减产。蓬莱公社高金大队第五小队村并村时,四天不出工,在家杀鸡杀猪煮干饭,摆酒席,大吃一场然后出村。过了一段时间返回原村时,连种苗也找不到。清*公社迈号大队湖保堀小队并村后粮食、牲畜、农具全被“共产风”,刮光,全村一片荒芜,1959年,这个小队死亡人口占全大队死亡人口的五分之一。
二是急于从生产队所有制向公社有制过渡。中央、省提出五年左右完成过渡,而到了县里,就变成了越快越好。县里干部认为迟早总得过一次,迟不如早好,干脆来个抢先过渡竞赛。在过渡竞赛会上,很多公社提出七天内完成过渡任务的30%,三个月实行基本公社所有制。这样,各公社就无偿抽调大队的土地、耕牛、劳动力、农具、种苗、家禽、牲畜,吞并大队的畜牧场、农具厂、农产品加工厂等。使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很快倾家荡产,农民更是家徒四壁,遇到困难毫无抵抗能力。
三是以“共产主义大协作”的名义抽调大量劳动力从事大办钢铁和兴修水利等。1958年下半年抽调6万人上山搞钢铁,1959年抽调7万人搞深翻土地,又抽5万人到水利工地。因此,农业劳动力严重不足,粮食减产。在工地上又消耗了不少粮食。
四是高指标。地区党委提出搞千斤亩运动,到了县里加码为万斤亩运动,到了公社、大队,变成了二万斤亩、三万斤亩甚至十万斤亩。1958年上报粮食产量2.811亿斤,实际只有1.728亿斤,多报了62%;1959年上报2.32亿斤,实际只有1.55亿斤,多报了49%;1960年少报了一些,但还是偏高。
五是生产上瞎指挥。种什么品种怎么种,全由上级领导说了算,不仅农民没有发言权,连生产队干部也没有发言权。如搞高度密植,不按农时季节生产。农民都知道这样做不行,却不让农民说话,发点牢骚就要挨批判。
             六、江门市郊的哀嚎
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江门市郊区的情况。在富裕的珠江三角洲的城市郊区情况比其它地方好得多,但也发生了饿死人的情况。1961年1月21日提交的《江门市郊区四级干部会议情况报告》称,据参加这次会议的干部作出的初步统计,郊区三年来死亡723人死亡率是:1958年0.86%,1959年1%,1960年1.25%。目前郊区还有水肿病人56人,妇女病89人。
岭南真是化外天地,到1958年还有单干农户(即没有加入集体经济的农户)。上述报告披露,即使在岭南,这些单干农民也是很难生存的。1958年,江门市郊区党委组织一次生产大评比,同时带着一批单干农民(其中一部分是贫下中农)游行示众。从这个小队到那一个小队,组织社员出来观看并参加斗争。当队伍到达白沙大队陈屋村时,公社党委书记命令全部单干农民跪下来,头要向天,膝要着地,腰要直,让组织来的社员和他们“辩论”。公社党委书记问单干黄长培(贫农):“你为什么插田不插直?”还没等陈回答,就一个巴掌打过去。然后又抓住另一单干农民甘旺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车水插田?”又一巴掌打过去,打得甘满脸流血。由于公社领导带头打,其他人也跟着打。公社书记对郊区干部说:“要使单干户家破人亡。”不仅对单干户,其不听话的公社社员也采取种种残酷手段。打人、骂人、捆人,强制劳动、游行示众、不给饭吃,是干部对付社员的常用办法。
七、中山县的“十多八少”
中山县是珠江三角洲的丰饶之地。这里是适于粮食生长的沙田地区,五十年代每年向国家提供大量商品粮。但是,这里也发生了饿死人的情况。全县到底饿死多少人无法了解,但在1960年12月26日到1961年1月4日的四级干部会上揭露了一些零星情况。据《中山县四级干部大会情况报告》,大涌公社仅1960年就死亡690人,死亡率为3.06%。这一年曾发生过三次水肿病,一月、四月、六月各一次。全县出现了“十多、八少”:水肿病多,死人多,妇女闭经子宫下垂多,社员外逃多,烂寮多,农具损坏多,丢荒田多,崩牛鼻子多,死猪多,干部强迫命令多。八少是:收入少,口粮少,分配少,休息少,结婚少,生孩子少,劳动力少,副食品少。
在总结教训时,中山县四级干部会上揭露了1958年以来的种种情况。1958年10月搞公社化,开始是每一个大乡一个公社,共建立了32个公社。1958底又将32个公社并为7个公社,1959年初再由7个公社分为16个公社,后又变成24个公社。体制的变化,伴随着“共产风”把生产队弄得一贫如洗。与此同时,大炼钢铁,深翻改土,放“卫星”,大兵团作战等等把农民推进了苦海,也使生产力遭到巨大破坏。稻谷产量连年下降,1960年比1956年减产18740万斤,减产23%。农民的口粮标准1960年比1956年降低了39%。瞎指挥,强迫命令,打人骂人现象也很普遍。珠江三角洲农民种田看天时,不能插北风秧,干部不顾农民多年的经验,提出“东风插,西风也要插,南风插,北风也要插。”群众稍有不满意,干部开口就骂,举手就打。北溪公社党委书记赵某对不服从指挥的社员画大花脸,剃光头。1959年秋天,他要板田三大队日割稻禾160亩,并包锄田40亩。社员被迫从早晨3点钟干到晚10点钟,还是没完成任务。赵书记一口咬定有坏人破坏,命令大队长立即排出7个斗争对象,召开大会斗争。队长没办法只好用抽签的办法找出7个人。社员说:“见了赵书记,魂魄都落地,好比见阎王,唔死脱层皮。”神湾公社党委书记黄汉廉,认为社员偷粮食,召开电话会议号召各大队到农民家里搜查。有的大队等社员下田后,将桥板抽走(广东河叉多,下田得过河),不让社员回家,然后挨家搜查,造成人心惶惶。
八、宝安无宝
紧靠香港的宝安县也没有逃脱饥饿的折磨。1981年1月3日的《宝安县四级干部会议总结报告》中披露,这个县仅在1960年患水肿病的就有1569人,死亡人数逐年增加。在全县240个大队中,1960年死亡率达1.5%以上的有63个大队,占大队总数的26%,光明农场死亡率最高,达3.34%。肿病人数大量增加,1957年病人2786人,1960年达6322人。妇女闭经人数很多。沙头角公社西坑大队妇联主任说:“妇女都闭经了,再不用发避孕工具了。”布吉公社板田大队共有606人,患各种疾病的有379人,其中水肿病67人,平均每10人当中就有一个得水肿病的。子宫下垂14人,闭经的18人。1960年非正常死亡8人。
沙头角公社西坑大队社员口粮从1957年每人每月40斤下降到1960的24斤,杂粮由20斤下降到5斤,食油由14两下降到1.5两,肉从半斤下降到2两6钱。
“共产风”、瞎指挥的情况也很严重。民治大队小队长揭发,公社党委副书记郑某在高峰水库对民工设立了一个劳改场,凡是逃跑回家的都和五类分子一样在场内劳改。布吉公社李朗大队社员代表吴来发说:“国家一穷二白是国民党留下来的,现在社员一穷二白是共产风刮的。”他以甘坑小队为例,这里过去盛产水果、竹木、生姜,1957年以前是“春有桃梅李,夏有香蕉梨,秋季甜柿子,冬吃柑和桔。”那时年产水果5427担。但是,一连刮了三年共产风,果树死的死,废的废。社员说:“果树全夭折,松木命不长,竹头被处决,生姜见阎王。”
九、顺德不顺
顺德县正常年景的人口死亡率为0.7%-0.8%,而1958年为1%,1959年为1.23%,1960年为1.77%。可见顺德这个有名的富裕地区也有因饥饿而死的人。1961年1月3日提交的《中共顺德县委四级干部会议总结报告》提供了这一数字并且披露了一些情况。
为了急于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顺德县全县合为一个人民公社,后来又被迫分开。在合并和分开的过程中,给农村带来了巨大破坏。合并是强迫的,思想不通不行。北(三点水加窖)大队干部说:“自从公社化,两场大风暴,大共产,大拉平,不通整到通,开会大斗争,进门九成通,出门一成通,结果是,生产破坏家底空。”
顺德这个很务实的地方那时搞浮夸也不落后。当时的说法是:“有先进思想就有先进指标,有先时指标就有先进产量。”勒流公社勒北大队社员私下流传一个顺口溜来批评干部吹牛放炮:“近闻大炮到处响,吓得社员好慌张,不是社员无胆量,皆因指标太紧张,三万桑叶八万鱼,除非神仙下洛阳。”
顺德四级干部会议上认为,有些大队人口死亡多,除了生活没安排好以外,干部用对待敌人的办法来对待群众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捆人,打人,不给口粮,是干部对待群众的常用手段。1958年春耕时,县委委员吴英规定了四条:第一,下雨时出工不能披蓑衣;第二,走路不能慢;第三,劳动时间不准小便和给小孩喂奶;第四,完不成任务不准吃饭。
增城县四级干部会议上总结出当时的“六统一”:生产计划统一,生产措施统一,生产规格统一,财务开支统一,口粮标准统一,作息时间统一。由此带来“四个不自由”:劳动不自由,说话不自由,吃饭不自由,睡觉不自由。还总结出在这种情况下当干部有三条秘诀:一要少说话;二要看领导脸色,听领导的话,不要听群众的话;三是做精仔,不要做笨仔。
十、来自合浦的报告
1960年春,当时担任省委秘书长的吴南生在合浦县(当时属广东,后划归广西)向省委写了一个报告,反映了合浦县发生的情况。这个报告现存广东省档案馆。
这个报告说,水肿病发生是从1959年12月份开始的,到1960年春天水肿病人大批增加,不断死亡,日益严重。全县1月1日到5月3日,共死亡8382人,其中约有70%以上是水肿病死的。到他写报告时,全县还有水肿病人23940人,另有水肿消退转为极度消瘦的病人23739人。
吴南生的报告说,因水肿而死亡的情况今年1月份就已发生,但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中央提出“三反”以后,在4月下旬的四级干部会上才开始采取紧急措施。目前各公社、大队设立的临时医院423所,集中病人42916人,正在进行治疗。
全县22个公社病情严重的有12个,大部分在北部粮产区。这些地区死亡人数约占总人口的3%左右,个别特别严重的小队高达14%,生病人数占总人口的比重20%-30%。在死亡人口中,劳动力占30%左右,在病人中劳动力占50%左右。
吴南生的报告说,干部没有分清什么是右倾,什么是左倾,因此普遍不说话,不向上面反映真实情况。有些干部反映了一些关于粮食、水肿病的情况受到了个别领导干部的批评以后,更不敢说真话。这不能不是这次水肿死亡事件持续时间长、造成严重恶果的重要原因。
十一、逃港狂潮
没有吃的就逃荒,这是农民很自然的选择。广东省比其它省比较开明的是,不把逃荒农民当作“盲流”加以惩罚,而是放手让农民逃荒,还给逃荒者开具证明信。香港是逃荒者的首选地。广东省甚至一度鼓励农民逃往香港。逃港高潮不是发生在死人最多的1960年,而是发生在1961年和1962年,这是因为,这时国家实行大量精简城镇人口的政策,大批城市居民要强制回农村。有了城镇人口带头逃港,农民逃港也就更多了。
1961年7月20日,省公安厅曾经在陆丰召开沿海各县公安局长会议,贯彻“放宽”出港条件的精神,其中一条说:“在毗邻港澳的惠、东、宝等6个县市…… 允许一些人从固定的几个有武装的、非正式开放的口岸出港。” 直到1962年3月,在由政法委员会主任寇庆延主持的边防工作会议上,明确放宽边防的指导思想,“放宽尺度,多开孔道,有组织有计划地逐步增大出口比例”。会议提出要打破每天50人的规定(自从1958年港英当局搞出入口平衡以来,全省每天出境人数约50人),仅宝安县就从 5个增加到11个;往港审批权,由县公安局下放到公社、大队,除放宽通行证外,还发出一些捕鱼证、探亲证、做工证等,方便群众赴港;正式批准边防各县实行“三五”政策(即准许每月出口5次,带回5斤东西,价不超过5元)。
寇庆延在政法干校第七期报告中说:“为什么人民要偷渡?研究结果,归纳起来,从根本原因上讲,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香港英国当局限制进口,这是根本的。那么,现在我们不去行不行?看来不去不行。为什么?因为香港人口百分之九十几是中国人,而中国人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广东人。我们算算,香港300多万人口,其中200万左右是广东人,那里面很多是一家人,一半在大陆,一半在香港,那么叫人家一家长期不见面,在世界上都没有这个道理。特别是两夫妇,各在一地,长期不叫人家见面行不行?有的妇人走到派出所发脾气,那就是说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合法不行,就采取非法,你不批,只好自己批,只好偷渡。中国有句老话,‘兔子急了也咬人’,叫做逼上梁山。人民偷渡是逼出来的,首先是帝国主义逼的,再就是我们逼的,再就是我们当前生产生活都确实有些困难,而我们暂时解决不了。有些人就想去香港解决问题,解决一点生活问题,也解决一点生产问题。”
但是,广东的领导人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从1962年4月下旬开始,各地的群众纷纷向深圳涌去,冲过边界,逃入香港。第一批逃过去的人,有一部分确实留下了。 5月上旬,逃往香港的人,愈来愈多,突然之间,形成一股惊人的大潮。
邻近香港的中共宝安县委组织部,6月1日向省委紧急报告:“现在出现大逃亡风潮,不仅农村党员、团员,而且城镇机关的党团员也大量外逃。这次外逃发展非常迅速,来势甚凶。因而,从农村到城市群众思想都很混乱,农民无心生产,城镇有的工厂停工。”截至1962年5月31日, 宝安县全县外逃总人数,竟高达1.1547万人,其中机关316人,农村11231人。 仅一个沙头公社,最高峰时(5月13日至17日),平均每天有96人逃往香港。东莞县6月7日统计,外逃人数达2.7197万人;增城2458人。其他县份,如台山、高鹤、三水等,都有大量人口外逃。
据《广东省志·公安志》记载,外逃风潮从惠阳、宝安、东莞、海丰四县蔓延到广州、江门、潮汕、肇庆、等区的部分县、市,1962年4月底到5月中旬,每天都有数百人从边境偷渡去香港。5月中旬以后,每天外逃人员增到千人。最高峰的5月15日达4977人。集结在宝安、深圳一带伺机进入香港的每天都有四五千人。最多一天达8000多人。广州火车站还发生了大批外逃群众冲击火车站事件。据统计,参与这次偷渡外逃的有11万多人,其中6万人越境到了香港。从4月27日到6月24日,港英当遣返4万人,留在香港的大约有2万人。
如果仅仅是广东一处出现外逃狂潮,可能中央也会采取与广东省委一样的放任和鼓励的态度。但就在此时,即1962年春夏,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直属县市和所属塔城地区,6万多中国边民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并携带大量牲畜农具和车辆,逃往苏联。尽管南方外逃和大西北外逃原因不同,但在国际上造成的影响是相同的,国际舆论一时哗然。中央政府大为紧张,不得不扭转广东放纵外逃的作法。5月中旬,周恩来要求广东省委,把解决外逃作为当前第一位的工作来抓。从这时起,广东省才开始紧急刹车,制止外逃。
1962年5月中旬,这股外逃风渐渐波及广州。 市井坊间,纷纷传言,为庆祝英女皇诞辰,香港放假3天,开放边境,内地居民不用通行证,也可以去香港。英女皇诞辰日是6月17日, 但实际上,在端午节(6月6日)前,市面蜚短流长,谣言四起,这些传言鼓舞着希望外逃的人们。
从5月中旬开始, 购买广深线火车票往边境的人骤增。购买平湖站(不用边防证买票的最后一站)火车票的,比平时多了22倍。到6月1日,火车站外竟积聚了上万群众。在徘徊等候买票的过程中,人潮开始出现骚动。
6月5日,广州火车东站的秩序十分混乱,一批批的群众冲击开往香港的火车,造成交通大堵塞。街道两侧,门窗俱闭。成千上万的群众,像疯了似地扑向车站,撞门攀墙,狂呼乱吼,连树权上也爬满了人。那些年老体弱的,被冲得东奔西散,寻爷觅儿,老啼幼哭。
赵紫阳、林李明、曾生,以及市委代理第一书记赵武成、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李广祥,在省长陈郁家开会。他们接到广九铁路派出所报告,东站已经聚集了一两万群众,把前去维持秩序和宣传的警车推翻焚毁,有几个民警被人抓走了。副市长孙乐宜在现场劝导群众,处境也很危险。
曾生建议调军队来实行军事戒严。有人不同意动用军队。他们说,关键在于这次事件的性质是什么?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如果属人民内部矛盾,还得要以劝说为主。曾生认为,现在事态已成燃眉,再不采取果断措施,恐怕还会进一步恶化。就在这个时候,陶铸从广西赶了回来。大家立即向他汇报请示。陶铸断然回答:“现在还叫什么人民内部矛盾?一般理解是敌我矛盾了,把公安局的车都砸了、烧了,还讲什么人民内部矛盾?”
陶铸一锤定音,大家同意用军队维持秩序。6月6日,满载部队的卡车,一辆一辆驶往东站。一个营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把车站两头封锁起来,往外驱赶人群。还有一队解放军从车站内往外推进。市政府的宣传车不停地用高音喇叭广播,所谓边境开放纯属谣言,希望大家不要轻信坏人造谣,呼吁群众尽快离开。几十个闹事的人被拘捕了,大部分冲火车站的群众,顷刻散尽。至当天晚上,有1600多人被捕。火车站外除了戒严部队,已经再看不见闹事的人了。
陶铸认为这次事件是国民党特务在造谣破坏。全省军队立即奉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6月12日,市委召开区委书记会议,部署打击敌人破坏活动,稳定社会秩序的工作。6月14日,火车东站又聚集了近千名企图外逃的群众。
公安局采取了坚决的收容措施,这次逃港狂潮终于平息。但是,通过自由的香港媒体,已经传播到全世界。

墓碑(九-1)

第八章 齐鲁之难

在上世纪60年代任中监委处长的李坚,当年曾到河南、安徽等省对大饥荒作过调查,他对我说,山东是饥荒最为严重的省份之一。1999年,我到烟台养马岛讲完课就到济南,在朋友的帮助下,查阅了60年代的历史资料。经过几天查阅,有一些收获,但觉得我看到的资料还不够完全。山东大饥荒的情况,有待档案开放后,作进一步深入的研究。我只能根据现有的资料写这一章。
一、批判赵健民,大反右倾
山东也像其它省一样,“大跃进”也是以政治大批判开路的。山东批判的对象是省委副书记兼省长赵健民。
赵健民,1912年生于山东聊城冠县。1932年入党。1933年,中共山东省委书记叛变,全省的党组织遭到破坏。赵健民也被捕,山东军阀韩复渠对他亲自审讯,他没有屈服。赵健民出狱后,和姚仲明等重新联络了地下党,恢复了山东党组织。在中国共产党掌握政权以前,赵健民任中共济南市委书记、山东省委组织部长等职。在解放战争中,他任第二野战军17军军长兼政委,带领大军直入大西南,把国民党的军队赶出了贵州省。1949年后在西南局主管交通,主持修建了新中国第一条铁路――成渝铁路。后任铁道部副部长。1955年任山东省长,大跃进时,任山东省委书记处书记、省长。1958年因对浮夸风不满被扣上了地方主义、分散主义和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
山东省委的第一、第二把手都是从华东局调来的。赵健民是山东的老革命,在山东必定有较深的人事根基。是这位老革命对新来的上司不够尊重呢,还是外来的上司畏于赵健民的地方势力呢?也许二者都有,他们之间是不够协调的。赵健民是敢说真话的人,恰恰在这一点上被新来的上司抓住了把柄。帽子是现成的,而且是致命的――右倾机会主义,再加上地方主义和分散主义。其实,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只不过是对毛泽东的“三面红旗”说了一些真话,地方主义只不过是对中央派来的上司不够顺从。
1958年10月21日,山东省委发出通知,在全省基层组织批判赵健民,向全体党员传达。省委认为,“自1956以来,赵健民同志一直抹杀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巨大成绩,成为反‘冒进’、夸大落后面的代表人物,处处和省委唱对台戏”。“1956年8月,在一届四次人代会期间,赵乘舒同、谭启龙同志不在济南的时机,在人代会工作报告中,却完全否定工作中的巨大成绩,集中工作中的缺点,搜集落后面材料,大肆揭露和批判工作中的缺点,反对省委‘冒进’。”
2001年12月14日,本书作者在北京交道口南大街76号赵健民的家中,见到了这位老人。当时他已经89岁了,身穿兰色化纤旧中山装,头戴一个大皮帽子。我到他家门口时,他扶着拐杖站在街边看着我,我以为是一位退休工人,没搭理他。我进他家,他才跟着进来。经他夫人杨瑞波介绍,我才知道他就是叱咤风云的赵健民。在他家简陋的客厅里,我们聊了起来。他首先谈到他和舒同的关系。他说:“舒同是个知识分子,是江西抚州一个学校毕业的,爱好书法。是从新四军来山东的。我到山东后舒同约我谈话,我们是在办公室外边操场上谈的。我谈了山东情况,谈了我的认识和我的意见,希望在他的主持下把山东工作做好。舒同说,你谈得很好,但我觉得你还没有和盘托出。我说,我实实在在地跟你讲了,你还感觉我没有和盘托出。他怀疑我联系地方干部孤立他,不支持他。我说,舒主任,我已经实事求是地向你讲了我的意见,再不能编一个‘盘’向你‘托出’,看以后的事实考验吧。”
为了建立高度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毛泽东对在省里有较深人际关系的干部倍加防范,在广东、山东、甘肃以及其它省份,都批判过“地方主义”,用外来干部钳制当地干部。赵健民在山东很有威望,当然是要防范的。毛泽东就是利用舒同来防范赵健民。
赵健民在接受我的访问时说:“1958年大跃进,有全国的影响,寿张县西边有个范县,济南这边又有过高产卫星。这股风越刮越大,更大的卫星也出来了。我也是农村出身。知道这么高的产量做不到。高世贵是跟我一个村庄的,当时是支部书记,我问他亩产这么高行吗?他说做不到。我到农村考察,下面组织农民跳秧歌,我不高兴。我也到范县看过共产主义,是假的。舒同这个人,你越说好,他越高兴;你说实话,他不高兴。舒同在南郊宾馆盖了七栋小楼,毛、刘、周、朱、陈、林、邓,一个一栋。我当省长时修了泰山普照寺,批判我时还是一条罪状。1958年撤了我的省长,让我到济南钢铁厂当副厂长。济南钢铁厂搞扩建,需要材料,南郊宾馆盖别墅也要材料,我只好把材料让给他。
“山东饿死人不少哇!仅惠民地区就死了60万。后来薄一波对我说,山东饿死了300万人。”说这句话时,赵健民满脸沉痛而严肃。
除了批判赵健民以外,省委书记处书记李广文、省委常委兼副省长王卓如也受到批判。全省农村开展了两条道路斗争运动。在济宁地区,“各地区都进入了大鸣大放阶段,大字报都贴了上千张,意见鸣了几千条,情绪很热烈,气氛很紧张。”与此同时,在全省各地乱拔“白旗”,乱扣帽子,成批地撤换干部和开除党员党籍。据山东省济宁地委监委不完全统计,济宁地区从1958年7月进行整风补课以来,到1959年4月,当作“白旗”拔掉的就有26000多人。1959年4月,中央监委转发一份报告中对济宁乱“拔白旗”提出了批评。中央监委在转发告的按语中指出:“‘拔白旗,插红旗’是一个生动形象的口号。有一些地方干部,没有弄清‘白旗’的概念,就到处乱扣‘白旗’的帽子,那些带有急躁和惩办情绪的人,更把‘拔白旗’变成强迫命令、惩办干部的工具,少数坏分子则乘机制造混乱。今后处理犯错误的党员干部,一般不要提‘拔白旗’,要实事求是地根据其犯错误的性质,是什么性质的错误就按什么性质处理。”
   但是,中央监委的批评并没有扭转山东左倾狂热,因为这种狂热来自中央。
二、毛泽东、刘少奇给山东鼓劲
河北省有徐水县的共产主义热潮,河南省建立了第一个人民公社,又放了那么多“卫星”,与这两个省相邻的大省山东,却没有他的邻省热闹。毛泽东到这个省鼓劲了。
1958年9月5日,毛泽东乘专车到济南,下午3时左右,召见省委第二书记谭启龙、省委书记裴孟飞、军区司令杨得志到车上谈话。谈话要点如下:
下午3时到4时的谈话。
毛问谭:你们这里有没有干劲?
谭答:干劲有,但不够齐一。
毛:要经过辩论,什么也不做,搞他三天。
谭回报:今秋准备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结合秋季增产和明年跃进计划,进行大辩论,起码搞五天。
毛:五天多了。可以先辩论两天,到地里生产一天,再回过头来辩论一天,不经辩论,主意是你们出的,群众就不会自觉地积极起来。
谭:我们按主席的指示办。
毛:山东跃上来了没有?
谭:跃是跃上来了,但比河南、河北兄弟省差一些。
毛:去河南开一次现场会,往返几天?
谭:一周时间。谭告,寿张县今年可以亩产双千斤,争取3000斤。
毛:去年四级干部会时你们急于收场嘛,急于将李峰暴露嘛,你们只贴了2000张大字报,贴他一万张就好了。
我到江苏去看时,他们开四级干部会,贴大字报几万张,印了十本。他们的口号是:帮省委整风。开始大家不敢讲,以后闷不住,妖魔鬼怪都出台。你们不让人家出台。
谭:现在除了赵健民的问题以外,省人民委员会以王卓如为首的右倾反党集团的问题已经解决。
毛:如何解决的?
谭:在机关大鸣大放,大字报揭露王卓如包庇右派,搞独立王国,一直反对省委的冒进,甚到造假帐,搞两本帐,粮食紧张时隐瞒粮食不报省委。
毛:那是王卓如搞的还是赵健民搞的?
谭:地方主义头子是赵健民。
毛:他有报告没有?
谭:他领导的专案小组有一个报告。还有去年的二中全会上主席作了七条指示以后,还作了反“冒进”的报告。
毛:讲那七条时我是温和派。那时没有事实,人家不服,以后有了马鞍形,人家才服。同时,那时国际上有波匈事件,党内不宜公开分裂。
那时人们吵学生招多了,其实多招一点有何不好,不必反对嘛!那时说工人招多了,现在还是不够嘛!增加工资是多了一点,这也没多大关系。去年招生少了,到处哇哇叫,今年又不够了。南宁会议是去年八、九、十三个月跃进以后开的。问题解决得较好,成都会议、武昌会议又发展了,可惜你们没参加。
谭:赵健民的报告也像潘复生那样,讲阶级斗争熄灭,讲敌我矛盾退出历史舞台。
毛:他自己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你们现在有几个书记?四个书记下台了。师哲怎么这样坏?他学的是苏联贝利亚那一套,惨无人道!
参观水稻、棉花时,毛问了很多问题,谭一一作了回答。
参观回来在车上毛又对谭说:“三年赶上英国,再加四年,苦战七年赶上美国!但是不要对外宣传,这会使帝国主义害怕。”
这个谈话记录存山东省一个资料馆里。我回北京以后发现时间不对,9月5日,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发表讲话,不可能在山东视察。《叶子龙回忆录》记载毛泽东“8月9日在山东农村视察”,8月13日《人民日报》上有毛泽东8月9日视察山东农村的报道和讲话摘要。但报纸上的谈话摘要中和山东省资料馆这份记录稿中的内容不同。不过,报纸上发表的中央领导人讲话和实际不同的事是常有的。可能是我把8月9日错抄成9月5日,也许9月5日毛泽东又视察了山东。看了这个谈话记录摘要,毛泽东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还是要反右倾,还是要鼓干劲,要把群众的热情鼓起来,三年赶上英国,七年赶上美国,还要“引蛇出洞”鼓动人写大字报“让妖魔鬼怪都出台”。山东的干劲终于鼓起来了,赶上了河南,河北。然而,干劲鼓起来以后,出现的却是“五风”,这是毛泽东没有预料到的。
刘少奇比毛泽东早一个多月到山东。1958年7月14日到18日,刘少奇到山东省寿张县视察,他参观了台前社亩产将达3万至5万斤的玉米,3万至5万斤的谷子,30万斤地瓜和宏伟社亩产15000斤籽棉的丰产后,赞扬他们说:“你们压倒了科学家,他们没敢想的,你们做到了,这是个革命。”报导说:“少奇同志还非常关心共产主义生活方式萌芽的出现。他说,现在有的地方组织了公共食堂、托儿所、缝纫组等等,使家务劳动社会化。”
1958年8月,刘少奇派人到山东寿张县进一步了解那里的高额丰产情况,写回的调查报告说:“今年寿张县的粮食单位产量,县委的口号是‘确保双千斤,力争三千斤’,但实际在搞亩产万斤粮的高额丰产运动,一亩地要产5万斤、10万斤,以至几十万斤红薯,一亩地要产一、两万斤玉米、谷子,这样高产的指标,当地干部和群众,讲起来像很平常,一点也不神秘。一般的社也是8千斤、7千斤,提5千斤指标的已经很少,至于亩产一、两千斤的根本没有人提了。就是这篇报告提出了著名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主观唯心论的口号。
中共中央地位最高的两位领导人对山东如此鼓劲,山东在“大跃进”中自然不会落后。

三、山东的“五风”有特色
批判右倾思想以后,大跃进狂潮叠起,青壮劳力都去炼钢、修水库去了,1958年全省秋播面积不及往年的四分之三。1959年老天爷帮忙,风调雨顺,夏粮长势很好。但既然四分之一以上土地没有播种,老天爷白帮了忙,应该丰收的夏季作物反而少收了十几亿斤。8月开了庐山会议,批判右倾机会主义,于是又“大办水利”。“从10月下旬开始,全省700万青壮劳力开上水利工地,到12月初达到887万人。甚至在1960年春夏农村经济面临崩溃、严重粮荒笼罩全省时,仍有数百万农村劳力不搞春耕春种、夏收夏种,而去大搞水利工程。”田地只好抛荒,“1959年、1960年两年,全省共荒地5000万至6000万亩。”
山东的大跃进是很有声势的,以泰安地区为例:
1958年8月 泰安境内各地农业社大办公共食堂,农户停止自炊,一律免费入公共食堂就餐。1959年1月,中共济南市委在泰安召开会议部署发展公共食堂,各地办食堂再兴高潮。泰山市、泰安县14处公社388个核算单位,建公共食堂2610处,就餐人数76.65万人,占两县市总人口的98%。
1958年9月29日 全地区动员144.95万人(占全区整半劳力的80%)参加省委部署的钢铁生产“淮海战役”。各县主要负责人到工地召开誓师大会,分采矿、运输、建炉、冶炼几路大军。铁矿共有6家,矿工5000余人。投产的各种小土炉19758座,还有各县发动群众搞起的土坯炉、水桶炉、大窑坩锅炉、烧缸炉等计462983座。日产铁由44吨达到5.93万吨,泰安、肥城放出日产千吨“卫星”。
1958年9月,中共泰安地委下发《关于办好人民公社的几点意见》。全区始办人民公社。至1959年1月,境内建成人民公社103处,入社农户102.69万,占总户数的98.2%,入社人口412.32万人。人民公社多是数乡并为一社,其规模5000~10000户。实行工农商学兵(民兵)相结合的“政社合一”体制,下设生产大队。办社初,提倡“一大二公”,无偿平调各生产大队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至1959年,全区共平调各类生产资料和财物总值近2.5亿元。
在大跃进狂潮中,全省括起了“五风”: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特殊风,生产瞎指挥风。以下内容除了注明出处以外,主要摘自曾希圣1960年10年12月16日在山东省五级干部会议上的报告,这个报告存山东省档案馆。
共产风 共产风集中表现在对财产“一平二调”,平,即平均分配;调,即无偿调拨,当时简称“平调”,即充公。
山东省的“一平二调”有四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什么东西都平调。劳动力、资金、土地、山林、房屋、车马、机器、作坊、农副产品、建筑材料、锄头、镰刀、铁锨、猪、鸡、鸭、水桶、灯笼、尿桶等大大小小的财产,都随意从群众家里拿走。章丘县群众说:“切菜板子刀,扁担勾子梢,杈把扫帚锨,犁耙绳索鞭,下至黄泉,上至青天,都可以随便调走。”也有人说:“一平二调就是抢劫。”
  第二个特点是干什么事情也得用“一平二调”的手段。大办钢铁,兴修水利,办社工业,搞丰产方(即在一块土地上搞高产试验),办红专学校,办养猪场,办食堂,办托儿所,办展览馆,开现场会,干这些事所需要的一切,都从生产队和社员家里无偿调走。
第三个特点是,搞“一平二调”的不仅是公社干部,上至省级、县级,下至生产大队、生产队,都搞平调。上级平调下级的财产,公家平调农民的财产。
第四个特点是,“一平二调”风不是只颳一阵子,而是连续不断地颳。自1958年以来,连续三年,越颳越猛。日照县刮了15次,玉莲县洪凝公社颳了29次。寿张县张秋大队社员说:“三年来有五次大清剿:第一次是军事化大搬家,清剿家庭用具;第二次是大办钢铁,清剿铜、铁、锡;第三次是倾家荡产大投资,清剿社员财产;第四是反瞒产私分,清剿生产队的粮食;第五次是1960年春恢复食堂,清剿社员家里的粮食。”多次清剿,生产队、社员一贫如洗。
共产风除了“一平二调”以外,另一个方面是随意合并生产队,打乱基本核算单位。1959年冬到1960年春,合并了30%的生产队,由此被牵动的生产队占生产队总数的60%。有的公社的规模三年变了五次。农民说:“今年变,明年变,哪有心思搞生产。”
共产风的第三个方面是在分配上破坏按劳取酬原则,公社按照浮夸的产量过多地扣留公积金,不少社、队连续几年没有分配,社员没有拿过工资,没有分过东西。
浮夸风  1958年全省粮食总产量上报800多亿斤,后来落实到380亿斤,最后落实到287亿斤;1959年粮食总产量上报400多亿斤(原来是420亿斤,书记裴孟飞建议上报320亿斤,舒同不听,报400亿斤),后来落实为270亿斤,后来又说是243亿斤。1960年省委计划粮食产量550亿斤,各市、地委报的数字是374.74亿斤(亩产405斤,粮田面积9261万亩),比省里计划减少了31.9%。后来说落实为总产量为182.34亿斤(过秤入库174.97亿斤,其余为自留地、十边地的收入),实际只有160亿斤。
寿张县第一书记刘传友,1958年上报平均亩产5000斤,总产31亿斤,实际亩产只有297斤,总产量只有4.05亿斤。1959年上报平均亩产700斤,总产8亿斤,实际亩产只有298斤,总产量只有3.6亿斤。这个县的农村工作部长,不同意浮夸的产量,讲了真话,被加上了“反对三面红旗”的罪名,打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粮食浮夸造成了一系列恶果。一是造成了农业已经过关或问题不大的错觉。因而各方面事业的计划安排都跟着这个吹得过高的“基础”而膨胀起来,结果超过了负担能力。以水利建设为例,全省原定1960年修建大中型37座,结果1959年冬到160年春,一个浪头就上了122处,800万人上阵。第二个恶果是把穷日子当富日子过。1958年是少有的丰收年,但由于粗收浪费,放开肚皮吃,结果1959年春天就出现了粮食紧张。1959年收成仍然不错,但由于估产偏高,仍把穷日子当富日子过,到了1960年春,又发生了上年更加严重的紧张局面。这个报告没有说,即粮食产量浮夸造成了粮食的高征购,农民的口粮都拿走了,这是最为重要和恶果。
命令风 在山东省很多地方,对社员强迫命令也成了一股恶风。
强迫劳动,大搞通宵夜战,分配过重的劳动,不顾社员死活。
强令摊派,寿光县收购鸡蛋任务层层往下派,不养鸡的也得卖蛋。这个县寒桥公社洛东二小队36户,只有一户养鸡,却强迫31户社员卖了103个鸡蛋。
强迫社员投资公社办的事业,逼得社员扒坟、卖家具,寿张县全县为此拆房53000间,扒坟38000多座。范县拆老百姓的房子、挖老百姓的祖坟,用拆来的砖瓦盖大礼堂、迎宾馆,盖大办公室。平民百姓哭哭啼啼,拆房挖坟的热火朝天。
乱批判,乱撤换干部,对完不成任务的,不浮夸的,就扣上“右倾保守”、“不听党的话”、“没有全局观念”、“和党唱对台戏”等政治帽子,被辩论、斗争、撤换、处分。五莲县洪凝公社自1959年以来,撤换基层干部192名,经调查,其中撤换错了的有80多名。郭林大队的小队干部撤换了60%,全队54名党员都当过干部,都被撤过职。
对强迫命令稍有不顺从的就打骂和刑罚。枣庄市阴平公社南庄生产队队长孙某,全村挨过他打的人有173名。社员张同云死了小孩没有即时报告撤户口,就停口粮10天,一家8口被饿死4口。益都县郑母公社副社长刘某打了40多人,群众称他为“刘百害”。寿光县对群众的刑罚有:绑、押、打、冻,拔胡子、拧耳朵、不给饭吃、坐老虎凳、拨肋骨等。1960年1月到7月,这个县被迫自杀的社员有688人。
寿张县石佛公社雷庄大队专门成立了打人执法连,连长范某一个人就打了70多人。供销社干部李某在修猪场时一夜就用木柴打了60多人。这个公社根据重点调查,打过人的干部占30%-70%,社员因挨打而上吊的死6人,自杀未遂的11人,伤重致残和发病的24人,外流人口4000多人中也有部分是因为受不了打而出去的。位海生产队共有52个小孩,在大兵团作战时,干部不让妇女回家喂奶,不能抱小孩看病,因而死了37个。
干部特殊风 在群众没有饭吃的情况下,干部却大搞特殊化。昌乐县朱田公社党委规定,商业部门的东西要优先满足公社党委的需要。公社党委50人,从1960年3月到8月,就吃肉1360斤,平均每人27斤。1960年10月12日,共青团山东省委孙继文、潘昭锡给省委写信,反映莱芜县的特殊化问题,其中写道:“县委五个书记除了田书记经常到食堂买饭和大家一起吃饭外,其他书记都在食堂单炒菜吃。每餐至少一个细菜,细粮随便吃。第三季度机关停止供应猪肉以后,每个书记每月发猪肉5斤。据说第一书记王某每月发猪肉票30斤,他爱人赵华(副县长)每月20斤。今年国庆节、中秋节,县商业局批给县委食堂猪肉40多斤,书记每人分5斤,每个常委分2斤,剩下很少一部分才给其他机关干部吃。这次过节县商业局送给书记、县长每人一箱子食品,价值二三十元。这实际是送礼,不过是交钱而已。”
瞎指挥风 在农业生产中不尊重农民的意见,不尊重科学,全凭上级领导干部的主观意志办事。生产队里种什么,种多少,怎么种,什么时候种,甚至禾苗的密度多大,农民没有发言权,生产队长也没有发言权,全由公社领导或县里领导人发号施令。农民明明知道按他们的号令做不行,也不能说。谁要是说了不同意见,谁就会被辩论,被批斗。这样的事例几乎每个公社都有。
山东的“五风”不是曾希圣第一次揭露的,1960年3月,山东省召开了有12000人参加的六级干部会,省委第一书记舒同在会上的报告中也曾批评过“五风”问题。山东省六级班干部会议秘书处1960年3月21日编印的《会议情况》中,介绍了舒同报告内容。毛泽东3月22日、23日,对《会议情况》第一期和第二期作了批示,指出在一些县、社中,“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又刮起来了。一些公社工作人员很狂妄,毫无纪律观点,敢于不经上级批准,一平二调。另外还有三风:贪污、浪费、官僚主义,又大发作,危害人民。”“对于这些人,应当分别情况,适当处理。教育为主,惩办为辅”,“平调方面的处理,一定要算帐,全部退还,不许不退。对于大贪污分子,一定要法办。”
但是,一直到1960年底,舒同撤职以前,“五风”还是十分严重。
四、山东省粮食产量和征购
据国家粮食部1962年提供的几个的报表中的数字,山东的粮食情况如下表。这是最后的实绩数,在当年年度,还有一个讨价还价过程。
表8-1:1957-1961年山东粮食情况(单位:表中未注明者皆为亿斤)

1957 1958 1959 1960 1961
产量 原粮 242.10 287.00 243.00 182.34 180.00
贸易 210.52 249.57 211.30 158.55 156.52
征购 51.04 61.82 74.69 29.57 42.95
销售 55.66 71.42 66.73 45.44 40.93
净拥有 215.14 259.17 203.34 174.43 154.50
总人口(万人) 5373 5422 5373 5188 5265
人均净拥有(斤) 400.41 477.99 378.45 366.22 293.45
资料来源:产量、征购、销售数据取自1962年8月25日《粮食部计划司粮食资料提要》,总人口数取自《中国人口.山东》。
表8-1中的计算有两点说明(参看本书第*页“祸起中原”――页码待定稿后由编辑定)。表中的净拥有粮食其用途包括:口粮,饲料,种子,工业用粮。后三项扣除净拥有的30%为口粮。
从表8-1中可以看出,大跃进年代,山东粮食产量大幅度下降。1957年粮食产量242.10亿斤,1961年只有180亿斤,三年减少了62.1亿斤,即减少了25.66%。在产量下降的同时,征购却大幅度增加,1959年度产量比上年下降了44亿斤,但征购比上年却增了12.87亿斤。1960-1961年征购下降是不得已的事,因为这时农民大批饿死,想征也征不上来。
表8-1中的粮食产量还包括农民自留地和“十边地”产的粮食。例如,1960年的182.34亿斤,实际过秤入库的只有174.97亿斤,其余7.37亿斤是农民自留地和“十边地产的粮食。
1958年是少有的好收成。但由于劳动力都去搞大办钢铁和上水利工地,秋收劳动力很紧,收割、打场都很粗糙,浪费很多,丰产不丰收。由于浮夸,误以为粮食很多,秋收后放开肚皮吃了一阵子。结果,还不到1959年春,粮食就紧张得很。卫生部报告,1959年“入春以来,肿病又有上升趋势,涉及面也比较广。其中山东最为严重,1月至4月10日,发生肿病人77.9万多人。死亡618人,仅4月1日至10日,即发生肿病人17.3万人。”在这期间,山东省委还不承认没有粮食,认为是生产队把粮食藏起了,有的县开始搞瞒产私分运动。1959年3月8日,舒同在发表了《当前人民公社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其中写道:
当前最突出的现象就是,在1958年粮食大丰收以后的粮食、棉花、油料等农产品收购,至今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任务,除了灾区以外,全省各地几乎普遍发生瞒产私分、大闹粮荒,油料、猪肉、蔬菜“不足”的风潮,其规模之大,较之1953年、1955年那两次粮食风潮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往往是那些大丰收的地方闹得反而愈加严重……这是怎么回事呢?原因虽然很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毛主席向我们指出的,应从我们对农村人民公社所有制的认识和我们所采取的政策方面寻找。
  舒同在这里不认为没有粮食,他还坚信原来浮夸报上来的产量,认为还是大丰收。粮食哪里去了?他没有说在粮食问题上两条道路的斗争,但认为由于所有制的原因,生产队、农民不愿意把粮食拿出来。这也是反瞒产私分的理论根据。这不是舒同的创造。2月份,毛泽东对广东雷南县反瞒产私分经验的批示是2月22日,毛泽东批示《经济消息》发表的《是粮食问题还是思想问题》的文章是2月28日。舒同的文章说瞒产私分的根本原因在于所有制的观点都是来自上述毛泽东的批示在。在极权制度下,上面一呼,下面百应。作为封疆大吏,不应是不行的。同全国各地一样,不管是不是所有制造成的,舒同也是大搞反瞒产私分,广大农民受害很深。
惠民县搞得最厉害,召开了全县五级干部会,把瞒产私分提到两条道路斗争的高度。省委总结了惠民县反瞒产私分的经验,舒同亲自对这个经验作了批示,从而在全省开展了以反瞒产私分为内容的两条道路斗争与社会主义教育。各社队,村庄,都翻箱倒柜,搜查粮食。
1959年收成也不算坏,还是浮夸,认为有粮食,一段时间把穷日子当富日子过,到了1960年春节,就闹起了粮荒。
1960年按220亿斤产量安排:种子30亿斤,饲料20亿斤,农村口粮食130亿斤(包括统购返回15亿斤),征购55亿斤。以上说的种子、饲料是在最低限度上又打了折扣,实际是不够用的。农村口粮130亿斤,全年平均每人只有270斤,每天只有12两(老秤,16两为一斤,12两即0.75斤)加上麦收以后多吃了一点,从9月20日到明年6月中旬,每人每天只有10两多一点粮食。加上地区不平衡,约有1000万人每天只有8两(即半斤)左右粮食,而且主要还是地瓜折粮。征购55亿斤也很紧:农村统销去年20亿斤,今年只能安排15亿斤,城市和非农业人口统销25亿斤,这需要压缩城市和非农业人口,20社办工业人口,加上降低标准(原来已经降了2斤,还有降低2斤)。这里列出的数字都是原粮,而且多数是白薯干、萝卜干、菜叶代替,经过各级干部克扣以后,远不是这个数字。山东省委这里的数字是计划数,表8-1中粮食部的数字是执行结果数。后者的产量和征购数都比前者小。
1960年7月,山东农村公共食堂不断发生停伙,到7月上旬的不完全统计,六个地区(不包括青岛、烟台、临沂)有5210处食堂停伙。
1960年12月20日,在粮食部召开的北方15省生活安排座谈会上,山东省粮食厅副厅长张春生发言说:粮食入库和分配全省已结束。到12月20日,已经过秤入库的粮食为164.6亿斤,估计今年粮食产量180亿斤左右,比去年总产量274亿斤减少了94亿斤。征购任务到12月20日已完成42.8亿斤(原粮,粮食年度),比去年征购实绩70亿斤少27亿斤。种子留了23.8亿斤,饲料留了4.3亿斤,口粮留了93.39亿斤,全省农业人口4640万人,平均每人一年201斤。从粮食厅的角度看,粮食总收入为54.82亿斤(其中:中央调给军粮5亿斤,调给种子1亿斤;华东支援2亿斤;征购42.6亿斤;1960年6月底库存4.22亿斤)。粮食总支出为54.70亿斤(其中:统销50.20亿斤;军粮1亿斤;种子1亿斤;损耗2.5亿斤)。收支相抵后山东粮食库存仅有1168万斤。他说,这个盘子安排问题很大。统销50.20亿斤与各县要求销售的粮食差2.5亿斤。今年三四季度已销售出19.1亿斤,明年一、二季度吸剩31.10亿斤,比过去三年同期少8.14-14.18亿斤。
1961年春,山东农村粮食情况:到1961年4月20日,全省农村口粮尚有22.2亿斤(其中农村留下的口粮还有15.78亿斤,国家返销6.41亿斤)。从4月21日到麦收的几十天内每人平均口粮6两多一点(16进位,6两相当于10进位的3.75两)。其中5两(相当于10进位的3.125两)和不足5两的占农村人口的30.9%。口粮不足5两的县有:即墨,胶县,平原,枣庄等。要知道,这不足5两粮食还包括地瓜干在内。扣除各级干部多吃多占,到农民手中已经不多了。而这点粮食是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农民每天热量的唯一来源(那时没有油,没有副食)。这已经挨饿的第三个年头了。

墓 碑(八-2)

四、南雄之灾
广东省南雄县始兴公社也是一个饿死人较多的地方。地委工作组郑群、成家英、张乐民1960年7月31日提供的《关于南雄县始兴公社严重违法违纪和大量死人事件的调查报告》,反映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据地委工作组在黄所、石下、周所、南山、上升、寨头、千家、东风、高留、丰村等10个大队调查,并在其中6个大队反复查对后统计,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止,共死亡2016人占原有人口20819人的9.9%。1959年死亡率(死亡人数/原有总人口数)是:周所大队为9.9%,南山大队为7.8%,黄所大队6.5%,上升大队5.5%;1960年死亡率是:黄所大队6.9%,南山大队5.2%,周所大队5%。死亡时间大部分集中在1959年秋季到1960年上半年。其中1959年死亡占死亡总数的53.7%,1960年死亡占死亡总数的46.7%。黄所大队仅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共死亡440人(其中1959年死亡217人,1960年死亡223人),占原有总人口的12%,其中全家死绝的有5户,父母双亡留下孤儿的9户。罗坡小队42户人家死亡40人,占原有总人口229人的17.5%其中全家死绝的2户,父母双亡留下孤儿的2户。这10个大队除了上述死亡以外,还有水肿病人570人,妇女闭经495人,子宫下垂379人。
此外,未经地委工作组调查、而在6月26日始兴片(原始兴公社)总结三反整社会上揭发出来的死人情况也十分严重。全公社统计(上述10个大队在内)1959年1月到1960年5月共死亡5070人(1959年死亡3075人,1960年死亡2035人),占全社原有人口83977人的5.91%。其中男2591人,女2479人。按阶级成份分:贫农3154人,中农1400人,富农305人,地主211人。从年龄结构看,1-15岁1394人,16-40岁668人,41-50岁629人,51-60岁901人,60岁以上1478人。
死亡原因:据被调查的6个大队死亡的1580人分析,被打成重伤死亡42人,被斗、打罚而被迫死亡的17人,水肿病死的553人,干瘦死的129人,老弱死亡199人, 婴儿死亡32人,麻疹病死亡78人,心脏病死亡120人,痢疾死亡40人。
死亡时间:1959年1月140,2月192人,3月328人,4月316人,5月257,6月245人,7月240人,8月342人,9月240人,10月224人,11月237人,12月274人;1960年1月318人,2月400人,3月600人,4月379人,5月338人。
由于饥饿,1959年很少出生人,1960年几乎没有出生。
始兴公社干部打骂刑罚群众成风。上至公社党委,下至包产队,上级打下级,干部打群众,处罚的形式无奇不有,残忍至极,如:捆绑、罚跪、罚立正、吊打、电刑、上雷公尖、削手指、灌屎尿、泼冷水、拔胡子、扯眼皮、假枪毙、戴高帽游街示众、设劳改队、罚劳役、罚款、没收财产等。
据6月下旬南雄县委召开的始兴公社三级干部会上揭发,犯有违法乱纪、打骂群众的干部,1959年有508人,占干部总数的17.6%。受捆绑吊打等恶刑折磨的群众1118人;1960年1-5月违法乱纪干部有725人,占干部总数的25%,受捆绑吊打的群众2038人,其中有名字登记当场打死的1 人,被打伤后死的有53人,被迫死亡的20人,被连续扣粮食指标而饿死的21人,共95人。其中贫农60人,中农19人,富农3人,地主13人。
另据地委工作组对黄所、石下、周所、南山、上升、寨头、千家、东风、高留、丰村等10个大队调查,自1959年以来,这10 个大队殴打、捆绑过群众的干部有328人,占干部总数的43%,受摧残的群众1069人,占这10个大队社员总数18803人的5.9%,其中当场被打死的1人,打成重伤后死亡的49人,被打罚被迫致死的20人,共70人。
地委工作组对南山、寨头、周所、石下、黄所、上升6个大队被打死、逼死的59人进行了分析,其中有五保户、10岁小孩,也有70多岁的老人。有的当场被打死,有的被捆绑丢入河中活活淹死,有的丈夫被打死妻子改嫁,有的父母或儿子被打死剩下孤老或孤儿无依无靠。1960年3月,上升打队现役军人家属陈美伦因饥饿偷了一些青菜,被大队总支副书记郑某和队长李某打成重伤后拖入黑屋锁上,当晚死亡。这个大队的东头坪小队贫农军属刘宏富因患水肿病要求队长配点花生煲药治疗,队长不准,他就去田里挖了一点花生。被治保主任发现,捉去打成重伤吐血死亡。高昌大队刘庆辉,70多岁,队长张某怀疑他偷鸡,将他的胡子拔了一半并且打成重伤,然后两餐不给饭吃,又罚他挑塘泥,开夜工,两天后自杀身亡。该队社员林志弟夫妇被大队长怀疑偷鸡,打成重伤致死,留下一个11岁小孩和81岁老母。东风大队中农社员曾顺霞,19岁,因饥饿有点小偷行为,被大队长曾某多次召开群众会斗争、拷打,又扣口粮,被迫偷青菜。1960年3月一个晚上,曾某将曾顺霞用绳子捆绑丢到河里活活淹死。黄所大队贫农小孩丘生俚,12岁,因被扣口粮,被迫偷了一点花生芽,被包产队长丘某严刑拷打,用木棍打断左手,用石头砸破10个手指,还用刀割去一个指头,打成重伤后几天内死亡。该大队黄屋小队队长芦某,全队社员几乎全被她打过,连她叔父也被她扭着耳朵让其跪下,直接被她打成重伤致死的有4人。南山大队队长张某,自1959年以来,亲手殴打群众36人,其中被打成重伤而致死的4人,被迫致死1人。寨头大队女社员龚富园,1960年春天在队里插秧,因急着回家给孩子喂奶,收工时跑在前头,在这个队工作的供锁社干部林某说她迟到早归,对她拳打脚踢,当场被打倒在地,滚下水圳,湿透全身,不久死亡,致使出生不到数月的小孩因没奶吃不久也死了。良原大队党支部书记谭某仅1960年1-3月,就殴打群众70人,其中,打死1人,被迫致死1人。为什么这个公社的干部这么残酷地打人呢?公社党委第一书记朱某说:“左是方法问题,右是立场问题。”他认为能打人的干部立场稳,干劲大。
毁民房,建新村。1959年10月,以朱某为首的公社党委决定拆除县城内的上围街建新村。共拆民房105户、932间、粮仓一座、大祠堂18座,总面积2万平方米。上围是过去地主集中地,是始兴县城最好的房子,大部分是火砖、石墙。朱某要求群众一天搬完,四天拆完,没搬完的封闭门户不准再搬。他们用180斤炸药、360个雷管爆炸坚固的围墙。由于天气寒冷,防寒烤火,焚毁了大量的木材,大量物品被毁。被拆掉住房的群众,有的住牛栏,有的住粪寮,有的住烂屋。在建新村的过程中,规定每天评出下游队。下游队的人被罚做通宵,派民兵看守。评不出下游队就由队长顶替。不下班不准社员回家,不开工的不开饭,不积极的扣饭。病号不准请病假,只吃二两米。吃饭只准五分钟,吃不完的不准吃。对不积极的社员“抽三筋”:打瞌睡的抽眼筋,不卖力气的抽腰筋,听报告不站起来的抽脚筋。公社党委书记邓某公开号召:“懒婆懒汉,不积极不听话的,可以罚跪,可以打,打死由我负责,打死他当掉了一片树叶。”他亲手打了14人。
1959年下半年以来,多数大队主要劳动力一餐吃2两米,二、三等劳动力一餐吃2两、1两半米,少的只吃7-8钱米。很多食堂长期“盐水挂帅”(饥饿无奈时喝淡盐水),公社党委会上有的委员提出请求县委拨粮食,朱某说:“谁不要脸谁去县委要粮食!”1959冬和1960春之间,粮食最紧张时,朱某擅自决定全公社停发口粮一个月,公社留下8万担粮食不下发,要社员自己解决。本来粮食和食油指标很低,又层层剋扣,1959年9月,县委发给这个公社口粮1000担,公社全部扣下作“工业用粮”。1959年12月,全公社口粮41619担,到12月底只发下41200担,扣下419担,1960年2月,县里发下粮食43337担,公社又扣下3646担,先后扣下社员口粮5065担。公社党委还把1959年各大队卖粮款60多万元全部扣下,一文不发,致使全公社一年没有发工资,社员有病也没钱治。
在南雄县始兴公社,社员饿死,干部却大吃大喝。上至公社党委书记,下至小队干部,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公社和大队食堂都为干部设小灶,白天吃,晚上吃,公社书记、委员、大队干部要鱼,要肉,要油,随便挂上某某书记的名字就可以拿。饿死人最多的石下大队,专门指定几个最好的鱼塘为干部吃鱼之用。这个大队群众说:“大队干部是老虎,小队干部是老鼠,社员挨饿成瘦猴。”公社党委书记魏某在深水渡工作,餐餐要通讯员端饭,还嫌牛肉煮鱼不好吃,骂社员不尊重领导。
广东省的饥荒不仅发生在罗定、南雄、高要等县,在其它地方也有发生。1960年底,广东省各县召开四级干部会议,从各县的会议报告中都透露了“三面红旗”带来的灾难。
五、宋庆龄老家的饥荒
文昌县在海南岛,当时属广东省。这里是宋庆龄的老家,从这里崛起了对中国近代历史有重要影响的宋氏家族。
1960年12月26日到1961的1月6日,文昌县召开了2718人参加的四级干部会。会议总结报告中披露:
三年来粮食产量年年下降,1957年粮食总产量19270多万斤,1958年比1957年减产11%,1959年比1958年减产11%,1960又比1959年减产11%,三年累计减产33%。粮食减产引发畜牧业减产,生活安排不好,死人年年增加,1957年死亡人数2756人,占全县总人口的0.8%,1958死亡率为1.2%,1959年为2.4%,1960年为2.1%,三年一共死亡19092人,其中非正常死亡4299人,另外病人也不少,群众体质很差。直到1960年底,问题还没有解决。如锦山公社下溪坡大队还有水肿病人43人,妇女病(闭经、子宫下垂等因挨饿而致的妇女病)301人,瘦弱病88人。
产生以上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共产风”的危害。事实证明,凡是一向列为重点的社队共产风最厉害,共产风刮得越厉害,损失越重,死人越多。为什么文昌的共产风一刮再刮,没有间断,再且越刮越厉害呢?
一是急于建立共产主义新村,消灭城乡差别。在农村实行“五大集中”:村庄大集中,人口大集中,牲畜大集中,粮食大集中,生活大集中。这五大集中使农民住房被毁,树木被砍,夫妻母子分开,家庭被拆散,损失巨大。人集中后没有房子住,就10多个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卫生不好,病人增多。猪牛鸭集中时,杀的杀,卖的卖,集中到公社或大队牧场后,一时饲料不足,管理不好,死的死,逃的逃。粮食集中后挖尽了农民的家底,吃了几个月的干饭,先松后紧,种子吃完。干活大集中,天天放”卫星”,大兵团作战,几百人、几千人在一个坑里搞生产,劳动力大浪费,粮食大减产。蓬莱公社高金大队第五小队村并村时,四天不出工,在家杀鸡杀猪煮干饭,摆酒席,大吃一场然后出村。过了一段时间返回原村时,连种苗也找不到。清*公社迈号大队湖保堀小队并村后粮食、牲畜、农具全被“共产风”,刮光,全村一片荒芜,1959年,这个小队死亡人口占全大队死亡人口的五分之一。
二是急于从生产队所有制向公社有制过渡。中央、省提出五年左右完成过渡,而到了县里,就变成了越快越好。县里干部认为迟早总得过一次,迟不如早好,干脆来个抢先过渡竞赛。在过渡竞赛会上,很多公社提出七天内完成过渡任务的30%,三个月实行基本公社所有制。这样,各公社就无偿抽调大队的土地、耕牛、劳动力、农具、种苗、家禽、牲畜,吞并大队的畜牧场、农具厂、农产品加工厂等。使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很快倾家荡产,农民更是家徒四壁,遇到困难毫无抵抗能力。
三是以“共产主义大协作”的名义抽调大量劳动力从事大办钢铁和兴修水利等。1958年下半年抽调6万人上山搞钢铁,1959年抽调7万人搞深翻土地,又抽5万人到水利工地。因此,农业劳动力严重不足,粮食减产。在工地上又消耗了不少粮食。
四是高指标。地区党委提出搞千斤亩运动,到了县里加码为万斤亩运动,到了公社、大队,变成了二万斤亩、三万斤亩甚至十万斤亩。1958年上报粮食产量2.811亿斤,实际只有1.728亿斤,多报了62%;1959年上报2.32亿斤,实际只有1.55亿斤,多报了49%;1960年少报了一些,但还是偏高。
五是生产上瞎指挥。种什么品种怎么种,全由上级领导说了算,不仅农民没有发言权,连生产队干部也没有发言权。如搞高度密植,不按农时季节生产。农民都知道这样做不行,却不让农民说话,发点牢骚就要挨批判。
             六、江门市郊的哀嚎
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江门市郊区的情况。在富裕的珠江三角洲的城市郊区情况比其它地方好得多,但也发生了饿死人的情况。1961年1月21日提交的《江门市郊区四级干部会议情况报告》称,据参加这次会议的干部作出的初步统计,郊区三年来死亡723人死亡率是:1958年0.86%,1959年1%,1960年1.25%。目前郊区还有水肿病人56人,妇女病89人。
岭南真是化外天地,到1958年还有单干农户(即没有加入集体经济的农户)。上述报告披露,即使在岭南,这些单干农民也是很难生存的。1958年,江门市郊区党委组织一次生产大评比,同时带着一批单干农民(其中一部分是贫下中农)游行示众。从这个小队到那一个小队,组织社员出来观看并参加斗争。当队伍到达白沙大队陈屋村时,公社党委书记命令全部单干农民跪下来,头要向天,膝要着地,腰要直,让组织来的社员和他们“辩论”。公社党委书记问单干黄长培(贫农):“你为什么插田不插直?”还没等陈回答,就一个巴掌打过去。然后又抓住另一单干农民甘旺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车水插田?”又一巴掌打过去,打得甘满脸流血。由于公社领导带头打,其他人也跟着打。公社书记对郊区干部说:“要使单干户家破人亡。”不仅对单干户,其不听话的公社社员也采取种种残酷手段。打人、骂人、捆人,强制劳动、游行示众、不给饭吃,是干部对付社员的常用办法。
七、中山县的“十多八少”
中山县是珠江三角洲的丰饶之地。这里是适于粮食生长的沙田地区,五十年代每年向国家提供大量商品粮。但是,这里也发生了饿死人的情况。全县到底饿死多少人无法了解,但在1960年12月26日到1961年1月4日的四级干部会上揭露了一些零星情况。据《中山县四级干部大会情况报告》,大涌公社仅1960年就死亡690人,死亡率为3.06%。这一年曾发生过三次水肿病,一月、四月、六月各一次。全县出现了“十多、八少”:水肿病多,死人多,妇女闭经子宫下垂多,社员外逃多,烂寮多,农具损坏多,丢荒田多,崩牛鼻子多,死猪多,干部强迫命令多。八少是:收入少,口粮少,分配少,休息少,结婚少,生孩子少,劳动力少,副食品少。
在总结教训时,中山县四级干部会上揭露了1958年以来的种种情况。1958年10月搞公社化,开始是每一个大乡一个公社,共建立了32个公社。1958底又将32个公社并为7个公社,1959年初再由7个公社分为16个公社,后又变成24个公社。体制的变化,伴随着“共产风”把生产队弄得一贫如洗。与此同时,大炼钢铁,深翻改土,放“卫星”,大兵团作战等等把农民推进了苦海,也使生产力遭到巨大破坏。稻谷产量连年下降,1960年比1956年减产18740万斤,减产23%。农民的口粮标准1960年比1956年降低了39%。瞎指挥,强迫命令,打人骂人现象也很普遍。珠江三角洲农民种田看天时,不能插北风秧,干部不顾农民多年的经验,提出“东风插,西风也要插,南风插,北风也要插。”群众稍有不满意,干部开口就骂,举手就打。北溪公社党委书记赵某对不服从指挥的社员画大花脸,剃光头。1959年秋天,他要板田三大队日割稻禾160亩,并包锄田40亩。社员被迫从早晨3点钟干到晚10点钟,还是没完成任务。赵书记一口咬定有坏人破坏,命令大队长立即排出7个斗争对象,召开大会斗争。队长没办法只好用抽签的办法找出7个人。社员说:“见了赵书记,魂魄都落地,好比见阎王,唔死脱层皮。”神湾公社党委书记黄汉廉,认为社员偷粮食,召开电话会议号召各大队到农民家里搜查。有的大队等社员下田后,将桥板抽走(广东河叉多,下田得过河),不让社员回家,然后挨家搜查,造成人心惶惶。
八、宝安无宝
紧靠香港的宝安县也没有逃脱饥饿的折磨。1981年1月3日的《宝安县四级干部会议总结报告》中披露,这个县仅在1960年患水肿病的就有1569人,死亡人数逐年增加。在全县240个大队中,1960年死亡率达1.5%以上的有63个大队,占大队总数的26%,光明农场死亡率最高,达3.34%。肿病人数大量增加,1957年病人2786人,1960年达6322人。妇女闭经人数很多。沙头角公社西坑大队妇联主任说:“妇女都闭经了,再不用发避孕工具了。”布吉公社板田大队共有606人,患各种疾病的有379人,其中水肿病67人,平均每10人当中就有一个得水肿病的。子宫下垂14人,闭经的18人。1960年非正常死亡8人。
沙头角公社西坑大队社员口粮从1957年每人每月40斤下降到1960的24斤,杂粮由20斤下降到5斤,食油由14两下降到1.5两,肉从半斤下降到2两6钱。
“共产风”、瞎指挥的情况也很严重。民治大队小队长揭发,公社党委副书记郑某在高峰水库对民工设立了一个劳改场,凡是逃跑回家的都和五类分子一样在场内劳改。布吉公社李朗大队社员代表吴来发说:“国家一穷二白是国民党留下来的,现在社员一穷二白是共产风刮的。”他以甘坑小队为例,这里过去盛产水果、竹木、生姜,1957年以前是“春有桃梅李,夏有香蕉梨,秋季甜柿子,冬吃柑和桔。”那时年产水果5427担。但是,一连刮了三年共产风,果树死的死,废的废。社员说:“果树全夭折,松木命不长,竹头被处决,生姜见阎王。”
九、顺德不顺
顺德县正常年景的人口死亡率为0.7%-0.8%,而1958年为1%,1959年为1.23%,1960年为1.77%。可见顺德这个有名的富裕地区也有因饥饿而死的人。1961年1月3日提交的《中共顺德县委四级干部会议总结报告》提供了这一数字并且披露了一些情况。
为了急于进入共产主义社会,顺德县全县合为一个人民公社,后来又被迫分开。在合并和分开的过程中,给农村带来了巨大破坏。合并是强迫的,思想不通不行。北(三点水加窖)大队干部说:“自从公社化,两场大风暴,大共产,大拉平,不通整到通,开会大斗争,进门九成通,出门一成通,结果是,生产破坏家底空。”
顺德这个很务实的地方那时搞浮夸也不落后。当时的说法是:“有先进思想就有先进指标,有先时指标就有先进产量。”勒流公社勒北大队社员私下流传一个顺口溜来批评干部吹牛放炮:“近闻大炮到处响,吓得社员好慌张,不是社员无胆量,皆因指标太紧张,三万桑叶八万鱼,除非神仙下洛阳。”
顺德四级干部会议上认为,有些大队人口死亡多,除了生活没安排好以外,干部用对待敌人的办法来对待群众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捆人,打人,不给口粮,是干部对待群众的常用手段。1958年春耕时,县委委员吴英规定了四条:第一,下雨时出工不能披蓑衣;第二,走路不能慢;第三,劳动时间不准小便和给小孩喂奶;第四,完不成任务不准吃饭。
增城县四级干部会议上总结出当时的“六统一”:生产计划统一,生产措施统一,生产规格统一,财务开支统一,口粮标准统一,作息时间统一。由此带来“四个不自由”:劳动不自由,说话不自由,吃饭不自由,睡觉不自由。还总结出在这种情况下当干部有三条秘诀:一要少说话;二要看领导脸色,听领导的话,不要听群众的话;三是做精仔,不要做笨仔。
十、来自合浦的报告
1960年春,当时担任省委秘书长的吴南生在合浦县(当时属广东,后划归广西)向省委写了一个报告,反映了合浦县发生的情况。这个报告现存广东省档案馆。
这个报告说,水肿病发生是从1959年12月份开始的,到1960年春天水肿病人大批增加,不断死亡,日益严重。全县1月1日到5月3日,共死亡8382人,其中约有70%以上是水肿病死的。到他写报告时,全县还有水肿病人23940人,另有水肿消退转为极度消瘦的病人23739人。
吴南生的报告说,因水肿而死亡的情况今年1月份就已发生,但没有引起重视。直到中央提出“三反”以后,在4月下旬的四级干部会上才开始采取紧急措施。目前各公社、大队设立的临时医院423所,集中病人42916人,正在进行治疗。
全县22个公社病情严重的有12个,大部分在北部粮产区。这些地区死亡人数约占总人口的3%左右,个别特别严重的小队高达14%,生病人数占总人口的比重20%-30%。在死亡人口中,劳动力占30%左右,在病人中劳动力占50%左右。
吴南生的报告说,干部没有分清什么是右倾,什么是左倾,因此普遍不说话,不向上面反映真实情况。有些干部反映了一些关于粮食、水肿病的情况受到了个别领导干部的批评以后,更不敢说真话。这不能不是这次水肿死亡事件持续时间长、造成严重恶果的重要原因。
十一、逃港狂潮
没有吃的就逃荒,这是农民很自然的选择。广东省比其它省比较开明的是,不把逃荒农民当作“盲流”加以惩罚,而是放手让农民逃荒,还给逃荒者开具证明信。香港是逃荒者的首选地。广东省甚至一度鼓励农民逃往香港。逃港高潮不是发生在死人最多的1960年,而是发生在1961年和1962年,这是因为,这时国家实行大量精简城镇人口的政策,大批城市居民要强制回农村。有了城镇人口带头逃港,农民逃港也就更多了。
1961年7月20日,省公安厅曾经在陆丰召开沿海各县公安局长会议,贯彻“放宽”出港条件的精神,其中一条说:“在毗邻港澳的惠、东、宝等6个县市…… 允许一些人从固定的几个有武装的、非正式开放的口岸出港。” 直到1962年3月,在由政法委员会主任寇庆延主持的边防工作会议上,明确放宽边防的指导思想,“放宽尺度,多开孔道,有组织有计划地逐步增大出口比例”。会议提出要打破每天50人的规定(自从1958年港英当局搞出入口平衡以来,全省每天出境人数约50人),仅宝安县就从 5个增加到11个;往港审批权,由县公安局下放到公社、大队,除放宽通行证外,还发出一些捕鱼证、探亲证、做工证等,方便群众赴港;正式批准边防各县实行“三五”政策(即准许每月出口5次,带回5斤东西,价不超过5元)。
寇庆延在政法干校第七期报告中说:“为什么人民要偷渡?研究结果,归纳起来,从根本原因上讲,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香港英国当局限制进口,这是根本的。那么,现在我们不去行不行?看来不去不行。为什么?因为香港人口百分之九十几是中国人,而中国人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广东人。我们算算,香港300多万人口,其中200万左右是广东人,那里面很多是一家人,一半在大陆,一半在香港,那么叫人家一家长期不见面,在世界上都没有这个道理。特别是两夫妇,各在一地,长期不叫人家见面行不行?有的妇人走到派出所发脾气,那就是说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合法不行,就采取非法,你不批,只好自己批,只好偷渡。中国有句老话,‘兔子急了也咬人’,叫做逼上梁山。人民偷渡是逼出来的,首先是帝国主义逼的,再就是我们逼的,再就是我们当前生产生活都确实有些困难,而我们暂时解决不了。有些人就想去香港解决问题,解决一点生活问题,也解决一点生产问题。”
但是,广东的领导人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从1962年4月下旬开始,各地的群众纷纷向深圳涌去,冲过边界,逃入香港。第一批逃过去的人,有一部分确实留下了。 5月上旬,逃往香港的人,愈来愈多,突然之间,形成一股惊人的大潮。
邻近香港的中共宝安县委组织部,6月1日向省委紧急报告:“现在出现大逃亡风潮,不仅农村党员、团员,而且城镇机关的党团员也大量外逃。这次外逃发展非常迅速,来势甚凶。因而,从农村到城市群众思想都很混乱,农民无心生产,城镇有的工厂停工。”截至1962年5月31日, 宝安县全县外逃总人数,竟高达1.1547万人,其中机关316人,农村11231人。 仅一个沙头公社,最高峰时(5月13日至17日),平均每天有96人逃往香港。东莞县6月7日统计,外逃人数达2.7197万人;增城2458人。其他县份,如台山、高鹤、三水等,都有大量人口外逃。
据《广东省志·公安志》记载,外逃风潮从惠阳、宝安、东莞、海丰四县蔓延到广州、江门、潮汕、肇庆、等区的部分县、市,1962年4月底到5月中旬,每天都有数百人从边境偷渡去香港。5月中旬以后,每天外逃人员增到千人。最高峰的5月15日达4977人。集结在宝安、深圳一带伺机进入香港的每天都有四五千人。最多一天达8000多人。广州火车站还发生了大批外逃群众冲击火车站事件。据统计,参与这次偷渡外逃的有11万多人,其中6万人越境到了香港。从4月27日到6月24日,港英当遣返4万人,留在香港的大约有2万人。
如果仅仅是广东一处出现外逃狂潮,可能中央也会采取与广东省委一样的放任和鼓励的态度。但就在此时,即1962年春夏,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直属县市和所属塔城地区,6万多中国边民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并携带大量牲畜农具和车辆,逃往苏联。尽管南方外逃和大西北外逃原因不同,但在国际上造成的影响是相同的,国际舆论一时哗然。中央政府大为紧张,不得不扭转广东放纵外逃的作法。5月中旬,周恩来要求广东省委,把解决外逃作为当前第一位的工作来抓。从这时起,广东省才开始紧急刹车,制止外逃。
1962年5月中旬,这股外逃风渐渐波及广州。 市井坊间,纷纷传言,为庆祝英女皇诞辰,香港放假3天,开放边境,内地居民不用通行证,也可以去香港。英女皇诞辰日是6月17日, 但实际上,在端午节(6月6日)前,市面蜚短流长,谣言四起,这些传言鼓舞着希望外逃的人们。
从5月中旬开始, 购买广深线火车票往边境的人骤增。购买平湖站(不用边防证买票的最后一站)火车票的,比平时多了22倍。到6月1日,火车站外竟积聚了上万群众。在徘徊等候买票的过程中,人潮开始出现骚动。
6月5日,广州火车东站的秩序十分混乱,一批批的群众冲击开往香港的火车,造成交通大堵塞。街道两侧,门窗俱闭。成千上万的群众,像疯了似地扑向车站,撞门攀墙,狂呼乱吼,连树权上也爬满了人。那些年老体弱的,被冲得东奔西散,寻爷觅儿,老啼幼哭。
赵紫阳、林李明、曾生,以及市委代理第一书记赵武成、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李广祥,在省长陈郁家开会。他们接到广九铁路派出所报告,东站已经聚集了一两万群众,把前去维持秩序和宣传的警车推翻焚毁,有几个民警被人抓走了。副市长孙乐宜在现场劝导群众,处境也很危险。
曾生建议调军队来实行军事戒严。有人不同意动用军队。他们说,关键在于这次事件的性质是什么?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如果属人民内部矛盾,还得要以劝说为主。曾生认为,现在事态已成燃眉,再不采取果断措施,恐怕还会进一步恶化。就在这个时候,陶铸从广西赶了回来。大家立即向他汇报请示。陶铸断然回答:“现在还叫什么人民内部矛盾?一般理解是敌我矛盾了,把公安局的车都砸了、烧了,还讲什么人民内部矛盾?”
陶铸一锤定音,大家同意用军队维持秩序。6月6日,满载部队的卡车,一辆一辆驶往东站。一个营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把车站两头封锁起来,往外驱赶人群。还有一队解放军从车站内往外推进。市政府的宣传车不停地用高音喇叭广播,所谓边境开放纯属谣言,希望大家不要轻信坏人造谣,呼吁群众尽快离开。几十个闹事的人被拘捕了,大部分冲火车站的群众,顷刻散尽。至当天晚上,有1600多人被捕。火车站外除了戒严部队,已经再看不见闹事的人了。
陶铸认为这次事件是国民党特务在造谣破坏。全省军队立即奉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6月12日,市委召开区委书记会议,部署打击敌人破坏活动,稳定社会秩序的工作。6月14日,火车东站又聚集了近千名企图外逃的群众。
公安局采取了坚决的收容措施,这次逃港狂潮终于平息。但是,通过自由的香港媒体,已经传播到全世界。

墓 碑(八-1)

第七章 岭南风云

位于中国南部的广东省是渔米之乡,濒临港澳,经济发达。这么富饶的省份也没有幸免大跃进以后的灾难。饿死的人虽然没有四川、安徽、河南那样多,但还是给历史留下了深深的创伤。
一、广东创造了反瞒产私分的经验
研究中国大饥荒的学者都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历史文献:1959年2月22日,毛泽东对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赵紫阳的报告作的长篇批示。赵紫阳的报告是反映广东省雷南县反瞒产私分的经验。毛泽东批示中认为“瞒产私分粮食一事,情况严重,在全国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毛泽东这个批示和广东省雷南县反瞒产私分的经验传遍全国。全国各地都搞起了反瞒产私分运动。
广东省这个经验是怎样产生的呢?让我们借助历史资料还历史本来面目。
1958年“放卫星”把粮食产量说得很高,因而粮食征购指标相应提高,加上公共食堂一天三餐干饭,三四个月时间,粮食统统吃光了。到1959年1月,征购任务还没有完成,要求返销粮食的告急之声四起。陶铸坚信1958年粮食大丰收,不信没有粮食,怀疑农村干部隐瞒了产量,把粮食收藏起来或者私分给农民了。农民出于自卫,隐瞒了或背着上级分了一点粮食是有的,但不是像陶铸想像的那样多、那样普遍。
1959年1月中旬,陶铸带一支工作队,到东莞县虎门公社指挥反瞒产运动。他到东莞是事出有因的。1958年底,就在一些地方断粮的情况下,广东省在表彰先进的“群英大会”上再次要求各县报粮食产量,并且宣布,凡是平均产量达到千斤的县,命名为“千斤县”,都奖给拖拉机、载重汽车,还有奖状、锦旗。来开会的各县代表,由县长带队。在报产量时,东莞县长拿不定主意,不敢自作主张,打电话给县委书记,问要不要报千斤县。县委书记告诉他:“先把拖拉机、载重汽车拿回来再说。”锦旗、奖状拿到手后,县长不敢明目张胆地拿回东莞,而是塞到挎包里,静悄悄地送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
东莞拿回了奖品,就意味着承认自己是“千斤县”。陶铸反瞒产,就找到东莞县。陶铸一行到达东莞县城的那天晚上,县委召开了反瞒产大会。干部们看到来头不小,就采取了蒙混过关的办法。一个又一个公社书记站起来,说东莞确实丰收了,所谓没粮食是假象。有个公社书记,理直气壮地站起来,说他在某村反瞒产,生产队干部说没粮食,他不信,就去晒谷场。他在晒谷场,只见稻草不见谷。可是,他把稻草堆轻轻一拨拉,哗,大堆大堆的谷,金黄金黄,可喜人呐。另一位公社书记说,他去过好多农民家,农民屋里、仓里是谷,箩筐里是谷,床底下有谷……上百人的干部大会上,只一位老人出来唱反调,她是广东省省长陈郁的夫人袁溥之,是省里派来反瞒产的工作组成员。她心平气和地说:“陶铸同志呀!我也到了农村,看过许许多多农民的家,粮食是有的,但没有那么多。反瞒产是反不出粮食来的。”陶铸同志当场批评了她,说她是不是右了一点。
1月11日,在东莞县反瞒产大会上,基于强大的政治压力,基层干部承认“隐瞒”了2000多万公斤粮食。县委誓言要追出7500万公斤到1亿公斤粮食。陶铸警告大家:“保证三餐干饭吃到底,全部粮食集中到公社,任何人不能保存粮食。”他写信给省委,宣布了他的调查结果:粮食反瞒产的矛头,要对准原来的小队干部打埋伏,而不在于反浪费和节约。
1959年2月25日的《人民日报》,在显著位置刊登了陶铸的这篇调查报告。在这篇调查报告中,陶铸把公社的种种问题,归结为最重要的一条,即集中统一和本位主义的矛盾。所谓本位主义,就是生产大队隐瞒和动用了由公社统一管理的粮食和资金。有个隐瞒了粮食的生产队解释,他们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供给制突然结束时,生产队仍有必需的口粮。陶铸断言被隐瞒的资金,大概占人民公社总投资的四分之一。他在虎门开了一个星期会,从农民的米缸里,真正挖走了558万公斤粮食和1.2万元资金。
与此同时,在省委的统一部署下,赵紫阳率领另一支工作队,到位于雷州半岛最南端的雷南县调查。1月23日,雷南县召开4000名干部的大会。赵紫阳认定,雷南有严重的瞒产问题,必须紧急动员起来,开展反瞒产运动。自动坦白的干部可以保留粮食,用来改善食堂伙食,不坦白的不准回家。
接着,赵紫阳在雷南县召开全省电话会议,把反瞒产运动,扩大到全省各地。他估计全省有25亿至30亿公斤隐瞒的粮食,几乎是1958年公布粮食产量的10%。1月25日,他指责全省多数基层干部都卷入了瞒产活动。 一场反瞒产斗争,骤然爆发了。
形形色色的辩论会、斗争会、大字报,有如狂暴的南海台风,铺天盖地而来。雷南县7个生产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被迫承认参与瞒产。在被指控参与瞒产的基层干部中,一人自杀,一人自杀未遂,6人被拘捕,2人被监禁,109人被撤职,大约有50%的基层干部,受到不同形式的批判和处分。
反瞒产所到之处,风云变色。有些地方,基层干部不报瞒产,就不准回家过年;有些地方,逐家逐户搜查粮食,把农民往年的旧粮,也作为瞒产没收;有些地方,连农民家一罐半罐黄豆、花生、芝麻、菜种也搜刮一空。
雷南的反瞒产运动大有斩获。不仅查出了7000万斤粮食,还取得了解决农村粮食问题的经验。1959年1月27日,赵紫阳给省委送上了一份报告。报告说:“自去年12月中旬以来,粮食问题已经成为农村舆论的中心。雷南县去年晚造生产有很大跃进,年底却出现了粮食紧张不正常的现象。为此全县召开了一系列干部会议。结果查出瞒产私分的粮食7000万斤。雷南县的经验证明,目前农村有大量粮食,粮食紧张完全是假象,是生产队和分队进行瞒产私分造成的。召开以县为单位的生产队长、分队长以上的干部大会,是解决粮食问题最主要、最好的形式。”赵紫阳在这个报告中介绍了作法:要把普遍系统深入的思想发动、阶级教育同个别突破、个别交待粮食情况相结合。要反复交待粮食政策和对瞒产干部的政策。坦白交待,既往不咎;拒不交待的要给予处分,甚至法办。
1959年1月31日,中共广东省委转发赵紫阳的报告批语说:“许多地方的事实证明,去年粮食大丰收、大跃进是完全肯定的,粮食是有的。必须坚决领导和进行好反瞒产、反本位主义的斗争,才能保证完成粮食外调任务和安排好群众生活。”
1959年2月22日,中共中央转批了赵紫阳这个报告。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的按语中写道:
赵紫阳同志给广东省委关于解决粮食问题的信件及广东省委的批语,极为重要。现在转发你们。公社大队及小队长瞒产私分粮食一事,情况严重,造成人心不安,影响广大基层干部的共产主义品德,影响春耕和1959年大跃进的积极性,影响人民公社的巩固,在全国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各地县凡是对于这个问题尚未正确解决的,必须立即动手按照赵紫阳同志在在雷南县所采用的政策和方法,迅速予以解决。
其实,陶铸在《人民日报》上发的文章,赵紫阳给省委的信,都和实际情况相差十万八千里。1959年广东的粮食总产量只有177.58亿斤,比1958年减产15.71%。1960年将仍然是一个减产之年。由于连年减产,征购任务居高不下,农民实际比常年减少了61.250亿斤粮食,等于他们8个月的口粮; 再加上公共食堂造成严重浪费,能够留给农民活命的粮食,已经见底了。农村人口,普遍一个月吃不到10公斤原粮,不少地方,一人一天只有三四两米。肉、油基本绝迹,青菜也非常罕见。到了月底,饿昏了头的人,靠吃蕉头、蕉渣、禾秆、鸡糠饼、木瓜心、番薯藤,维持着奄奄一息的生命,一些饥不择食的人甚至吃起观音土。省委派到四会县搞瞒产私分的干部汇报说,他们到了农村,看了农民的米缸,米缸是空的,没有一粒米。老农诉苦说,米都集中到公共食堂去了,连给婴儿煮糊糊的米都没有。有个工作人员,在一户农家看见热气蒸腾的锅,便急忙跑上前去,想看看锅里煮的是什么,一看,锅里煮的是野菜。
农村已无粮可购,城镇的粮食供应四面告急。省政府的应急措施是:把口粮、食肉、食油,一降再降。 1960年初,许多地方已降至一人一月只有9~9.5公斤米,3两糠油。粮食、薯类、猪肉、家禽、食油、鱼等,已从市场上销声匿迹,货架上空空如也。偶一出现,便引起疯狂的抢购,价格贵得惊人。在韶关,一公斤高价猪肉卖20多元(当时的计划价格每仅斤只有1元),一公斤南瓜也卖到 2元多,用米糠做的小糠饼,4~5分钱一只,人们买回来当饭吃。价格是1957年的10多倍。
 4月20日,省民政厅一份报告指出,全省水肿病人,已从上旬的43181人, 激增到127821人,增加两倍。这是骇人听闻的数字。从中山、灵山、合浦、从化、新兴、梅县、潮阳、清远、儋县、东方、乐东等县,传来一片噩耗。据省农业办公室对部分地区的“极不完全统计”,全省有80多万水肿病人。另外还有子宫下垂、闭经、干瘦病等,成了比伤风感冒流行得还快的病症。阳山县的非正常死亡比例,占总人口的4.02%。高要县有的生产大队的死亡率高达13%。
陶铸不是撞到南墙不回头的人。1959年3-4月间,省委召开了专门会议。根据各地汇报和掌握的材料,终于得出结论:1958年的粮食产量,并没有原来报告的那样多。省委分析说,一是头脑发热,报产报高了。根据报产而制定的征购粮食的计划不符合实际。因此,购了过头粮。其次,农民集中到食堂吃饭,浪费了不少口粮。第三,提倡一日三餐干饭,敞开肚皮吃饱,造成了大量浪费。省委给中央写了报告,提出向农民让步,停止反瞒产。5月6日,省委发出《关于立即全面检查和采取有效措施消灭和遏止水肿病的紧急指示》,撤换了发病率和非正常死亡率最高的那几个县的领导。
  不久,陶铸到潮安,在一次群众大会上说:“我来潮安是向全县人民做检讨的。我头脑发热,使群众饿了肚子,干部受了委屈。我们要共同吸取教训。今后,不要再搞浮夸,要靠实事求是吃饭。”在省委召开的另一次会议上,陶铸特地走到袁溥之面前,诚恳地道歉:“袁大姐,在东莞反瞒产,我没有听取你的意见,还说你是不是右了一点。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向你赔礼、道歉!”
但是,道歉不能补偿农民遭受的苦难。大跃进和反瞒产私分给广东造成了严重的损失。1957年全省粮食总产量1007.15万吨。1958年下降到975.55万吨,1959年为830.35万吨。1960年为814.05万吨。1960年,全省农业产值倒退到1953年的水平,居民消费水平倒退到50年代初期的水平。1960年的死亡率比1957年增加了7个百分点。
饿死人以后只追究农村基层干部的责任,并没有改变造成饥饿的政策和制度,所以,饥饿还在发展。
据历史资料记载,直到1962年3月10日,东莞县生活安排不下去的公社,还有9个之多。有些地方已经断粮,沙田公社有81户,234人断粮;望牛墩公社更惨,从3月开始已基本无口粮的有1096户,2227人。据揭阳、潮阳、普宁、惠来、大埔、海丰、梅县、五华等8个县的不完全统计, 当时已经断粮的有9468户,外出行乞、逃荒的有731人,出卖家具的有2463宗,卖小孩的25宗,自杀的一宗。
据广州市和93个县的官方统计,1962年4月,有35834人患上水肿病,64461患上干瘦病。仅广州市和汕头、肇庆专区, 3月份患水肿、干瘦病的共63839人, 比2月份增加20.4%; 海丰县4月上旬的水肿、干瘦病人有5553人,比3月份增加了2000多人。
本书“大饥荒年代中国的人口损失”一章,用《中国人口.广东分册》中提供的数据计算结果,在大饥荒年代,广东省非正常死亡人数为48万人,因饥饿而少出生人口157万人。曹树基教授用他的历史地理方法计算的结果是,从1959年到1961年,广东省非正常死亡人口为65.7万人。
二、罗定事件
1998年,我的朋友、广东人民出版社何天静先生得知我在研究大饥荒,就对我说:广东有个罗定事件,你要研究大饥荒,必须了解罗定的情况。何天静是罗定人,发生罗定事件时他在上高中。当时他在郁南县看到一个法院的布告,一个老太婆把孙子的屁股割下来煮了吃了被判死刑。何天静的伯父到处找稻糠吃,吃进去拉不出来,几天就死了。何天静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看到,每隔一两百米就有一两个水肿病人趴在路边等死。新东公社整个村子不见人,都死了。不过这些都是小村子,几户或十来户人家。
何天静说,罗定饿死人的情况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到1960年9月就开始采取措施。供应粮食,使食堂恢复起伙;对水肿病人以公社或大队进行集中治疗;孤儿以公社为单位集中起来,成立孤儿院。对罗定县和有关公社的领导干部时行了行政和刑事处分。何天静说:在广州的黄显标比较了解情况,他建议我采访黄显标。
1999年4月28日,经何天静介绍,我采访了黄显标。黄显标,罗定人。广东省监察厅监察专员。他一见我就说:“我不想谈这些了。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拿它的工资就不再揭它的短了。”我听出他说的是牢骚话,他良知未泯,还是谈了一些情况。
首先是反瞒产,逼着干部多报产量。把干部集中起来报产量,不说多不让回家,逼着干部说假话,虚报粮食产量。反瞒产和反右倾结合起来,不多报就是右倾。新惠县委书记党向明没有多报产量受批判:“新惠是粮仓,单季不超千斤,别的地方怎么办?”虚报,浮夸,造成粮食多得不得了的假象。
接着是1958年大吃大喝,大炼钢铁。当时的口号:“鼓足干劲搞生产,放开肚皮吃饱饭。”广东省全省一天三顿干饭吃了三个月,是在公共食堂吃的,连吃带浪费。有人问这么个吃法够不够,就要受批判。
到1959年初就没有粮食了。
1958年叫罗南县(罗定和郁南合并的),饿死人最多的是郁南。其中4个公社最为严重: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千官公社、桂墟公社和平台公社。其中又以千官为最。山区饿死人最多。有的人皮包骨,不敢看,有的人浮肿。有的全家死光。走不动,一般都是死在家里。有的趴在路边等死。我们生产队长全家都死光了。有的整个村子都死光了(南方村子小)。
发现死人后开始抢救。大人饿死了,留下不少孤儿,民政局收容的孤儿建立孤儿院有几栋楼。对将死未死的人集中治疗,调粮食吃稀饭。集中起来后,稀饭吃得太多了,又撑死了一批。
省委书记陶铸下命令:非正常死亡的人不能超过一定的比例。这实际是让下面在统计饿死人数字时要控制。
事后,罗南县委书记傅正时被判死刑,但没有执行。1980年代平反后当肇庆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党委书记陈文被判无期徒刑。罗定事件后重新核实田亩,减轻负担。周恩来给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发了慰问电报。
毛主席在7000人大会上提到了罗定。
蔡廷楷是罗定人。据说是他最先向中央反映情况的,但《蔡廷楷传》里没有记述。
  黄显标不愿详谈,第二天从广东省资料馆里看到不少关于罗定事件的历史资料:
据中共江门地委书记张进齐1960年9月20日向地委的报告,从1960年1月到8月20日止,占全县一半左右的公社,约27万人的地区,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不正常的水肿、瘦弱死亡情况。据全县1-8月统计,死亡达17000多人,占全县总人口的2.62%,其中纯水肿死亡的3436人,水肿加其它疾病死亡的3918人,其它病死亡的10052人。在死亡人数中,劳动力6223人,占死亡人数的35.9%。最严重的地区是原郁南县桂圩、平台、建城、千官、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泗纶6个公社,共死亡8566人,占总人口的4.6%。桂圩公社死亡率达6.92%,建城公社为6.49%。另外还有因瘦弱不能劳动的有3万多人,身体健康受到不同程度影响的有20万人左右。从发生时间上看,这6个公社1月死亡711人,2月死亡932人,3月死亡1162人,4月死亡1623人,5月死亡1027人,6月死亡884人,7月死亡607人,8月1日到15日死亡301人。
桂圩公社是非正常死亡较多的一个公社,据地委调查组调查,这个公社1960年1月到8月死亡1278人,其中劳动力589人,占死亡人数的45%,占劳动力总数的5.6%。在全公社的129个生产队中,死亡人数占总人口的百分比是:15%以上一个,12%以上9个,10%以上7个,8%以上14个,6%以上26个,6%以下72个。另据三个大队调查,全家死亡的有10户,因父母死亡而留下孤儿的家庭65个。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留下孤儿180人无人照管,情况极惨,解决罗定问题的工作组来了以后,将这些孤儿集中抚养。
建城公社永高大队社员曾北数临死前两天,躺在床上哭喊:“共产党,给我一点粮食吧!”叫了两天得不到一点粮食而死去,群众谈起来仍痛哭流涕,非常悲愤。弃儿一度极为严重。县委、县人委和各机关门口都发现被弃的小孩。半年以来,全县先后发现劏小孩,吃死尸,吃人肉的事件7起。劏牛腿,割猪耳朵、割猪尾巴的现象也不少。偷窃和凶杀事件增多。
由于浮肿、瘦弱、饿死等现象发生,劳动力大量死亡,清明前下秧的只有种植面积的55%,大片田地丢荒。插下秧的田有40%不中耕追肥,禾草不分。牲畜大量死亡,桂圩公社1957底有生猪11000多头,1960年8月只有1000多头。
当时还有食品买卖,但价格高得出奇。桂圩是一个小圩镇,每逢圩日,有一百多个扶着棍子来做小买卖的人,东西很少,价格之高是从来没有过的,鱼仔一斤达2.6元。一个鸡蛋3角,一只鸡5元,连小蛇仔、蚱蜢、小虫也有人捉来卖,有人生吃小蛇、蚂蚁、蚱蜢。肚子饿,能吃的东西都吃。农民出卖家私、衣物现象也十分突出。桂圩公社桂圩大队有44.7%的家庭出卖过家私衣物,其余是无东西可卖的(本书作者注:和其它地方比起来,广东还是比较开明的,在其它省是不允许做小买卖)。
在死亡发生的时候,县委书记傅正时在电话会议上强调“清醒头脑,科学分析,划清界限,分清水肿,不要大惊小怪。”他的界限是,死前全部断粮才叫因水肿而死。并说:“报多了水肿、死亡,你们(指公社党委书记)也有责任,不是搬石头打自己的脚吗?”5月3日,在罗平召开的公社第一书记战地会议上,各公社认为水肿、死人情况严重,根据傅在电话会议上提标准统计,有水肿病人8947人,死亡915人(实际远不止此数),但傅正时认为数字太大,叫各公社再“核实”,结果,将水肿病人压缩到2325人,死亡人数压到606人,其中与营养有关的仅14人。事后总结教训时有人说:“罗平会议是杀人不见血的罪恶会议。这个会议不是采取有力措施对饥饿进行抢救,反而千方百计地捂盖子。”
谁要说真实情况,就说谁被扣上“个人主义”、“否定大跃进”、“看成绩一团黑”、“居心不良,别有阴谋”、“想叫县委坐牢”、“想搞垮我们,叫坏人上台”等帽子。县监委书记崔德志到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去检查,发现有几个食堂断粮停伙,情况严重,回来向县委汇报,傅正时不相信,反而批评崔德志“以后看问题要全面一些。”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第一书记王淑宜于1960年2月17日在一次会议上汇报了自己在罗圩大队调查的情况:死24人,水肿86人。话还没说完,傅正时就顶了回去,说:“王淑宜给高要七区事件吓坏了。”并说“这是阴谋”,“这是否定前任书记的成绩”。王淑宜是1955年高要七区死人事件受处分,1960年7月从高要七区调到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当书记的。4月底,另一县委书记肖轩风去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发现死亡1370人,其中直接与粮食有关109人,向县委汇报,又受到批评。与此同时县民政科长把同样的书面材料送给县委书记杨树槐,杨不仅不重视,反而说:“这是严重右倾,立场不稳,观点不明。”还说:“全县与粮食有关的死亡才20个人,你林田(林在上,田在下,读TANG)滨公社怎么会有109人?”硬要公社党委把109人改为6人才接受这个报告。
傅正时在地委开会时得知省委尹书记、地委张书记要到罗定县检查工作,于7月3日打电话给县农业办公室主任刘德风交待,水肿人数、死亡人数、粮食数要上下一致,前后统一,按罗平会议的数字为准。县农业办公室按这个意思给各公社打电话,要求各公社按县委的数字向省委汇报,并把数字一致落实到大队、小队。桂圩公社接到通知后,公社党委开了四个会,按县委分配的死亡47人非正常死亡7人(其实当时已死亡上千人)分配到各大队。
令人不解的是,一边大量饿死人,一边大量的粮食放在仓库里不给老百姓吃。直到1960年6月底,罗定县粮库里仍存有1100万斤稻谷。但是,除了县委第一书记傅正时和分管财贸的书记杨树槐以外,其他人全不知道有这些粮食。加益公社党委书记在县委扩大会议上哭诉说,过春节有几个大队断粮,曾三次打电话给傅正时,请求每人给半斤米过春节,傅不接电话。
罗定是蔡廷楷有家乡,蔡廷楷的亲属中也有饿死的。据当地传说,是蔡廷楷的亲属把真实情况告诉蔡廷楷,蔡廷楷再告诉周恩来,事情才得以揭露,问题才得到解决。其它地方没有大人物在北京工作,或者即使有大人物在北京工作,而这些人物并不关心家乡,盖子就揭不开了。
三、高要闹剧
高要县可以说是广东省的一个缩影,也是当时中国的一个缩影。在三年大饥荒期间饿死了不少人。由于这个县没有通“天”的大人物,上面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因而没有成为“高要事件”。在1958年-1961年任县委书记秘书的黄东文先生,在2002年投稿《炎黄春秋》杂志,详细记述了他当年亲身经历的情况。由于受政治条件所限,《炎黄春秋》杂志只能发表他文章中的一部分内容。现我据其原稿,摘抄如下。
放“卫星”
1958年夏秋在中原刮起的一股大放“卫星”的浮夸风传到广东时,早稻已收割完毕。要放早稻“卫星”已经来不及了。10月初,晚稻刚刚开镰收割。地处西江地区丘陵地带的新兴县迫不及待,率先向省委上报了“特大喜讯“:全县晚稻平均亩产1000多斤,出现了一大批亩产3000斤、4000斤、5000斤的晚稻高产“卫星田”,成为全省最早出现的晚稻高产“状元县”。对此,报纸大张旗鼓地宣传,省委各部门奖励10多辆汽车给新兴县。接着,县委书刘某调到高要县任县书记。高要县是西江地区的首县、富县,又是地委所在地。从新兴县调到高要县是升了官。出了名,得了利,又升了官。对刘某来说,“放卫星”的收获的确是很大很大的。
刘书记尝到了放卫星的甜头,一到高要县,就组织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率领各部、委、办局的领导人及各公社党委书记到新兴县去参观晚稻高产卫星田,并指定黄东文同去。
新兴县的一位县委书记向来参观的人说:“现在形势一派大好,’卫星’连片、连村,大面积出现,估计全县晚稻亩产至少要超过3000斤!”吃过午饭,他们到天堂公社参观“卫星田”,田里的稻子已经割完,田头整齐排列着已经脱粒的100多箩谷子,大木牌用白纸红字写着情况介绍:一块是地委书记的试验田,亩产8000多斤;另一块是地委常委、妇联主任的试验田,亩产6000多斤。参观的人都说:“真是大开眼界,思想解放了!”可是大家心里怎么想,谁都十分清楚,只不过没人挑明罢了。当晚回到高要,刘书记要黄东文第二天带领各公社农业副书记再到新兴参观。在参观回来的车上,由于没有领导在场,大家说话没有顾忌。有人说:“我点过禾头,数过穗数,算过谷粒,什么亩产8000斤,有六七百斤就很不错了!”有人说:“这样的高产状元县,我看全省到处都是!”接着,莲塘公社党委副书记张有才冲着黄东文吼道:“老黄,明天下午你在办公室等着,莲塘公社也要向县委报一个卫星!”黄说:“好啊,一言为定,你报来,我给你整理材料!”于是车厢里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午,张有才果然打来报喜电话,说:“今天上午,我们莲塘公社在镇安大队召开大队支部书记、大队长、生产队长卫星田实割现场会,经过丈量土地,专人过秤,核实亩产,干谷5100多斤,特向县委报喜。”黄东文立即整好材料送刘书记,刘书记看了十分高兴,立即批示通报全县各公社。接着全县各公社纷纷放晚稻高产卫星,都是亩产四五千斤,五六千斤。这时,到高县要蹲点的地委副书记徐瑞沉不住气了。他在新桥公社道悦大队搞了一块晚稻高产卫星田,是用白沙大队一个生产队早稻错播的晚稻禾全部移移过来插下的。早造误 播晚稻品种是不会和早稻同时抽穗的,由于生长期延长了一倍,可以高产。加上用十亩已经拔节了的禾苗移在一起,徐书记认为实现高产就很有把握了。于是就把计划指标定为6000斤。为了十拿九稳,这块田一共施了20车猪屎肥,田底里埋了20根凿通了的大竹子通气。为了加强通风和日照,四周还架起了十多台大电扇往田里吹风,架起十多面大镜子把太阳反射到田中间。在全县大放高产卫星运动的推动下,徐书记把原来报的6000斤亩产计划一下子改为10万斤,并立即组织全县各级干部去参观。不久,广东省委组织晚稻高产报喜团上北京向党中央报喜。全县第一个放高产卫星的张有才代表高要县上了一回北京。
查“黑仓”
高估产带来高征购。再加上一段时间吃饭不要钱,十万人大炼钢铁,粮食很快耗尽。一些大队三个月就把粮食吃光了,春节前就开始出现粮荒。有一位公社书记几次打电话向县委要粮食,在被拒绝的情况下,跑到县长办公室,跪在县长脚下痛哭,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为什么放了那么多“卫星”短短三四个月就没有粮食?这使县委很困惑。经过反复研究不得其解,这时听到了省委传来的风声:生产队干部对上级无偿调拨粮有抵触情绪,就把粮食藏起来瞒产私分了。高要县委相信省委瞒产私分的看法。在省委的号召下,县委决定在全县范围内大张旗鼓地开展一次“查黑仓、反瞒产”运动。1959年1月21日,县委召开四级干部会,4200多人参加,西江地委书记也到会讲话支持县委“查黑仓、反瞒产”运动。县委书记在动员报告中要求:把瞒下的粮食报出来,不解决问题不散会,开到过年也要开下去!当时临近春节,参加会议的人思家心切,心情浮躁不安。黄东文到禄步公社禄步大队参加讨论。大队长胡启满把黄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老黄,实不瞒你说,我们大队确实搞了三个黑仓。”黄东文一听心头振奋,忙问他:“总共多少谷子?”胡启满一本正经地回答:“8万斤左右吧。”黄说:“你真笨,干嘛要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胡启满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像现在一日三餐干饭,放开肚皮吃饱,全大队两千多口人,粮山也要吃崩,到时候没有粮食了,社员找我要饭吃我向谁要去?”黄听后觉得有理,就深信不疑,马上向刘书记汇报。刘书记当即说:“好!立即通知禄步公社党委,召开全体大会,让禄步大队作典型发言。”胡启满在大会上讲得有板有眼,200多人听得很入神。胡启满讲完后,县委刘书记强调自报瞒产,谁报归谁,县、社一律不调走、不没收。号召大家放心自报。果然各大队纷纷报出了不少黑仓。县委立即召开公社书记会议,介绍禄步公社的做法,各公社书记听了十分兴奋。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各公社掀起了自报“设立黑仓、瞒产私发粮食”的高潮。整整一天,全县共有1800多位大队和生产队干部报出了隐瞒粮食1.2亿斤。
春节后,黄东文到禄步公社进一步了解粮食“黑仓”清查落实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公社干部说:“四级干部会上揭发的黑仓绝大部分是假的。当时已是年关,不报个假帐不能回家过年。”黄一听,心里凉了半截,马上到禄步大队去找胡启满,问他报的三个黑仓的情况。胡启满慢条斯理地说:“三个黑仓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瞒产。”黄回到公社,公社书记杨希明对黄说:“公社党委在外坑大队查出了一个黑仓,有几千斤谷子,准备下午开现场会,请黄去参加。下午,黄到了外坑大队,果然看见场上摆满了几十箩谷子。趁现场没人,黄伸手到谷箩去探查,发现只有表面一寸厚是谷子,一寸以下全是谷壳。
饿死人
1959年2月下旬,莲塘公社普遍闹粮荒。饲料吃完了就吃种子,有的大队种子也吃完了。社员口粮标准一降再降,各种疾病大暴发。大部分妇女患了子宫下垂、闭经症,男人则普遍患上了肝炎、水肿病,很多小孩患“马骝湿”病。各大队都出现饿死人。到4月初,有的大队死人已占上年年终人口总数的5%以上。到7月份,早稻收割大忙季节,由于繁重的 体力劳动,加上社员身体瘦弱等原因,病人大量增加。公社卫生院和各联队卫生站的走廊、办公室都摆满了病床。这时又发生了夏季流行病痢疾。到7月下旬,这个公社的温贯、罗勒、波洞等11个大队死人超过总人口的10%。其中,温贯大队死人占总人口的13%。
黄东文在石脚大队的两个月中,一两天就有一个人死去。死的都是长期挨饿的中、老年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由于患病不能顶一个劳动力干活,口粮也由三级降到四级。她为了能吃到三级的饭(一天多四钱米),向队里苦苦哀求,参加食堂的粮食加工组(舂谷、筛米等繁重体力劳动),队里同意了她的请求,但只劳动一个星期就悲惨地死去。
有一些人是因为被干部扣饭而饿死的。高要县四甲大队在大队268户社员,除了干部家属以外,其余全被队长黄**扣过饭或不给饭吃。全大队死亡184人,占原有人口的10%。社员有病不能出工就降低口粮标准,由吃6两改为3两,或者干脆不给饭吃。1959年春天,在建设双金运河工地上,社员黄龙富因有水肿病不能挑得太多,黄均仔给他停开两餐饭。他又饿又累又冷,晕倒在地当场死亡。临死前说:“我今天是死在你**仔手上,看你怎么下台。”黄**回答说:“死你两个算一双!”不到两个月,黄龙富的儿了也死了,妻子改嫁,家破人亡。
抓“恶鬼”
饥死人的情况出现以后,县就将责任推给农村基层干部。
1960年4月30日,由高要县委将由下放干部组成的“公路绿化专业队”一行70多人(黄东文是其中的一员)集中到县委,听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讲话。部长说:“现在全县有一部分公社因为干部官僚主义,作风恶劣,不关心群众,造成种种疾病流行,不正常死亡严重,特别是莲塘公社,情况十分严重,县委已派去工作组,对公社党委进行整顿。县委决定撤销公路绿化专业队,全体队员改为抓生活治病专业队,集中到莲塘公社,具体任务就是整顿食堂,抢救病人。”部长还一再强调:“莲塘公社党委已经烂掉了,你们到莲塘后,归县委工作组领导。”5月1日,全体下放干部到了莲塘公社。才得知调到莲塘公社两个月的杨希明和放高产卫星的张有才被指控犯有严重的官僚主义“高高在上,害死了大批贫下中农”,两人都被开除党藉,开除公职,判了刑。7月,公社召开全体干部大会,县委副书记兼县长在会上讲话说:“今天这个大会是捉鬼会!近几个月来,莲塘公社发生了那么多种病,就因为有鬼!水肿鬼,闭经鬼,肝炎鬼,马骝湿鬼......都有!鬼在哪里啊?公社里,大队里,生产队里都有!要治病,不死人,就得捉鬼!把这些鬼都捉了,种种病都会好,就不再死那么多人了!”下午,县长宣布“莲塘死人事件”有关责任人的处理决定,被捉的“鬼”共有48名。第一名是公社党委书记王北水,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留在公社继续抓生活和治病工作。其实王北水在莲塘任书记只3个月,在此期间还拯救了数以千计的濒危病人。受处理后的第二天大清早就出门走访了5个大队检查病人情况,直到晚上1点才回家。受处理的干部,是党员的开除党籍,是团员的开除团籍,非党团员撤销职务。下放干部中有两个人当“鬼”被捉:一个是温贯大队队长陈介忠,因为这个大队是莲塘死人最多的大队,另一个是张子尧,马来西亚归侨,原南方大学学生,他在给病人熬牛骨汤,为了调味尝了一点,说他偷吃,被开除团籍。
除莲塘公社以外,其它死人较多的公社也进行了“捉鬼运动”,全县一共捉了200多个。
过了半个月,地委工作来了,主要是了解1958年稻谷产量的真实情况和群众对县委大批处理干部的意见。又过了几天,地委召开会议,宣布县委大批处理干部是错误的,分别恢复了48人的党籍、团籍和公职。放卫星演变成捉鬼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网友来信照登

lianhuaxiaofo:请求主持人帮助将这位江苏无锡的母亲和她女儿的遭遇发表!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一切罪恶哪一个不是李手下所为?下流无耻嚣张到这样的程度,古今中外有几例?!至今56岁的医生母亲无分文收入,身份证被扣押已三年!高中在读的女儿因为母亲上访被神秘失踪已经两年,李有那么多写手在人民网上天天为他歌功颂德,难道没有人告诉他发生在:白桦身上的遭遇吗?那些在人民网上为删除这位母亲文章和她女儿照片资料的斑竹们不是为李效劳?

这位母亲在博客上写了四封至李的信大多被隐藏了!为什么隐藏?任何一个有人格有尊严的领导会用这样的办法吗?

http://djtx5175.blog.163.com

或者百度强国论坛白桦的遭遇,几百篇文章,40篇被人民网斑竹推荐或者加星加精文集无法打开,中国官员的无耻举世无双!同样的人当官就是皇帝,不当官就是奴隶!中国人民已经无路可走了!

《2010年春节转至中组部李源潮部长的“礼物”》
被神秘失踪女儿被“下部发痒……”
尊敬的李源潮部长:您好!首先祝福您新年愉快,万事如意!
当您和孩子在春节里团聚的时候,我这个被剥夺工资、养老保险、身份证近三年、女儿被神秘失踪近两年的56岁母亲却如“逃犯” 在被跟踪、监视中无可奈何的挣扎在痛苦中!
仅此,还不足以让您的一些手下释怀,就在大年初五,它们又发来这样的礼物:“我下部好痒”“美含:干吗不回信息?”(美含是我女儿的名)
发信息手机号:15221336302、
发短信时间:2010-02-18-10:17:52 27:48
陈雪华手机号:13788950681
现在我将这样“友善”的礼物转交给您,请求您以一个失踪孩子母亲的心态来接受它、以一个中组部长的视角分析一下,这样的手段对待一个读书的孩子和她的母亲,是中国政府允许的吗?这样的淫威是党的尊严吗?
发这个短信者不是造成我们上访的公仆吗?不是造成我高中在读女儿神秘失踪的始作俑者吗?
17岁高中在读的女儿陈美含神秘失踪前的2008年2月,也就是我在北京上访期间,网名“没大没小”“鬼妃子”等,在江苏西祠胡同论坛含沙射影叫嚣:“要叫她闺女做婊子、犯死罪、叫她母亲去自杀……”(全世界有哪一个政府允许流氓如此公开作恶?)
2008年春节前,在猫眼看人论坛我帖子下直接对我警告:“敢和D对着干叫你死得难看……”(谁是D?一个母亲去要自已被剥夺的养家糊口的养老金、工资、被缩水7年的工龄就是和爹对着干?)
党纪国法黑府领导的尊严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有几克的分量?
以国家主席胡锦涛兄弟的名义转告:“胡哥让我带信给你和谐完了自杀去,实在无法活跟我走……”(公开将国家主席当着自已的黑老大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些黑社会流氓的叫嚣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变成了现实!
造成我家破儿失的公仆从组织关系上来说都属于中组部教育管理的范围、从地域上来说它们应该是属于中共江苏无锡政府一些制造政府人员所为,所以尽管现在您已离开江苏省长的位置,但应该说这些人都是您的部下,它们如此胡作非为、肆无忌惮,是这些流氓公仆太伟大还是中国共产党、中国政府领导的尊严已不复存在?
我单纯阳光的女儿神秘失踪在母亲上访期间,无数次网络上下的恐吓骚扰,失踪前天天惦记她母亲的安全,我身边几位大学生都收到过她的“我妈妈好吗?她已经两天不给我发短信了”“妈妈,你在外面要多保重”的短信,可是却在母亲离开北京的第二天神秘失踪在上海这样大都市的家门口!
我的女儿不是被江苏无锡的一些流氓公仆诱骗下套控制的吗?!
他们掐断孩子的求学道路,还用这样的手段去伤害她,即使旧社会国民党又有几人能够做得出来?
(附http://djtx5175.blog.163.com上日志《向党献礼》流氓们几百条“高雅性感”的美文供参考)这个发“我下部好痒”的“公仆”,
这样的“礼物”除了向我显耀它们的能耐外也许还试图通过这一次次刺激让我“精神病”吧?一批政府人员靠公权欺负凌辱一对母女是什么样的能耐?只在我面前显耀未免委屈,所以转给您让它们在中组部长面前显摆一下,让部长知道下面的一些公仆们有多么高的素质和崇高品德,也许更有意义!
这些发“下部发痒”的不知道是否普遍有这样的症状?否则又怎么想得起这样的字眼?建议中组部长给他们开设一个专科门诊,除了检查他们是否有性病外更应该给他们的心理进行治疗,这样的公仆混迹在中国官场,使政府的形象大打折扣!也使中国政府的地位在人民心目中发生了动摇!如果我拿着这样的短信站到马路上广而告之,有几人不骂它们是畜生?而这些畜生居然可以拿国家主席当自已的黑老大显摆、拿政府的“机密”显耀,这个政府还有尊严吗?(2008春节前,流氓在我博客上发飙:“疯子啊2009年继续发疯吧”,它已经知道2009年我的孩子仍然不会出现?)
下部发“痒”有精神和生理上的解释。什么样的人才会无时不在精神和生理上“下部发痒” ?看看那些公文包里揣着避孕套和壮阳药的公仆们,出国必去色情场所的考察大员们、用钱砸邓玉娇头的邓龟大之流、花枝招展穿梭在高官富商中间、非高跟鞋、化妆品不武装不出门的女公关们,一天周旋在多个性伙伴中间的红男绿女、那些金碧辉煌的洗脚城、幽静神秘的五星宾馆中的出入者、色不离口,文必性器官的流氓文人、他(她)们的“下部”在频繁使用后,病理上能够不发炎、感觉上能够不发痒吗?
中国的色情场所是谁所开?为谁所开?
中国的性病有多么严重?高发群体又在哪些人中?
大批在城市以出售肉体为生的年轻女孩是谁制造?
可是它们非但自已以“痒”为荣,还要将这样的“光荣”强加在水深火热中的半百母亲身上,伟大光荣正确的党啊,这些流氓不如的下三烂为什么能够为所欲为存在于您的肌肤中?
读书的孩子神秘失踪两年上海公安机关为什么不有案不立?有疑不答?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孩子的下落?难道上海的公安有难言之隐?
除了在2007年3月后,流氓丧心病狂在 上下凌辱、恐吓我们外,还使上海闵行东兰路1111弄欧风花都小区的保安主管公开欺负我们,2009年下半年又将手伸到现在居住小区上海闵行水清路999弄小区,个别保安依仗背后的势力连上海市物业管理出台的应急服务都感否认,拒绝对了灾”中的的家恢复照明。
除此,在我周围出现跟踪的团队,从大爷大妈到年轻时髦的女郎,还故意经常用擂门声来刺激我,如果不是被邻居无意中发现,谁能够不怀疑是我的神经出现了问题?!
2010年2月9号,我在上海火车站又被跟踪骚扰直至北京,面对被剥夺退休、被扣押身份证、被撬开家门端走我家的一系列
非法行为,一正式道歉和纠正,仍然一再用非法来掩盖非法行为!
2007年5月,我在无锡县前街西河花园的家被端
2008年7月,在无锡是政府派来的警方将我骗子出小区后,上海闵行东兰路1111

难道黑社会的势力可以凭借钱为所欲为的招摇吗
此致


敬礼!
江苏无锡陈雪华敬呈
2010年2月18日

我的2010年春节
2010年的春节前,我和许多凄风苦雨中的访民一样无处可逃!
2010-2-9号,在上海火车站去往北京T字头的6候车室,我被一年轻的男子骗出身份……我寄存在长途汽车站的行李中U盘的被毁坏!(做母亲的我看着这个衣着单薄看似回家过年的大学生,还同情的问他“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可是当他看到我给他的寻找孩子的纸条后,竟然兴奋的连招呼都不打就飞快的向外跑去,人性堕落至此,可怕啊!)
2010-2-10,在D342列车16车厢们口,老鹰一样凶横盯着我的中年铁路警察在我上车后仍然以我口袋中孩子的照片发难:“你口袋里这些照片是干啥的”,当他确认了我的身份后走出列车用对讲机叫人,须臾一年轻的列车长走了过来,一年青女乘务员兴奋地一边走还一边问:“那个女的来了?”,后来又来了一中年女领导,当她看清我手中孩子的照片后说:“她是去寻找孩子,让她上车吧!”那些如获战利品的人才安静下来,但我在门口与他们理论的时候,车厢的前部早有两穿戴时髦的年轻女子在那里指指点点引导大家的思路,大意是“我的精神不正常,孩子自已跑掉”来混淆大家的关注和思考吧?(将年轻女子用在这样的场合比派凶神恶煞的男子效果要好吧?真难为了这些官员、警察啊!)
后来他们又让我站到车厢的后面,只要我稍微有动作,例如弯腰、打开口袋、和其他乘客说话,另外两年轻的男子就全神贯注的盯着我,前面两个年轻女子的旁边还有一年青男子走过来巡视,当他发现周围有人在看我孩子照片回到座位后与前面搅合的两年轻女子在谈论……,最后一排带着孩子的三姐妹此时明白我是被监视的。不过她们仍然对我表示了自已的关心和同情,多次将她们坐的凳子让给我坐“阿姨,你站了一晚上,休息一下?不要紧,我们现在不坐”,盘腿而坐监视我的男子每次坐累站起来后总将坐垫收到包里(他带有两块座垫一个放在屁股下,一个放在腿下,随身只有一只包,里面有及包方便面,大概是专业的跟踪者。长来长往在旅途上,面对一半百母亲站立在自已身边,即使自已坐得累了也不愿将座垫让她休息一下,人啊人,这就是一些官员调教出来的年轻一代啊!
2010年2月11号晚上到达北京的我,在被跟踪的情况下仍然去了打印店,并且被好心的老板留下过了一夜。
20102月12号,仍然被跟踪的我在转了大半天后,才将材料邮出,下午去中国妇联,可是,却无人出面,连信都拒绝收,大家过春节了,可是我的女儿下落不明,2007年元宵节我的女儿为我在这里哭泣了几个小时无人过问,今天我在这里为神秘失踪的女儿求助无人过问,悲愤交加的我止不住向苍天下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政府在哪里?共产党哪里?最后一中年女性出来留下了我的信函。
靠近东城区,我想将给社会保障部的信函直接送去,因为我已经邮寄了很多都无答复,不是因为养老金杯扣押我又怎么会上访?不上访,女儿又怎么会被畜生诱骗出门至今下落不明?一路问到哪里,门口的保安说现在已经无人了也拒绝我的信函,让我先回家过年,我的家在哪里?我又拿什么过年?但面对壁垒深深的政府机关和冷漠的面孔,我又能够怎么样?只能够拿出孩子的照片,希望遇到有人性的领导,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关注我女儿的下落。从下午16点一直站到晚上21点多,除了过路的人好心劝慰外,甚至有解囊相助(被婉转拒绝,我要的是公平和女儿,如果真到了无法生活下去……)未有政府部门人员出来哪怕倒一口开水!因为下面还有很多事件,近22点我丢下了带去的信离开了这个保障部。不知道保证部长在家里过年的时候,知道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有一位56岁的母亲因为讨要养老保险连相依为命的女儿也被神秘失踪,现在成了比祥林嫂都不如的人站 在这个保障部的大门口,这样的场景不是我们小时候政府让我们看的声讨万恶旧社会的片景吗?
2010年2月13号我所住的位置离开我想邮信的中纪委41号很近,也就萌生了将信送去的念头,但门口的警卫更让我心寒:“你
们这是越级上访,(省政府信访办也去了),信丢在这里是要拘留的……”,政府官员弄虚作假者对抗政府政策,剥夺我们的生存权、绑架我们、抢劫我们都不拘留,女儿因为我的上访被流氓诱骗控制也不拘留、公安人员弄虚作假知法犯法也不拘留,我被剥夺一切生活来被扣押身份证近三年,女儿神秘失踪近两年,无数挂号、同城快递无答复,就因为想将一封信丢在门口就要被拘留,这是什么人民政府啊?!
就在我们生不如死、连旧社会的乞丐也不如、甚至连去看望访民都困难重重、都可能被拘留(旧社会的乞丐聚会有这样的风险吗?)而
CCTV上正莺歌燕舞、春意荡漾,高级饭店高朋满座、佳肴美酒……享受者非官即富……
这是什么样的社会啊?!
2010年2月18号,流氓公仆给我发来了礼物,我神秘失踪的女儿被“下部发痒”!
从2007年上访至今,流氓不停的发给我这样的礼物,而人民政府和公安在我们母女上空已经死光光了!这样的人民政府应该改成婊子政府、流氓政府!



高中女孩神秘失踪,上海闵行古美派出所有关人员非但反常拒绝一切协助拒绝立案还弄虚作假做笔录、流氓在小区家门口想绑架我,小区个别保安也参与到帮闲的行列!现又延伸到目前居住的水清路999弄……
2010年2月9号,我去北京的途中被拦阻、被跟踪……
2010年的新年在我痛苦心碎中又收到流氓下三烂短信 “我下部发痒……”
这一切不是江苏无锡政府里的“邓龟大”之流庞大的财力、通天的势力又有谁所为?中国宪法、中共政府领导的尊严在哪里?
尊严不是他人赐予的,一个靠在街头卖艺谋生的盲人未必没有尊严。如果他不欺诈、不害人、不说谎、努力给大家美的享受;一个在住别墅、开大奔的官员未必有尊严,如果它以欺压百姓为骄傲、以耻为荣……
2007年上访前,我们是小区、学校一些母亲羡慕的对象,女儿是众人眼中的淑女,即使今天在公共场所,任何一个看了孩子照片的百姓谁不感叹“多好的孩子啊!”
可是因为上访,我被剥夺公民的一切权利,女儿被神秘失踪,被“精神病”、被“疯子”、家中被“水灾”、被政治犯待遇、无时不被跟踪……现在女儿又被“下部发痒”,中国政府啊,难道在我们上空
的政府官员全死光了?
本是普通人的公仆,靠钻营混了官帽,日进斗金、欺压百姓,一边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一边是饥寒交迫,连骨肉亲情都被伤害……连无辜女孩都要推进火坑!
这个悲剧的制造者哪一个不是政府里的权力者?
哪一个在人前不高喊为人民服务?
这是中国政府领导默认的吗?
全世界有哪一个国家的政府人员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一个读书的女孩?!
请求李源潮部长以一个父亲的心情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您的孩子被失踪了是什么样的心情?一些禽兽不如的官员即使不为百姓作想,也不为他们的党和政府的尊严作想吗?
请求李部长对来自江苏无锡政府官员的下述有辱政府形象事件的真实性给予调查,还中国政府一个清白,还老百姓一个说法。
2006年6月江苏无锡人事局下属中心部长祖炎恶意阻拦我退休又以办理退休的名义中断我缴纳了15年的养老保险、缩水我7年工龄是否属实?他的幕后是哪些人?
2007年10月无锡荣巷医院无任何正当理由非法阻拦我上班、拖欠我工资、养老保险的是否属实?幕后是哪些人?这不是我上访的根源所在?
2007年3月3号在北京丰台区六里桥无锡驻京办无锡驻京办处长扣押我身份证至今、2007年3月4号上午8点(现在的“无锡人家”)处长以及另外一名转业军人小王绑架我、关押我、一名涂着大红口红的年轻女公仆带领小王扑在我们母女身上抢走手机的行为是否属实?这些政府官员的行为符合中组部对他们的要求吗?
2007年3月,无锡县前街西河花园87号403室家门被撬开,所有物品被端走的事件是否属实?他们这些党的干部行为是否违法?
2008年4月16号在国务院下属国家信访办门口对我动手并且警告“进去死路一条的”无锡驻京办人员的行为是否属实?女儿神秘失踪与这些官员无关?
2008年7月8号在上海闵行区东兰路1111弄81号门前想绑架我是否属实?,指挥者不是江苏无锡的政府官员?
2008年7月29号,中共无锡政府派人关押我的行为进行调查,以什么理由关押我,在南长区谈度桥派出所让我签字的方案是否违背了《劳动法》《工资法》《养老保险政策》……党纪国法尊严何在?将
我关押后再偷偷搜查我的家,是否属实??是否是犯罪行为?党纪国法对官员无约束?
2008年6月,我在失踪孩子的痛苦中,政府人员怂恿房东赶我离开孩子失踪小区,我在搬入现在小区后,又有官方人员怂恿现在房东赶我离开,这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人文关怀?
从孩子失踪前到目前,在我和孩子周围一直有跟踪人群、团队,我们的通信也一直处于监控是否属实?他们以什么理由与名义跟踪我,跟踪我人的薪水是哪一个部门发给?
U盘2010-2-9号,在上海火车站去往北京T字头的6候车室,被一年轻的男人骗出身份……我寄存在长途汽车站的行李中的被毁坏!
这样的事件是中国政府教导的吗?
我一个母亲被剥夺生活来源和身份证三年,被失踪女儿两年,无一政府人员出面回答问题,可是却派出这样多的跟踪队伍,这是共产党宣言里的内容吗?
2010年2月10号,在上海发出的D342次列车16车厢的火车上,跟踪我的四名男女青年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委派?理由是什么?
我成了政治犯还是出卖国家机密的反党反华分子?
一些政府官员动员公权使无数男女青年成了愚昧无知的帮凶,一再欺侮上访的母亲,这样的政府还是人民的政府?这样的公仆还是代表党和政府的公仆?
这样的行为与黑社会流氓有什么区别?
连宾馆里的菜肴都要一次次偷回家、所谓的工作就是吃喝嫖赌骗、无事不造假、无假不出行的公仆为什么能够如此逍遥?还连续“
优秀”多年?“优秀的”都这样到了不优秀的是什么样呢?
作为中组部长的您能够允许这样的黑势力存在和蔓延吗?
我们母女的灾难开始于2006年6月的江苏无锡,孩子虽然失踪在上海,但操纵者也仍然是江苏无锡的通天势力,至今仍然用流氓手段对待我和孩子,甚至“连下部发痒”的注意也想了出来,这样的组工官员有多么可怕啊!
还请求队伍所提供的其他事件给予调查,还我们母女公平!还我神秘失踪女儿健康的人生之路!
此致


敬礼!
江苏无锡陈雪华 汉族、女、56岁、医生
身份证号:320203195601050060
医生资格证书:32110320203560105006
养老保险手册号: 2192694
现住址:上海闵行区水清路999弄81号501室 邮编:201100
手机:13788950681
神秘失踪女儿陈美含户口本上身份证号码:321281199102070364
失踪前上海闵行古美高中学生

补充:想将我变成“精神病”“政治犯”的高人们,请你们给自已的党和政府留一些脸面和尊严吧!
2007年前我们不知道“上访”二字,除了工作、照顾孩子、无暇顾及其他。除大学时申请入团至今亦未参加过任何团体和组织。父亲陈立志,1942年参加工作,先后担任中共江苏兴化县党校副校长、机关党委书记,在当地的党史和抗日战争的历史上,有关于我父亲的记载)。
由于无锡市政府一些流氓官员的报复、人事局官员的渎职造成我上访,由于我上访,高一的女儿神秘失踪,由于女儿的失踪造成我不得不上网诉说又引来各色跟踪、骚扰……无人出面答复解决问题,只有流氓肆无忌惮的骚扰~
连我们这样的母女都因为上访被陷害到这种地步,这样的政府还得人心、有尊严吗?

李源潮同志的梦呓:3年内将有效遏制买官卖官等不正之风

文章表示,用人上的不正之风是个顽症,干部群众深恶痛绝。不严加整治,就会愈演愈烈,毁掉党的用人制度。

由中组部组织力量研究起草的《2010—2020年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规划纲要》提出,到2012年,用人上不正之风得到有效遏制,初步形成比较完善的防治用人上不正之风长效机制。这是一项非常艰巨而又必须坚决完成的任务,要继续以最坚决的态度与选人用人上的不正之风进行战斗。

一是完善制度体系。制定出台《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责任追究办法》等法规性文件,完善“一报告两评议”制度,加强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离任检查。

二是加大查处力度。严格执行违规用人立项督察制度,坚持有案必查,查处一起通报一起。

三是强化专项治理。抓住干部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开展专项整治,不仅要继续整治拉票行为,还要对跑官要官、买官卖官问题进行专项治理。

四是加大监督力度。坚持和完善干部任用前征求纪检监察机关意见制度,建立健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全程纪实制度,任用工作的监督检查和巡视力度,畅通电话举报、信访举报和网络举报等监督渠道。建立组织工作满意度民意调查结果反馈和向社会公开制度,引导大家把压力转化为动力,使之成为提高选人用人公信度的有力杠杆。

博主评论:看了文章的题目,感觉是相当惊喜的。中央组织部部长居然有如此信心,三年内“有效遏止买官卖官等不正之风”,莫非他真有什么特效药?能够治理中共一党独裁的沉疴?这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因为反对一党独裁祸国殃民的朋友都知道,共产一党极权中国带来的最大祸害就是官场腐败,而且这是一个不治之症,非引入民主机制、民意监督不得减轻。而且只能减轻,不可能根治的。这位李同志何来如此大的决心、信心?

于是急不可待地阅读下去,看完以后哑然失笑。原来是得了毛僵尸真传,哗众取宠而已。搞运动嘛,多少年了,中共不就是善于把一切工作变成一场运动,然后大搞特搞,声势似乎很大,过后一切外甥打灯笼-照旧啦。四条措施全是衬辞滥调,毫无新意。这样的狗屁能够治好中共的病,那也就不是病了。好比得肺癌的病人给他开大剂量的感冒药,吃死他都治不好病的。


一是完善制度体系。制定出台《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责任追究办法》等法规性文件,完善“一报告两评议”制度,加强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离任检查。

就是说仍然是共产一党独裁的框架下的制度建设?这样的伎俩中共玩了几十年了,什么时候有效过?比如说温影帝说中国是一个法治国家一样的荒谬可笑。是啊,立法工作倒是做了的,新法律立了一大堆,可惜警察是共产党、检查官是共产党、法官还是共产党,而,且居然都是政法委的下属,自家人关起门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法律是立了,可是愿意遵守就遵守,不愿意遵守就不遵守,这是法治吗?这样的制度建设一百年也没有用,立一万个都是假的。国民必须遵守,官员可以遵守或不遵守,这是在演戏。

中国的事情,到了最后就是一句: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不是吗?但是立法、执法、枉法的都是共产党,难道不是吗?别的团体、机构还没有这个能力呢。不跳出这个框架,一切免谈,都是骗人的鬼把戏。所以中国的事情,其实简单到最后就是一句话,最需要治理的就是共产党,治理好了共产党,什么都治理好了。不治理好共产党,那什么都治理不好,因为一切腐败糜烂的根源就在于共产党。


二是加大查处力度。严格执行违规用人立项督察制度,坚持有案必查,查处一起通报一起。

难道贵党不是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吗?不是?那那么多的反腐大戏是谁编导的?有效吗?有目共睹的啦。要论反腐力度,共产党比朱元璋差远了,贪污受贿五百两以上的统统砍头。贵党有他杀的官员多吗?可是朱元璋还不是哀叹贪官杀之不尽吗?胡锦涛是不是准备杀光那些贪官?杀不光的,何况中国到底还是有一点点法律的,小胡也没有权力贪污五万元以上就杀的。

督察制度?不是一向都有的吗?有用吗?最讽刺的是,到最后同样贪污腐败的就是督察人员。纪委的人员贪污受贿起来一点也不比其他官员差,几乎无人可免。谁去督察那些督察人员呢?没有独立的、共产系统以外的人督察,肯定是无效的。因为最需要督察的就是共产党,不是其他任何人和组织。也许最需要被督察的,就是中组部,不是其他部门。

三是强化专项治理。抓住干部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开展专项整治,不仅要继续整治拉票行为,还要对跑官要官、买官卖官问题进行专项治理。

专项治理?那不就是搞运动吗?文化大革命都没有效,何况这样的小运动?拜托,共产党搞运动搞了六十多年了,还没厌呢?李源潮同志真的是一点点想象力都没有,给点新意不可以吗?就跟年年都要搞一次卫生城市评选一样的,每年到那时候,就鸡飞狗走地大搞一通。搞得市面一片萧条,检查组走了一切照旧,年年这么搞,国民当笑话说,没人拿你当真的。


四是加大监督力度。坚持和完善干部任用前征求纪检监察机关意见制度,建立健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全程纪实制度,任用工作的监督检查和巡视力度,畅通电话举报、信访举报和网络举报等监督渠道。建立组织工作满意度民意调查结果反馈和向社会公开制度,引导大家把压力转化为动力,使之成为提高选人用人公信度的有力杠杆。

这话听起来真傻,李同志真的是好傻好天真啊。在全国各地抓访民的那些人的头头哪一个不是共产党员?李同志吹起牛来真的是不比任何人差啊。靠这样的措施能够三年有效遏止共产党人犯罪?骗谁呀?难道李同志家里是开2B工厂的?

看完以后,我只能想起广州人讲的传统笑话:共产党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爬树了。

墓 碑(七-2)

宜兴是江苏最富饶的地区,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也会饿死人。但是,这里不仅饿死了人,还有人吃人的记录。省委农村部孙海光在一份报告中写道:
我和刘耀华同志到和桥公社,听到有些社员谈去冬今春饿死人的事情,令人痛心!这个公社今人口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七。今年春天因为死人太多,人死后连稻草也不包。高楼大队有一户人家一天死了两个人,就用一副担子把两个死人挑出去了事。个别公社甚到发生过把丈夫、儿子害死后吃人肉解饥的事。堰头公社大儒大队贫农女社员孙来弟,丈夫浮肿病严重,不能起床。今年4月1日晚上,她用棉袄把丈夫闷死后,将内脏拿出来煮吃。铜峰公社黄童大队贫农社员卢洪生患浮肿病,用剪刀将儿子喉管剪断后,也把内脏拿出来吃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当然是个别的,但人口外流、疾病、死亡弃婴是大量的。
孙海光在这份报告中说,1959年,宜兴县年人均口粮290斤左右,1960年为314.7斤。宜光县粮食总产量1957年为5.1亿斤,1958年为6亿斤左右,1959年为4.8亿斤,1960年预计粮食总产量为3.97亿斤。在1960年的3.97亿斤总产量当中,种子4300万斤,饲料358万斤,社员口粮1.885亿斤,国家征购1.6145亿斤,储备粮45.7万斤。到他们写报告时,1960年的口粮部分已经吃掉了9623.8万斤。还剩9227.2万斤,按全县59.898万农村人口算,每人平均只有154斤,这点粮食要从12月底吃到明年6月。当然,这只是干部在办公室里算账,扣除浮夸后再经过层层尅扣以后,吃到社员嘴里的‰低于这个数字。这里说的还是带壳的原粮。青菜、胡萝卜已经吃光。孙海光看了几个食堂,看到一斤米放了13斤水,粥实在太稀。因此,入冬以来浮肿病、消瘦病人数逐日上升。据38个公社统计,11月下旬为6120人,12月上旬为6973人,12月中旬为10673人,12月下旬仅27个公社就有14650人。这些数字还是不完全的。人口死亡也是不断上升。如高塍公社9月死亡44人,10月死亡49人,11月死亡61人,12月前20天就死亡66人。
江苏省到底饿死了多少人?我们可以利用《江苏省统计年鉴》中人口资料作一下推算。设某年平均人口为上年底人口和当年底人口的平均数。1959、1960和1961年三年江苏省的平均人口分别为4273.89万、4267.59万和4244.52万,三年的人口死亡率分别为14.55‰、18.41‰和13.35‰,而1957年的人口死亡率为10.26‰。以1957年的死亡率作为正常值,则可计算出这三年间非正常死亡人口分别为18.33万、37.78万和13.12万,合计则为69.23万。(此外,由于饥饿,妇女闭经、子宫下垂,出生率下降,出生人口减少。采用同一套数据进行计算,三年少生人口202.89万人。二者相加,则是大饥荒结江苏省人口的损失为272.12万人。
《中国人口·江苏分册》一书中记载的人口数据和《江苏统计年鉴》略有差别。依据这套数据计算所得,大饥荒三年中,江苏省非正常死亡人口为63.79万,少出生人口192.06万。大饥荒使江苏人口的损失为255.85万人。
综合两本书的数据计算的结果,可以近似的认为,大饥荒期间,江苏省非正常死亡约70万人,少出生约200万人。大饥荒使江苏人口损失约为270万人。
这两本书中的数据都是官方数据。显然,上述计算结果是最低数。
六、政策放宽 形势好转
由于贯彻中共中央两次郑州会议精神和落实中共中央12条政策,扭转了急于向共产主义过渡的一些作法,同时放宽了政策,实行了“三包一奖四固定“的政策,农民种自留地也放松了,1960年底到1961年初先后恢复了农村集市贸易。到1962年,江苏农村情况开始好转起来,从集市贸易上可见一斑。各地商品上市量由少到多,成交量由小到大,集市价格多数回落。到1962年夏天,过去市场看不到的东西现在有了,过去很少的东西,现在多起来了。市场上多年不见的生薑、百合、荷藕、荸荠、芡菇、以及家庭副业小商品都有卖的。6月份上市品种比上年同期增加60%左右。吴江县震泽公社的集市情况如表6-2。
表6-2 吴江县震泽公社集市情况

1961年二季度 1962年二季度 比上年同期增减
水果 1217(担) 2819(担) +131.6%
鲜鱼 338(担) 883(担) +161.24%
家禽 2701(只) 5281(只) +95.52%
菜兔 2015(只) 10286(只) +410.97%
鲜蛋 12115(担) 16576(担) +30.37%
绵羊 1003(只) 4521(只) +350.47%
资料来源:江苏省人委财办秘书处:《金沙等六个集镇集市贸易的情况调查》,1962年7月15日。
这些商品不是农民吃不完才拿到市场上去卖,而是急需用钱。到集市来买东西的大多是城镇里有工资收入的人。1961年集市贸易价格很高,比国家牌价高出很多倍,当时有“一个八级工不如一捆葱”的说法。随着上市东西增多,价格逐渐下降。集市价格和国家牌价之比可见表6-3。
表6-3 吴江县震泽公社集市价格与国家牌价之比(%)


畜禽蛋鱼 蔬菜类 日用杂品 生产资料 柴草类 鲜果类 苗禽苗畜
1961年初 347% 374% 167% 200% 87.7% 265%
1961年5月 311% 291% 174% 222% 277% 223% 327%
1961年6月 275% 364% 187% 236% 282% 153% 328%
1962年5月 249% 289% 213% 313% 306% 173.3% 260%
1962年6月 197% 184% 208% 347% 248% 130% 222%
资料来源:同表6-2。
从表6-3可以看出,食品类的价格是随着产品的增加是下降的,由于社员种自留地和自养家禽家畜的积极性提高,生产资料格和苗禽、苗蓄的价格上升。由于解散食堂,社员恢复了家庭生活,日用杂品和柴草类价格上升。

墓 碑(七)

 第六章 富饶的饥馑

江苏省位于中国东部沿海的中心,地形以平原辽阔、地势低平、河网稠密、湖荡众多为特征。江苏省因气候适宜、资源丰富,历来是中国最为富饶的省份之一。这里是鱼米之乡,历史上很少闹饥荒。和其它省份相比,这个省居民的生活水平较高。人们称江苏省为“富饶的宝地”。
在1958年到1961年间,江苏省这个富饶的地方也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当然,和河南、安徽、四川、甘肃、贵州、山东等省相比,饥荒程度要轻一些,但广大农民也遭受到严重的摧残。
一、江渭清奉命行事
江苏省委第一书记江渭清是一个比较稳当的人,也是一个熟悉“党文化”的老练政治家。在毛泽东面前,他察言观色、审时度世,估计不会带来危险的情况下,有时还能挡住毛泽东某些不合理的要求。如,在反右斗争中,毛泽东曾希望在江苏省委常委中抓出右派,事后还派彭真到江苏传达对江渭清“打招呼”,说江“右”。江渭清还是挡住了,在省、地、县几级主要领导中一个右派也没有抓。全省抓了13349名右派,约占全国右派分子总数的2.4%。江渭清在他晚年的回忆录中,对他的“右”,对在毛泽东面前敢讲真话的事,写得绘声绘色,对“三面红旗”危害江苏的事,也写了一些,但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淡化。从现存的档案中反映,江苏省在大跃进和随之而来的大饥荒年代,问题还是相当严重的。不过,与其它省相比,江苏在大跃进中并无自己的“发明创造”。对中共中央的指示,江苏省虽照办不误,但不走极端。江苏没有兴办如甘肃引洮工程那样耗资巨大、劳民伤财且毫无效益的超级水利工程,也没有像河南、山东、安徽、广东、甘肃、青海等省那样,揪出省级主要领导干部作为批判“右倾机会主义”的靶子。江苏省放的各种“卫星”比较少、也比较小,因此在三年特大经济困难期间,江苏省的“非正常死亡”的比率也比有些省份少。
1958年5月5日,在北京召开全面发动大跃进的中共八大二次会议。江渭清在这次会上代表江苏省委作了发言,发言的题目是《政治挂帅,以生产为中心,带动各项工作一道前进》,他着重介绍了江苏的“跃进”形势,说全省广大干部、群众已树立起“要跳、敢跳、能跳”的跃进思想,以“苦干、实干、创造性地干”的精神,掀起了“大跃进”的热潮。并列举了当时的一些豪言壮语,诸如“政治挂了帅,生产飞上天”;“干部能下海,我们能擒龙”;还有一些新编的顺口溜:“志气比天高,干劲冲云霄;掏干大海水,切断荒山腰;就用这股劲,实现四十条”等,借以说明江苏人民势如破竹、敢作敢为的精神。
5月8日,中共江苏省委发出通知,要求立即在全省范围内大张旗鼓地开展一个学习和宣传党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的运动。5月23日,中共八大二次会议闭幕,江渭清立即返回南京,马上部署筹备召开江苏省委三届八次扩大会议。这次会议实现了“三大突破”:“一是大破了农业生产不能高速度发展的迷信,肯定了农业可以‘一翻再翻’;二是大破了办工业的神秘观念,地方工业可以自力更生大发展;三是大破了对科学技术和科学家、技术人员的迷信,地方也可以大办科学研究和高等教育事业。”会议结束后,一场大规模的宣传鼓动大跃进的运动迅速在江淮大地掀起。
南京市有20万人参加宣传大跃进的活动。所有宣传员、报告员全部出动,各种宣传舆论工具积极配合,文艺、歌舞、曲艺、黑板报、墙报、标语、有线广播、宣传车、展览会纷纷上阵。在强有力的政治鼓动下,工农商学兵和街道居委会全都行动起来,基层细胞进入了高度亢奋状态。江苏各个城镇的职工、学生和居民纷纷上街,敲锣打鼓。4 月27日,南京市玄武区举行“火炬歌唱大游行”,数万与会者齐声高唱《东风压倒西风》等三首指定必唱的歌曲,载歌载舞,表示热烈拥护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当时人们确信大跃进可以带来幸福,他们的这种态度是真诚的。
当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提出了“吃饭不要钱”和“放开肚皮吃饭”的口号。江渭清觉得,这样的口号明显过头了,尽管在“大跃进”,还没有这个物质基础嘛!所以,当中央分管农村工作的谭震林副总理来南京视察工作时,江渭清向他说:“谭政委,光放开肚皮吃饭,不搞生产也不行,还要加一句:鼓足干劲生产。”谭震林采纳了江渭清的意见。后来的“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就是他视察江苏“大跃进”以后提出来的。在“共产风”中,有的提出“人民公社应当有计划有步骤地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剩余”、实行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和共产主义的“各取所需”相结合的原则进行分配,将社员自留地和私有林木、耕畜、大中型农具等统统收归公社所有。全省组成了132个“民兵师”,农民实行了军事化。在“生活集体化”的口号下,全省各地大办公共食堂,农村绝大多数人都到食堂吃饭。有的地方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的口号下,盲目蛮干到了离奇的程度,如“农田深耕”从几尺到一两尺,“试验田”以白糖作肥料“夺高产”;密植“越密越好”发展到几亩水稻移并在一起,以“并苗移栽”制造假“卫星”等等。
江苏省的大跃进也是从兴修水利开始的。江苏省委要求实现“三年全省水利化”,在严寒刺骨的风雪中,数百万群众在全省各水利工地奋战。民工往往每天劳动长达12-15 个小时,甚至更多。1958年3 月,分淮入沂,淮水北调工程开工,这是当时江苏历史上最大的水利工程。在准军事化的管理下,一年共挖掉34亿土石方,如果包括农田水利部分,江苏全年共完成43亿土石方,相当于1957年的13倍。
在1958年3月的成都会议上,毛泽东听各省省委第一书记的汇报,毛泽东一边听江渭清汇报,一边插话。当江渭清讲到江苏今冬明春水利建设准备搞3亿方时,毛插话说:“吴芝圃讲搞300亿万,我看得死3万人;曾希圣讲稿200亿方,我看得死2万人;渭清讲3亿方,可以一个人不死。他们那是虚夸。”看来毛泽东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但江苏不是搞3亿方,而是搞了43亿方。所以还是死了人。
1958年8月,中央政治局在北戴河举行扩大会议,发表了会议公报:“号召全党和全国人民用最大的努力,为在1958年生产1070万吨钢,即比1957年产量535万吨增加一倍而奋斗。”
  江渭清在参加北戴河会议期间,于8月20日专门就大炼钢铁问题同省委通了电话,提出了三点意见,要求各地、市委立即认真研究,坚决贯彻执行:一是要把今年全省15万吨钢的任务,按18万~20万吨的要求来保证完成,只准超过,一斤也不能减少。二是今年只剩下四个月了,各级领导决不能向困难低头,炼钢所需要的煤、焦,要及时加以解决。三是各地、市委第一书记,有钢铁生产任务的县委第一书记,都要亲自抓钢铁生产,农业由其他书记或常委去抓。这就是所谓“钢铁元帅升帐”。大炼钢铁运动以军事化或半军事化的管理方式推动的。
北戴河会议一结束,江渭清就赶回南京,进一步部署钢铁工作。当时,钢铁生产进展缓慢,连续几个月都没有完成预定任务。江渭清十分着急,他在9月2日召开的市委书记电话会议上强调,9月份一定要超额完成计划,保证全月完成5.5万到6万吨生铁和2万吨钢的生产任务。
当时形势逼人。全国已有6个省日产生铁1000吨以上,其中湖南达到3000吨,河南达到1.8万吨,而江苏才910吨多一点。中央决定9月23日召开全国大炼钢铁电话会议。江渭清急得没有办法,抢先召开地、市委书记电话会议,要求全省力争在9月22日突破口产生铁3000吨,29日放出个“大卫星”。什么叫“大卫星”呢?当时,日产生铁突破5000吨是“小卫星”,8000吨是“中卫星”,如果在国庆节那一天宣布江苏日产生铁突破1万吨,这就是“大卫星”。
对于“大炼钢铁”中大放“卫星”,任务一天比一天加码,指标像天文数字一样翻了又翻,江渭清和省委的其他领导人在思想深处是不赞成的,但又不好公开反对。1958年9月20日,毛主席在张治中、罗瑞卿、曾希圣陪同下来南京视察“大跃进”形势,江渭清到中山陵毛下榻的地方汇报工作。毛主席在听取汇报以后,指示他们要一手抓工业,一手抓农业,提醒他们不要因为大办工业,放松了农业。同时,他又提出要江苏搞I00万吨铁,问江渭清能不能完成?江渭清说搞不到这么多。事实上,群众性“大炼钢铁”效率低,质量差,人力、物力的浪费从一开始就十分明显。所以江渭清又说,像这样全民炼钢铁,说句不好听的话,叫“劳民伤财”。毛主席听江渭清这么回答,就说:“不谈了,明天再谈。”
第二天,毛主席把省委书记处的几位领导人都找去,说:“我要江苏搞100万吨铁,渭清讲搞不到。顺元,你什么意见?”刘顺元愣了一下,回答说:“渭清同志是班长,班长怎么说,我赞成。”毛主席就问:“惠浴宇,你什么意见?”惠浴宇回答:“我同意顺元同志的意见。”毛主席又说:“江渭清不但说搞不到100万吨铁,还说这是劳民伤财,你们也同意吗?”见大家都不开口,毛泽东就问江渭清:“渭清,你还有什么意见?” 江渭清说:“主席,我们千方百计去搞,能搞100万吨更好,实在搞不到,就请您派人来检查我的工作。”毛主席说:“好,就这么办。”
江渭清觉得,向毛主席、党中央讲真话,讲确实存在的困难,这是应有的责任,但“大炼钢铁”是当时全党的大局。他这个第一书记不抓不行。为了争取建国九周年到来之际,放出日产万吨生铁的“大卫星”,全省各级党组织和政府机关都动员起来了,成千上万的干部带领群众日夜奋战,砍树挖煤,找矿炼铁,连铁门铁栏杆都拆下来炼铁了,美其名曰“找米下锅”。在所谓“小土群”齐上阵的口号下,堆起了数不清的小土高炉、小土焦炉,到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新华日报》有个报导:9月30日“3万座土洋高炉烈火漫天,400万钢铁大军激战炉前”。据统计,当时全省一度动员了将近700万人炼钢铁,不仅有整劳力,而且有半劳力和未成年的孩子。国庆前夕,终于放出了日产生铁10073吨、烧结铁4000多吨的“高产卫星”,成为全国九个“万吨省”之一。
如此不惜代价地“大炼钢铁”,浪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事后江渭清算了一笔帐,1958年“大炼钢铁”中,全省高炉利用系数平均只有0.5左右,炼一吨铁需耗煤五六吨至七八吨,炼出的铁许多不合格,钢大部分是土钢,根本不能用。所建上万座小高炉,只有个别的保留下来。直接经济损失更是惊人。全省土法炼钢炼铁共计亏损14109.6万元,省里补助9000万元,其余部分均由各地从地方财政中抽钱填补。
为了实现“生活集体化”,全省一度办起30万个食堂,在食堂吃饭的占农村总人口的97%。当时,中共江苏省委已经发现,这样大呼隆吃食堂,管理困难,浪费甚大,弊端甚多。还在1959年春夏,省委就同意一些地区提出的经过群众讨论、本着自愿的原则,可以把口粮分发到户,实行社员回家自炊自吃的办法。但是,庐山会议以后,刮起新的“共产风”,把这些做法当成“右倾”,加以批判。一些停办的食堂,被迫重新开伙。1960年春统计,全省共有农村公共食堂16.8万个,参加农户48万户,占农户总数的55%。
在贯彻庐山会议精神的过程中,各地都找彭德怀在本地的代表人物。柯庆施在庐山会议结束时,曾向江渭清提出要批评刘顺元,暗示刘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刘顺元是一位老资格的革命家,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以后,他被派往被苏军占领的旅大任副书记、第二书记。当时的苏军横行霸道,军纪极差,强奸妇女,抢劫财物,苏军领导人则是大国沙文主义。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刘顺元多次抵制了苏军的恶劣行为。1947年9月17日,旅大苏军总司令宣布将刘顺元“驱逐出境”,并被带上了“反苏”的帽子。1948年8月,刘顺元任济南市委书记兼济南警备区政委。斯大林得知刘顺元还担任要职,十分不满。1949年7月,刘少奇访苏时,斯大林对他说:“你们中国有个刘顺元,在旅大时对我们苏联很不友好,据说现在还得到你们的信任,我希望在今后的合作中不要再出现刘顺元这样的人。”刘少奇回国后令刘顺元写了检讨,并降三级使用。1953年斯大林逝世以后,刘少奇找到了刘顺元,并于1954年9月,任命他为中共江苏省委常务书记。
刘顺元对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都是积极并充满热情的。后来,他感到从合作化到总路线、大跃进、公社化,工作中的问题越来越多,风气越来越坏,很有意见,曾经公开批评过“三六九干部”、“风马牛干部”。“三六九干部”是指不干实事,只会在嘴上卖弄“三面红旗”、“六亿人民”、“九个指头”,以势压人的干部;“风马牛干部”是指见风使舵、吹牛拍马的干部。这些话传到了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那里,所以柯想批判刘顺元。江渭清没有按照柯庆施的意见办,他向柯解释,说要看通篇文章、报告讲的是什么,不能凭一句两句话就说有什么问题。如果省委常委里有人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要批先批我,我是班长嘛!我不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他怎么会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呢?就这样应付过去了。当年秋天,毛主席乘坐专列路过南京,在列车上召见江渭清和省委其他负责人,并询问了“反右倾”情况。江渭清向毛汇报说:我们有“右倾”思想,但没有“分子”。譬如对1958年放农业”高产卫星”、“钢铁卫星”,我和其他常委同志都说过那是“吹牛”,但不是否定总路线、大跃进,而是反对浮夸虚假。这样,从江苏省委到由省委管理的各地、市、县委的主要领导人,都没有划“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但不归省委管理的基层党员干部,被划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还是有的。全省戴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帽子的党员、干部等254人,占参加运动的党员总数0.2%,比当时中央所作的全国大约占2%的估计少得多。
但是,大势所趋,全省从上到下还是层层搞了“反右倾”运动,进入大跃进第三年,即1959年底到1960年春夏,在煞“五风”时开始制止的“左”的错误做法、浮夸不实的口号,又重新出现。一些地方提出在三五年内实现人民公社“由基本队有制过渡到基本社有制”;已在实践中证明行不通的农村公共食堂又被视作“有助于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新生事物”而大加提倡;还有的提出要建立“城市人民公社”。与此同时,工业方面一度下调过高的指标,被批为“右倾”;农业指标则由下调变为上调,一些地方重新提出要像1958年那样,“争上游,创奇迹”,“竞赛评比打擂台,现场会议插红旗”,不顾实际,盲目蛮干。
如此“反右倾,鼓干劲”的实际结果是,1960年农业全面减产。全省原计划1960年粮食总产380亿至400亿斤,实际只完成191.96亿斤,比上年减少6.58亿斤,还低于1952年199.5亿斤的水平;棉花600万担,实际只完成248.5万担,比上年减少93.1万担,低于1953年294万担的水平;钢铁、原煤等,均远未达到计划指标。
由于高估产、高征购,从1959年秋冬开始,各地农村就出现了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浮肿病、大量人口外流和非正常死亡现象。1960年春夏,情况更加严重。这年2月,省委向周恩来总理报告,全省城市浮肿病患者共有12.6万人。另据镇江、扬州、徐州、淮阴四专区和南京市不完全统计,农村外流人口达14.8万余人。到6月份,省卫生厅统计,全省共有89.2万余人次患上了浮肿病和消瘦病。一些地区人口大量非正常死亡。以宝应县为例。从1959年冬到1960年4月,该县先后死亡35391人,占农村人口总数的6.2%。在这些死亡人口中,除一部分属于正常死亡,大多数是因为缺粮而饿死的。多年没有出现的弃婴现象也出现了,而且为数不少。宝应城内拾到的弃婴就有927名,其中死婴153名。
二、这里“五风”也成灾
  2002年,我专程到江苏调查大饥荒的历史。从六十年代的历史资料中可以看出,江苏大饥荒的情况比《江渭清回忆录》中说的要严重得多。
  1958年开始,江苏各地像全国其它地方一样,刮起了共产风,浮夸风、强迫命令风。这一股股歪风给广大农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1958年,扬州地区全地区共建立了123个农村人民公社,比较多的是5000户到20000户的大社。在并社过程中大刮“共产风”。“粮棉到处抛,农具、耕牛无人要,田头、仓库乱糟糟”,“吃饭不要钱,劳动不记分,多做少做都一样”。自留地收归集体,见树就砍,把社员家庭的猪、羊、鸡、鸭、房子、家具、都归集体所有。有的干部公开宣传:“一切归公,连自己的骨头也是公家的。”同时实行“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把军营生活引入农村,强迫命令成风。兴化县西鲍乡三大队唐朱社(原高级社),108户,452人,1958年9月将363间民房全部拆光,拆下的材料用来修水利、盖食堂、造窑厂和建大队部。这边开会,那边拆房,社员在一边啼哭。房子拆后,一部分社员在搭建的19间草棚子里居住,有的住在小船上,有的住在猪屋里,有的住在草堆肚里。靖江县孤山人民公社宁介大队有19个自然村,1113户、4956人,被强迫搬家的有370户,腾出的房子用于食堂、幼儿园、商店、农具厂等。并且要求当天晚上全部搬光,一毛不留,行动慢的社员挨了打。泰州县大泗镇把街道拓宽到汽车可以对开为标准(当时没有汽车),两边还要留人行道,强行拆掉了一批民房。
盐城地区东台县唐洋公社卢南大队自1958年以来,刮了五次“共产风”。第一场风是1958年10月大搞水利工程。当时县里提出“倾家荡产搞水利”的口号。公社党委下令去水利工地之前要“车子化”、“轨道化”,以便在水利工地上实现车子和轨道运土方。为了做车子、做轨道,组织100多人砍树,一共砍了10天,长了几十年的大树也被砍了。没有车道板,从社员家里搜出800多张长凳,锯掉凳腿。1958年,80%的人上了水利工地。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为了搭工棚,就拆社员有房子。四队杭武珍头天出嫁,第二天娘家的房子就被拆掉了,第三天带着新郎“回门”,家没有了,就在废墟上大哭起来,招来了干部一顿臭骂。第二场风是1958年大办公共食堂,拆社员的房子,拿社员的炊具;第三次共产风是1959年秋季农具改造运动,连小树都砍光了;第四次是1960年春扩建大队养猪场,又一次拆房子盖猪圈。拉走社员养的猪。猪前头被赶走,女社员在后面哭。第五次共产风是1960年6月办托儿所,需要什么都是又从社员家里拿。五次共产风弄得社员家徒四壁。曲唐公社胡庄大队共产风也是共刮了五次,但内容不同。第一阵风是大办钢铁;第二阵风是深翻土地,大搞绞绳犁;第三阵风是“四集体”和“十个不要钱”(四集体:集体吃饭,集体住宿,集体劳动等。十个不要钱是吃饭、吃菜、洗澡、看戏、看病、上学等);第四阵风是“倾家荡产搞水利”;第五阵风是大办万头养猪场。刮共产风时对劳动力“一平二调”,命令一下,说走就走。一个社员正在理发,头才剃一半就被干部拉走。吴金才等9个社员正在用船到曲唐拉粪,半路上干部让他们丢下船拉走,船再也没有找到。
1960年11月16日,淮阴市五里公社八大队省委工作组提交的一份报告中介绍了“共产风”、“命令风”、“浮夸风”、“干部特殊化风”的详细资料。现摘引部分如下:
  五里人民公社在第八大队举办的万头猪场,三年来无偿调用第八大队集体和社员个人的现金、物资、粮食、劳动力、耕牛、猪子、农具等折价达24300元,相当于全大队去年分配给社员收入总额的80%,相当于今年预计分配给社员收入总额的90%,向其它大队调用的东西也很多。盖猪舍就拆社员的房子,砍社员的树,调社员的砖头,砍社员的芦苇;没有猪就把大队和社员的猪调来;需要劳动力,就叫生产队派工;没有土地就让生产队划拨。...共拆去社员房子37间,砍树51558斤,大前庄一个生产队就砍了1000多棵树。第六生产队社员周国柱是一个穷母孤儿户,被砍掉树木48棵。社员房子被拆、树被砍,虽然心中不满, 还得放着鞭炮、喊着口号,把木料、砖头送到猪场。从去年11月底到今年3月底,八大队经常有50%-70%的劳动力被抽去建设猪场。第三生产队和第五生产队由于没有劳动力收获,六七万斤山芋烂在田里。这个大队去冬今春既没有冬耕,也没有积肥,六、七月间,遍地皆草。
这个万头猪场里的生猪大量死亡,仅今年1月份就死了150多头。现在只剩下生猪170头,还难以养活。
 这篇报告中提供的在生产中强迫命令和瞎指挥的事例也是很典型的:
  命令风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生产上有关播种面积、作物布局、播种规格、技术措施、种子选择等,统统由上级命令决定,生产小队和社员无权过问,不得因地制宜;二是干部任意打骂社员群众。
今年春天,市委召开了一次有公社书记、大队书记出席的春播现场会议,强调大面积连片种植,规定玉米行距六、七、八寸,株距四、五、六寸。市委书记刘如高在大会上大喊大叫地说:“你们就这么干,如果出了问题杀我刘某的头,如果你们不执行就杀你们的头!”五里公社第二生产队因没有执行上述规定,公社就召开辩论会把大队书记斗争了一番。第八大队按照上级指示,确定一、三、四小队是“山芋区”,六小队是“饲料区”,第一生产队共有土地470亩,硬要他们种250亩山芋,结果玉米和山芋大减产,每亩山芋只收90斤,连种子也不够。第三生产队有20多亩高梁已经长到1尺多高了,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连片种植棉花的面积,硬要他们拔掉高梁,改种棉花,造成了很大损失。相反,这个小队有一片80多亩地适合种棉花,上级却硬要他们种甜菜,结果没有出苗。第五生产队有30多亩适合种高梁的地,为了连片,硬要他们种玉米,结果每亩只收玉米30斤。 
由于瞎指挥,产量大减。社员愤怒地说:“只要我们能当半个家,生产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在丹阳县大泊公社,干部个人的决定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也得照办,达不到干部的要求就“训”人是“修正主义”、“右倾思想”、“不服从党的领导”。被公社领导人“训”过的小队干部不计其数。小队干部只能被动地听指挥,不能因地置宜地安排生产。社员说:“大队干部多头多脑,小队干部没头没脑,普通社员昏头昏脑”。在麦收时,公社第二书记提出“两天突击,一天扫尾”的要求,麦子还没割完、已割的还没脱粒,又决定70%的劳动力“只准插秧,不准割麦”。生产队提出不同意见,公社第二书记说“麦子烂了公社党委负责”,还一天五个电话会议、四次电话检查,强迫下面按他的意见办事。结果很多青麦被割掉了,7000多亩小麦霉烂。
常熟县莫城公社是共产风比较严重的一个公社。据中共苏州地委调查,这个公社“平调”的物资按最低价格计算,总值达57.5万元,平均每户损失82.5元。被“平调”的有耕牛、农船、农具、房屋、家禽、猪、粮食、家具、柴草、现金等。被平调的财产用于大钢铁、大兴水利、发展集体经济、盖礼堂、盖办公楼、修干部宿舍等,也有一部分被干部混水摸鱼据为已有。“一平二调”是在强迫命令下进行的。群众稍有不满就扣政治帽子“姓共还是姓资?”、“对党是什么态度?”、“促退派”、“老右倾”等。公社要东西时“一条线”(电话)、“一个印”(通知)、一声命令,要马上送到指定地点。如果生产队干部稍有抵制,还有“四个法宝”:辩论斗争,靠边休息、撤职查办、劳动改造(公社自办的劳改队)。公社要盖礼堂,一天开三次广播会,说:“北京盖人大会堂全国支援,公社盖大礼堂全社支援”,要下面按时送砖送瓦送木料。为了完成任务,闯将大队五小队三个自然村一昼夜拆得片瓦不留。有的社员还在床上睡觉,拆屋队就上房揭瓦。农民说:“共产风是龙卷风,是破产风,刮一阵,穷一次。
由于大量拆民房,使不少地方居住很困难。扬州地区1958年有房350万间,到1960年7月只有300万间。其中,因1958年到1959年水利民工要自带工棚,拆掉房屋12万多间,搞居民点和工具改革拆掉房屋53000间,办养猪场拆了5万多间,机关单位占用民房24万多间,办社队工业占了15000多间,大队办公室占了50000多间。食堂占用13万多间,粮库占用35000间,民办学校占用25000多间。江都县高徐公社1958年建大礼堂9座,都是拆民房盖的。民房拆得多盖得少,大批农民无房住。兴化县有14110户没房住。高邮县二沟公社合兴大队芦家小队21户65口人只有三间大房,四间小房。有的农民只好露天过夜。
  建湖县天美公社郑南大队在1956年成立农业生产合作社时曾经是一个富社。1958年10月,建湖县委书记陈豫华在南京开会时打来一个电话,要各地一定把粮食产量报上一千斤。当时早、中稻已登场,产量已成定局,许多人感到为难。支部书记孙喜来在郑南小队开了一次现场会,叫胡达成把五、六亩田的稻子堆在一个场上,说是一亩田产的,并且“验收”,结果产 量达到了1340斤,以此为样板,让各地向郑南大队看齐,这样,建湖就成了“千斤县”。 1958年陶明任工区书记时,汇报粮食产量只准多报,不准少报。结果有的报亩产1000斤,有的报2000斤,有的报1万斤,两万斤。最后,小队长沈文柏报了15万斤。陶明表扬沈文柏,说:“还是沈文柏气魄最大”。 1959年大队粮食核实产量为60万斤,但公社党委书记朱士凯一定要按73万斤算,结果全大队30多天没粮食吃,造成社员不正常死亡50多人。这个公社1956年粮食产量是127万斤,1959年降到60万斤,1960年预计53万斤。粮食减产,社员收入下降。社员编了顺口溜:“入社好几年,得了块半钱,打斤油,称斤盐,余下买包烟,回家和老婆吵了大半天。”
常熟县莫城公社1959年全社水稻平均单产实际是605斤,而公社偏要各大队按800斤的产量制定分配方案。结果征购多了,社员口粮少了。没有粮食,就在小队和社员中反瞒产私分,硬分配任务:强迫不同生产队的社员承认每人偷吃了200斤,300斤,400斤,甚至500斤。群众思想不通,干部带头承认。公社副书记陈根兴、副主任张甫生分别承认了自己偷吃了400斤和800斤。社员说:“浮夸风让人人都戴上了賊的帽子。”
常熟县的浮夸是在“核实产量”的名义下进行的。1959年10月14日,常熟县委在《关于开展核实丰产运动的情况报告》中说:全县“出现了千斤以上的公社4个、大队53个、小队687个。”是怎样“核实”的呢?请看白茆公社。在这一年收割中稻的时候,常熟县委书记和白茆公社书记在白茆召开了“核高产、立标兵现场会”,用“加压力”的手段,弄虚作假,确定十一大队七小队是中稻千斤小队,然后让各队以此为“标杆”报产量,产量越报越高。县里又开全县大队、小队会计会议,让会计们“核实”产量,会计会上报的产量更高。县委认为会计“觉悟提高了”,让阿各公社书记到车站去欢迎会计“胜利归来”。产量报上去了,为了找到粮食,就大反“瞒产私分”。这样做的结果是,“死亡率上升,出生率下降,人口减少”。
六合县瓜埠公社保江大队1959年本来只产粮食96万斤,大队党支书马其银却上报产量为107万斤。上级就按107万斤下达征购任务。征购任务完不成,就到社员家挨户搜查,把自留地的粮食、口粮全都搜走了。社员只好吃野菜充饥,造成了浮肿、死亡、外流和弃婴。农民说:“干部浮夸,我们浮肿”、“干部说大话,我们送小命”。
三、干部横行乡里
在江苏省档案馆,我看到一份1960年7月间一份“整风整社”的会议简报。不少发言者一针见血。双圩公社团结大队社员代表唐汝贵说:我们真像小媳妇,一句话说不到,大队干部就批评“你破坏”,“你造谣”,“你是右派”,“你落后”,“你右倾”。这些帽子都吓死人。还动不动就说,“要辩论你!”兴西公社南沙大队社员代表史增祥说:田里忙得要死,秧栽下去还没醒棵,草长过秧头不让我们去除草,却让我们去熏土。我对干部说,要先除草,后追肥。他说:“你不听党的话!”吓得我再不敢讲话了。有的社队干部打人,骂人,绑人,扣饭,任意摧残社员。双圩公社曹杨大队代表说:我们那里的支书、队长狠得不得了,群众背后称他们为“活阎王”。安丰公社仇家大队社员仇正安身体不好没有参加劳动,干部不让他吃饭。一天早上仇正安已经把粥打回去,又被干部倒下来。仇正安回去就上吊死了。海南公社蔡新大队代表李洪德说:“干部浮夸,我们浮肿。” 双圩公陆祖大队代表反映,这个大队的支部书记王某,大哥当副业主任,二哥做大队长,老婆做出纳会计,家属一共14个,个个都不下田。社员说:我们过去养地主,现在养干部。
扬州地区江都县黄思公社17名党委会成员亲手打过人的占53%,7名常委中有4人亲手打过人。副书记陆某向下面干部说:“不打人就是右倾”。从1959年下半年算起,动手打人、吊人的干部就有228人,占干部总数的47.5%,被吊打的群众1602人,打伤多人,打死12人。这个公社三联大队的14名干部就有13人打过人。民兵营长张某一连打了73人,打死2人。孔北生产队共37户,被打的有32户。摧残社员的手段极为毒辣:穿鼻孔,跪田头,脱衣挨冻,火烫手心,针穿指甲,把人吊起来再在颈上挂重物,等等。建湖县天美公社郑南大队的五个大队干部打过社员近90人。在强迫65岁的女社员劳动时,又拖又拉,还用牛屎堵觜。18岁的女社员胡二保劳动不合干部的要求,被罚脱光衣服,只穿短裤头在田间挨冻4个小时。这个队干部常用扣饭的手段来处罚社员。有20多位社员被扣过饭。这个大队自公社化以来没有给社员分过钱。1960年夏收后分过一次,但社员所得极少。有人编顺口溜:“入社好几年,得了块半钱,打斤油,称斤盐,余下买包烟,回家和老婆吵了大半天。”而干部享有特权。社员的顺口溜:“社员苦做死做,没衣没裤;干部场上站站,有肉有饭.”干部还可以随意挪用公款,而社员有急用苦苦求干部,也拿不到钱,社员说:“书记要钱手一伸,会记拿钱不作声,社员要钱两腿奔。”
兴化县夏家大队自从办了高级社以后,连续三年没有给社员分配,,社员的农具折价一文未给,社员的家具要拿就拿,社员的房子要拆就拆,社员的家庭要搜就搜。在1958年8月成立人民公社时,把洋(脚)车、船、犁等大中小农具和社员自养的猪、禽实行了大集中。为了建居民点,大拆房,大砍树。共拆房了70间,庄子周围的270多棵树全部砍光,一棵不留。九月底、十月初,正是秋收大忙季节,却把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劳动力调到白山去种麦、到宦家去砌居民点,时间长达三四个月之久,结果粮食“大丰产没有大丰收”。平均亩产只有279斤,却向上报亩产1600斤。大队饲养的400多只鸭子,被干部吃掉了300多只。一年间,干部仅夜宵就吃掉大米500多斤。社员没有饭吃,有的干部是“一人当官,四户冒烟”(自己、姐姐、岳父、姘妇)。社员住房只拆不盖,住房从422间减少到229间,减少了42%。到了1959年冬和1960年春,走进庄去,只见残垣断壁,通天破屋,废般坏车,触目即是。社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社员无床无被,无垫无盖。社员说:“到了夏家,从人的脸色就可以分出谁是干部,谁是群众。干部没有面黄肌瘦的。大肚子,生小孩的,都是干部家属。”从1959年腊月27日到2月28日,食堂72天没有开饭,造成人口外流和死亡。非正常死亡56人。1960年1-3月,食堂又是六七十天不开饭,又造成大批非正常死亡。1957年,夏家大队人口从939人降到858人。在这期间,死了162人(1959-1960年间死了142人,生了81人(1959-1960年间生了21人)。
据1960年秋初步统计,吴县东桥公社有41%的干部犯有强迫命令、违法乱纪的错误,有1284人受到他们的伤害。从1960年1月24日到8月5日,发生非正常死亡事件20起,其中已经查明被干部逼死人命的有6起。有些坏干部横行霸道,任意扣粮、扣钱、罚工、罚饿。公社党委委员兼一大队党委书记李某,1960年1月,在“消灭小自由”的口号下,抄家44户,夺去了77%的家庭锅子,处罚了51人,斗争了10人,有4人被逼自杀(其中二人获救)。五好社员查小妹被抄家时搜出了一点大米(这是查小妹省下的口粮,留给小孩做粉吃的),让查小妹交待。查小妹有口难言,上吊自杀。她死后小孩无人照顾,不久也死去。公社党委副书记鲁某,在他分管的第9、第12和第13三个大队里,打了40多人,罚饿101人,罚款1158元,罚粮200斤,罚工102次,抄家121户。他还指使小队干部没收社员的多种财物,铲掉20多处自留地,夺走28户的锅。这个公社的领导人认为,“凡是自留地种好了的地方,大田定要荒掉”,所以,他们强迫社员把自留地里的肥土挑到大田里去。
六合县瓜埠公社保江大队副大队长谢某自己经常多吃多占,谁对他的行为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就对谁报实施复,先后打过15人,停伙22人,逼死两人。社员卜金奎曾批评过谢某特殊化,谢某不让卜吃饭,还用棍子打卜,卜气得把碗和饭票摔在食堂地上,说:“我不活了,不给吃,反正也是死!”谢说:“死就死,死了少一个懒汉!”卜回家后就上吊死了。谢还说:“死了活该!”保江大队勤劳小队60岁的饲养员员张昌荣,双眼失明,队长郭某为了让自己的姐夫当饲养员,让张下田劳动。张不下田就扣他全家的饭。张一到食堂打饭就挨打,一共挨打了10多次。张没办法,就偷了队里的东西,又挨了一顿毒打。张只好到瓜埠街上讨饭。1959年大年三十晚上,张死在滁河岸边的草沟里。这个小队12岁的小女孩林小絮子,体弱不能上工,队长郭某硬要她上工。林小絮子每天只吃二两粮,饿得不行就到田里偷萝卜吃,被打得头破血流。不久,林小絮子死去。她的母亲周秀英也被队长打过22次,经常被扣饭,有一次几天不给饭吃,不久也饿死了。社员林海州,因患哮喘病,病情严重时不能上工,经常被队长郭某停伙,停伙时他只好到瓜埠街上讨饭。有一次,林饿得倒在街上。家里人把他抬回来就死了,临死前说:“叫队长给我吃些!”郭听到后骂:“吃你妈的屁!早死早好!”保江大队大小队干部共41人,除了一个小队长没打过人以外,其他都打过人,全大队的劳动力28%的劳动力都挨过干部的打。干部对社员如狼似虎,自己却多吃多占,贪污腐化。社员说:“过去养肥猪,现在养干部”。对集体财产,级别越高的干部控制权越大。社员说:“公社干部要钱张张口,大队干部要钱伸伸手,小队干部要钱得研究,社员要钱磕破了头”。
干部们对群众作风十分恶劣,却坚决执行上级指示。瓜埠公社保江大队党支部书记马某就是一个典型人物。他“15岁参加土改斗争,为了组织高级社,他和地富反坏分子进行了无情的斗争,这时他打人的作风发展了起来。每月要打二三十人,有时每天要打几个人”。但是,他“听党的话”,“为了算帐兑现,他可以几夜不睡觉,为了检查备耕生产,他可以少吃一顿饭,备耕的中心任务是保养耕牛,他连夜不睡觉跑遍全大队所有牛棚检查耕牛,春节后,县委号召消除赌风,他一连几夜不睡觉去抓赌”,“他开会老坐在公社温书记旁边,看脸色行事。温书记说,1960年丰收,他也说,粮食多。温说,试验田可收5万斤,他便说,5万斤不多。温说,麦子要赶快割掉,他马上回来命令社员:青的也得割”。他所在的大队一再谎报产量,卖过头粮,直到这个大队发生严重的肿病(201人)、死亡(75人)、弃婴(22个)、外流(13人)时,他还谎报有3万斤粮食。另据省委检查团扬州分团报告,农村干部中“积极工作,执行上级决议,搞试验田,干劲大,热情高,...这是普遍的、主要的情况。....根据靖江县孤山人民公社大队排以上的102个干部调查,88%的干部能积极工作,坚决执行上级决议,这是取得大跃进和重要因素之一”。
四、粮食短缺 物资匮乏
  《江苏五十年》一书的“综合篇”中谈到,1958年开始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使得高指标、浮夸风和“共产风”泛滥起来,粮食连续三年减产,一批工厂下马,集市物价猛涨,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都遇到了特大困难。
江苏省的粮在大跃进期间是减产的,1960年的粮食产量只有1957年的81.8%,而征购任务一直居高不下。从下表可知,江苏省净拥有粮食连年下降。表中“净拥有”等于“产量”减去“征购”再加上“销售”。在省里净拥有的粮食中包括工业用粮、饲料、种子,城乡居民的口粮。

表6-1 1957-1961年江苏粮食情况(单位:表中未注明者皆为亿斤,征购和销售都是贸易粮)

1957 1958 1959 1960 1961
产量 原粮 220.00 230.00 201.80 195.00 180.00
贸易粮 191.30 200.00 175.47 169.57 156.52
征购 65.69 74.52 74.26 58.76 44.05
销售 63.82 70.56 73.14 49.41 40.70
净拥有 189.43 196.04 174.35 160.22 153.17
总人口(万人) 4183 4258 4290 4246 4243
人均净拥有(斤) 452.86 460.40 406.41 377.34 360.99
注:产量为生产年度,征购和销售为粮食年度。
资料来源:产量、征购、销售数据取自1962年8月25日《粮食部计划司粮食资料提要》,总人口数取自《中国人口.江苏》。其它栏的数字是本书作者用上四项数据计算出来的。
江苏各地都有粮食困难的记载。
丰县1953年粮食总产量是30787万斤,1960年只有25000万斤,沛县1955年粮食总产量是34986万斤,1960年只有26000万斤。大牲畜也是连年减少。丰县1955年有大牲畜72000头,1960年只剩31000头。
1960年12月,江苏省委农村工作部干部徐慎行给陈部长和省委的一份报告中写道,这个县当年粮食清仓入库的数字为1亿7587万斤。泗阳需要的粮食是:种子3620万斤,饲料670万斤,社员口粮1亿4002万斤(11月底以前每人平均已吃掉151斤,共计8560万斤。12月1日到明年6月10日,每人每天以半斤计算,共5442万斤),城镇供应和行业用粮1500万斤。共1亿9792万斤。需要和产量相抵,还缺粮2205万斤。其中山芋4斤折粮1斤,稻谷1斤顶1斤。如果按规定山芋5斤折1斤,稻谷打七五折,则缺粮3314万斤。在这种情况下,地委还要求泗阳调出粮食1500万斤。县委多次开会研究,为了分担国家困难,不向省地委要粮,力求自己平衡。措施是:拿出600万斤榨油后的豆饼、花生饼、棉籽饼充口粮。社员平均口粮标准由半斤降为6两2钱(16进位)。这是县委定的标准,当时大家普遍认为太低了。实际上能吃到社员嘴里的远远低于这个标准。
本来口粮指标很低,各级干部还要千方百计地尅扣社员的口粮。以准阴市王兴公社为例,尅扣口粮有以下几种方式:第一,层层留机动粮。公社安排给沿河大队每人每天的口粮标准为0.4348斤,口粮总数为106514斤。但大队在向小队安排时,又从总数中扣除1万斤为大队机动粮。这样,社员的口粮降为每天0.3971斤。小分配给社员时,又扣下一部分作为小队的机动粮。第二,套包产指标,分空头粮。两淮大队每人每天口粮标准为0.5斤,但所属12个生产队山芋没有过秤,而大队是以核定山芋产量计算口粮的。因此,大队给各生产队12月份的口粮中有99800斤山芋的包产指标(折粮19960斤)。山芋过秤后,实际只产山芋63800斤,缺3500斤(折粮7000斤)是空头数字。第三,倒算过去多吃的粮,扣发今后的口粮。在口粮安排落实以前,社员多吃了一些。在安排今后口粮时,把过去多吃的也算在今后分配的指标内。第四,归户计算,分配到各户的口粮加总起来比大队分配给小队的粮食总数要少。第五,尅扣超支户和地主的口粮。两淮8队社员厉秀英等五户因人口多,劳动力少,年终决算时超支(欠队里的钱),家里拿不出钱还队里的债,队长就不发粮票给他们。此外,发给地主的口粮每人每天比社员少一两。
  尅扣口粮的情况不是个别的。1961年1月20日,省委干部李树仁在给陈副省长、逢部长、省委办公厅并淮阴市委、地委的信中反映,在王兴公社有些生大队正处于饥饿状态。沿河大队“集体加个人的胡萝卜只能吃到春节,山芋叶子只有2000斤,按每人每天半斤计算,只能吃四、五天”,连省委工作组在这个公社的28名干部也有10人患了浮肿病。李树仁在这封信说,在口粮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有的生产队还克扣社员本来已经很少的口粮。克扣口粮的方式有多种:1)公开克扣。如两淮大队第8生产队发放1月份口粮的时候,竟将占口粮总数40%的山芋干扣而不发;2)将口粮挪作它用。水利工地上每人每天补助的半斤粮食、生产队长外出卖柴吃掉的粮食都摊到每户社员家中,在发放1月份口粮时扣掉了;3)干部认为粮食有蚀耗和秤耗,在分口粮时扣除;4)干部克扣尾数。分粮食时只给社员整数,小数点以后干部留下;5)大月发小月粮。去年12月本来是31天,却只给社员发30天的粮食;6)在粮食的运输和保管中舞弊。将舞弊中损失的粮食在分配社员口粮中扣除。等等。被克扣的社员口粮有很大一部分被干部多吃多占了。李树仁在信中说,王兴公社是一个经历了四个月的三反运动、并有工作组驻扎的公社,尚且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尅扣口粮现象,其它公社就更难说了。昆山县有些地方规定:外流人口扣口粮,不出工的扣口粮,偷红花草的扣口粮,不请假的扣口粮,生病的扣口粮,完不成劳动定额的扣口粮,不在食堂吃饭的扣口粮。
农村饥荒,城市物资十分匮乏。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商业部门拥有分配物资的权力。那时名义是凭证供应,实际上,经常有证券买不到东西,有限的物资就全凭商业部门分配了。商品越匮乏,他们的权力越大。这时,商业部们就利用特权谋私肥己。1960年11月4日孙海光、邱路二人写的《关于苏州市副食品市场供应情况的检查报告》中,揭露了苏州商业部门开后门、多吃副食品、乱搞协作、铺张浪费的问题:
  苏州市商业局所属的蔬菜、水产、食品三个公司,所有干部个个开后门,多吃副食品。蔬菜公司今年1月到8月,开后门卖掉的洋芋、长豇豆、荸荠、大白菜、胡罗卜共339000多斤。该公司水果批发部1月到8月,共购进苹果2000多斤,给内部人员吃掉的就有1500多斤。水产公司114个干部1月到9月共私买鲜鱼4693斤,平均每人41斤,其中买了100斤以上的有12人。今年1月到9月,市场上欠群众肉票58万张,折合猪肉、禽肉17万斤,而食品公司内部人员购买和开后门卖掉的肉食就有28000多斤,折合肉票40多万张。该公司鲜肉批发主任夏某在今年4月份就买猪肉猪五脏96斤。金阊区菜场人员共有494人,其中参与集体私分蔬菜的就有432人,占员工总数的87.5%。原南豪街分配部主任金某、李某二人,在今年春节前私自从仓库中运走一车大白菜,“五一”节供应居民的油豆腐也被他们一夜分光。朱家庄菜场人员在国庆节每人偷分10斤藕、5斤菱、3斤毛豆。据估计,这个区每天被菜场人员分掉的蔬菜约在2000斤左右。
  孙海光、邱路的这个报告还揭露,1960年上半年,苏州市财贸部门,拿市场供应十分紧张的副食品去与无锡、内蒙古、东北等地乱搞协作。计有:肉5万多斤,鱼3万8千多斤等。在协作中请客送礼,大吃大喝。商业局去年请客76次,75桌。今年请客36次,59桌。更令人痛心的是,在严重饥荒的情况下,大量食品霉烂在商业部门的仓库里。这个报告称,半年多来,蔬菜公司由于保管不善,烂掉的食品计有:梨子15万斤,桃子2万斤,桔子2万斤,萝卜干3万多斤,猪肉及猪五脏2万6千斤,鱼虾5万斤,虾酱6千斤,皮蛋20万只。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商业部门不是做买卖的,而是国家分配物资的权力机构。没有监督、没有制衡的权力,没有不腐败的。
五、江苏也有人吃人
由于“共产风”和生产上瞎指挥,粮食大幅度减产,再加上高征购,农民留下的口粮很少。到了1959年春天,各地就出现了饥荒。徐州地委、淮阴地委、盐城地委、南通地委、扬州地委等纷纷给省委打报告,要求省委调粮食支援。靠近江苏的山东、安徽的地方政府也给江苏省委写信,说江苏省不少农民外流到他们那里,给他们增添了压力,要求江苏省迅速解决。
1959年1月28日,山东省临沂地委向山东省委报告:“近几天来,江苏省邳县、新沂等地部分群众流入我区郯城、苍山等毗邻地带,仅据郯城报告,现流入该县南部的就有2000多人。他们说,没饭吃,才外出逃荒。还说,江苏一天只发4两粮,干部叫社员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邳县食堂10天没开饭,放节约粮食的卫星。”1959年4月4日印发的《整顿建设人民公社情况汇报第23号》记载了以下情况:
兴化县:种子吃光,在临播种季节,各地没有种子。人口大量外流。大营公社八一大队有3700人外流,动员回来后,只安排了2500斤粮食,一天全部吃光。在大饥荒期间,兴化县饿死三四万人,县委书记郭玉汉被撤职。
高淳县:3月底统计,到5月底共需口粮259万斤,种子1073万斤。除去存粮,共缺824万斤。目前群众吃粮标准为:1-3岁每天3-4两,3-7岁每天4-6两,7-15岁每天6-8两,16岁以上劳动力每天11-12两(这里说的都是16进位,是原粮)。由于层层尅扣,实际社员还吃不到这个数字。全县患有浮肿病人3000多人,外流人口3000多人。
溧阳县:据3月19日统计,吃到5月底还缺粮120万斤。到小麦收割(6月上旬)还缺粮400万斤。浮肿病发展较严重,开始出现死亡。
1959年3月25日,南通地委向省委作的“关于粮食问题的紧急电话汇报”中说,全地区有2955个食堂的生活没有安排好。由于食堂停伙,加上干部“压服”,全地区2月份以来(主要是3月份)发生自杀事件57起,共死掉17人。自杀身死的情况是:1)年龄大,食堂又不开伙,自杀身死的4人;2)没有吃的,到处找东西吃,中毒身死的2人;3)因瞒产私分被干部发现,干部教育方法生硬,自杀身死1人;4)从水利工地上开小差回来,食堂不让吃饭,气愤自杀而死4人;5)因挖社员余粮,社员实在没有,被迫自杀身死5人。这个电话汇报中说,如皋东城公社有99个食堂每天只吃一顿粥。海门县东新公社五工区有个70多岁的老太太,因吃了三天菜,饿昏在床上。不少地方发现浮肿。由于粮食紧张,海门县三阳公社社员把很稀的粥抬到公社党委,一边走一边骂:“这叫什么社会主义?这叫什么人民公社?过去叫我们吃萝卜,现在又叫我们吃薄粥!”
1959年3月24日,《南通县委关于石港人民公社粮食问题的调查报告》说,县委曾一再指示,公社、工区不许层层扣留机动粮,但据了解,公社、工区、食堂都从社员的口粮中留下了“机动粮”。在社员口粮如此不足的情况下,还用挨家摊派的手段,从社员口粮指标中强行扣下各家交粮任务,让社员在交粮计划表上盖手印,最后张榜公布。八工区四连第十三生产队,28户,出榜公布以后,就有14户因无口粮而哭泣。第四生产队28户,有18户为无粮而哭泣。这份调查报告还披露了几起饥饿的事例:
黄吉姑娘,女,30岁,中农成份,住16工区,属第5食堂。家中有5口人。其夫黄义在九圩港做河工。她和15岁、13岁、3岁三个孩子在家,4口人每月供应30斤粮食。该食堂饭票每10天发一次,3月2日,是第10天中的第8天,饭票用完了。当日中午,黄吉姑娘到食堂去,看到那里正在煮胡萝卜。她向炊事员和队长请求打一点胡萝卜给孩子吃。队长说:“这胡萝卜是给干活的人吃的,没你的份。”她眼泪汪汪地回去了。一回家就在床上绞颈,被第二个孩子发现,喊了社员徐明英、工区主任任国安去,她已气绝。解开绞绳,灌了热水以后才苏醒过来。
刘治科妻,29岁,中农成份,住11工区,属第7食堂。其夫去九圩港开河,她带两个孩子(一个9岁,一个2岁)在家。每天供应粮食12两(16进位,相当于0.75斤)。3月2日早晨,两顿共打五勺子粥,中午3人各吃一碗粥后,下午挑了半天塘泥。晚上将食堂分的一点胡萝卜煮了给孩子吃。她吃了一点擦菜就去食堂开会,因饥饿而昏倒在食堂。
葛桂兰,男,71岁,下中农成份,住9工区,属第15食堂。他家有儿、媳和15岁、8岁两个孙子。3月3日早晨在食堂打回6碗粥,5人各吃一碗,儿子葛洪硬要他把剩下的一碗吃了。中午大孙回家发现祖父服了农药,当即请医生急救。他硬不肯吃药,并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劳动了,省点粮食给你们吃吧。”最后还是给抢救过来了。
1959年冬至1960年春,江苏的兴化、宝应、高邮、高淳、宜兴等县相继发生因缺粮而导致的严重死亡事件。宝应县4万人饿死,事情闹大。江渭清亲自出马,逮捕了县委书记徐向东。江虽自我检讨说“宝应事件,省委要负一定的责任”。在1959年上半年,本来很富庶的高淳县就已发生严重的的饿死人事件。省委调查后,写了报告正要送中央时,在庐山开会的省委第一书记江渭清打电话回去说:“现在气候不对了,要反右倾了,你们不要再反映死人的情况。”于是省委将报告压下,仅将高淳县委书记刘元撤职了事。省公安厅厅长洪沛霖亲赴高淳调查后,谈起高淳的情况,说:“农民一家家死亡,有的村庄死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人。何等惨啊!” 常熟县本应“常熟”,却饿死了11000多人。武进县东安乡,仅两万人口, 非正常死亡的就有四百多人。1959年12月31日,中共徐州地委《关于第四次生活安排扩大会议的报告》中说:“最近个别地区因多种疾病引发的浮肿病约有15000人,妇女子宫下垂3000多人。
1960年夏天,食堂还是大面积停伙。扬州地委估计,夏粮入库情况不好,部分地区到秋收的口粮还要缺15天左右。江都县各食堂普遍一天三顿粥,粥很稀,群众说跟喝水一样。兴化县“三无食堂”(无粮,无草,无钱)127个。粮食质量很差,加工又很粗糙,有的食堂“只见泥石不见米”。江都县有个食堂在40斤粮的粥锅里竟捞出麦芒4斤多。社员说“喝粥满嘴攻,吃饭卡喉咙”。由于吃的质量太差,严重影响社员健康。兴化县昭阳医院病人成倍增加,病人开刀后发现肠壁上粘着许多麦芒、碎石、碎磁等。疾病、死亡、外流人员不断增加。据高邮县调查,从1955年到1958年人口出生率一般为3.3%-3.7%,死亡率一般为1.3%-1.5%。但1959年死亡率上升到3.5%,出生率下降到1.8%,死亡率大大超过了出生率。1960年上半年死亡率2.85%,出生率1.08%。这个县1960年上半年总人口为59.4万人,比1957年减少了7万人。由于妇女子宫下垂、月经闭塞影响生育,很多地方近两年生孩子很少,如江都县竹家墩农场有45名妇女,几年来只有两个人怀孕,其中一个还是干部家属。
  距南京不远的茅山人民公社西冯大队,稻麦两熟田占三分之二,一熟水田占三分之一,自然条件十分优越,也有很好的物质基础。但是,从1957年以来,连续三年征了过头粮,农民口粮很低。干部尅扣社员的口粮的现象相当普遍。出现了浮肿、消瘦、子宫下垂等疾病。从1959年开始,就改变了过去生多于死的规律,变为生死相平,1960年上半年死多于生。
县志是官方定稿的公开出版物,但其中也可以看出一些情况。据《溧水县志》1990年版第94页记载的数字推算,三年间有13000多人非正常死亡。又据《常熟县志》1990年版第1030页数字计算,在3年间非正常死亡11000多人。据《高邮县志》第61页及162页数字推算,1959年非正常死亡16000多人。高邮县两位县委书记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而大加批判,1960年又非正常死亡17000多人。1961年,又有4000多人非正常死亡。《高邮县志》称,高邮县饿死的37000多人中,17000多是儿童。
苏北里下河地区1961年与1957年比较,人口减少了5.5%,劳动力减少了12%,发育不良的青少年很多。据兴化、高邮、宝应、建湖、阜宁、盐城、东台七县统计,直到1962年还有病人151200多人,占七县总人口的4.5%,而且发病人数还在增加。从1959年10月到1960年3月,宝应县全县死亡11643人,占总人口的1.57%,其中非正常死亡的有5500多人,高塍公社死亡率3.8%,和桥公社上水村和下水村两个生产队共470人,死亡46人,死亡率达10%。宝应县望直公社望直大队原有人口2182人,到1961年6月,只剩下1094人,这1094人当中还包括县、公社下放的人口。
1960年7月,兴化县全县222个食堂开开停停,全县病人达4万,其中浮肿病、青紫病11046人,妇女子宫下垂8790人,失去父母的孤儿1423个。社员一生病当即减少口粮,病还没有痊愈就要下田劳动。垛田公社营业所主任假借医生名义在深夜把病人全部喊起来集中排队,手里拿着竹板说:“这就是医生!”用竹板逼着大家下田劳动。有的病人挑了一担土就跌倒而死了。
1960年10月9日,中共江苏省委转发了省委办公厅和兴化县委联合工作组关于兴化县三个不同类型生产队的调查报告。在比较好的生产队里(仲家大队),从未放松过“三包一奖”制度,对于风行各地的合并生产队,这里也是“上动下不动”,而且从来不开夜工,保证社员8小时睡眠。这个大队除了少数人患浮肿病以外,没有饿死人。全大队757人,1958年到1960年人口没有减少,还增加了8人。而条件差不多的夏家大队情况就严重得多。1955年,这里“户户翻新屋,人人添新衣”,平均口粮590斤。可到了1959年冬、1960年春,在这里看到的却是断墙残垣,通天破屋,废船坏车。社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社员除了一只碗、一条裤之外一无所有,“宿在桥下避露水,蹲在塘里等裤干”。在两三个月内天天有死人。从1959年冬春之间,食堂72天没有开饭。这个人口935人的大队,就有315人外流,75人患浮肿病、青紫病、干瘦病,56人非正常死亡。1960年春天,这个大队的食堂又是六七十天不开饭,外流、肿病、死亡情况比1959年更严重。几年来,夏家大队人口生死相抵减少了9%。夏家大队是典型的“人祸”。
1960年10月下旬,中共上海局办公室杨主任奉柯庆施之命到徐州“看看”,他看了丰县、沛县和东海县。10月30日他在徐州市南关招待所向地委汇报时谈到,三年来,这几个县耕地面积、粮食产量、牲畜大幅度减少,人口出生率下降,死亡率上升。社员口粮只有半斤(其中地瓜干7.3两,地瓜四斤折一斤粮食)。县里对浮肿病不认帐,到下面去看浮肿病不少。老农民说:我们这些人三分这一过不了冬。杨主任说:连续三年吃半斤,人的底子再厚也不行。浮肿病是身体入不敷出的结果。以沛县为例,1958年有人口587049人,1960年上半年只有534528人,从1959年到1960年上半年,净减少了52521人。高淳县1958年全县人口为28万,劳动力为12.3万,从1958年到1960年8月,死亡近两万人,其中劳动力1万多人,约占劳动力总数的10%。该县东坝公社两年死亡劳动力94人,占劳动力总数的14.6%。
建湖县天美公社蒿崙大队仅1960年1-6月,就死亡76人,其中患浮肿病、干瘦病、黄病和干部尅扣口粮而死的62人,占总人口的3.7%。1960年9月,患有浮肿病、子宫下垂、消瘦病等病人107人。社员孟庆和饿得不行找干部要点吃的,干部不但不给,反而把他推倒在地,说他装死,结果,孟庆和活活饿死。他死三天以后,三岁的女儿因无人照料也死了。而干部却大量多吃多占,还拿食堂的粮食回家喂猪。
位于省会南京不远的溧水县,从1958年开始,除了大刮共产风以外,还把大量的劳动力调离农业,要求全县的“十大水库,全面开花,一气呵成”,有的公社还大搞“二十个万”(万鸡山,万亩桑,万亩茶等)。结果,粮食连年减产。粮食总产量1957年的21300万斤,1959年减少到14000万斤,1960年又减少到12000万斤。但县委领导人觉得粮食产量“低于邻县说不过去”,不承认粮食减产。1959年粮食刚刚入库,不少公社已经无粮发给社员,东屏的三位公社党委书记到县里哭诉无粮,县里不理,反而大搞反瞒产私分运动。将反出来的220万斤“空头粮”(被逼出来的数字,实际上没有粮食)当作社员口粮分配。有80个大队从12月起停发口粮,大批食堂停伙断炊。群众只好吃树皮、草根、青麦苗。生产停顿,肿病蔓延。县委还认为“病情比去年轻”。为了让倒里供应粮食,东屏公社主任把路边的弃婴送到县委,县委批评说这是对抗县委的行为。到1960年3月初,全县发病人数至少23000多人,死亡人数至少3500多人。此时,县委还向地委写假报告,说浮肿病是“原来有这个基础”,是“群众不卫生”,群众外流逃荒是“喜工厌农”,弃婴是“重男轻女”,还不向上级反映缺粮问题。1960年1-6月,全县浮肿病人达29200人,青紫病1840人,死亡6831人,弃婴420人,外逃4730人。实际上死亡人数远远超过此数。如东屏公社原来上报死亡400人,后来核实为619人。有的公社由于死人太多,太集中,无棺无席,就白坑掩埋。就在工作组刘振国到东屏公社检查工作时,就有社员把两个小孩丢在塘里溺死。《溧水县志》记载,溧水县近13000多人非正常死亡,显然是缩小了的数字。
溧阳县委第一书记颜景詹1959年春下乡慰问浮肿病人时看到10个患者死在路上。其中,43岁的农民周目中,从水利工地回来以后,晚上吃了两碗粥,过一会儿出去小便时就倒地死亡。丹阳县大泊公永安大队书记派社员汤志元到铁路上去做工,汤志元粮食不够吃,三次回来请求解决,这位大队书记大骂:“大队不是饭店,你给我滚出去!”汤志元没办法,喝了六七天咸菜汤,结果饿死在路上。
宜兴是江苏最富饶的地区,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也会饿死人。但是,这里不仅饿死了人,还有人吃人的记录。省委农村部孙海光在一份报告中写道:
我和刘耀华同志到和桥公社,听到有些社员谈去冬今春饿死人的事情,令人痛心!这个公社今人口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七。今年春天因为死人太多,人死后连稻草也不包。高楼大队有一户人家一天死了两个人,就用一副担子把两个死人挑出去了事。个别公社甚到发生过把丈夫、儿子害死后吃人肉解饥的事。堰头公社大儒大队贫农女社员孙来弟,丈夫浮肿病严重,不能起床。今年4月1日晚上,她用棉袄把丈夫闷死后,将内脏拿出来煮吃。铜峰公社黄童大队贫农社�

墓 碑(六)

第五章 粮仓里的饿号

吉林省位于中国东北中部,全省有耕地面积6083万亩,占全国耕地面积的4.1%,另有可垦面积432万亩。吉林地多人少,当时全省900万人农村人口平均每人占有耕地6.76亩,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这里土壤肥沃,气候适宜农作物生长,是中国的重要商品粮基地。从历史资料看,大跃进年代的吉林省委领导人不走极端,不赶浪头,在毛泽东面前有时还敢讲一点真话。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号称“中国的粮仓”的省份,也没有逃脱饥饿的折磨。不过, 与内地其它省份相比,吉林的饥荒要轻得多。
一、沉重的征购任务
吉林是产粮大省,征购任务重。1957-1958粮食年度,由于粮食征购任务偏重,1958年春天,全省一些地方就出现了粮食紧张的情况。在十几个县的部分地区,群众叫喊缺粮,找乡社干部要粮请愿。有的地方发生群众抢购副食品,个别地区还发生了群众抢粮分粮事件。长春市南关、二道河子两个区,每天有二三百人,最多达四百人,半夜就到豆腐房门前排队抢购豆腐渣。双城县群众夜里11点就开始排队抢购煎饼。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国家粮食征购任务的完成,不得不动用专政工具。1957年布置征购任务之后,省检察院就积极配合。1957年10月,省检察院就指示全省各级检察院,注意及时打击破坏粮食征购和粮食政策的违法犯罪分子。1958年1月9日,又与省法院、监察厅联合召开了专署及重点县的三长会议,会后公安、法院、监察等部门,密切配合征购粮食工作队。1958年1月29日和23日,分别召集的24个县检察长汇报。据汇报材料,各地共处理了427件粮食犯罪案件。除了公安机关逮捕的96件和法院决定逮捕的52件以外,检察院侦察处理了279件。其中套购粮食56件,粮食投机倒把的50件,抗交公粮拒售余粮的51件,贪污盗窃粮食的43件,密打私分粮食的71件,其它8件。追缴回粮食481.1多万斤。显然这个数字是不完全的,仅公主岭地区7个县、市的统计,从1957年9月到1958年1月初止,检察院、法院、监察厅三家共侦破破坏粮食政策案件189起,其中属于套购、抢购进行投机倒把的8起,隐瞒产量私分粮食的130起,抗缴征购的19起,盗窃粮食的2起。使国家粮食损失73.94万斤。这些“犯罪”,实际上是农民为保卫自己利益的一种自发的斗争。这些案件的处理中包含着农民多少血和泪!
表5-1 1957-1961年吉林粮食情况(单位:表中未注明者皆为亿斤,征购和销售都是贸易粮)

1957 1958 1959 1960 1961
产量 原粮 86.00 105.00 108.00 80.00 88.00
贸易粮 74.78 91.30 93.91 69.57 76.52
征购 29.58 49.61 51.77 44.56 38.61
销售 26.27 32.34 33.36 35.32 30.61
净拥有 71.47 74.03 75.50 60.33 68.52
总人口(万人) 1248.1 1280.9 1313.0 1397.1 1414.3
人均净拥有(斤) 572.63 577.95 575.02 431.82 484.48
注:产量为生产年度,征购和销售为粮食年度。
资料来源:产量、征购、销售数据取自1962年8月25日《粮食部计划司粮食资料提要》。总人口数取自《中国人口.吉林》。其它栏的数字是本书作者用以上四项数据计算出来的。
“净拥有”等于“产量”减去“征购”再加上“销售”。在省里“净拥有”的粮食中包括工业用粮、饲料、种子,城乡居民的口粮。
省委第一书记吴德向毛泽东叫苦:粮产量的增长远远赶不上征购任务的增长。与1957年比较,全省1958年-1960年平均分配产量增长15.8%,纯征购任务增长了75.6%;在分配产量中,征购的比重由28.2%增长到51.8%;留粮比重由71.8%下降到48.2%。特别是大豆种植面积多、商品粮比重大的粮豆产区,由于大豆没有单独定产定购,每遇歉收减产,即须以粗粮抵交大豆任务,更加挤了群众的口粮。
“分配产量”是上级分配的产量任务,实际产量的增长达不到增长15.8%的幅度。吴德算的这笔账和粮食部的账略有差别。
 有些地方,粮食产量下降,征购任务却大幅度增加。例如,怀德县1960年的粮食产量比1953年减少了38.3%,但征购任务还高于1953年。1953年征购粮占总产量的41.69%,1958年和1959年约占80%,1960年占67.46%。
  在这个粮食大省,省委领导人每年却为粮食发愁。1959年6月9日,中共吉林省委以特急件向中共中央送交了《关于当前粮食情况的报告》。报告说:
1958-1959粮食年度,吉林省征购入库(贸易粮)49.27亿斤,城乡销售预计32亿斤,到1959年5月底已实销28.68亿斤。纯调出计划16.8亿斤(到5月末已调出15.2亿斤),军需供应8900万斤,粮食损耗4000万斤。这样,预计6月末库存为4.99亿斤,比上年同期减少8200万斤。
从1959年7月到接上新粮前(主要城市到11月15日,县城到10月底,农村到9月20日),城乡销售最低需要11.35亿斤,其中,城镇需要销售7.63亿斤,农村非农业人口缺粮供应3.44亿斤,军需供应2800万斤。这样安排,收支相抵,赤字为6.36亿斤,再加上最低库存2.5亿斤,共差8.86亿斤。
尽管农民口粮不够,但国家的征购任务还是必须完成。由于征购任务太重,逼得农民自杀事件多有发生。为此,1960年2月20日,中共吉林省委发出了《关于在农村工作中必须坚决贯彻政策,彻底杜绝自杀现象的通报》,通报说,“全省自征购粮食以来,自杀事件已达43起。”自杀事件的发生是因为“错误地采取所谓‘追、逼、压、扣’等强迫命令的办法,甚至到群众家里翻箱倒柜”。
不降低征购任务,只讲征购方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但是,下一个年度的征购任务还是减不下来。
为了保证征购任务的完成,1960年10月31日,在省委三级干部会议上,分管粮食的省财贸书记栗又文向大家交了全省粮食供求紧张的“底”,要求各级干部“进一步认识到粮食工作的艰巨性和支援全国、支援灾区的重大意义”,强调“根据全国一盘棋的精神,我们必须保证完成国家征购任务,支援全国,支援灾区,同时还必须安排好人民生活。”提出粮食工作的“五条方针”:低标准,瓜菜代,办好食堂,管好粮食,劳逸结合。
农民口粮低,国家的征购任务也很难完成,到了11月12日,才完成国家征购任务248万吨的28.64%。11月14日,中共吉林省委不得不向中共中央和东北局送上《关于粮食工作报告》,这个报告先向上级算了细账:1960-1961粮食年度,全省粮食估产550万吨,扣除25万吨(自留地、啃青),按525万吨进行分配。国家征购任务248万吨,拿走了总产量的47.2%。农民口粮147.2万吨原粮,平均每人320斤。这对吉林省这个粮产区来说,口粮标准是很低的。这还不包括几十万山东移民。算账以后如实地讲了困难:“我省每年春粮食向外调,到六月以后,就需要从外省向省内调,由于调拨不及时,每年三季度城乡供应非常紧张。特别是近几年来,省内粮食库存逐年减少。1956年六月底库存为69万吨,1957年为52万吨,1958年为31.3万吨,1959年为38.7万吨,1960年为27.4万吨,今年库存更难增加,这样就更加难以周转。希望能在上交任务中,给我省留下15-20万吨,作为明年三季度的周转库存。”上级是否同意他们有要求,没有看到有关资料,但是,他们敢于向上讲困难,和四川、河南和贵州等省的领导人相比,还算不错的。一方面向上级叫困难,另一方面还得抓紧完成征购任务。11月18日,省委召开了电话会议,接着又抽调3万多名干部深入农村,大抓粮食征购和生活安排,到11月25日统计,就完成了征购任务的74.32%。吴德还要求不能松劲,进一步完成征购任务。到1961年1月底,完成了征购任务的96%,吉林省委向中共中央和东北局表示:“征购已经宣布结束……大量入库已无可能。”征购任务结束以后,“只给农民留下口粮7.8亿斤,今后8个月,每人平均只有85斤。...不少地区把一部分口粮交了征购粮,有的地区还交了一些饲料粮。目前各地已提出要求返销粮达7亿斤…….各地上报目前就没有粮食的已达219万人,占农村人口的23.8%;到七月末缺粮人口473万人,占农村人口54.1%……由于口粮紧,目前人的体力开始减弱,患浮肿病人数,据去年12月末统计有两万人左右,现在还在继续发展中。饲料不足,牲畜死亡增加。”
到了1961-1962年度,粮食征购更加困难。这一年度的征购任务减少到220万吨,到了11月底,完成了征购任务的80.4%。到1962年2月15日,征购粮食共入库201.1万吨,就宣布完成了国家征购任务(实际上征购粮入库还在进行,到2月底征购入库为202.5万吨)。征购任务完成后,农村人口集体分配口粮每人平均235斤。其中各地很不平衡。集体分配口粮300斤以上的占农村人口的33.6%;200-300斤的占28.2%;100-200斤的占24.2%;不足100斤的占12.6%;没有分配口粮的占1.3%。从2月15日到接上新粮(9月20日)还有7个月零5天,以200斤口粮计算,平均每天只有口粮9两,还算过得去。如果不足100斤,每天口粮就不到4两6钱,饥饿就很严重了。镇赉县反映,结束征购后,该县平均每人分配口粮96斤,全县570个生产队中,有78个生产队没有分配口粮,有176个生产队口粮在50斤以下,两者占生产队总数的44.5%。中共延边州委反映,敦化县全县534个生产队中,分配口粮在200斤以下的有113个队,其中有43个队现在有的吃饲料,有的吃种子。镇赉县嘎什根公社有三个生产队的社员,先后13次到附近的新生农场强取粮食,参加人数达75人,共拿走粮食5300斤。榆树县在粮食集运中,连续四次发生乘机偷粮事件,参加偷粮的有23人,拿走粮食1300多斤。1961年以后,县以下的干部吸取了前两年浮夸的教训,上报产量一般都留有余地,对征购任务也讨价还价,征购任务不得不减少。由于有了自留地,集体分配的口粮不足,由自留地产的粮食补充。完成征购任务最困难的是梨树县。省调查组认为,这个县是社员过多地搞自留地、搞小片开荒,影响了集体生产,造成粮食减产。“有的队实际走上单干道路了”,集体完不成征购任务,社员自留地的粮食却多了。双马大队第五小队,社员自留地、小片荒地产的粮食最少的每人有300斤,平均有500斤。夏家堡子大队第六小队25户有19户种了队里的熟荒地,多的三亩半,少的也有半亩。有的户小片荒地、自留地多达7亩、产量最多的达7担。所以,省里虽然上向面叫苦,农民的生活还是比前两年好。社员自留地产的粮食多了,这是摆脱饥荒的最为有效的办法。
粮食短缺,就寻找代食品。据1960年12月底统计,全省已收储各种代食品原料51万多吨,以食堂为中心建立了大小加工点4万多个,组织了38200个代食品生产专业队,参加专业队的人数有46万多人,占全省农村劳动力的15%,已制成淀粉3万吨。被利用做代食品的原料有20多种,有玉米叶、玉米杆楷、玉米瓤、稻壳、豆杆、柞树叶、榆树皮等。为了得到更多的代食品,省委还在全省范围内开展大搞代食品的“三百”运动,即动员100万人(指主要劳动力),大干100天,为全省农村人口每人生产100斤代食品。
  不仅是吉林,在整个富裕的东北三省,也大搞代食品运动。1961年1月18日,东北局在向中央、主席的报告中说:“据各省报告推算,全区在扣除征购粮、种子、饲料和年前已吃掉的粮食以后,今年1到9月,农村每人的口粮相当多的地区不到120斤,辽宁省平均每人只有92斤。为克服困难,在东北全区开展一个以制造人造淀粉为中心的大搞代食品的群众运动,并已初步取得成效。据年前统计,全区参加采集代食品原料和制造代食品的共有548万多人,已采集各种代食品原料640亿斤,加工出淀粉3.6亿斤。主要是苞米皮、苞米心、苞米杆做成的。全区80-90%的食堂吃到了代食品。”1月17日到20日,东北三省财贸部长又召开了会议,专门研究了代食品问题。会议要求在3月底以前达到农村每人干湿淀粉100斤,要像抓粮食一样抓代食品的进度。会议还要求,大中城市每人每天能吃到一钱人造肉精。会上还介绍了一些地方搞代食品的经验。如辽宁省锦县建业公社四合大队,全队310户,1500多人,有一半人参加了制造淀粉,按现有加工能力,每天可制出淀粉4200斤。黑龙江商学院建立了一个人造肉精厂,日产60斤到100斤,全校四个食堂、2000多名师生,平均每人每天可吃到人造肉精三钱到五钱。辽阳市第一高中,去年11月有31人发生浮肿病,后来每人每天吃一到二钱人造肉精后,师生健康情况大有好转。
其实,搞代食品不用政府组织,不用动员,在肠胃的压迫下,人们会自发地去搞。在城市,直到1961年,食品不足的问题还没有缓解,有些市民在城市绿化中寻找代食品。在吉林省会长春市,自1961年5月以来,市内不少树被扒了皮。据统计,仅南关、朝阳、二道河子三个区,被扒了皮的树有1036棵,绝大部分是榆树。一般都是零星扒的,也有连片的。除了扒树皮以外,也有不少人撸榆钱、树叶作代食品。长春市扒树皮的情况在4月以前就开始了,4月7日,市建设局发出了禁止乱种菜、损坏树木花草的紧急通知,但扒树皮现象还继续发展。接着,市长出面召开了公安、教育、团委、建设局等单位的会议,禁止扒树皮及在市区乱种菜。市公安局、建设局组织了300多人,分赴各公园和树木多的地方,由早4时到晚11时,轮班巡逻,对于扒树皮、毁坏树木的人,则行政拘留。在长春以外的地方剥树皮的情况更为严重。延边地区各市、县,除敦化以外,公路、铁路沿线以及村子周围,大部分榆树都被剥光。
除了寻找代食品以外,吉林和全国各地一样,也大力推广“做饭增量法”,同样的米可以做出更多的饭。农民说这是哄肚皮的办法。吉林省在推广时却说,据辽宁、陕西两省若干个科研机构,将增量法和原来做饭的办法对比试验证明,增量法既能把粮食中的养分发挥出来,容易消化,增加热量,有利于增强体质,又能吃饱吃好,节约粮食。按全省农村一年消费口粮238.5万吨计算,如果都用增量法做饭,就等于增产粮食75万吨,可够全省900万农村人口吃4个月。
二、“五风”也渡山海关
共产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强迫命令风、干部特殊化风,也渡过了山海关,在东北大地肆虐。这“五风”本来是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的产物,哪里有“三面红旗”飘扬,哪里就有“五风” 肆虐。而“五风”之所以毫无阻拦,是政治运动的结果。政治运动使说真话的人沉默,使智者沉默。
从1957初年到1959年末统计,吉林全省有19611名党员受到党纪处分,占全省党员总数的2.49%,其中开除党籍的7243名(内有反革命分子446名,各类坏分子1103名,阶级异己分子1101人,右派分子857名)。在这些受处分的党员中,中央管的党员干部25名,省委管的党干部125名。
  1959年8月26-9月10日的省委扩大会议上,传达八届八中全会(即庐山会议),掀起反右倾运动。吉林省反右倾批判的对象:李树仁:省委委员、公主岭地委第一书记,留党察看二年,撤职;李晨:通化市委书记处书记,留党察看二年,撤职;徐壁人:吉林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委员,留党察看二年,撤职;张书田:四平市委宣传部长,留党察看一年,撤职;袁小平:长春电影制片厂副厂长,严重警告,撤职;宋均:长春市基建交通部长,撤职;崔世臣:辽源市委书记处书记,撤职,保留市委委员;闻风:吉林化学工业公司设计院副院长;杨光:白城地委书记处书记;石达:省林业厅副厅长。
从这个名单上看,吉林省的批判对象层次比较低,最高的是地委级。而相当多的省里,批判对象中有省级。这说明吉林省反右倾斗争不如有些省那样激烈。
1959年12月31日,中共吉林省委十三次全体(扩大)会议,在彻底揭发批判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李树仁和李晨,并批判了其他一些人的严重右倾错误的基础上,作出决议:省、市、地、县机关以及厂矿、企业、学校领导干部中的反右整风已经开展了的,应继续深入;没有开展的,应及时开展;无论开始先后,一律搞深搞透。在农村中,继续开展以两条道路斗争和社会主义教育为中心的整党整社运动。集中弄清“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党的领导等问题上的大是大非,彻底揭露和粉碎右倾机会主义,以保证总路线的贯彻执行,巩固党的统一和团结。”这个决议,把反右倾斗争从省级干部中推向基层。
吉林省委领导人虽然不像河南、山东、四川等省委领导人那么狂热,但还得跟着政治潮流走。“五风” 肆虐和反右倾运动是同时发生的。
1959年3月,吉林省召开了六级干部会议,传达贯彻中央郑州会议精神,批评和制止横行了半年的“五风”。与会的发言者揭露了不少农村“五风”的情况。在1958年大跃进中,由于平均主义,由于农业劳动力不足等多种原因,粮食大量浪费。秋收非常粗糙,不少粮食没有收上来。海龙县吉乐公社的吉祥等三个队,仅在乱草中就打出稻子128000斤,占水稻总产量的18%。有些队的水稻,到1959年3月还堆在场院里没有扬出来。杏岭公社大兴第三队损失的水稻,每亩地至少25斤以上。大家估算了17个生产队的损失,约有270000多斤,相当于1958年700亩地的产量。双辽县三巨管理区有一垧(一垧等于10亩)多高梁,50多椽子,到1959年3月还没拉回去,在高梁椽子附近的地上有2寸厚的高梁粒。有的生产队“见堆就有粮”(土堆、草堆、柴堆、楷禾堆、格荛堆里都有粮食)宏伟管理区一个生产队的90垧高梁一天一夜就打完了,只打出600多担,至少七八十担粮食没打下来。柳河县凉水河子公社第六队到1959年3月还有14000多捆稻子放在场院没有管理,任凭“鸡刨猪糟”。靖宇县榆树川公社有两千捆莜麦直到初春还放在地里。另外,不少生产队大量的萝卜、白菜、土豆、甜菜,由于没人管理,放在地里冻坏。不少生产队牲畜丢了没人管,认为跑也跑不出公社范围。因此,牲口大量死亡。农具破坏丢失也十分严重。
在这次六级干部会上,延边、通化、吉林等地区的干部认为平均主义在吉林有八大表现:1)分配拉平,富队尽量多积累少分配,穷队少积累、多分配;2)评级拉平,在评定劳动力等级时,不分特产专业队和一般专业队的不同情况,均按统一的比例;3)劳动量拉平,不分男女老弱,不管干活多少,只要出工,就记一个工;4)生产资料拉平,富队的财产多调,穷队少调或不调,把富队的财产往穷队里调;5)细粮拉平,不分朝鲜族、汉族,不管稻田多少,细粮一律按20%供给;6)口粮留量拉平,不管增产队还是减产队,一律按人均480斤留粮;7)菜金标准拉平,不管收入多少,不分大人小孩,每人每月一律3角;8)年节供应猪肉拉平,不分养猪多少、好坏,春节期间一律按一斤肉供应。
吉林市郊区的九站人民公社是“五风”比较突出的一个例子。这个公社原来是一个先进单位,整风整社时发现问题严重,才认为是“被地富反坏分子把持了领导权”。这个公社的张久管理区的干部们,经常以“向党开炮”、“放毒”、“资本主义分子”、“破坏分子”、“不服从党的领导”等罪名,任意打骂群众。他们经常威胁农民:“凡是不老实的,就得专他们的政!”动不动就说:“专他们一下!”专政的办法有三种,一种是“训练班”,即集中起来强制劳动,不给报酬;一种是“养病房”,对自称有病不能劳动的,就送养病房,睡凉炕,喝寸米粥(极稀的粥,一寸粥只有一粒米);一种是插白旗,游街、吊打。全管理区共308户,被专过政的就占总户数的20%左右。农民王德潤一家三口被迫害致死,干部们还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死一个摆着,死两个挑着,死三个垛着!”生产上瞎指挥,全公社有6000多亩不宜种菜的土地硬让种了菜,如地势低洼的840亩地强行种洋葱,种子花了10800元,仅收700元。 “五风”严重破坏了生产力,以这个公社大荒管理区为例,粮食产量1959年比1958年减少了44.2%,1960年比1958年减少了58.55%。
在大刮“五风”当中,农村干部违法乱纪的情况比较严重,1959年春夏整社时进行了整顿,情况有所好转。1959年秋反右倾以后又有发生。吉林省人民检察院党组报告,少数基层干部欺凌老百姓的情况:1)威胁、逼供甚至造成农民自杀;2)捆绑、吊打农民;3)乡社办“教养队”、“集训班”,实际是劳改队;4)随意拘留;5)以食品不能外流为名,沿途堵截搜查,查到的食品被干部没收。这些情况虽然不是普遍的,但情节也相当严重。中共吉林省委在1960年12月28日给中共中央和东北局的报告中说,如果有人不让“一平二调”,不听瞎指挥,干部就手拿几种“武器”对付:一是扣“帽子”:“右倾”、“不听党的话”、“富裕中农思想”、“本位主义”等等满天飞,吓得农民不敢说话;二是辩论,社员说,“一辩就没头,非把人眼珠子辩得冒汗(流泪)不可。”三是扣粮、扣饭、扣工分,罚款;四是撤职,梨树县榆树台公社一个管理区的书记,三个月撤了9个生产队长;五是硬逼,逼小脚妇女下水田,逼病人下地劳动;六是打骂和各种形式的体罚。
1959年3月的六级干部会议以后,接着进行了整风整社,吉林省的“共产风”在一些地方一度平息。但是,1959年秋反右倾以后,又刮了几次。1960年12月28日,中共吉林省委《关于贯彻执行中央紧急指示信试点情况的报告》中将全省463个公社排队分析后的结论是:过去“共产风”纠正得比较彻底,以后没有基本再刮的占28%左右;过去“共产风”纠正不彻底,或者1959年冬季又刮起来的占54%左右;过去“共产风”一直没有得到纠正,继续刮,严重破坏农业生产力的占18%左右。为什么“共产风”一刮再刮呢?省委第一书记吴德认为,这是由于“不少同志对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共产风’,怎样才能到达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与平均主义的区别,大集体下的小自由与资本主义自发势力的区别,革命发展阶段论和不断革命论等根本问题,没有从认识上弄清楚,所以在工作中就掌握不稳。”吴德说,1959年冬,有些地方为了发展社有经济,为向“基本社有制”(即公社一级所有制)创造条件,产生了急躁情绪,又刮了一次共产风。
1960年3月,省委又召开了一次六级干部会把急于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情绪压下去了。但是省委的会议,不可能扭转庐山会议造成的形势,“共产风”在发展。吴德在报告中列举了“共产风”的几个方面:一,在1959年冬大搞水利建设中,无偿抽调管理区的劳动力、运输队力和物资、器材;二,在发展公社一级所有制经济中,从管理区又调上了不少东西,有的地方把穷区和富区合在一起;三,许多公社要管理区以物资和生产资料上缴公积金;四,机关学校、厂矿、部队在大搞副食品基地时,无偿地或很少报酬调用公社的土地、车马、劳动力的情况比较普遍;五,农村中小学搞勤工俭学和自给性生产,发动管理区献土地、车马、农具;六,在整顿食堂和大办福利事业中,有些地方没收社员员自留地,全部放到食堂,无偿占有社员房屋、家具;七,有些地方在解决粮食问题时,没收社员自留地产的粮食、蔬菜,甚至翻箱倒柜;八,有些公社无偿调用管理区的车马,成立运输队。吴德认为,1960年下半年的“这次共风刮的比过去面广,有的是从公社内部刮的,有的是从公社外部刮去的,有大集体‘共’小集体的,也有全民‘共’集体的,有集体‘共’个人的,也有全民‘共’个人的。有些地方,外部来的风比内部刮的厉害,党、政、军、民、学都有份。”
1961年,“共产风”还继续刮。1961年1月14日中共吉林省委发出了《关于有些地方违反中央指示重犯“一平二调价”错误的通报》,通报指出,“有些地方在贯彻中央十二条指示纠正“一平二调”的同时,又发生“一平二调”的错误。”通报列举了一系列“一平二调”的种种事例后说:“要求各级党委认真帮助公社党委纠正这一错误,并且通过这个事实教育干部,以避免类似错误继续发生。”但是,半年以后,“一平二调”还是发生了。1961年7月15日,中共吉林省委不得不再发文指出:“去冬以来,省委在纠正“一平二调”的错误过程中,关于重犯“一平二调”错误的问题曾发出多次通报,三令五申地指出,各级党组织和全党同志,不许再刮共产风,必须维护公社三级集体所有制和社员个人所有制…….但是,还有少数的党组织和干部对省委的指示不重视,而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五风”对农村生产力造成了很大的破坏。1959年4月末全省有猪187万头,比1958年6月的239万头减省了22%。鸡鸭鹅减少更多。农安县农安镇人民公社五里界管理区,1957年以前第一生产队有大小牲畜35头,到1959年6月只有17头。1957年有猪240多头,1959年6月只有28头。1957年一垧地(10亩)能打8担,1958年只打6担,还向上报增产几倍。为此,中共吉林省委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农业的五条紧急指示”和“关于分配私人自留地,以利发展猪鸡鸭鹅问题”等文件的精神,发出了《中共吉林省委关于解决社员自留地问题的通知》,通知规定,社员只要养一头猪(包括现养的和计划养的),就给1分到2分自留地。自留地收益除缴农业税以外,不抵口粮,不上缴积累,完全归个人所有。此外,大牲畜死亡和瘦弱问题也比较严重。通榆县1959年冬到1960年春,大牲畜普遍瘦弱、大量死亡,特别是幼畜成批死亡。


从怀德县可以看到集体化、特别是公社化以及1958年以来的“五风”对农村生产力的破坏情况。1961年5月10日,吉林省委传宣部长宋振庭提供了一份调查报告说,怀德县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吉林省的重要产粮县之一。但从1953年以来,播种面积和单位面积产量逐年下降(1960年和1953年比,的播种面积减少了10%,单产减少了36%),粮食产量逐年下降。1960年的粮食产量比1953年减少了38.3%。历年粮食总产量数字如下:
1953年:31.2154万吨;
1954年:26.4796万吨;
1955年:32.0271万吨;
1960年:19.2702万吨。
1958年和1959年粮食产量浮夸很大,数字说不清,大约20万吨左右。
怀德县饲养大牲畜条件好,范家屯的马市全国闻名,过去南方各省都到这里来买马。但是,1960年的大牲畜比1953年减少了36.5%。剩下的大牲畜瘦弱不堪,按拉犁的牵引力算,三头才能顶过去的一头。部分社队已经无力种地。与此相应的大车也减少了51%。
部分社队群众收入逐年减少,不少地方房屋失修,漏雨。南崴子公社一半左右的房子漏雨,不少房子在屋子里可以看到天。刘房子公社湾沟8户中有3户房子透天。
虚报粮食产量造成征购任务加重,剥夺了农民的口粮。1958年和1959年,怀德县粮食产量大约20万吨左右,却虚报为31.3262万吨和25.1644万吨。征购任务按上报的产量数确定,1958年和1959年的征购任务都为16万吨。1953年征购粮占总产量的41.69%,1958年和1959年约占80%,1960年占67.46%。征购任务刚完,就等着返销粮下锅。
1958年以来社员口粮标准很低,群众体质很弱,据初步调查,全县已有浮肿病人16000多人。经过检查确认的由于浮肿病和合并症死亡的有68人,未检查确认的死亡人数就不清楚了。
吉林是中国主要的人参产区,其中抚松县又是人参的重点产地,其中东岗为最。1958年以来,由于强调人参产区粮食自给,强调人参种植以国营和公社为主,因而人参产量大幅度下降。1957年,东岗人参产量81741斤;1961年只有23518斤,只有1957年的28.77%。由于人参产量降低,社员收入减少,人参产区的人口外流,希望“找个农业生产好的地方,能够吃饱肚子。”
三、守着粮库饿死人
粮食减产、过重的征购任务和“五风”的折磨,使得吉林省这个富饶的省份,也发生了饥荒。
1961年春,由于浮肿病人不断增多,省卫生厅派医疗队到洮安县福顺人民公社的福安管理区和德顺人民公社的全保管理区救治。这里社员体质很弱。自1960年10月以来,大量发生浮肿病。1961年3月6日至9日,医疗队在这两个管理区按门逐户进行了检查,共检查了1457人,发现浮肿病322人,占被检查人数的22.1%。福安管理区共有劳动力187人(女86人),就有84人(女44人)患浮肿病,占劳动力总数的44%。福安区被查出的155个浮肿病人中,初发者64人,占发病数的41.3%,其中较重者7人;时肿时消逐渐恶化的86人,占发病数的55.4%,其中较重、体力非常衰弱者25人,已有腹水或消肿后干瘦、身体极度衰弱者5人,占发病人数的3.2%。入冬以来,福安管理区死亡12人。经调查除其中5人因年老体衰或患其它疾病死亡外,4人是浮肿合并其它疾病死亡,3人纯是浮肿后腹水或干瘦而死。范海庭,59岁,患浮肿后消瘦,死前一天晚上精神还好,第二天突然死亡。王进城,36岁,患浮肿后干瘦,死的前一天产野外拾柴,第二天突然死亡。于留柱,52岁,也是患浮肿病后消瘦死亡。
  1961年3月5日,中共延边州委干部何建中从延边打电话向州委富书记汇报说(兰干亭记录),在延边,2月上旬统计的浮肿病有1万多人,图们镇浮肿病人占总人口的7%,延吉县朝阳公社占总人口的7.5%,有些学校、机关占的比重更大,医学院占15%,州报社占10%。在3899名妇女干部中调查,患妇女病的就有1154名,占被调查人数的29.6%。延边地区各市、县除敦化外,群众都在剥榆树皮吃,把树干中间的一段剥光。目前公路、铁路沿线以及村子周围,大部分榆树皮都被剥光。
1961年6月2日,吉林省卫生厅党组报告,根据省卫生厅工作组到吉林、通化、四平、白城等地区的检查和从部分地区的工作报告看,目前全省农村浮肿病的情况仍很严重,部分地区病情还有发展。有些浮肿病人时消时肿,由轻转重或呈干瘦状态,重病人日渐增多。一般地区重病人占现有浮肿病人总数的2%左右,重病区的重病人占病人总数的6%以上,并继续发生死亡现象。此外,全省患子宫脱垂的病人约两万多人,闭经病的发病率约为农村青壮年妇女的0.5-3%。另据典型调查推算,1961年6月全省农村重症浮肿病人,约3万人左右。省委发出通知,要加紧对这部分人治疗。这个数可能偏小,怀德县1961年7月下旬有浮肿病人1万人,其中重度的有1348人,浮肿人数还有上升之势。吉林省当时有43个县,怀德县的人口和灾情处于中等情况,按这个县的情况推向全省,重度肿病人应当有5、6万人。
浮肿病不仅发生在农村,城镇也出现不少。据吉林省卫生部门资料,自1960年11月中旬到12月中旬,吉林市全市(缺船营区)发现浮肿病人4179人(市内3874人,外县305人)。主要情况是:1)城乡、机关、学校、工矿、企业、饮食行业、地段居民中均有发生。据21个单位调查,只有三个单位没有发现。患者性别无差别,壮年比例较大,壮年占患者总数的40-50%;2)部分单位发病率比高。据21个单位调查,有四个单位达5%以上。最严重的是市实验小学,占30%。在一部分重体力劳动工人当中,比重较大;3)从发展趋势来看,从11月起到12月有显著上升。据吉林铁路医院就诊人数统计,11月下旬为313人,到12月上旬就发展到550人,到12月中旬则发展到780人;4)浮肿患者的症状是:下肢及颜面有不同程度的浮肿,全身软弱无力、头昏、面紧、多尿(一夜可达四、五次甚至有尿急现象)等。个别患者出现昏迷,但从全市情况看,还没有发现因浮肿致死的情况。
1960年10月到1961年3月6日,省直机关共发生不同程度的浮肿病人976名,省直医院采取积极措施先后治愈246名。发病较高的单位有人民检察院占职工总数的80.9%;卫生厅,占61%;机械工业厅,占49%;省委组织部、轻工业厅,占48%。发病率较低的单位:新华社,5.9%;财政厅,7.7%。
吉林虽然也出现了饥饿和浮肿病,虽然有个别饿死人的记录,但还没有发现大批饿死人的历史档案。据官方公布的人口统计资料计算,从1958年到1960年,全省非正常死亡人口有12.78万人,另有因营养不足少出生人口43.32万人,详见表5-2。与有些省份相比,吉林的饥荒显然要轻得多。

表5-2:大饥荒期间吉林人口变动(单位:总人口,万人;出生率和死亡率,千分之一)

1956 1958 1959 1960 1961 1962 1963 总计
年末总人口 1224.5 1280.9 1313. 1397.1 1414.3 1476.4 1537.1
出生率 32.64 33.31 28.04 32.51 26.45 40.70 47.03
死亡率 7.5 9.1 13.4 10.1 12.0 10.0 9.4
非正常死亡 0.09 5.64 1.45 4.17 1.40 12.78
少出生人口 6.12 13.11 7.64 16.45 43.32
资料来源:《中国人口.吉林》
注:非正常死亡人口和少出生人口的计算方法和计算过程参见“大饥荒期间中国的人口损失”一章。

在大饥荒期间,吉林面临另一个突出问题是“自由流动人口”。吉林是丰饶之地,自然是山东、河北等地“闯关东”人们的首选。大饥荒年代,“闯关东”的人会更多一些。据新华社吉林分社老记者向本书作者介绍,1960年进入吉林的流动人口最多,但我没有找到这一年的资料。1961年关内饥荒有所缓解,但也有相当多的人口流向吉林。1961年10月30日,吉林省公安厅和民政厅联合向省委报告说,今年以来,流入吉林省的自由流动人口有23万人,其中流入城市经过收容遣送的有48700多人,流入农村、矿区的有18万多人。在收容的48700人当中,关内各省有23000多人,东三省的25700人。关内人当中,山东人占60%。从黑龙江省和辽宁省流入吉林的,辽宁人最多。流入农村、矿区的18万多人多数是携带家眷投亲靠友的农民。中共吉林省委11月13日批转这个报告,要求严格控制、制止自由流动。并说:“当前我省正是严冬季节,对逃荒来的灾民,需救助者,都要适当予以照顾,不能饿死冻死人,不要怕因为这样做会招引来的人更多”。吉林省这个态度使不少流民免于冻饿而死。不过,据新华社吉林分社老记者回忆,当年还是有一些流民冻死在冰雪之中。他们的记忆是有据可查的。仅1961年1月1日到2月8日,在沈阳铁路局长春管区内,就死亡38名。关内流入到吉林的人口多,吉林流出的人口也不少。据中共四平地委1960年6月15日报告,自1960年2月以来,该区双辽及怀德、梨树、伊通的少数公社,先后发生了农村人口盲目外流的情况。据5月21日统计,总计外流45314人,其中男女劳动力18250人。这些人大部分流到黑龙江、内蒙和吉林省其它县(与此同时,从外地流入的人口为19263人)。外流人口中,不仅有社员,还有干部、党员、团员。据卧虎公社统计,外流人口中有队长以上干部51人,党员52人,团员145人。外流原因主要是吃不饱。有的生产队每人每天只有四五两口粮。对寒冷的吉林来说,四五两口粮不到700千卡的热量,生存是很困难的。延吉县也发生过人口大批外流的情况。
为了解决流动人口问题,一些流动人口较多的地方成立了收容遣送站。有些收容遣送站违法乱纪,打骂、体罚流民。例如,四平收容遣送站的31名干部中就有19人打骂体罚过流民。有拳打、脚踢、拧耳朵、竹条抽、木棒打、扒光衣服推到屋外冻等十几种刑罚。有的把人打得口鼻流血、头破血流!凡是进四平收容站的必须直腰对面坐着,不许乱动。书记、站长、管理人员看见谁不顺眼就打。收容所住的地方非常拥挤,6.6平方米的房间住72人,男女老少挤居一室,不让活动,不让出门,不让晒太阳。被收容者在屋里大小便,虱子成群滚成蛋。由于环境太恶劣,11月份3天就死了5人。
四、吴德小心翼翼地“踩钢丝”
面对1958年以来复杂的政治经济情况,省委第一书记吴德及其同僚们小心翼翼地“踩钢丝”:在贯彻落实中共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时,尽可能不过分地伤及农民利益;在解决农村困难、保持管区的社会稳定时,千方百计地维护“三面红旗”。
1958年以来,吴德在各种场合的讲话中一再表示,“人民公社是实现我国农村由集体所有制过渡到全民所有制和我国由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的最好形式,这是我们党运用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伟大创造。如果对于这样一个根本问题发生怀疑,那就是完全错误的,那就是右倾机会主义。” “同全国一样,吉林省在1958年的工农业生产和其它各个战线都出现了一个大跃进的形势”。所以,吉林省在公社化、大办钢铁、深翻土地、密植等诸多方面,都是很积极的。但是,在这些方面,吉林省没有新的创造,在《人民日报》上报道吉林的新闻也不很突出。当“三面红旗”的问题暴露以后,中共中央采取了一些纠偏措施,吉林省也积极跟着中共中央纠偏,但在纠偏的同时,吴德们还是小心地维护“三面红旗”。
对中共中央1958年冬天到1959年春天的一系列纠正“五风”的措施,吉林省贯彻得比较认真。从1959年1月到7月(庐山会议之前),吉林省进行了整社工作。从1月到3月,主要是贯彻中共中央八届六中全会《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的精神。1959年3月到7月,省里开了六级干部会议、县里开了五级干部会议,公社也开了社员代表大会,揭露批评了“五风”,落实了毛泽东关于人民公社所有制的“十四句话”(统一领导,队为基础;分级管理,权力下放;三级核算,各计盈亏.)、“包产落实”、“分配社员自留地,以利发展猪鸡鸭鹅”等指示。对“一平二调”的财产,也进行了清算,并退赔了一部分。这些措施,落实了包产单位部分所有制问题,调整了生产和生活方面大集体和小私有的关系。在整社中也退回了农村干部贪污和挪用公款的一小部分。
省委在纠正1958年错误时,特别注意维护“三面红旗”。吴德在六级干部会议的总结发言中强调:“我们在估计本省情况时,首先必须肯定1958年的巨大跃进,必须肯定人民公社的优越性,必须肯定广大群众和广大干部对于社会主义事业的高度热情和高度积极性。如果有谁企图否认这些,谁就是违背最明显的事实,谁就是否认了全省人民和广大干部的努力,他就一定要遭到广大群众的坚决驳斥。”
在大办食堂和实行供给制的问题上,对1958年的过激问题也有所纠正。1959年6月30日,中共吉林省委发布文件(),对农村人民公社的供给制和公共食堂提出了比较宽松的政策。首先调整了供给制,提出1959年不搞供给制。文件认为,1958年秋收以后,吉林省绝大部分人民公社,都实行了工资制与供给制相结合的分配制度。有些公社由于供给制占的比例过大,影响按劳分配原则的执行,因而影响社员的劳动积极性。到1959年6月,中共吉林省委认为,大多数公社供给制的部分仍然过大。一般的供给部分占社员分配部分的60%-70%,少数公社占80%左右。因此,凡是供给部分所占比重过大的地方,应当进一步调整。调整1958年工资部分和供给部分的比例:工资部分应占60%-70%左右,供给部分占30%-40%左右。在这个原则下,条件好的可以采取伙食供给制,条件差的可以不实行供给制。1959年秋收分配中,如果还要继续实行供给制的,供给部分应不超过30%左右。凡是实行供给制的地方,为了约束二流子、懒汉,经过社员民主讨论,可以实行“定工吃饭,旷工缴饭钱”的办法,或实行“基本伙食工分”的办法。
这个文件对公共食堂的问题看得比较早,而且提出了更为宽松的办法。按照中央“公共食堂必须积极办好,自愿参加”的原则,认真整顿公共食堂,必须真正达到节约劳动力的目的。就全省广大社员群众的要求来看,以办劳动力食堂为最好,并且灵活着办,春耕、夏锄、秋收三大忙季可以办,其它季节可以少办或不办。凡是家无辅助劳动力做饭要求在食堂吃饭的,一定要把食堂办好;凡是有辅助劳动力做饭而要求退出食堂的,应允许退出。食堂规模过大的,可以适当缩小。
这个文件承认,办“全民食堂”矛盾较多:一是社员家庭没有泔水,养猪有困难;二是食堂只能按劳动力的情况做饭,很难照顾到老幼病人的需要。三是全家在食堂吃饭,使社员的伙食水平趋于平均了,吃细粮多了,收入少的社员顾不上穿;吃粗粮多了,收入多的社员有意见。四是在粮食困难的情况下,在家吃饭可以掺上一些菜吃,而且可以做到劳动的人吃干饭,不劳动的人吃稀饭,在食堂就有困难。五是我省气候较冷,一年四季都得烧炕,办全民食堂也得烧“两把火”。因此,全民食堂不宜勉强坚持。不论办什么食堂,口粮都应以人定量,分配到户。愿意到食堂吃饭的,再把粮食交给食堂。其它很多省强调口粮指标到户,粮食到食堂。吉林把口粮分到户,显然对农民有利。
1960年春天,中共中央推广了贵州省大办公共食堂的经验、强调必须坚决办好公共食堂。此时,吉林省也同全国一样,宣传“公共食堂是农村两条道路斗争的重要阵地,要不断地巩固、壮大”,同时还继续强调:“我省冬季较长,气候寒冷,农村居住分散,给办常年的、全民的较大的食堂,带来一定困难。为了适应客观条件,照顾群众习惯,目前,对全民食堂不宜要求过严,应采取灵活的方式,可以办大一点的,也可办小一点的;还可以平日集中办,冬季分散办(伙食小组)。”
到了1961年,吉林的公共食堂绝大多数是劳动力食堂,只有在农忙时劳动力在这里吃饭,其他人不在食堂吃饭,全民食堂基本停办了。吴德给毛泽东的信中说:“在现有条件下,全民食堂已经证明行不通,仍在坚持的极少。现有的食堂,许多办得不合群众的意愿,存在的主要总是:管理不善,费柴、费人、费钱;‘百斤粮不顶百斤吃’;有平均主义;影响社员家庭饲养业的发展;‘吃饭不自由’。”但他在信中又说,我们调查了两个山区的食堂,单身汉、没有老幼拖累的年青夫妇、五保户,这几类户90%要求坚持办常年食堂。“看来,由于情况不同,群众要求不同,所以食堂办不办,怎么办,都应由当地群众讨论决定,不好‘一刀齐’。”请注意,吴德这封信发在1961年5月10日,是在《中共中央文件》中发[61]323号文件之后。这个中央文件是4月26日发的,其内容是毛泽东批转胡乔木的湖南调查,是准备解散公共食堂的。此时,有些省委书记也送上来自己的调查报告,相当多的省委书记主张解散公共食堂。吴德对是否解散公共食堂显得有点暧昧。聪明的吴德知道,毛泽东从心底里是爱公共食堂的,在解散食堂问题上暧昧一点,会给毛泽东一个好的感觉。这正是吴德踩钢丝的技巧所在。
在贯彻落实“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中,吉林也比较彻底。和全国各地一样,1958年以来,吉林省的职工人数和城镇人口增长幅度过快。1960年8月,全民所有制企业、事业单位和国家机关的职工增加到170万人,比1957年增加了95.6万人,增了1.28倍。另外还有城乡公社办的工业增加的职工19.6万人。由于农业劳动力大量进入工业,农村从事粮食生产的劳动力,1958年每人担负耕地26.4亩,1960年担负36.5亩。因此,根据中央精神和吉林的实际情况,吉林计划精简职工15-18万人,从城市压缩31万到34万职工回农村。在以后的两年内,吉林继续下放城镇人口,总的下放指标是81.2万人,实际下放98.0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