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學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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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之道 上篇
大學之道 下篇
附:一、大學章句
附:二、大學古本
附:三、王陽明大學問
附:四、王陽明答羅整菴少宰書
中庸要旨
附:一、自勉四箴
附:二、中庸章句
政治的道理
大 學 之 道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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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1頁,第2頁,第3頁,第4頁,第5頁,第6頁,第7頁,第8頁,第9頁,第10頁,第11頁,第12頁,第13頁,第14頁,第15頁,第16頁,第17頁,第18頁,第19頁,第20頁,第21頁,第22頁,第23頁,第24頁,第25頁,第26頁
〔第1頁〕
中華民國二十三年九月十一日在廬山軍官團講
中華民國四十八年十二月在臺北國防研究院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一年九月在陽明山第三次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二年八月在陽明山第四次訂正
〔圖片〕
〔第2頁〕
總理在民族主義中,曾經提示我們中國固有的政治哲學之精微博大、高明切實,為外國的政治哲學家所不及。總理說:「中國古時有很好的政治哲學,我們以
為歐洲的國家近來很進步;但是說到他們的新文化,還不如我們政治哲學的完全,中國有一段最有系統的政治哲學,在外國的政治家,還沒有見到、還沒有說得那樣
清楚的,就是大學中庸所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一段話,把一個人從內發揚到外,由一個人的內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像這
樣精微開展的理論,無論外國甚麼哲學家都沒有見到,都沒有說出,這就是我們政治哲學的知識中獨有的寶貝,是應該保存的。」大學這部書,將一切做人做事的道
理,都包羅無遺,發揮盡致。可說其是由內在的德性之修養,到外發的事業之完成,為一貫不斷進取開展的過程,乃是本末兼賅、惟精惟一、修己治人、明體達用之
道。我們知道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大學一書,把個人的內在修省以及向外發揚的道理,發揮到了極致,可以說政治上基本的原理全在於此,我們現在所研究的軍
事,不過是政治的一部份,因為實際上軍事是包括在政治範圍之內的,所以凡是軍人尤其是做了軍官的,必須研究政治哲學,瞭解政治原理,更加要深明我們本國發
明最早的政治基本原理——即大學之道。過去一般軍事學校裏,向來都沒有將這些道理教授我們,現在一般普通教育,亦沒有注重這大學之道,乃是做人——做國
民、尤其是做軍人最重要的學問,所以我們一般軍官,都不知道這個最重要的「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大學問,更不知道拿這個學問的道理來修養省察、身體力行,
自然亦不知道遵循這個道理來教育部下、治理軍隊;如此,帶兵作戰以及從政理事,當然就不容易成功了。我國軍官如此不懂政治哲學,連這最重要的政治原理也莫
明其〔第3頁〕妙,如何可以成為一個健全的軍官來望其建軍建國呢?我們中國軍隊之所以沒有進步,此即最大原因之一。因為做軍官沒有政治學問的基礎,對於軍
國大事,就要宗旨不定,是非不明,人家說好,便跟?說好,人家說壞,便跟?說壞;只會跟人腳跟,隨聲附和,混混沌沌的過了一世,自己毫無處世做人的把握,
亦無革命救國的定見,這種人可以說簡直沒有自立的人格,那裏還能做國家民族的干城?天地父母生了我們下來,便要做一個堂堂正正完善無缺的人,才有人生的意
義,才能無忝所生!所以我們做一個人就要知道做人的道理,盡做人的本分,做一個軍官,更要知道做軍官的道理,盡做軍官的職責。可是現在不僅是一般軍人,就
是一般學者,對於這些做人做事成功立業的大道理、大學問,沒有幾個人肯來切實重視,更無人能精研洞達,切己體察,而來竭力推行的,以致中國自古以來獨有的
政治哲學這件寶貝,無人能夠認識,因此固有的民族精神和道德智能,也就隨之泯滅,國家危亡,如何可免?所以
總理曾說:「這種正心、誠意、修身、齊家的道理,本屬於道德之範圍,今天要把他放在智識範圍內來講,才是適當,我們祖宗對於這些道德上的工夫,從前雖然是
做過了的,但是自民族精神失去了之後,這些智識的精神,當然也失去了。所以普通人讀書,雖然常用那一段話做口頭禪,但是都是習而不察,莫名其妙的。」以上
總理所說的這種毛病,是很普遍的,你們各位想必都讀過大學中庸,試問讀了之後,有幾個人能切實瞭解這裏面所講的道理和意義,這書對於我們人生,究竟有怎麼
樣的關係?究竟有那幾件事,能夠切己體察,有得於心,而來實踐篤行,真正做到?如果我們讀過這書,只是費了很多的時間,而不能篤信力行,得不到一點讀書的
實益,為國家社會來服務盡職,那讀書有什麼用?所以現在雖〔第4頁〕然讀書的人很多,而國家民族始終不能收到教育的功效,這是最可痛惜的一件事。我今天特
將大學的道理親口講授給你們,如果你們從此都能徹底領悟,照這些道理,切己體察,力行勿懈,就可以創造新生命,成功一個完完全全的軍官,教好我們部下,治
好我們軍隊,更推而至於影響全國國民,即可以創造整個國家民族的新生命,恢復我國過去漢唐時代在世界上最強盛最光榮的地位!這就是我今天要講大學的目的,
亦即我對於大家最大的希望!
大學第一篇,依照朱子所說,本篇乃是孔子之言,而由他的門人曾子所記述的,本書的前面,朱子還做了一篇很重要的序,大家應首先一讀。不僅讀大學要如此,我
們隨便看什麼書,都要先看序文,因為序文的宗旨,都是要將他全書的內容,提要的說明與評論,我們看了序文,就可以得到全書的要領,明瞭正文的意義與精神之
所在,由此再讀正文的時候,便格外易於理會,事半功倍,所以看書的要訣,就是先要看序文,把全書的要旨瞭解之後,再開始讀正文。你們看大學序言開宗明義第
一句就是「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這一句話,就將大學全書的意義與精神都道破了,我們就此可以知道這部書的性質,更是?重教育的方法,不只
是講政治哲學而已。所以總理說,要把他當作知識範圍內來講才行。而我們做軍官的人,就是教人治人的人,無論就知識範圍的教育方法,或就道德範圍的政治哲學
來說,都不可不懂這大學之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這三句話,朱子認為是大學之道的三個綱領,可是陽明謂此三者,乃是構成其大學之道的整個體系,而其內容乃是
上下一貫,不能並列為三個綱領的。〔第5頁〕餘亦認為陽明的解釋,亦較朱子所說的合理而易解,但此三者雖是一貫而不可並列的,然其成分與功能,實有先後程
序之分,雖不能並列為三個綱領,至少亦可說是構成大學之道的三個要則。這要則,就是天生蒸(眾也)民,有物有則之則,乃是人與生俱來的理則。只要大家明瞭
此三個綱領,乃是三個要則,而且是體系一貫,其進行程序,本末始終,亦是徹上徹下有條不紊的,這樣就可在文字上免除咬文嚼字、再作無謂的紛爭了。至於「明
德」的意義,天地父母生了我們下來,就有一種天賦靈明的德性(即陽明所謂天命之性,而自然靈昭不昧者也)。這就是「明德」,但是他有時不免為氣質所拘(朱
註:人之氣質,有剛有柔,有高明,有沉潛,倘任其偏向發達,不加修省,必至影響及於本體)為物慾所蔽(朱註:一切聲色貨利、功名權位之外欲,亦足以掩蔽本
性,使之馳騁迷途而忘返),漸漸失其靈明以至於泯滅,而一切驕奢淫佚、失德敗行的生活和惡習,乃從之而生。大學之道,第一就是要修明「明德」,以去人慾而
存天理。亦可以說是要存天性而除物慾,要使此「明德」——「天性」保持其本體之純潔靈明,不為氣質所移,不為物慾所蔽,不為利害所誘,日益發揚光大,充實
完善,此即謂之明其明德,這是修己工夫的第一步,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乃是構成大學之道的第一要則和程序,亦就是朱子所謂第一綱領。
其次,所謂在「親民」,「親」這個字,有兩種解釋,程子釋「親者,新也」,故朱子在大學章句中,以「在親民」作「在新民」,解所謂「新民」者,即是使民眾
能日新又新、進步不已的意思。所以本書第二章的釋義作為新民釋。而王陽明則照大學古本「在親民」的「親」字的原文意義,釋「親民」〔第6頁〕為親近民眾,
乃本其一體之仁心,以感化民眾、革新國家與社會的意思。我們曉得:大學所講人生最大任務,莫過於治國平天下,我們明明德修身之後,便要推而廣之,將一般民
眾一切腐舊的不良的不適於時代環境的思想、風習、生活都能剷除,使其造成一種新的思想、風習與生活,俾能與時代要求相適應,以確保其生存與發展,這就是古
人所講「化民成俗」,亦即近來我們所推行的新生活運動之真正意義,必須如此,然後治平之功才有基礎,因此朱子釋「親」為「新」並沒有什麼錯誤。同時大家要
曉得:王陽明是一個大哲學家,同時也是一個政治家與軍事家,他依照大學古本原文的「親民」釋為親近民眾。所謂「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親吾之兄,以及人
之兄」,此乃根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解說,亦有其深遠的意義,且有其古本原文充份的根據。因為新民必自親民開始,如果不親近民眾、
深入民眾中間,我們自己雖有好的主義、思想、道德、言行、生活,亦無從傳授他們,感化他們,所以他不肯更改古本原義,仍要作為親民的解釋,也是很有道理
的。不過正因新民非親民不可,而親民則為新民應有的前提,所以我們講新民便包括了親民,而單講親近,還不能包括革新的意思,因之我在此還是依照程朱的解釋
易於瞭解,而且陽明亦說:「即以新民為親民,而曰明德為本,親民為末,其說亦未為不可。」可知他對以親民釋新民,亦並無反對之意。但他認為明德與親民,雖
有本末可言,而並不能分為內外相對的兩物。以其明德親民本為互相關聯的一事,其內容乃是整體一貫,不可分列為二為三的。所以陽明又曰:「木之幹謂之本,木
之梢謂之末,惟其一物也,方可謂之本末,若曰兩物,則既為兩物矣,又何可以言本末乎」「若知明明德以親其民,而親民以明其明德,則明德親民,焉〔第7頁〕
可釋而為兩乎?」這實是陽明反對朱子以「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分而為三綱領之說的理由。而此亦即陽明發明此三者為一體而不可分的創意之作。在他的意
思,以為此三者是脈絡一貫,乃是大學之道的一個總綱而不能分為三綱的。可是他亦並未有如此明白的提出來。大家還要瞭解,這亦就是朱王二派解釋大學不同的最
大爭論之點所在,應該特加注意。但無論其如何解釋,我們認為親民與新民二者之意,並無重大差異,不必多所爭辯,因為我們親近民眾,必須要導之以德,齊之以
禮,漸磨之以仁義,教之引之,鼓之舞之,使能滌除一切污,使其智能、德性、精神、體魄、生活、行動,都能追上時代,日新又新的道理,乃是決無錯誤的。我們
訓練軍隊尤其要如此,如果不能使部下的思想、習慣、生活、行動從根本上革新起來,成為一個現代軍人,那我們革命便永遠沒有成功的希望。現在我們一般革命黨
員和革命軍人,究有幾個人能做到「明明德」的?究有幾個人更能盡到其親民與新民的責任呢?各位都是軍官,有許多是在民國元年前後就做了軍官的,到現在已有
二十三年,就是從民國十三年做起,也有十年了,試問民元或民十三時代的你們,與現在的你們,有沒有兩樣呢?你們每個人在道德上、思想上、學術上、智能上、
生活上,是否有新的進步呢?你們所統率的部下官兵,他們在精神上、學術技能上,又有什麼新的進步呢?我可以代答一句,大多數還是同從前一樣,沒有革新和進
步,各個人還是像過去一樣的一個舊軍人,換句話說,就是一個自私自利、不學無術的腐敗軍人,他如做了高級軍官,亦就成了如過去北洋軍閥一樣的一個新軍閥而
已。由此推而至於一般軍隊,從民元到現在止,也沒有兩樣,軍人的精神、品德、生活、學術、思想,不但沒有進步,而且只有退步!大家想一想,你們對部下曾經
〔第8頁〕有些什麼新的思想、精神、技能、學術傳授給了他們呢?你們自己不能革新起來,自然也無法使部下革新起來,這是一定的道理,你們或許以為親民與新
民的「民」字,是指「老百姓」,不是指軍人,這就是大錯了!各位要知道,中國古代民與兵是不分的,凡是一個國民,就都要當兵,所以古人所說「親民」,亦就
是「親兵」的意思。至於今日所謂「良民是良兵的基礎,良兵是良民的模範」亦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們「教民要如教兵,教兵就是教民」,其原則與方針是一貫
的,因之軍官在軍隊中親其士兵,也就是大學「親民」之義。所謂「親兵」,就是要與部下親近,要視部下如子弟,要能愛護部下,就是要與部下共甘苦,同患難,
又要能恩威並濟,賞罰嚴明,以教育部下,感化部下,使能日新其德之謂。我們在過去,因為軍官自己既不能新,當然亦就不能使其軍隊日新又新,一般國民,更加
無法使他們建立新的品德、新的學術、新的生活和新的精神了,所以我們的革命,至今仍未能成功。這一段話,是講明親(新)民的意義和重要。總括一句,親
(新)民是一種治人建國的基本工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構成大學之道的第二要則和程序,亦就是朱子所謂第二綱領。而其第一要則(綱領)「明明德」與此
第二要則(綱領)「親(新)民」的關係,可以說是體用合一而不可分的,故陽明曰:「明明德者,立其天地萬物一體之體也,親民者,達其天地萬物一體之用也,
故明明德必在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關於此點,我認為陽明的解釋是正確的,可使讀者更易瞭解。
現在再要講到大學之道的第三個要則(綱領),就是「止於至善」。這止於至善的釋義,在本書(大學)第三章所說的就是「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
乎?」是說做人要有所止,而且要知其所〔第9頁〕止,不能善惡不分、左右兩可、無所適從的意思。這一句話,我以為在現在來講,應該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是
「精益求精」「以求至乎其極」的意思;一種是「擇善固執」「止其所止」的意思。這樣解釋更容易瞭解,我們一個人明德(修己)親民(治人)皆應當向理想的至
善之境,不斷進取;必求達到至善至美之境,而毫無欠缺的地步,亦就是要做到於理已無所不窮,於事已無所不盡,萬物皆能各得其所,千古而不易其道,到這時候
方得為止。所以陽明對於「至善」的解釋曰:「至善者,明德親民之極則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發見,是乃明德之本體,而即所
謂『良知』者也。」(良知者,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此其說明「至善」就是「真理」。亦即吾心之「良知」,
而「良知」即「真理」之所在,乃在吾心之內,而不假外求的。我們為人、處世、作事、立業如能把握住此至善之道,而固執不變,信守不移,就不會馳騁妄想、見
異思遷了。譬如我們帶兵作戰擬訂一個計劃,到了至善之中、完備無缺的時候,便不要再改變,只是依照吾心的良知,允執厥中,信其所止,貫徹到底,乃下定最大
的決心,勇往邁進去徹底執行。推而至於我們做人也要如此,敦品厲行,明德親民,必須做到盡善盡美,才算心安,尤必擇善固執,明決果行,才能立身,才能立
功!所以「止於至善」,不只是為學、處事、開物、成務、做人的第三要則(綱領),而實是總括以上「明德」與「親民」兩大要則(綱領)實踐篤行的準則,而為
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八者的總綱領。所以陽明說:「止至善之於明德親民也,猶之規矩之於方圓也,尺度之於長短也,權衡之於輕重也。方圓而不止於
規矩,爽其則矣;長短而不止於尺度,乖其劑矣;輕重〔第10頁〕而不止於權衡,失其準矣;明明德、親民,而不止於至善,亡其本矣。故止於至善以親民而明其
德,是之謂大人之學。」各位現在來到軍官團,就是學習明明德、親民以求其止於至善,而完成革命治平之功。既知軍官團所傳授的道理,確是做人做事、尤其是做
一個革命軍官的光明大道,就要認識此至善之道,篤守此至善之道,照?來奮勉力行,這就是止於至善,即使我們革命作戰,到了最後關頭,自己即使犧牲而死,也
是以身殉道,取義成仁,為革命主義救國救民而死,是為正命,就配附於
總理和革命先烈的歷史系統之下,而精神永遠不死!這就是止於至善,亦就是古人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道理。所以我們如能深明大學之道,不但可以修己成
業,而且可以不愧為他人的教師和上官,無論教兵教民,都使之能為國家民族來奮鬥,完成其一番驚天動地的革命事業!
但是明德親民以止於至善,究竟怎樣才可做到呢?大學所謂「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這就是講止於至善的程序和功
效,乃是正心修身的法則,亦是格物致知為學治事的工夫最重要的一段,但是朱子在本書中並沒有釋義,至其第四章「釋本末」的話,我認為與此毫無關係,不足為
法,還是陽明對於此段的意義,在其「大學問」一篇中,解釋得很詳明,他說:「人惟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求之於其外,以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也,而求之於事
事物物之中,是以支離決裂、錯雜紛紜而莫知有一定之向,今焉既知『至善』之在吾心而不假於外求,則志有定向,而無支離決裂、錯雜紛紜之患矣,無支離決裂、
錯雜紛紜之患,則心不妄動而能靜矣,心不妄動而能靜,則其日用之間,從容閒暇而能安矣,能安,則凡一念之發,一事之感,其為至善乎,其非至善乎,吾心之良
〔第11頁〕知自有以詳審精察之而能慮矣,能慮則擇之無不精,處之無不當,而至善於是乎可得矣。」我以為本段文字的意義,陽明這樣解釋,本已很清楚了,無
待我們後學再來贅述。不過我認為這段文字,不僅其對於為學的程序極為重要,而且對於學者思維的法則,更有密切關係,補益不淺,故不憚其煩瑣,仍要將我本來
的解釋,補充上去。我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先能由格物致知的工失,求得真知灼見,把握住這一個獨一至善之理,確定中心的信仰,這就是「知其所止」,也就是
「止於其所當止」,然後在事既有不易之理,在心自有不易之趨,這樣心才能定。這就是「知止而後有定」的意思。換言之,「知止」乃是求得真知,止於真知。如
何可算為真知,就是知道真理。在陽明所說「我心之良知」就是真知,亦就是真理所在。因為必須認識這是真理之後,其心乃能堅定不撼,這樣真知,亦就是良知,
惟有求得這個真知,才能說是「窮理知本則知止」的「知止」了;亦惟有這樣「知止」,而後才能「集義養氣則有定」,以定其心,其心既能堅定不撼,然後妄念不
萌,外物不搖,而能澄澈光明,虛靈燭照,這樣就能做到靜的工失,所以說定而後能靜。靜了之後,此心便能泰然怡然,無入而不自得。這樣就能進入了安的地步,
所以說「靜而後能安」。安了之後,對於事事物物,便能深思遠慮,精究熟察,調處一切,無往而不得其宜,亦無往而不收其功。這就是所謂「安而後能慮」「慮而
後能得」的意思所在。這亦就是我時常引用吳草廬所說的「窮理知本(原文為「知言」)則知止,集義養氣則有定,定則靜矣,靜如止水,安則無慮而不自得也」的
意義。總之,其最後的目的,是要使事事物物止於至善,而其首要的工失,就是先要此心能「止於至善」,這個道理,我再可以就軍事教育中舉一個例子來說明,我
們軍隊裏面,一〔第12頁〕切的動作,第一個口令就是「立正」。立正的意思,就是要他的動作與精神安定下來,使他的心思完全集中於一點。立正以後就要做到
目不邪視、耳不側聽、無聲無息的地步,就是「靜肅」,軍隊上下真能做到靜肅之後,乃能鎮定安詳,整飭嚴明,故必須平時先能養成此種靜肅的習慣,戰時才能不
慌不忙,有周密的計劃,至善的調度,尤其是在危險困難的時候,才能沉?果毅、生死以之、專心壹志的奮鬥到底,獲得最後的勝利!凡此都是大學上「知止」的道
理。至於本段「知止而後有定」的「知止」,與上句「止於至善」的「止於」兩個「止」字,乃是上下聯接相關的。這「知止」是「知」之歸結,「止於」是「行」
之開始,亦就是「知止」為知,「止於」為行,乃是知與行的程序所在,亦就是陽明知行合一關鍵所在。所以為學做事,必須要有一定的目標,就是「知止」;而在
為學做事之初,必先要知道這個目標所在,而後專心壹志,向這個目標前進,而且必須貫徹到底,這就是「止於」,這更是為學的方法次第,學者所不可不知道的。
以下再講:
「物有本未,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這四句話,古人亦有認為是格物致知的正解,不要再有朱子第五章所補充的釋義,但朱子以為這是上文的總結,提示我們做人做事的基本要訣,依照朱子原註所云:
「明德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這就是說做人做事必要研究其事物的本末始終,而後就能決定其做事的先後程序,只要你做
事的程序不亂,這就得到了做人成功立業的把握,亦就是接近了「明明德、親〔第13頁〕民、止於至善」的大學之道,所以說「則近道矣」。普通一般人做事,往
往有始無終,不能成功,就是因為不懂得這個本末先後次序的道理。須知凡是一件事,其中都是本末所在,如果捨本逐末,先後倒置,勢必徒勞無功,甚至弄得倒行
逆施,那就非失敗不可!譬如我們軍事教育和訓練士兵,如不先從其內在的良知良能和固有的德性與日常生活著手,使他能發揚天性,認識真理(天理),實踐四
維,遵守八德,而只教以一些學科、術科和行軍作戰這一類的技術,而其軍隊中的官長士兵,都不知道明德、親民為成功立業的基礎,如此,他們既不知道其對國家
與人民的責任,亦不知道有尊卑上下的秩序,自然更不知道其做軍官做士兵的義務;那麼,這種軍隊隨時可以作惡為非,害國害民,甚至要供少數野心家和反動派的
利用,為他人所賣而不自知,你看可憐不可憐?再就朱子所謂明德為本、新民為末來說,因為明德是修己,新民是治人,你自己不能先修其身,當然不能感化社會,
使眾人信服,既不能善處人與人之間而得到尊重,就無法改造社會,管理眾人。再從「知止」至「能得」的一段說: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終,我們如果不先知所
止,不預定目標,既不知本末,又不知先後,這樣做事怎樣能夠分別是非、判別得失、肆應鹹得其宜呢?所以任何一件事,要看清本末,分別先後,更要能貫徹始
終,然後才能有成,這樣亦就合乎科學的精神和方法了。即如我們訓練軍隊,自然也有很多困難之處,不可遇有困難,就灰心起來,不去努力;同樣,我們要救亡復
興,當然所遭遇的困難更多,更不可因為現在國家內憂外患,相逼而來,便灰心懈志,以為永遠沒有復興的希望,玩愒因循,不知振作,以為軍隊有主義沒有主義,
能明德不能明德,能新民不能新民,都沒有什麼關係,這種消極的心理,不是做人,更不是做革命〔第14頁〕軍人所應有的精神,譬如我們今日既然認定了三民主
義為救國救民之大道,那我們就止於這個主義,本著大無畏的精神,冒一切險阻艱難,以「之死靡他」的決心,來實現革命的主義。如果我們心無定向,不知所止,
凡遇有一些危險困難,便畏難卻顧或灰心懈志、不能奮鬥到底,這就是有始無終,亦就是不知所止,那麼你過去一切歷史和成績,都要毀於一旦,任何事業,便永無
成功的希望!
總理知道這是我們中國人最大的缺點,所以對我們黨員和革命軍人,特別訓誡,要我們「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貫徹始終」!只要知此道理,我們自己的
身體雖為主義犧牲,而我們的精神還是萬古常新!我們革命的事業,雖然一時不能完成,我們所有的部下與學生,以及後進的黨員同志,一定要繼我們而起,會來努
力完成的!由此可見大學之道,是教我們做人做事成功立業的要訣,而我們中國有了這種寶貴的要訣,一般學校和軍隊,都不去講究,而且棄之如遺,這樣如何能希
望其教出真能救國救民的學生和部下呢?外國人一到中國來,往往譏笑我們中國人做事既不知講求方法,更缺乏科學智能,那曉得這些科學的方法和智能,中國自古
就很完備了,在大學裏面,所說的道理,群己內外,本末先後,逐層推展,層次何等分明,這些科學的組織體系又是如何的自然而精密。只怪現在一般學者和我們軍
官不知寶重,不能發揮,以致做人不得正道,做事沒有效能,結果不僅個人——就是國家民族,亦要被人家來譏笑輕侮與壓迫!所以今後我們要覺悟,無論教育訓練
與做人做事,必須要以此中國固有的大學之道為基本法則。
現在要講到大學裏面修己治人一切工夫的程序,亦即成己成物以達止於至善的步驟。大學中說:「〔第15頁〕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
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再轉過來說:「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
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這八個節目,就是從修己以至於治人所應有的先後程序。在講「欲明明
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的意義之前,我要先說明當時孔子所處的時代,正是春秋夷夏紛紜的時代,故當時所謂天下者,並不是指今日世界,而實際就是對現在整個的
中國而言,當時所謂國者,最大的不過是今日的一省,而其小國,則甚至有小到今日一縣範圍的(但是後來到了戰國末期,諸侯互相征戰,其大國的國境,始有兼及
今日幾省之大者),大家對此不要誤解,故當時所謂平天下,實在就是統一中國之意,如要求其天下平定,便要使天下(全國)的人民都能明明德,都能實踐禮義廉
恥。但是,天下的範圍太大,天下的人太多,如何能在一時裏,使人人都能明明德,都能做好人?這樣不是治平工夫就無從著手了!所以必須由小而大、由近及遠,
那就是要先從一國(一省或一縣)起,先使一國治理得很好,一國的人大都皆能瞭解四維八德,實踐禮義廉恥,再推而至於天下,這就是「平天下在治其國者」的意
思,亦就是國治而後天下平的道理。因此亦可知道治國平天下的基本法則,乃是要在明明德,若在今日言,這「明德」就是主義(三民主義)。而其明明德的第一個
「明」字,就是實現。所以要「明明德於天下者」,就是要實現三民主義於天下(全國),而不是全憑武力,更不是使用暴行所能為力的,由此可知,我們三民主
義,就是以「明德」為本,我們今日要實現三民主義,就是先要從「明明德」做起,而實現主義的方法,則在於新〔第16頁〕民。所謂「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的意義,是因為一個國的範圍(一個省或一個縣)很大,要想治理得很好,便要先從組織國家的單位即社會和家庭做起,先使一家的人,能夠明明德,再推而廣之,
才可使社會上家家戶戶都能齊一平均,則社會進步,國家亦未有不達於治理的。所以傳文第九章說:「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這是對於男子在家庭的本分而
言;而他對於女子之在家庭,亦指明其應有的本分說:「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朱註「之子」就是言「是子」。婦人謂嫁曰歸,此
「之子」即指女子嫁者而言)因之這「齊家」的道理,乃是先要使家庭中男女長幼,齊正和睦,而不犯分越禮,然後使國人皆能傚法的意思。這就是「治國必先齊其
家者」,亦就是「齊家而後國治」的道理。所以我對於齊家,這個「家」字,可用兩種解釋,一種解釋是指狹義的家庭之家,另一種解釋是指「家家戶戶」之家,就
是「社會」的意義。必使社會上家家戶戶都能齊一平均,而無貧富懸殊、苦樂不等的缺憾,然後才能由小康而致大同,亦就是
總理重視大同篇——如要世界大同,必先要我國自己推行三民主義做起的道理。至於就狹義的方面以各個人家庭來說,那麼所謂齊家的「齊」字,應當作為「導之以
德,齊之以禮」的「齊」字來解說,這「齊之以禮」的「禮」字,當然是四維中禮義廉恥之禮,就是要在家中人人能明禮重紀,各安其分,各守其序,而並無違忤越
犯、顛倒紛亂或參差不齊的現象,這樣就是在倫常要父子有親、長幼有序,在事物要有條理,有秩序,方可謂之誠正修齊、親親和愛的家庭,我以為這就是齊家的意
義,因為只要其家庭能親親敦睦,明禮安分,有綱有紀,有條不紊,那麼這個家庭,就可為社會的模範。所以大學傳文第九章說:「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
〔第17頁〕國興讓。」他又引詩經說:「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這樣家庭如能相習成風,自能夠做到社會上齊一平均的
地步,那麼其國亦就不難治理了。這是我個人的見解,若照古註解釋,就是說「一家的人,也有賢不肖,品德不齊,我們要使家裏面品德良好的人,歉然而不自足,
要求精進;家裏面品德差一點的人,幡然而不自棄,覺悟他的短處,改過遷善」。但我以為你如要達到一家人都能明禮興讓,各得其所,那就必要你本人先修其身,
所以無論你要平均社會或齊正家庭,都要從修養自己的品德行為與生活做起,必須成德立業,以身作則,拿自己的品德來感化全家之人,都能發揮天性,止於至善,
這就是「身修而後家齊」的原意,亦就是「治國必先齊其家者」的道理所在。再講到「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因為「身者,心之器」一個人的思想行為,皆以心
為主,故必存養省察,慎獨存誠,使此心常湛然清明,公正無偏,不為物慾所蔽,不為感情所勝,不然,如其一有忿怒恐懼或好惡便辟之心存?,則此心就不得其正
了,如此最後便難免流為貪戾迷妄,甚至放僻邪侈,一切的錯誤罪惡,都要由此而生了,所以正心是修身的根本工夫,亦就是「心正而後身修」的道理。故陽明對於
「身」與「心」的解釋最為正確,他說:「何謂身,心之形體運用之謂也,何謂心,身之靈明主宰之謂也,何謂修身,為善而去惡之謂也。吾身自能為善而去惡乎?
其必靈明主宰者,欲為善而去惡,然後體形運用者,始能為善而去惡也。故欲修身者,必在於先正其心也。」但是欲正其心,又必先誠其意,本書第六章釋義「所謂
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這裏所謂「毋自欺也」,就是不寬恕自己,不欺蒙自己,不誇張自己,屏絕徼倖
心,排除虛偽心〔第18頁〕,不作昧良之舉,不存苟且之念,一秉正覺,直認真理,勇猛精進,戰勝一切的意思。所以誠意的工夫,又是要以慎獨為始,所謂慎獨
者,就是要在人所不知、惟己獨知的場合,「去人欲,存天理」,以虛心實意,惟精惟一,處理一切事物,而無愧於天地宇宙之間,這是講誠意的工夫,亦就是意誠
而後心正的道理。再進一層講:「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這更是當然的道理,因為誠意是善惡的關頭。為好為惡,為聖賢為禽獸,固全由自己的心意而定,但辨
別善惡,全靠自己有真知,有識力。如果識力不足,勢必見理不真,察事不明,善惡是非,淆然莫辨,因此意無從誠,心無從正,則身更不能修,所以致知是迷覺的
關頭,誠意的前提,這就是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的道理。故陽明曰:「心之本體則性也,性無不善則心之本體(良知)本無不正也,何從而用其正之之功
乎?蓋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動而後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發而正之,凡其發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發一念而惡也,惡之真如惡
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然意之所發有善有惡,不有以明其善惡之分,亦將真妄錯雜,雖欲誠之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其意者,必在於致知也,致者,至
也。易言「知至至之,知至者,致也,至之者,致也。」「致知雲者……致吾心之『良知』焉耳。」「今欲善惡以誠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爾,何則,意念之
所發,吾心之良知,既知其為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好之,而復背而去之,則是以善為惡,而自昧其知善之良知矣。意念之所發,吾心之良知既知其為不善矣。使其
不能誠有以惡之,而復蹈而為之,則是以惡為善,而自昧其知惡之良知矣,若是則雖曰知之,猶不知也,意其可得而誠乎,今於良知所知之善惡者,無不誠好而誠惡
之,則不自欺其良知,而意可誠也已」〔第19頁〕於此可知「良知」,必須經過誠意正心致知與格物各階段工夫而實踐之後,亦就是要經過一番存養省察、實踐力
行工夫,而後其良知乃能致也。故良知雖曰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但決非任性直覺而行,而即能致者也,故良知雖由天理與天性之所自出,無所不在,無所不
至,無所不知,亦即陽明所謂:「理無內外,性無內外」程朱所謂:「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然必須於實事實物在實踐之中,方能發見其功能耳,此即
所謂致知在格物也。所謂致知在格物的「格」字有兩種解釋,據朱子解釋:「格者,至也」,要對於客觀事物能隨時隨地體察明白,就是要徹底認識其事物真理至於
極處之意思,在現在的話來說,這就是科學精神。但據陽明新的解釋:「格者,正也」,就是對於一切客觀事物皆要本內心之良知所知者,而判斷其好惡善惡,而決
定其是非以正之。所謂致知雲者,即致吾心之良知,而非充廣其知識之謂也。這朱子與陽明兩種說法,在外表觀之,似有內心外物,亦即唯心唯物之分,其實都不外
乎窮理盡性的工夫,沒有什麼重大差異,(待下篇講解格物致知之意義時再作詳說)但後者(陽明)所說的涵義,更易瞭解,除對其客觀事物窮其所以然之「理」與
「性」的工夫以外,還有其主觀的(良知)選擇判斷而得到最正確的認識的意思,因為他對於事事物物窮極其真理之所在,正義之所歸,以內心之良知而充實其工
夫,以增進其真理的知識,而不是只從外表的物質所得的意識,算作其真理的知識,這就是格物致知的工夫所在。因之我們做人教人為學治事,既要窮理盡性,亦要
格物致知。其實窮理盡性,就是為格物致知,而格物致知,亦就是要窮理盡性。這樣近之可以修身齊家,遠之可以治國平天下。我們作軍人的,乃是以軍為家,不但
要修身齊家,還要治軍如齊家,而且大家擔負了治國平天〔第20頁〕下的重大責任,更不可不知道這個道理。總之,格物致知,無論何事何物,總先要從窮理盡性
做起,就是先要認識客觀環境,和剖析其內容真相,凡對於一切事物,都要研究徹底,合乎真理,換句話說就是要求得真理,這就是陽明所說的致良知。這格物致
知,若然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科學」,所以中國從前叫「格致」為「科學」,即用科學的方法和精神,來求得一切事物的至理,就是「真理」「真知」,這就是
「知止」,亦就是「止於至善」。但止於至善總要由我們與生俱來的天性與天理 即良知,來充實我們的智能,確定我們的信心,譬如我們研究
總理三民主義的道理。便先要研究各種相關的學問,對這些學問有了基礎,才能更進一步的認識「三民主義」,既不是「共產主義」,也不是一般的「社會主義」,
而是的確可以救國家救世界之惟一完善的「革命主義」。更可以知道,凡是各種偏頗的解釋,都是斷章取義故為曲解,逞臆武斷不值一顧。我們既將
總理整個的三民主義認識清楚了,便要堅定信仰而止於至善之道。如此,就能不惜犧牲自己一切,來實現此至善之道。惟有這樣,才算能誠意正心,不愧為一個
總理真實的革命信徒與中國的革命軍人!這亦就是致知在格物的道理。否則我們如不能徹底從格物致知窮理盡性做起,只有一知半解,心無把握,那對於為學、處
事、修身、立業皆不能止於至善,對於一切事物之來,都不能判別是非,對於革命大道,更無確實心得,信守不移,如此既沒有中心信仰,就無從誠意正心,於是口
是心非,言行不一,自私自利,蒙上欺下,種種的毛病就要發生,這樣下去,試問你的部下和一般民眾,怎樣會來信服你、聽從你的命令呢?又有什麼革命事業可以
做得成功呢?
〔第21頁〕
我們做一個人、尤其是做一個軍人,萬不可以不明白這個做人做事、立德修身的大學之道,所以說:「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講到這裏我
回想以前幼年時候,先生教我讀大學中庸,不知道背誦過多少遍,我到十八歲的時候,在箭金學堂,顧葆性先生從新要我再讀這一本大學,當我讀到這兩句話,看到
「天子」兩個字,乃認為大學一書,不過是講論帝王,和如何統治天下那一套腐朽的空論,覺得很討厭,便從此丟棄,不願再讀了,一直擱了十年,到了二十八歲的
時候,
總理為我們講明大學一書的價值,我重新又來看,才知道大學裏所講的天子,不一定是指帝王而言,而大學的道理,更不是忠君保王的濫調。大家都知道,無論專制
國家、民主國家都必須有一個元首或領袖,古代在帝制國家稱為帝王或天子,現在民主國家便稱為總統或元首,其名義與體制雖然不同,而其代表國家的首領則一,
所以大學所稱的天子,我們可從廣義解作國家元首,任何政治制度的國家都有統率群倫的元首或領袖,來負其保國護民的責任,我們不能因為帝制推翻了,便否定古
代涉及君主帝王字樣的一切文字,就以為都不足取,況且大學裏面所說修、齊、治、平這一個體系,並不一定指政府人民的統屬關係,乃是由個人以推至家庭、社
會、國家與世界,平面的由內及外由近及遠的逐層發展的關係。總之,本書所謂天子,決不是專指帝王而言,我們還是把他解作國家元首或首領為妥。因之所謂: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這就是說,凡是人類無分上下、老少、男女,不論其地位高低、職務大小,個個都要以修身為本,知此乃即所謂「知
本」矣。這樣就可知道學問無分上下,更無貴賤之別,而大學教人,無論元首與人民,皆要從修身學起,這亦就可知道,我們中國教育,自來是極平等的一個很好的
〔第22頁〕證明,「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修身)而錯之耳。」修身實為內外關連、本末貫通的樞紐,所以陽明說:「正心誠意,致知格
物,皆所以修身也。」各位無論是從第一步獨善其身講,或從第二步兼善天下講,都必須痛下修身的工夫。從今以後,自本團長起,各位將領都要本此意旨,正心誠
意致知格物,省察克治,努力修身,然後才可以統率部下,指揮軍隊,達成治平之業,完成我們國民革命的使命。
最後,「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這是朱子大學章句總結經文全章的幾句話,上面兩句中所謂厚薄,實指人倫親疏遠近而言,亦含事物之本末、始終、輕重、先後諸義。事物之本,自然為重、為先、
為厚;事物之末,自然為輕、為後、為薄;此種關係與次序,必須以格物致知的工夫,來分別清楚,處理得當,然後作事才能有所成就,否則忽近圖遠,捨本逐末,
先後混亂,輕重倒置,那就是厚其所薄,薄其所厚,這樣決沒有成功的道理。比方說修身為本,齊家、治國、平天下為末,如果你不能先修其身,而就要想齊家治
國,那就像無本之木,決不能得到治平之效,甚至治絲益棼,未有不敗之理,如此亦即可謂不知本了。所以本書釋文第九章說:「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
因為本身既不能自修,則孝友之道,自有所不能盡,如此而再要其對於關係較疏薄的社會國家天下,反能親厚而使之治平,那絕對沒有這一回事。此種道理,也是極
普通的常識,而卻是天命之性,亦即至善之發見,是乃明德之本體,而即所謂良知者也。陽明所謂「〔第23頁〕至善之發見,是而是焉,非而非焉,輕重厚薄,隨
感隨應,變動不居,而亦莫不自有天然之中。是乃民彝物則之極,而不容稍有擬議增損於其間也。稍有擬議增損於其間,則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謂矣。自非慎獨
之至,惟精惟一者,其孰能與於此乎。」如能知至此,乃可以謂「知之至也」。又如我們做一個軍官,如果自己不能秉持天命之性,明德修身,養成高尚的品德,建
立完全的人格,當然不能教育部下,感化民眾,亦就不能擔當革命事業,為國家民族來奮鬥犧牲了。再如對我們作戰配備兵力而言,重要地點,應當厚的地方,反配
備得很薄;不重要的地點,應當可以薄的地方,卻配備得極厚,如此厚其所當薄、薄其所當厚,那種不能節約兵力,而且反要浪費兵力的配備,此種違反格物致知的
科學道理,亦即可謂「不知之至」,那就非失敗不可了。這種道理,不但軍事方面,可推而廣之,無論政治方面、社會方面,以及對個人方面,一切的事物,都無不
如此。要在大家能舉一反三,聞一知十,隨地隨事類推萬物,則大學雖寥寥數語,便可一生受用不盡了。
以上所講這一章,乃是大學正經的本文,即孔氏之遺書,以後九章,據朱子說乃是曾子就這一章內容意義加以闡發,再由其門人傳記下來,可說都是這一章正經本文
的註腳,但是其中第四章「釋本末」的釋義,我認為是沒有意思的衍文。第五章「所謂知本,所謂知之至也」的釋義,朱子則取程子之意加以補正,更是文不對題。
其他章句釋文,不甚合理之處,亦頗不少,是否此為曾子之意而真由其門人當時所傳記,乃是一個疑問,此陽明所以主張仍要復大學古本原文為大學之正本,而對朱
子之分章及其所傳皆應刪除之故也。而且此經文全章的末段,即最後數句「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第24頁〕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
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這段文意,不像是經文全章的結語,但大學古本,則在緊接此段之後即有「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一段,而朱子以此列為第五章,
再加上其自己所補為格物致知的釋義,這顯然是牽強附會,強詞奪理的解釋,不可以為法的,乃不如依照古本,以「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二句,作為經文全章
的結語,更可補正此缺點了。最後再要說明「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的法則,這個法則在釋義第十章,就說得很清楚。當然有幾點亦如朱子序文一樣,其中已有不
合時代的東西,自不能採取,但是其大部分理論,還都是今後治國的基本法則,特別是裏面所說的有關理財行政的理論,與親親仁民、以仁義為本的道理,無論其到
任何時代,還是用得?的。尤其是我們中國的政治道理,對此不僅要切實研究,而且還要採取實用的。你們自己回去細細研究,就可以明白。總之,大學之道,乃是
我們中國最基本的政治哲學,是孔子繼承堯舜禹湯文武的道統的真諦,亦就是我們
總理思想學術的本源,故陽明說:「此格致誠正之說,所以闡堯舜之正傳而為孔氏之心印也。」大家更要知道,
總理研究政治、經濟、社會、軍事各種學問,對於古今中外的學術,當然是博大精深,我們亦無法窺測,不過他對於中國經書,其平時所最稱道而篤信的,第一是大
學篇,第二是大同篇,這至少是我個人對 總理所能瞭解而又深信不疑的。並且深信
總理是根據這個系統發揚光大,發明了今日博大精深救國救世的三民主義。我們做了革命黨員和革命軍人,如要決心完成國民革命的任務,就先要有革命政治知識,
我們更要特別注意,
總理所說對於大學道理「要把他放在知識範圍內來講,而不只是把他屬於道德範圍之事」這句話,就是教我們凡要有政治知識的黨員和軍人,都不能不研〔第25
頁〕究這大學的道理,而加以徹底瞭解才行。今日我們要信仰三民主義,要研究三民主義,更須要瞭解三民主義的根本思想之淵源,是在大學之道——「治國平天下
的政治哲學」。我在此還要說明的,就是大學的解釋,向來是派系紛紜、莫衷一是的,其間朱王兩派,尤其是各持一義,相爭不息,而我研究兩者學說的結果,乃是
匯合兩派學說,而執兩用中,其實朱王為學主旨,都是以「理」與「性」為中心的,其最後歸趨,並無不同之處,故特將此兩派學說,融會貫通,以免學者時興無所
適從之歎!但是我今日亦只是以朱子章句本為主,而將其缺點,以王說補正之而已。因為陽明所說亦有其主觀和偏見的缺點,而並不是完全合理無缺的,而且其對於
朱子的指責,乃比諸楊朱之「滅理亂常」,亦未免過於偏激了。故我對兩者,不敢偏於一義,只是裁長補短,使其相得益彰,此乃為余講解大學之道的惟一的宗旨。
各位來到軍官團受訓,最重要的就是要教你們做人,尤其是做軍人的道理和實現三民主義的方法。我們大家都是天地父母所生,受了國家的教育,國民的供養,帶了
軍隊不是為個人的利益,也不是為任何一個人的工具,乃是為整個國家和民族來奮鬥,以救亡復興為職志。大家責任既然如此的重大,怎樣可以不知道這個修己治
人、成功立業的大學之道?今日本團長告訴你們的,就是關於大學之道的一個門徑,各位心領神會,就可一生一世受用不盡,以此立己,便為完人;以此居家,便為
孝子;以此處世,便為益友;以此治軍。便為良將;以此革命,便為信徒。古人說:「不為聖賢,便為禽獸」,「莫問收穫,但問耕耘」,我們既聞大道,就要知所
自勉了!今日我把這番大學問、大道理傳授你們各位,希望各位悉心研究、身體力行,更要將自己所聽取的道理,傳授給今天未在場的一般同事和部下,互相勉勵,
篤行實〔第26頁〕踐,則革命決無不能成功,民族未有不能復興之理!一個人的生命有限,而民族的生命無窮,我個人那一天死是不可知的,只要今天所傳授你們
各位的道理,大家都能夠明體用之實,篤踐履之功,從此能發奮努力,完成革命,實現
總理的三民主義,發揚我們國家民族的生命,那麼,我無論什麼時候死了,也是很心安的!同時,也必須如此,你們大家才不愧為父母所生的孝子、部下的賢明上官
和 總理忠實的革命信徒,方得完成本團學員對國民革命所負的使命。
大 學 之 道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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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卷六 專著
隸屬章節:專著\科學的學庸
版面原件:第27頁,第28頁,第29頁,第30頁,第31頁,第32頁,第33頁,第34頁,第35頁,第36頁,第37頁,第38頁,第39頁,第40頁,第41頁,第42頁
〔第27頁〕
中華民國二十三年九月十一日在廬山軍官團講
中華民國四十八年十二月在臺北國防研究院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一年九月在陽明山第三次訂正
中華民國五十二年八月在陽明山第四次訂正
一、哲學與知止定靜的工夫
窮理至本則知止
集義養氣則有定
二、科學與格物致知的定義
窮理於事物始生之處
研幾於心意初動之時
三、政治與治國平天下的法則
甲、有關於國利民福的理財法則
乙、有關於行政用人的人事法則
丙、有關於愛民立國的政治法則
丁、總結——以道為首,以德為本,以仁為寶,以義為利,要在與民同其好惡。
前次講解大學之道時,還有幾點未盡之意,就是格致與科學的意義,知止與定靜的工夫,以〔第28頁〕及治國平天下的政治法則,今天再要就此繼續補充講述下
去:大家都知道中國歷史上自古以來真能有功於國家與造福於民眾的人物,沒有不是深明和實踐大學之道的。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等聖賢固不必說,
就是一般英雄豪俊賢相良將之立大業者,也無不由此致力而來的。反之,身敗名裂甚至喪權辱國殘民以逞者,往往亦都是由於不明大學之道所致,所以大學一書,是
我國自古傳下來的做人做事最根本的道理,我們如果不能深明其道和實踐其道,無論有怎樣的聰明才智,也將歸於失敗。不僅事業不能成功,而且人格亦將不保。古
人「不為聖賢,便為禽獸」這兩句話,是我們革命黨員和革命軍人最重要的格言。聖賢與禽獸之分,就是一個是人——堂堂正正的完人,一個是人面獸心的衣冠禽
獸,亦就是「非人」。非此即彼,人獸之分,其間並無多少距離。須知聖人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正人,一個人要成為聖人,並沒有什麼稀奇,就是他能知道做人
的道理而身體力行之,亦就是他能知道大學的道理,只要其思想言行,皆能合乎明德修身和存誠慎獨的要旨而已。即使其不能完全合乎這個道理,若其能自反自修和
困知勉行,那至少亦可成為英豪,最後且可成為聖賢。所以說「人皆可以為堯舜」就是此意。如果人人能夠如此,人人都可以為聖人;反之,如果不明這做人的大
道,那這個人,或將淪為非人的禽獸,因為禽獸之所以為禽獸,就是不明白做人的道理,自亦不能實行做人的道理。所謂做人的道理是什麼?就是這大學之道。
上次已經講過,大學之道,就是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的道理。所謂「明明德〔第29頁〕」的意思,就個人來說就是:一個人一定要有注重德性的修
養,使良知不昧,無所愧怍。「親民」的意思,就是說既能明明德之後,還要能親近民眾,並且要喚醒和感化民眾,使民眾都能自立自強,日新又新,以求人我皆能
止於至善,所謂「止於至善」,是說明明德、新民,皆當盡其天性,止於至善,這所謂至善,就是真理,照陽明說,就是「良知」,止於至善,即止於良知,亦即本
於真理,而再無可以變遷的時候。下面所講「知止而後有定」的「止」字,還是跟?上面「止於至善」的止字而來,其意義是一貫的。所謂「知止而後有定」至「慮
而後能得」的一段意義,已在上篇說明,此處不再贅述,惟此處再要重複的將我們軍人的行動生活來補充說明,使大家更能注意,更易瞭解。如前所說的軍隊中第一
個口令,就是叫「立正」,這「立正」就是要使受令的人,停止一切的雜念和動作,將全身內外安定下來,身定之後,乃能氣定,氣定之後,乃能神凝,神凝之後,
才能靜肅,靜肅之後,長官才能教他,受教的人,也才能專心壹志來心領神會、身體力行,以達於至善的境地,這就是我們軍人對於大學所謂「知止而後有定,定而
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的道理,可知一切動作之先,必求其定,再求其靜,然後能安,如果不先求其止定靜安,則「省身就不密見理更不
明」,一切的事情,就做不好,一切的思想行動,就要雜亂無章終歸失敗,尤其是我們軍隊在作戰的時候,定心的工夫,特別重要,因為作戰,是要出入於千軍萬
馬、槍林彈雨之中,尤其是在衝鋒陷陣、危急存亡之際,軍人如果不能心定神靜,勢必驚惶失措,草木皆兵,非至潰敗不可。尤其是負指揮責任的將領,在戰地上
〔第30頁〕悲慘悽愴、千鈞一髮的場合,其所處的地位,止定靜安的工夫格外重要,如果你自己的心不能定,首先慌張起來,那裏還可能安定軍心,振作士氣,使
部下沉著應戰,殺敵致果?所以古人說:「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後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又說「將以氣為主,
以志帥氣……氣不盛者遇事而氣先懾,而目先逃,而心先搖……臨大難而中無主,其識力既鈍,其膽力必減,固可憂之大者!」曾文正的箴言說:「前有毒蛇,後有
猛虎,神定不懾,誰敢余侮!豈伊避人,日對三軍,我慮則一,彼紛不紛。」孟子曰:「持其志毋暴其氣。」又曰:「配義與道,無是餒焉,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
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此皆言止、定、靜、安、慮、得的工夫,亦就是「窮理知本(知言)則知止,集義養氣則有定」的道理。此二語乃是吳草廬依據
孟子養氣章「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以及前面所舉的「集義所生」之意,來解釋大學「知止」與「定靜安慮得」的意義的。所以他在這二語之下又說:「定則
靜矣,靜如止水,安則無慮而不自得也。」我以為他的解釋,大體沒有錯,不過他將孟子「知言」來闡說大學「知止」的意義,似乎太狹義些,所以我乃將其「知
言」改為「知本」,即對每一事物只要窮究到了其根本(明德)所在之處,就是「知止」。所以我將他改為「窮理知本則知止」就是這個意思。因為自格致以至治平
八目,皆各有其基本至理——即「真理」所在,亦就應各有其「知止」所在,而不僅是對「知言」為「知止」而已。而且此正與大學中「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的原文,足以相互參證,更易瞭解,所以我認為這「窮理知本則知止」〔第31頁〕一語,亦不僅僅是研究哲學的法則,而且亦可作為研究科學的準則了。
總之,定靜安慮的工夫,是我們革命軍人尤其是做指揮官最要緊的一個修養工夫,但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乃一定要在平時修養有素,一到臨陣的時候,才可
以安閒肅穆、定靜堅忍,其命令足以禁制三軍,其識見足以體察情偽、審度機勢、承擔任何艱危、戰勝一切敵人!所以現在軍官學校與軍隊中有一種課餘運動,要使
一般學生士兵在規定的場所和時間以內,齊聲吶喊,彷如戰時殺聲震天的模樣,意思就是要使一般師生養成不為周圍擾攘紛囂的聲氣所動搖的習性,平時來鍛鍊他定
靜安慮的工夫,如此練習成熟之後,一到戰場上聽到敵人吶喊或喧嘩的聲勢,便知敵人相距的遠近以及敵人的人數多寡,戰意的強弱,就能沉著應戰,且能臨機應
變,出奇致勝。曾文正說:「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富,次求變化」,因此帶兵作戰最要緊的前提,就是定靜的工夫。所以他又說:「神欲其定,心欲其定,氣欲其
定,體欲其定」,這實在是帶兵作戰的一種基本修養工夫。由此可見大學一書不僅是一部政治哲學,而且是一部為我們做將領的人所必讀的軍事哲學了。
其次,在大學的八個項目——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中,「格致」是做人做事最要緊的工夫,亦即修己治人的根本所在,有子所謂「君子務本,本立而
道生」,「格致」的意義就是要窮究事物,至其根本道理所在之處,我們軍人要致力治平,便非先瞭解「格致」的意義不可。因此,現在我要就這「格致」的意義,
加以補充說明:
〔第32頁〕
「致知在格物」,這就是說學者如要認識真理,求得真知,充實智能,便先要格物。對於格物致知的意義,我在上篇已有說明,這裏我還要將陽明與朱子兩人
對這格物的意義解釋上有所不同的一點,再加以補充。最重要的,就是陽明的「究竟話頭」說:「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
惡是格物。」他又說:「格者,正也……物者、事也。」意思就是對於一切事物,皆要以客觀的態度來積極研究,以至窮理盡性,即以內心的良知為判斷是非的基
礎,乃能得到其正確的認識,而後就來徹底實行。是其格物致知的宗旨,要在「致良知」,就是要使人為善去惡。所以說:「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他又再說明心、意、知、物的本質、以闡明格、致、誠、正的道理。而他對「格物」特別重視,認為格物是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實踐的要領,所以陽明曰:
「格物者大學之實下手虛,徹首徹尾,自始學至聖人,只此工夫而已,非但入門之際有此一段(工夫)也。夫正心、誠意、致知、格物,皆所以修身,而格物者,其
所用力實可見之地。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豈有內外彼此
之分哉?」由此更可知正心、誠意、致知三者的修身工夫,皆以格物為其中心。若不知格物,則正心、誠意、致知工夫無從著手,而修身更無從談起了。因此亦就可
知他對格物的意義,並不只是指物質之物,亦是對於一切事物之事而言。所以他說「物者事也」,但其所謂「事」者,並不遺棄物質或抹煞物理之意,所以他又說
「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故其格物範圍,比專指自然科學的物〔第33頁〕理之物更為廣大了。總之,陽明所謂致知在格物的要旨,乃以致良知為其一切解釋之根
據,因為人為萬物之靈,無論科學進步與物質發明,以及一切政治、社會、軍事的建設,皆要由人來研究來發明與使用,譬如今日的核子都是由人心之靈所發明而製
成的,如果沒有這人身的靈明主宰之心來發明,和人心之形體運用之身來使用,那麼這個核子仍然是一種無用之物而已,這就可知道物理與心理的關係,亦就是人與
物的關係,心理是為物理之主,而物理不過聽命於人之心理而已。惟人心之本原出於天,亦即天性天理之所在,「而其所謂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體,自然
靈昭明覺者也。」所以他說:「凡意念之發,吾心之良知無有不自知者?其善歟,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歟,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是皆無所與於他人者
也」「然欲致其良知,亦豈影響慌惚而懸空無實之謂乎,是必實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於格物,(物者事也,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
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於正者為善之謂也。夫是之為格。」又曰「良知所知之善,雖誠欲好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
實有以為之,則是物有未格,而好之之意猶為未誠也。良知所知之惡雖誠欲惡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有以去之,則是物有未格,而惡之之意猶為未誠
也。今焉於其良知所知之善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為之無有乎不盡;於其良知所知之惡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實去之無有乎不盡;然後物無不格,而吾良知之
所知者,無有虧缺障蔽而得以極其至矣。」以上陽明所說致知格物與誠意正心的意思,很明顯的無論事與物的作為與發明,必須根據於吾心之良〔第34頁〕知,即
如現在所發明的物質——核子,如能為人類與社會福利所利用,乃為致良知,否則製成為核子武器,作為戰爭之用,乃為殺害人命貽禍世界,即為不致良知了,因此
我以為陽明致良知以格其事物,並未遺棄其物質,而專重於精神,不過事物之運用皆須決之於其心之良知而已。但是陽明言心,並不遺物,他的哲學,是心物一體
的,而其知行合一之說,亦本此格物致知而來的。所以陽明復羅整菴信中,表明其對格物的意見,決不是「專事於反觀內省之為,而遺棄其講習討論之功也」,亦決
不是「沈溺於枯槁虛寂之偏,而不盡於物理人事之變也。」以今天的話來說,就是他決不承認其為唯心論者,而他乃是發明其內外一貫、知行一致而為心物一體論
者。所以陽明又說:「理無內外,性無內外,故學無內外。講習討論,未嘗非內也,反觀內省,未嘗遺外也。夫謂學必資於外求,是以己心為有外也,是義外也,用
智者也,謂反觀內省為求之於內,是以己心為有內也,是有我也,自私者也,此皆不知性之無內外也,故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
合內外之道也」,根據以上陽明所說「理」與「性」的意義,更感覺我過去對於陽明格物之說,終以為其是偏重於精神方面,而忽略了物質與科學的重要性,而以朱
子的解說,接近科學,為比較正確。但在病中(五十一年夏季)再將朱子與陽明二者的格致之說,重加複習之後,乃知此二子對格致之說,自外表上驟然觀之,似乎
朱子以物為外,以理為外,乃注重物理,而以陽明「致良知」來解釋格致,乃有專重於精神與心理,而忽視物質,不免違反了科學之念,自從此次重讀之後,乃知程
朱所謂「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所謂「〔第35頁〕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虧,故其知有不盡也」,就覺得程朱所
謂「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及其所謂「即物窮理」之「理」,其對物理的解釋,莫不以理為本,皆不外於理,此其決非以理為外者也。凡所謂「理」者,無論人的
心理與物的物理,皆由天賦之理,不過其理因其事物之不同,而各有其定分而已。故天下萬物(人亦在內)皆出自於天。故其萬物之理,亦皆一本於天,此即天命之
性的天理。而為萬物眾理之所自出也。陽明解釋「理」與性與心、意、知、物之要義曰:「理一而已矣,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則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則謂
之心。以其主宰之發動而言,則謂之意。以其發動之明覺而言、則謂之知。以其明覺之感應而言、則謂之物(事)。故就物而言謂之格,就知而言謂之致,就意而言
謂之誠,就心而言謂之正,正者正此也,誠者誠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皆所謂窮理以盡性也。」陽明這一段文字的解釋,其意義之精確,我以為乃發程朱
之所未發,超越前人多了。故其對身、心、意、知、物與修、正,誠、致、格的解釋,其內容皆有一貫的條理與工夫所在,所以他說「身、心、意、知、物者,是其
工夫所用之條理,雖亦各有其所,而其實只是一物。格、致、誠、正、修者,是其條理所用之工夫,雖亦皆有其名,而其實只是一事。」其所指之一物一事者,無
他,只是「一本於理」之「理」,即一本於「天命之性」,此亦即指「良知」是也。而且程朱亦在中庸緒言裏說:「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事亦物也),末復
合為一理」,可知朱王皆承認萬物之理,皆出於天命之性的理,這是朱王二派都認為理無內外之別,亦無心物之分的明證。朱子〔第36頁〕所謂「必使學者,即凡
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此所謂「天下之物」的「物」,與「已知之理」的「理」,以及「天
下之物莫不有理」的「理」,皆指出自「天命之性」的「物」與「理」而言,不過皆要由我們人心之靈的「知」」(即良知)來用力窮究之,以止於至善,方能將此
理豁然貫通而已。所以陽明曰「理一而已」,於此更可知道朱王學說的內容,實質上歸根結底,仍是一致的。所以無論朱王為學,都不外是窮理盡性,格物致知,不
過其教人為學的方法,朱則要教人先研究事物而後歸之約,王則要使人先發見其本心,而後使之研究事物,其實這只是在其邏輯方法上運用有所不同罷了。換言之,
依照今日一般說法,就是:朱則用歸納法,王則用演繹法,朱則要由博而約,由外而內;王則要由約而博,由內而外,其實兩者皆應互相為用,就可殊途同歸。因之
陽明在當時雖對程朱大學的解釋,其意見是完全對立的,但在五六百年以後的今天,我以為此二子的哲學基礎,皆是一本於「理」,一本於「天命之性」,其文字解
釋,雖各有不同,而其在基本精神上,並無多大出入,因為中國道統哲學,皆以天理天性為本,而且這天理天性不僅指人,而亦包括於天地萬物在內。所以中庸說: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
矣。」又曰:「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觀此就可以知中國道統哲學之偉大,不僅人
已不分,而且是心物一體,內外一貫〔第37頁〕的,今日之物理與科學,研究發展的由來,皆不能超越他這一個學說,所以陽明又說:「大學者,大人之學也。大
人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也。大人之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者,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我以為這大學一書,不僅是中國正統哲學,而且是現代科
學思想的先驅,無異是開中國科學的先河!如將這大學與中庸合訂成本,乃是一部哲學與科學的相互參證,不僅是心物並重內外一貫,而且是知行一致的最完備的教
本,所以我乃稱之為「科學的學庸」。
就以上所述的諸說,很明白的闡述大學與中庸二書,都在證明心物合一的道理。我以為這「科學的學庸」之精神,乃是中國文化的中心。無論其說什麼新文化或舊文
化,如其離開了這學庸的精神——就是心物合一的哲學,決不能成為中國有益於復興民族的文化,更不是中國的傳統哲學了。再講「格致」兩個字,想必大家在從前
都聽過的。前清末年,一般當國的人士和學者很感覺到國家要圖強,非追求西洋物質文明不可,所以設立了所謂格致書院,研究物理化學等自然科學,並且還翻譯了
許多自然科學書籍就叫格致學。自然科學,無論研究聲光電化、動潛植礦,都是以自然界的事物為研究的對象。例如:空氣與水的成份如何?煤與鐵又是怎樣構成
礦?其他各種物質的分解與化合又是如何?這種種事物的研究,當然是格物的工失,亦就是今日所謂科學。不過聲光電化,只是「物」的一部份,不能概括「物」的
全體,大學所謂格物之「物」者,乃是指一切具體的物與抽像的物而言,凡是一事一物,都有他的道理,我們隨便遇到任何事物,便要運〔第38頁〕用我們天賦特
殊的靈明與知覺,來體察研究,無論表裏精粗,都要知道他的整個內容和相互關係,更要精益求精認識其根本所在,以達到極點。如此,才可以求得真理,因之,我
們的知識才可以完備,我們的見解,才可以透澈。於是亦就能「知止」而毫無疑竇了。這就是「窮理知本則知止」的道理。譬如我們對敵人作戰,要定一個作戰計
劃,我們須先要用力研究敵我兩方情形、如天時地利、人數的眾寡、戰力的強弱、交通給養的難易等等,以求其徹底的瞭解,才可以定出一個妥善的計劃,使能操必
勝之權。這種計劃確定之後,心裏才可以泰然安適,相信這個計劃決不會有所錯誤,乃就可很定心的堅決去實行,可見格致的工失,在軍事上格外重要!我們身為高
級將領的人,格外要用心研究。我對大學中庸認識的經過,在上篇已經有了敘述,此處不再多講。不過我是直到二十八歲的時候,總理對我講大學之道,才知道這部
書是一部最有價值的政治哲學,將它徹底研究之後,我更體會到這部大學,乃是一部最有價值的軍事哲學。後來再不斷研究,就覺得其中每一句話,都有其深切的道
理,於是我的革命人生觀,由此更為堅強了。大家要知道,那正是民國三年第一次革命慘痛失敗之後,亦是於黨環境最黯澹的時候。後來我將研究的心得,做了一付
對聯,請
總理看,當時,總理就替我寫了這付對聯送給我,這就是「窮理於事物始生之處,研幾於心意初動之時」,那已是民國十二年我將要赴俄考察的時候。這聯語的意
思,是凡百事物,都有他發生和存在的道理,我們做一件事情,或是用一種物品,尤其是使用武器,更要研究他發生和成立的諸原因。如此對於事物的本末,先有清
楚的分析和認識,才能窮其性,然〔第39頁〕後才能盡其用,這樣我們的知識,始臻於完備。這是講格物致知的根本道理。下面就是說誠意、正心、修身的基本工
夫,這在上篇已有較詳的解釋,此處不再重複贅述。現在只說誠意、正心與格物、致知有關的,亦即前面所說「研幾」的「幾」字的意義,這個「研幾」的「幾」字
與動機的「機」字,其意義是相同的,所差的,只是其精微的程度不同而已。我們自己心意,當其動機初起的時候,為善為惡,為是為非,只有自己知道,別人不能
知道。曾文正云:「自修之道,莫難於養心,心既知有善,知有惡,而不能實用其力,以為善去惡,則謂之自欺。方寸之自欺與否,蓋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獨知
之。」他又說:「研幾工夫最要緊,顏子之有不善未嘗不知。是研幾也。周子曰:幾善惡,中庸曰:潛雖伏矣,亦孔之昭。劉念臺曰:卜動念以知幾,皆謂此也,失
此不察,則心放而難收矣。」所以在心意初動的時候。我們便要安靜安詳的來研究省察一番,看這件事對不對,他究竟是為個人自私自利的呢?還是為國家民族大公
無私的呢?究竟是卑鄙齷齪不可以告人的呢?還是光明磊落無不可對人言的呢?如果動機是為革命救國,便是正大光明的,如果動機是為自私貪得,便是卑鄙齷齪
的,就應該要立即剷除這個惡念。推而至於一切的動機,都要能於初動之時,加以省察,來實行去惡存善。只要常有此研幾與慎獨的工夫,便不患德之不立了。正如
曾文正所說:「果能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力去人欲以存天理,則大學之所謂自慊,中庸之所謂戒慎恐懼,皆能切實行之,即孟子之所謂自反而縮,所謂仰
不愧俯不怍,所謂養心莫善於寡慾,皆不外乎是,故能慎獨,則內省不疚,可以對天地質鬼神,斷無行有不慊於〔第40頁〕心則餒之時!」大家更要曉得,凡是善
惡成敗的關鍵,都在於心意初動之時所決定的。故研幾的工夫,要特別戒慎,小之則關係於個人品德之高下,事業的得失。大之則關係於整個社會國家的存亡和軍事
政治的成敗。我們每一個革命軍人,不可不慎獨誠意。過去有許多軍人,尤其是高級將領,是非不明,善惡不分,不顧整個國家民族的利害,只知自私自利,割據稱
雄,破壞統一,甘為國家民族千古的罪人,窮究其本,往往由於其一念之誤,這就是沒有研幾的工夫,亦不知道格致、誠正、修齊的道理,所以其結果只有身敗名
裂,貽笑於天下後世,而其這樣所作所為,亦就將與禽獸相差無幾了。總之,致知格物就是研幾窮理,這些都是修身的工夫,乃為做人做事立德立業的根本要道。我
們做了軍人,既負有救國救民的責任,對此格外要徹底認識明白。所以我剛才講的這一付聯語,應作為我們黨員和革命軍人的座右銘!
最後,我再要將治國平天下的道理,補充闡述一下:大學傳文第十章,就是解釋治國平天下的政治法則,軍事的基本是在政治,所以我們軍人更不可不知道這個政治法則,當然推行政治的基本修養還是要從格致、誠正、修齊工夫做起的,這第十章對治國平天下的釋義其內容約可分為三點:
第一是闡釋財政經濟有關於國利民福的理財法則,他說:「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又說:「生財有大道,生
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疾音捷也),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未有上好仁,〔第41頁〕而下不好義者,未有好義其事不
終者也……此謂國不以利,以義為利也。」這是孔子在論語所說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的道理是一致的,亦是我國
以仁為本的財政經濟之基本法則,大家不可以不知的。
第二是闡明用人行政有關的「善善惡惡」的法則,他說:「人之有技,媢嫉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惟仁人放流之,迸(逐也)諸四
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命者慢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此實行政用人法則,
無論治國治軍,皆不可以不知。
第三是闡釋「立己立人」「與民同其好惡」有關於愛民立國的政治基本法則,他說:「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又說:「上老老而民興
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背也),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朱注云:絜,度也,所以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後國治
也)。」又說:「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朱註云:此覆解上文絜矩
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
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方「四周之人」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此平天下之要道也。)又說:「道得眾則得
國,失眾則失國」,「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第42頁〕矣。」「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
泰以失之。」(朱註云:君子以位言,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發己自盡謂忠,循物無違謂信,驕者矜高,泰者侈肆,章內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蓋至此而天
理存亡之幾決矣。)
總之,本章之意義,以道為首,以德為本,以仁為寶,以義為利,而以財為末,其意乃務在與民同其好惡,而不攘其利,則親賢樂利,修己愛民,各得其分,
而天下平矣,這就是我們中國政治的法則,亦就是治國平天下的大學之道。真是得此則興,失此則亡。希望各位將領,能切己體察,悉心領會,以此自勉,以此來教
導部下。我相信:果能如此,我們的革命一定可以成功,而且一定可以湔雪我們已往失敗的一切恥辱,完成我們國民革命軍人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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