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日星期四

余杰:《中国影帝温家宝》(4)2013-01-16 03:26:53

篇头语(拈花):
广州市公安机关,我操你妈!
广州市越秀区梅华街派出所,我操你妈!
陶兴瑶与阿米尔,谁更有尊严?
洪水退去,我们探头
这苟活的墓园竟成为方舟
从碎裂的镜中,我重认自己的脸孔
——鸿鸿《加萨走廊》
阿米尔,一个在暗无天日的夹层中躲藏二十一年侥幸活下来的四十九岁的伊拉克人;陶兴尧,一个以自焚来抵抗强制拆迁而被烧至重伤的九十二岁的中国老人。这两个人,谁活得更幸福、更有尊严?
阿米尔长达二十一年的穴居生活
据英国媒体报道,萨达姆政权垮台之后,四十九岁的伊拉克男子贾瓦德·阿米尔终于从躲藏二十一年的一道狭窄黑暗的墙壁夹层中走出来。他的第一句话是: 「萨达姆真的下台了吗?」萨达姆似乎永远不会下台一样。阿米尔是巴格达的一位居民,二十一年之前,有一次在言语中支持了一名得罪过萨达姆的什叶派牧师,此 言行被秘密警察汇报上去后,阿米尔当即被萨达姆下达死刑令。得知风声的阿米尔迅速逃往父母居住的偏远的约巴村。
萨达姆要谁死,谁能活下来呢?一到父母家,阿米尔马上没日没夜地准备避难所,他在父母家两堵很窄的墙中间建造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夹层,仅在墙上留下小 小的窥视孔,并在墙顶留仅能容一人出入的活板门。当这道活板门关闭之后,这个不到三四平方米的小空间就立即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小窥视孔泄漏进一点微弱 的光亮。阿米尔还在其中挖了一口小井,建了一条通往屋外的下水道,在这个小室中储藏足够吃上两个月的干粮。随后,他带上一只小收音机从墙顶的活板门爬进 去,藏在这个狭小的墙壁夹层中。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藏就是二十一年。当美英联军攻下巴格达时,阿米尔通过收音机得知萨达姆垮台的消息,但他不敢立即出 去。又过了几个星期,在确知已经安全之后,他决定告别黑暗岁月,回到阳光下。
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阿米尔告诉记者,在这个夹层中,他天天靠听收音机度日。渴了,就喝从井中吊上来的水;饿了,就啃父母为他准备的干粮。每隔一段 时间,父母就从墙顶的活板门上给他吊下食品。据阿米尔回忆,刚开始躲进墙壁夹层中的那几个月,是他最提心吊胆的日子。三天两头有秘密警察光顾父母的家,藏 在夹层中的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有一次,当他从窥视孔中往外看时,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墙外,一个陌生人的眼睛也正在瞪着他看。他还以为墙壁的秘密被人发现 了,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然而那名显然是秘密警察的陌生访客,只是严厉地盘问了阿米尔的父母几个问题,随后就离开了。
阿米尔突然露面,让约巴村的邻居们大为惊讶。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阿米尔原来竟在父母家墙壁的夹层中度过二十一年,直到亲临现场看到那个窄小的黑暗 洞天时,他们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名邻居说:「这简直就是一个阿拉伯神话!我们一直以为他失踪了,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而且就一直住在我 们附近!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阿米尔的母亲拉姆斯娅·哈迪已经年过七十,在面对记者的采访时十分健谈。她高兴地对记者说:「我的儿子重见天日,对我来说 这是最大的喜事,因为这给我的感觉,好像我又重新生了他一次似的。」他们一家感谢美英联军的正义行动,如果没有美英联军摧毁萨达姆政权,就没有阿米尔的重 生。尽管大部分伊拉克人都很痛恨萨达姆,但赤手空拳的平民百姓不可能战胜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共和国卫队以及秘密警察,萨达姆永远都会以「全票」当选。
没有伊拉克战争,就没有阿米尔的新生
我真是难以想象一个人可以在黑暗的夹层中生活二十一年。在这个狭小的夹层里,除了一张小床、一个连着下水道的便桶、一个手电筒、一台老得掉牙的收音 机外,就只剩几张阿米尔年轻时的自画像了。从这几张自画像中可以看出,他曾经是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而当他从墙壁夹层中走出来时,则是一副脸色苍白、胡子 和头发花白的老头的模样。
阿米尔是不幸的,他在夹层中战战兢兢地虚度了二十一年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没有爱情,没有婚姻,没有正常人理所当然享有的阳光和雨露。他比任何 一名在监牢中的囚犯都要过得艰难。然而,阿米尔又是幸运的,他的很多同胞被萨达姆的长子乌代扔进狮子笼,或者被萨达姆的次子库塞拿枪对准后脑勺击毙。他毕 竟历尽艰辛活了下来,看到了乌代和库赛被美军击毙的下场,也看到了萨达姆被押上绞刑架的那一幕。如今,一说起萨达姆来,阿米尔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独裁 者毁了我的一生!」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阿米尔的笑脸。那笑脸灿烂如阳光。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生活在夹层之中、喜欢生活在秘密警察的监视之下、喜欢每天晚 上都等待秘密警察来敲门。如果说这也是一种应当「宽容」的「生活方式」,那么我只能请持这样观点的人士亲自去体验。并不是阿米尔自愿的选择,而是一种邪恶 的力量,逼迫他不得不生活在如同胶囊一样的夹层之中。所以,对这种邪恶力量的姑息,就是犯罪。一个阿米尔的受苦,就是所有人的受苦;而一个萨达姆式的暴君 的灭亡,就是无数阿米尔式的民众的解放。
在伊战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当时的英国首相布莱尔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讲说:「有一种荒诞的说法:虽然我们爱自由,但别人不爱。认为我们对自由的依恋是 我们文化的产物。自由、民主、人权、法治是美国价值或西方价值;而阿富汗妇女满足于塔利班的鞭笞;萨达姆好歹为他的人民所爱戴;米洛舍维奇是塞尔维亚的救 主。」布莱尔所嘲讽的那些看法,正是独裁者制造出来的精神麻醉剂,千百年来独裁者用它麻醉了亿万民众的心灵和肉体。独裁者们打着「捍卫传统文化和民族特 色」的幌子,用民族主义对抗自由价值。然而,布莱尔掷地有声地驳斥说:「我们所拥有的不是西方价值,它都是人类精神的普遍价值。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老 百姓拥有机会选择,选择都是相同的:自由,而不是暴政;民主,而不是专政;法治,而不是秘密警察控制。」
谁逼一辈子拥护共产党的陶兴瑶老人自焚?
当我看到阿米尔饱经风霜的脸上又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的时候,在中国的报纸上突然看到另一张可怕的脸庞:这是一张如同被风化的泥塑一样的脸,这张脸上 千沟万壑的皱纹比罗中立的油画《父亲》更让人心痛。这张脸庞的主人,是九十二岁的连云港市东海县黄川镇村民陶兴瑶。为抵制强拆,老人与儿子陶惠西共同自 焚。拆迁人员见死不救,导致儿子死亡、父亲重伤。这张老人昏迷中的照片是在雪白的病床上拍摄的,高龄加上重伤,老人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容乐观。无疑,中国的 现实总是比任何艺术作品都要震撼人心,中国的现实总是比我们想象得到的丑恶还要丑恶百倍。
《新京报》记者崔木杨在题为《九十二岁老人自焚背后护子情》的报道中写道,自焚事件发生后,官方发布的消息里,陶氏父子都是脾气暴躁的人。邻居们却 说,老人性情温和,是那种逢人就能聊上几句,每天都笑嘻嘻地过日子的人。陶兴瑶老人曾参加过淮海、渡江和金门战役等。老人的小腹上有一巴掌宽的伤疤,是金 门战役时留下来。老人最常讲的故事,是肚子上的伤疤由来。他给家人讲,攻打金门的战斗中,他负伤,肠子被炮弹炸了出来,捂着肚子爬到红薯地,捡了一条命。 后来他成了战俘,再后来他被交换了回来,可没过几年又被打成右派批斗。
这个细节让我不禁感叹历史的吊诡。陶兴瑶这位一辈子追随共产党的老兵,回顾自己被共产党欺骗、利用然后又抛弃的一生,不知当作何感想?共军攻打金门 的战役失败了,如果那一场战役共军胜了又当如何呢?如果金门乃至台湾都被中共占领了,今天的台湾人,还能享有私有产权、选举权等基本人权吗?在中共比国民 党还要暴的暴政之下,台湾会涌现出无数像陶兴瑶、唐福珍那样为捍卫私有住宅而不惜以死相拼的民众吗?而陶兴瑶老人当年如果不接受战俘交换而选择留在台湾, 又会如何呢?也许二十多年都不能回到故乡,但至少不会在九十二岁高龄的时候再承受烈火焚身及痛失爱子的痛苦。而在今天的中国大陆,有谁能比陶兴瑶更加安全 呢?就连陶兴瑶这样一个青年时代受中共的宣传蛊惑而为中共卖命的军人,到了九十二岁高龄的时候,都还要怒发冲冠、赤膊上阵,打这人生中最后的一场、也是最 悲壮的一场战争,其他人又焉能幸免于难呢?
昨天是坦克,今天是铲车,何处是尊严?
温家宝的「尊严论」赢得了不少掌声,但在实际生活中,多少中国人连性命都不保,遑论尊严?在成都居民唐福珍自焚之后,温文尔雅的诗人苏小和出离地愤 怒了,他以《看哪,大火烧毁女人,铲车碾碎了房子》为题写了一篇评论。他写道:「这一时刻,公民的合法财产变得毫无意义,铲车才是最高裁判,这些巨大的机 器像一些怪兽,凶猛碾过我们的家园,像一辆辆野蛮的坦克,如同杀进战场一样,摧毁了我们幸福的客厅和厨房,以及墙上的玻璃、卫生间里洁白的抽水马桶。」是 的,铲车和坦克是一路货色。一九八九年的时候,他们就将坦克开上街道,他们就用坦克碾压活人,今天动用铲车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作恶,也绝对 不是最后一次。
那些铲车,那些坦克,是奉谁的命令开出营地的?在前线开动铲车,跟在中南海的办公室里签字,后者的邪恶程度难道低于前者吗?苏小和说:「这个国家养 了那么多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高官,事实上他们只要主动纠错,是可以避免很多悲剧的,为什么不去做,难道真的老了么,难道真的是担心自己官位稀薄,不得不 明哲保身么。都已经是年近古稀的人了,难道做官比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伤害更重要么?不是说要仰望星空么?首先看看你的人民吧!一个仰望星空的人,也要记 得低头怜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像爱自己一样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谁都知道,苏小和说的「那个人」是谁,那个逼得温顺如羔羊的公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自焚的 人是谁。温家宝先生,请不要继续恬不知耻地使用「尊严」这个词,汉语已经被你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这是一个「王八」的天朝(推特上将天朝之「天」字改为「王八」两个字上下拼在一起)。天津宁河县教育局党委书记刘广宝在做拆迁户的「工作」时扬言 道:「在英国,你说不拆,任何人不敢拆你的。在中国,你说不拆,肯定把你拆了。我就这一句话,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全世界牛逼!」是的,你们很牛逼,但你们 的牛逼就是百姓的苦难。必须承认,今天中国人的处境比当年萨达姆政权之下的伊拉克人还要糟糕,如果说中国人「站起来了」,那么就是站起来去自焚的那一刻。 倘若伊拉克到处都是像中国这样的野蛮拆迁的铲车,假如阿米尔父母的农舍被官府和开发商看中了,那么阿米尔再心灵手巧、再坚韧顽强,他还能继续躲藏在墙壁的 夹层之中幸免于难吗?可见,阿米尔已经够不幸的了,但陶兴瑶比他还要不幸。这位年轻时候身经百战的老人,在病床上忍受着大面积烧伤的钻心的疼痛,而且还不 知道二儿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尸体,这才是「情何以堪」!
我们的尊严,我们的幸福,绝对不是温家宝先生赐予的。自由、权利、尊严和幸福,需要我们自己去争取和捍卫,从来不会像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下来,正如布 莱尔所言:「我们是为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而战,为黑人或白人、基督徒或非基督徒、左派或右派,乃至百万不同的人的自由权利而战。自由:在爱和希望中养育家 庭的自由、生存并由自己努力获得酬劳的自由、不在恐惧中向任何人下跪的自由、做你自己–在不侵犯别人自由的情况下做你自己的自由。」一个漠视阿米尔和陶兴 瑶的悲惨境遇的人,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热爱自由的人;一个任由萨达姆戕害伊拉克人民、任由中共戕害中国人民的世界,不可能是一个充满公义和慈爱的世界。
拂天变而不畏,恤大乱而不知
    ——看温家宝在西南旱灾灾区的言行
云南、贵州、重庆、四川、广西等西南省份大旱,四五千万民众无水可喝。就连云南这样水资源极为丰富的省份,就连四川这样名字中带有河(川)字的省 份,都陷入了滴水贵如油的困境之中。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是当局片面追求GDP的增长而造成的自然环境的急剧恶化,中国越来越像非洲了。
在中国历史上,每当遇到水旱、地震等灾害,皇帝们会到天坛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祈求上帝赐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甚至下罪己诏自责。而中共领袖们的 分工是井然有序的:作为党魁的毛泽东和胡锦涛,一般都躲在中南海里大笔批示;而作为在第一线工作的国务院总理的周恩来和温家宝,则赶赴灾区视察,深入民 间,了解民情。这并不能说明周恩来、温家宝比毛泽东、胡锦涛好心或亲民,而是各司其职:皇帝做皇帝的事情,首辅做首辅的事情。
一个村庄的命运被改变了,整个灾区的命运呢?
此次西南地区旱灾,温家宝三赴灾区,灾区人民比盼望下雨还要盼这位「人民的好总理」的莅临。《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王婧从广西东兰发回了题为《广西: 温总理治旱》的专稿。这篇报道特别描述了温家宝视察前后东兰县巴造村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离温家宝来东兰还有十天的时候,当地官员便开始精心准备, 所谓的「准备」,也就是营造旱情并不严重、官民一体斗志高之类的假象。三石镇副镇长黄遥说:「各级干部都特别紧张,几天几夜没合眼……你知道领导重视到什 么程度吗?我们准备了一个向总理汇报用的东兰县全县抗旱示意图,需要摆放在巴造村村委会门口。在一天之内,就有不同级别的四个领导先后对摆放方式和位置提 出了四种不同的意见。」经过如此周密的布置,温家宝还能看到什么真相呢?他当然知道自己看到只是舞台布景,但他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他与基层官员之间早已 达成了最大的默契。一旦说破,整个谎言帝国也就崩溃了。
温家宝走的是一条金子之路。温家宝离开之后,巴造村的村民们确实有福了:共三千多米崭新的输水管网架在了巴造村,将一里外的水引到每家每户。三石镇 办公室主任陆锋说:「现在各地都被要求上报项目。我们这个作为样板工程,应该是最快批下来的。」根据《东兰县抗旱减灾工作情况汇报》显示,总理带来的实惠 还包括,上马水利项目四批一百五十六个,做到开工竣工率百分之一百、配套资金到位率百分之一百,组织实施总投资达两千多万元的库区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让其 他地方望眼欲穿的一系列好处,可以说是瞬间降临,难怪人们盼星星盼月亮地巴望总理大人亲临现场–当地村民黄妈秋感激涕零地说:「温总理是巴造村的贵人,给 我们送来了及时雨。」
看来,总理毕竟不是常人,即便天公仍不下雨,只要总理来了,一切都会改变的。看来,温家宝并非人们嘲讽的「温秀秀」,他还是可以做点实事的。当年, 毛泽东谦虚地对来访的美国总统尼克松说,我并没有改变世界,我所能改变的也就是北京的几条街道而已;今天,温家宝也可以谦虚地对全世界说,我虽然不能让中 国人民全都站起来,但我至少可以让一个村子里的居民有水喝。总理屈尊来做村长的工作,这也是一种事必躬亲、无微不至的「爱心」,对于一个「鞠躬尽瘁、死而 后已」的青天大老爷,谁还能忍心批评呢?
然而,就连《中国新闻周刊》的记者也忍不住在标题下面写了一句绵里藏针的评论:「在广西,一个被温总理改变了旱情的乡村颇为幸运。而它背后是整个自 治区的旱情仍在不断持续、加重。」不仅是广西,整个西南五省的灾民已经接近一亿人,其中饮水困难的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温家宝改变了一个巴造村的状况,如何 改变整个西南五省的灾情呢?皱几下眉头,捡几块泥土,训几个官僚,少喝一杯茶,多说几句贴心话,就能拯救日益弥漫的旱情吗?
中国百姓的青天情结与奴隶人格
温家宝在东兰县旱区走访了一天之后,拟了一副对联:「山清水秀生态美,人杰地灵气象新」,横批是「日新月异」。下级官员们领悟,原来总理是让我们打 造「环保县」啊,真是高瞻远瞩。在灾区百姓嗓子干燥如火的时刻,总理大人居然有心思吟诗作赋,可见其才高八斗。这副对联让我想起温家宝在四川地震灾区的小 学课堂上亲笔写下的「多难兴邦」四个字。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百姓的灾难怎么就成了大人物们勃然兴起的代价?我还想起一个深情歌颂「中国站起来」的无耻 文人说过,四十万在奴隶工厂中因工伤而残疾的农民工,将他们的身体「奉献」给了中国的崛起。人家又不是自愿,凭什么不由分说地「代表」人家「奉献」呢?这 个自称「站在底层」的家伙,为什么不将自己的双腿和双脚统统奉献出来呢?温家宝的这副对联不知又要感动多少余秋雨式的帮闲了。但我要反问的是:既然此地山 清水秀、人杰地灵,总理大人为何不将自己的家从中南海般到这里来呢?面对如此秀美之风景,必定能够日吟唐诗三百首。
温家宝的对联充其量也就是乡间秀才的水平,文从字顺而已。没有毛太祖「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霸气,也没有周忠肃公「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纯 真。在老百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作为总理,温家宝最需要做的,并不是写对联、留墨宝,而是思考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的大旱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又如何才能预 防之。正是这些年来地方政府为了显示政绩,为了提升GDP,不顾生态平衡与环境保护,大肆修建电站和水库,才造成了集中中国水资源百分之七十的西南五省居 然发生亘古未有之旱灾。连湄公河流域的几个下游国家也纷纷抗议中国以邻为壑的做法。所以,此时此刻,温家宝最需要做的,不是诗兴大发,不是滴几串眼泪(除 非他的眼泪流成长江黄河,彻底解决西南五省的旱情),而是深刻检讨当局大建大坝政策的失误,向民众道歉,向自然低头。
话又说回来,并不是民众选举出来的温家宝,哪里有向民众道歉的素质呢?任何一场灾难,都会成为他搔首弄姿、展示演技的好机会。《中国新闻周刊》记录 了当地一名七十六岁的居民黄妈秋的一句感叹–「我有福气啊,这么大的年龄还能够见到总理。」黄妈秋一脸幸福,「总理来了以后,好多困难都解决了。」彷佛为 了见到总理一面,不惜自己受灾一般,这就是中国人的优良素质吗?难怪山东作协副主席王兆山要代那些死于地震的孩子立言说「纵做鬼,也幸福」了。
在我看来,黄氏的这句话是当下中国人精神状态最真实的写照。那些有可能当面质问和批评总理大人的危险人物,早被地方官员「和谐」掉了。当地的官员们 在十天前就反复梳理和甄别,凡是忤逆不孝者都赶到戒严线之外去,剩下来的那些可能与总理打照面的居民,无不是真心爱戴总理的顺民。顺民们最大的福气,不是 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乃是见到从北京来的大人物,就好像见到观音菩萨和财神爷一样。在此意义上,温家宝之所以成为温家宝,就是有这么多痴迷于青天大老爷的民 众;共产党之所以作威作福至今,就是有这么多「奴在心者」的国人安于被奴役的命运。
总理不喝茶,我们被喝茶
以表演艺术而论,在中共的历届总理中,直追周恩来的,大概就算温家宝了。自己也没有想到突然黄袍加身的江泽民,也很喜欢演戏,不过他像是话剧演员, 举手投足都过于矫情,不如温家宝那种自然朴实的演出风格更受欢迎。新华社在一篇报道中说,温家宝来到重灾区云南省陆良县芳华镇狮子口村的时候,拔起一棵大 麦,看到麦穗干瘪,顿时「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在干涸见地的水库,他「弯腰捡起一个蚌壳,沉默良久」。
更加「催人泪下」的一幕,发生在师宗县葵山镇大麦地村:七十四岁的村民王顺生在水窖打水,温家宝亲自拎起绳子打上一桶。温家宝比王顺生年轻好几岁, 长期养尊处优,自然比披星戴月的老农民更可老当益壮。在院子里,王顺生的老伴起身给总理倒茶,温家宝微笑着婉拒:「我们不能喝你们的水,运来一点水不容 易。」
连茶水都不喝一口,自律之严,宛如圣人。如此贴心的话儿,亿万「屁民」岂不泪如雨下、永生铭记?我想,这篇报道今后一定会被选入小学语文课本,与周 恩来的衬衣、朱德的扁担和毛泽东在大饥荒年代里不吃红烧肉的规定等故事相映生辉,且代代相传,甚至比钻石还要恒久远。但是,温家宝不喝茶,灾区的数千万民 众难道就有茶喝了吗?正如毛泽东假惺惺地宣布不吃红烧肉,那些被他的暴政饿死的数千万民众就能起死回生吗?
温家宝另一番更有意思的话,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说:「面对旱灾,政府的支持固然重要,但群众的努力更重要。」换言之,当你们交税的时候,不能 忘了对政府的义务;当你们遇到灾难的时候,不要寄希望于政府,而要自力更生。那么,老百姓凭什么要缴税给一个不愿承担任何责任、不愿提供最基本的公共服务 政府呢?那么,你这个自称日理万机的总理,除了演戏之外,还在做些什么呢?清末大厦将倾,康有为在给光绪皇帝的上书中发出「拂天变而不畏,恤大乱而不知」 的警告,这样的警告同样适用于今天的温家宝。
温家宝在「不喝茶」这一中的演技,让奥斯卡奖和金马奖的影帝们都甘拜下风,他才是实至名归的世界第一影帝啊。关于喝茶,另一些中国人有迥然不同的体 验:据独立作家冉云飞的不完全统计,「两会」期间「被喝茶」的异议人士、维权人士、宗教人士等超过两百人。美联社专门作了一篇关于中国的「被喝茶党」的报 道,美国有反对奥巴马的社会主义政策、捍卫立国之初的基本价值的「茶党」,中国却有为了捍卫公民的基本人权而遭到国宝警察骚扰的「被喝茶党」。是的,温家 宝可以拒绝老百姓献给他的那杯粗茶,民间维权人士却不能拒绝「中国的盖世太保」邀请共饮的那杯苦茶。
如果说影帝的尊严在于不喝百姓的茶,如同共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的「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那么,中国的人权捍卫者的尊严在哪里呢?在于被迫喝国保警察的茶,如同圣经中所说「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
当总理,还是当地质专家?
——评温家宝在江西、湖南水灾灾区的言行
哪里有了灾情,哪里就会出现总理温家宝奔波的脚踪。比起李鹏和朱镕基两届前任来,温家宝跑基层最勤,在发生自然灾害时反应最迅速,看到底层民众的苦 难时表现得最有情感。中国老百姓的性情是最驯良的,他们最能体谅政府的「难处」,官员们尤其是总理大人只要稍稍表现得有几许人性,吞没便不吝给予最高的赞 美,视为青天转世、救星降临。于是,温家宝便成为自周恩来以后名望最高的总理,甚至有人将周温并列。二零一零年入夏以来,中国各地自然灾害频发,温家宝风 雨兼程的身影又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显要位置。记者们撰写的新闻特写一篇比一篇煽情,不仅凸显政府首脑亲自出现在抗灾第一线,而且反复渲染温家宝的「科学家」 身份,似乎总理一到,便可雨过天晴、药到病除,灾民顿时获得新生、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在今天的中国,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都不单单是「自然」原因。中共建政以来的许多「天灾」,多半有「人祸」的因素。靠「工程师治国」的「头痛医 头,脚痛医脚」的方式,靠地质学家的「单向度」思维,最终是抱薪救火、弄巧成拙。此时此刻,温家宝需要做的,不是「变脸」当地质学家,而是以大国总理的胸 襟与智慧,开启政治体制改革之「窄门」,推进人权、民主与法治的进程。
如今的「自然灾害」非地质学家所能解决
温家宝在湖南宁乡县峨山大坝考察防汛抗洪工作的途中,随机在一个村子旁边停下车来,巧遇了当地官员没有安排会见的一名村民。这个名叫陈凯旋的中年汉子对温家宝说,前几天下大雨,他们福泉村附近塌陷出一个大坑。大家都提心吊胆。
温家宝说:「你反映的是一个大事情,涉及到群众的生命安全。」
其他受灾群众都围上来反映说:「我们那的学校都塌掉了。」
温家宝让陈凯旋带他去现场看看。当地官员试图劝说温家宝不要去现场,汇报说「已经制定了安置方案,群众也安全转移,请总理放心」。然而,当陈凯旋带 温家宝来到一个直径近五十米、深三十多米的大陷坑面前的时候,现场却触目惊心:大坑边缘的民房由于塌陷只剩下一半,大坑周围只是草草地用竹竿围着。可见当 地官员对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漠然处之。温家宝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跨过竹竿走到坑边低头察看。脚下松软的土地随时都有再次塌陷的可能,大家都十分担心,但 温家宝并不在意。
温家宝不畏危险、身临其境,本是首席公务员应尽之职责。但与玩忽职守、素餐尸位的下属官僚一比,「应该做的本分」却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崇高」。记者还写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就要离开时,突然一位妇女在不远处哭了起来。
温家宝:别叫她哭,叫她找我来,没关系。
她是一个塌陷重灾户,希望政府能重视理赔问题。她递给总理一张纸条。温总理认真地看了起来。
温家宝:你这上写着了:「我们每天日思夜想的,要是中央领导同志亲自来看看,那该多好啊!」我不是来了吗?意思我懂了,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又给他们加上一项任务,我们一定不让受灾的群众在经济上再遭受更大的损失。
看来,温家宝在民众心目中就像是一个悬壶济世的活神仙,当人民对党和政府绝望的时候,却对温家宝抱有一线之希望。但是这种对人的希望,是典型的人治 社会的特征。且不说温家宝是否真的当得起这番希望,即便他真有青天的质量与能力,法治社会和民主社会的远景就能由此呼之欲出吗?对此,就连《新京报》亦发 表题为《不做总理「向导」的陈凯旋能否「凯旋」?》的文章,质疑说:「假如总理不是随机停车,陈凯旋能有幸面向总理反映情况吗?假如总理不是平易近人,陈 凯旋能有幸当向导直达问题现场吗?」
而这个名叫陈凯旋的农民在给温家宝带路之后,深夜十二点镇上的干部前来敲门,将他的门都砸烂了,他一溜烟从后门跑掉了。在各方面的压力之下,他「以 前说话大嗓门,现在说话低三下四,还四下张望」。陈凯旋回忆说,就在他将温家宝带往大坑的路上,曾先后两次有人在背后拽他的衣服。在总理视察坍塌现场时, 有一个穿衬衣的中年人低声对他说,你把总理带到这里,今后你没好日子过。还有一名穿警服的人也凑过来,说了同样的话。他们是什么人呢,居然当场威胁恐吓这 个纯朴的农民?
那么,温家宝拿出了什么解决方案来呢?听了村民们的介绍后,他沉思片刻说:「因为我多少也是一个内行。几级领导都在这里,我们定下几件事,好吗?要 组成专家组,圈定塌陷区范围。要迅速转移塌陷区内群众,决不能发生人员伤亡,要妥善安排群众生产生活。这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做。」对于温家宝的决策,《新京 报》上的这篇评论称赞说:「温总理的现场办公决策,既体现了对民众生命财产的关爱,又体现出科学专业的水平,理所当然赢得了村民的热烈欢迎。」
我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几句话体现出何种「科学专业的水平」。当地地表坍陷的情况,连没有受过专业的地质教育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与当地官商勾结、疯 狂采煤的行径有必然的关联。温家宝是学地质出身的,常常以「内行」自诩,却对村民反映的「附近煤矿采煤导致沉陷」的控诉不作响应,反倒是默认当地官员强调 的「当地处于地质沉沦区」的解释,这是科学的态度吗?以高能耗维持经济增长,煤矿遂成为「血煤」;「血煤」吞噬人的生命,却又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提供动力。 如此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乃纠结成一个制度性的死结,若无大的政治智慧,根本无法解决之。
当总理,还是当地质专家?
——评温家宝在江西、湖南水灾灾区的言行
哪里有了灾情,哪里就会出现总理温家宝奔波的脚踪。比起李鹏和朱镕基两届前任来,温家宝跑基层最勤,在发生自然灾害时反应最迅速,看到底层民众的苦 难时表现得最有情感。中国老百姓的性情是最驯良的,他们最能体谅政府的「难处」,官员们尤其是总理大人只要稍稍表现得有几许人性,吞没便不吝给予最高的赞 美,视为青天转世、救星降临。于是,温家宝便成为自周恩来以后名望最高的总理,甚至有人将周温并列。二零一零年入夏以来,中国各地自然灾害频发,温家宝风 雨兼程的身影又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显要位置。记者们撰写的新闻特写一篇比一篇煽情,不仅凸显政府首脑亲自出现在抗灾第一线,而且反复渲染温家宝的「科学家」 身份,似乎总理一到,便可雨过天晴、药到病除,灾民顿时获得新生、从此过上幸福生活。
在今天的中国,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都不单单是「自然」原因。中共建政以来的许多「天灾」,多半有「人祸」的因素。靠「工程师治国」的「头痛医 头,脚痛医脚」的方式,靠地质学家的「单向度」思维,最终是抱薪救火、弄巧成拙。此时此刻,温家宝需要做的,不是「变脸」当地质学家,而是以大国总理的胸 襟与智慧,开启政治体制改革之「窄门」,推进人权、民主与法治的进程。
如今的「自然灾害」非地质学家所能解决
温家宝在湖南宁乡县峨山大坝考察防汛抗洪工作的途中,随机在一个村子旁边停下车来,巧遇了当地官员没有安排会见的一名村民。这个名叫陈凯旋的中年汉子对温家宝说,前几天下大雨,他们福泉村附近塌陷出一个大坑。大家都提心吊胆。
温家宝说:「你反映的是一个大事情,涉及到群众的生命安全。」
其他受灾群众都围上来反映说:「我们那的学校都塌掉了。」
温家宝让陈凯旋带他去现场看看。当地官员试图劝说温家宝不要去现场,汇报说「已经制定了安置方案,群众也安全转移,请总理放心」。然而,当陈凯旋带 温家宝来到一个直径近五十米、深三十多米的大陷坑面前的时候,现场却触目惊心:大坑边缘的民房由于塌陷只剩下一半,大坑周围只是草草地用竹竿围着。可见当 地官员对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漠然处之。温家宝不顾工作人员的劝阻,跨过竹竿走到坑边低头察看。脚下松软的土地随时都有再次塌陷的可能,大家都十分担心,但 温家宝并不在意。
温家宝不畏危险、身临其境,本是首席公务员应尽之职责。但与玩忽职守、素餐尸位的下属官僚一比,「应该做的本分」却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崇高」。记者还写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就要离开时,突然一位妇女在不远处哭了起来。
温家宝:别叫她哭,叫她找我来,没关系。
她是一个塌陷重灾户,希望政府能重视理赔问题。她递给总理一张纸条。温总理认真地看了起来。
温家宝:你这上写着了:「我们每天日思夜想的,要是中央领导同志亲自来看看,那该多好啊!」我不是来了吗?意思我懂了,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又给他们加上一项任务,我们一定不让受灾的群众在经济上再遭受更大的损失。
看来,温家宝在民众心目中就像是一个悬壶济世的活神仙,当人民对党和政府绝望的时候,却对温家宝抱有一线之希望。但是这种对人的希望,是典型的人治 社会的特征。且不说温家宝是否真的当得起这番希望,即便他真有青天的质量与能力,法治社会和民主社会的远景就能由此呼之欲出吗?对此,就连《新京报》亦发 表题为《不做总理「向导」的陈凯旋能否「凯旋」?》的文章,质疑说:「假如总理不是随机停车,陈凯旋能有幸面向总理反映情况吗?假如总理不是平易近人,陈 凯旋能有幸当向导直达问题现场吗?」
而这个名叫陈凯旋的农民在给温家宝带路之后,深夜十二点镇上的干部前来敲门,将他的门都砸烂了,他一溜烟从后门跑掉了。在各方面的压力之下,他「以 前说话大嗓门,现在说话低三下四,还四下张望」。陈凯旋回忆说,就在他将温家宝带往大坑的路上,曾先后两次有人在背后拽他的衣服。在总理视察坍塌现场时, 有一个穿衬衣的中年人低声对他说,你把总理带到这里,今后你没好日子过。还有一名穿警服的人也凑过来,说了同样的话。他们是什么人呢,居然当场威胁恐吓这 个纯朴的农民?
那么,温家宝拿出了什么解决方案来呢?听了村民们的介绍后,他沉思片刻说:「因为我多少也是一个内行。几级领导都在这里,我们定下几件事,好吗?要 组成专家组,圈定塌陷区范围。要迅速转移塌陷区内群众,决不能发生人员伤亡,要妥善安排群众生产生活。这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做。」对于温家宝的决策,《新京 报》上的这篇评论称赞说:「温总理的现场办公决策,既体现了对民众生命财产的关爱,又体现出科学专业的水平,理所当然赢得了村民的热烈欢迎。」
我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几句话体现出何种「科学专业的水平」。当地地表坍陷的情况,连没有受过专业的地质教育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与当地官商勾结、疯 狂采煤的行径有必然的关联。温家宝是学地质出身的,常常以「内行」自诩,却对村民反映的「附近煤矿采煤导致沉陷」的控诉不作响应,反倒是默认当地官员强调 的「当地处于地质沉沦区」的解释,这是科学的态度吗?以高能耗维持经济增长,煤矿遂成为「血煤」;「血煤」吞噬人的生命,却又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提供动力。 如此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乃纠结成一个制度性的死结,若无大的政治智慧,根本无法解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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