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走，赤脚踏
〔九月十六日）
今天的气候特别冷。起床后，我就告诉大家，上早操不要穿制服，只要穿衬衫，脚下不
要穿草鞋，赤脚。全体学员对这个要求感到非常奇怪，为什么平常可穿，今天不可穿。
队伍集合好，在出发以前，我对大家说：“我看见你们有几位同学冷得发抖，这就是要
你们知道没有衣服穿的痛苦。我们知道秋风起，冬天快到，不知道有多少穷苦的老百姓不但
吃不饱，而且穿不暖，你们不亲自学冻，不知道冻的真正苦处在哪里。现在天气特别黑，四
面东西都看不见，天快要亮的时候，一定是特别黑暗的，党就是告诉我们，凡事业在胜利快
到的前夕，一定是特别困苦的，但只要我们有决心，冲破了黑暗，光明一定会重新到来
的。”
讲完后，我喊了口令：“向右转，向光明前途齐步走！”在这个口令之下，大家赤着脚
在黑暗中一步步前进，我要大家抬起头来，不要怕痛，挺起胸来，拿出勇气来走路。赤脚走
路，这是对大多数同学一次尝试，看到许多同学都是忍着痛，咬紧牙根前进！走了十分钟，
我又下了一个口令：“跑步走”在这时，大家感觉痛亦无所谓了，只是拼命地跑，跑到新赣
南农场的时候，天刚亮！
农业技术人员训练班的学员已经在那里上操，他们一共有两百名，都是从乡村里面来的
壮年农民。过去训练班毕业的学员往往不能够和民众打成一片，因为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出身
的，而这次我要每保挑选一个真正的农民来农场受训。除了政治教育外，还告诉他们农业技
术，怎样改良稻种，怎样改良肥料，怎样做水利工程，怎样消灭害虫等等实际问题。训练期
间一共是两个月。经过一个半月的训练，他们的进步是比任何训练班来得快，他们的纪律比
任何训练班好。看他们在那里上操，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乡下的老表，我相信他们将来出来工
作的时候，收效一定是很大的。讲习会的学员和训练班的学员一起上操，一起跑步，大家把
上衣脱去赤着膊跑。讲习会学员到底是跑不过他们，跑了十五分钟之后，训练班的学员一个
都没有落伍，而讲习会的一大半都跑不动了。
后来和他们举行了一次体力比赛，就是谁能够把谁摔倒，比赛的结果，两方面差不多。
我第一个和一个老表比赛，当然是被他摔倒。最后，两方面挑出选手来作个别的比赛，讲习
会侥幸的得到胜利。我对讲习会的同学说：“这并不是你们的气力大，而是他们对你们客
气。”有个学员说：“他们把你都摔倒了，还有什么客气？”于是大家大笑起来。
离开农场的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在来往，看了我们赤脚的队伍，都感到非常奇怪。
有好几个挑担的乡下人说：“长袍子的老表也赤起脚来了，真好！”
回到营部的时候，大家都感到非常兴奋，有许多同学脚已破了，但是还忍说不痛。当时
我又编了一个歌要大家唱：
“赤脚走，赤脚踏，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吃得苦中苦，方才有成功。成了功，真
快乐，哈哈哈哈哈哈！”
愈笑愈响，愈笑愈高兴，在哈哈的笑声中，忘记了一切的痛苦。
今天的功课是：总裁言行、医学常识。
晚上降旗的时候，我对大家讲亲爱精诚的意义和同志间应当建立起情感的关系。
今天的口号是：
同学有疾病，我们应当问候他。
同学有困难，我们应当救济他。
同学有痛苦，我们应当同情他。
同学成功了，我们应当勉励他。
同学失败了，我们应当帮助他。
共同甘苦！共同奋斗！
今天小组讨论会的题目是怎样处理公文才算合理。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发表的意见很
多。整理后，预备将来决定一个最简单最合理的办法。
晚点名时，我对大家讲应当如何向群众来学习。
吃粥不吃饭
（九月十七日）
早晨一点三十分，举行第一次紧急集合。大多数的同学，还不知道是紧急集合，所以动
作很慢，有的到厕所里去，有的去洗脸，结果，经过二十分钟之后，方才集合完毕。战时紧
急集合的讲评，认为大家没有警惕心，动作不敏捷而且不能保持静肃的态度，同时提出要
求，以后在四分钟就要集合完毕。三点二十分举行第二次紧急集合，这一次成绩很好，不到
五分钟已经集合完毕了。后来我对大家说：“无论什么事，只怕不去做，要做一定可以做到
的。同时现在在社会中，不但自己要对自己负责任，而且要对整个团体负责任，一个人不到
或迟到，就会影响到几百几千人的工作。”在第一次紧急集合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睡在床上
没有起来，我就要他自动到悔过室去悔过两小时。
早晨因为举行两次紧急集合，所以起床迟了一个钟点。吃了早饭后，举行内务检查。这
一次成绩要比上一次好得多了，但是在一个洞里面发现了一小堆谷，我要学员把地打扫干
净，全体同学对于这一点都有很深刻的印象，就是说做事情要真正做到彻底。
今天我告诉大家，就是我们大家，每个人只能吃四碗稀饭。同时在升旗时告诉大家，肚
子饱的人是不会晓得肚子饿的人的痛苦，今天大家饿一天肚子，就是要大家知道肚子饿的难
受。
今天个别谈话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公务员几年前曾经犯过贪污而受处罚，现在愿意切切
实实的改过。对于学员的批评，有的是没有决心，有的是有血气，有的是有志气，有的是意
志很坚强，有的是学非所用。总之，我对于每个学员都有了很深刻的认识，不管他们过去怎
样，现在怎样，不管他们有没有诚意，但是我总是用诚意来改造他们，使他们都成为有用的
人。
今天的功课是国际现势和工业常识。
降旗的时候，我说：“刻苦耐劳是保障事业的胜利的第一条件。”
今天的训练口号是：
养成勤劳俭朴的生活习惯。
培养重秩序守纪律的精神。
发扬大公无私积极向上的服务精神。
养成冒险犯难的斗争精神。
小组讨论的题目是时事研究。对于这个问题，大家都是关心的，可是发言的人并不多。
这证明一般公务人员在平时是不很注意国际问题的。
小组会议后举行论文竞赛，题目是《受训感想及今后工作计划》。竞赛奖品第一名表一
只，第二名米二斗、油二斤、盐二斤，第三名米一斗、油一斤、盐一斤。
论文竞赛完毕后，我讲怎样做一个钢铁好汉，要求大家有钢一样坚强的革命意志，铁一
样的强健体格，钢铁是熔炉里炼出来的，钢铁好汉是在艰难困苦的工作中磨炼出来的。后来
为了提振大家的精神，我又做了一个歌要大家唱：
“讲习会，讲习会，吃粥不吃饭。赤脚不穿鞋，肚子饿，拉裤带，脚底痛，咬牙根。疲
倦了，就睡觉，不做亏心事，睡觉睡得好，呼呼呼。“
当唱到睡觉睡得好的时候，要大家坐下去装睡觉的样子，“呼呼”的叫，全体学员把一
天的疲劳和肚子饿的苦都忘掉了，高兴地去睡觉了。
风雨同舟渡章水
（九月十八日）
下了一夜的雨，大家都以为今天没有早操了，但是我要大家照常在操场上集合准备出发
早操，全体官长、学员都感到有点不痛快。但是我对大家说：“这是训练的最好机会，实在
是难得碰到的。今天我们要冒着雨来跑步，来上操。”这时要大家唱了几只歌，把精神提起
来，很快的跑步向南门前进。
跑到南门渡口，天刚亮。在大雨中，我对大家讲：“现在我们要在风雨之中渡过章水，
大家要注意到以下两件事：一、我们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肯守秩序，这次我们上渡船应绝对的
依着次序上去，官长要你上去，你就上去，官长不要你上去，你就不要上去。二、我们第二
个毛病就是没有忍耐心，无论做什么事都想痛快，都想迅速做完。章水的江面很阔，渡船走
得很慢，同时天上下雨，你们一定会感到不耐烦的，但是只有在这种环境里才能锻炼你们的
忍耐心。”
半小时后，四只渡船把我们渡到了对面河边。大家开始洗脸，洗完脸后，冒着雨向××
场跑步前进，一共有五里路的长途。跑到目的地时，开始作早操运动。后来将全体学员集
合，我对他们讲：“你们看这条马路是多么阔多么长？这个场子是多少平方？多少宽大？半
年以前，这里还是山坡小塘，现在山移走了，塘填平了，这是老百姓的力量做成功的，我们
要相信劳力是最神圣最伟大的。过去我们天天在办公桌上办公，想不到自然的美丽和伟大，
现在你们四面一看，多么宽阔。我们应该把自己的心、把自己的眼光放大。现在我准许你们
随便跑，愈跑得远，愈好。”我发了解散口令后，大家就往四面跑去，唱的唱，跳的跳，过
了五分钟又把他们集合起来再向渡口前进。天上的雨，愈下愈大了，但大家的精神也愈为紧
张了，步伐比任何时候整齐。我大声的对大家说：“我们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我们是国家的
主人翁，大家挺起胸来，抬起头来，提起脚来，拿出手来，用力前进。”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这样有精神的队伍。
后来大家高呼：“我们是中国人！”感到这是光荣的称呼，同时亦要我们负起重大的责
任来，为自己的祖国去奋斗。
不断的唱，不断的笑，不断的讲，不知不觉的到了渡口。当我们过渡的时候，雨下得特
别大，先过去的同学，还是在雨中等，后来过去的同学，在船上，大家亦是大声的唱歌。同
时，在船上我告诉大家，今天是九一八纪念，要大家不忘记这一天，于是有几位同学，就唱
起九一八的纪念歌来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感觉到的是悲壮、兴奋、伟大。
渡过了河，整理好了队伍，向营部前进，路上还是不断的歌唱高呼。到了营部，为了提
起大家的精神，又做了一个歌给大家唱：
“不怕风、不怕雨、不怕水、不怕火、不怕日本强盗凶，只怕自己无决心，前进，前
进。”
愈唱愈起劲，最后我喊了一声杀，大家都跟着高叫起来，拼命的向营部冲进去。
大家衣服都湿了，所以放了两小时假，准许学员回去更换衣服。
今天是星期四，我照常地接见民众。一共见了五十个老百姓，大多数人的痛苦与要求都
替他们解决了。
今天大家感觉到饭特别好吃，因为昨天饿了肚子。吃饭后，我对大家讲：“从苦中得来
的甜，才是真正的甜，就是这个意思。两星期快过去了，为了连络同学们的感情，所以今天
各小组分别举行茶话会。”后来大家合起来开了一个共同的集会，由每组推一人出来表演，
大家感到很有兴趣。
点名后，我对大家说：“今天冒雨跑步有两小时之久，我以为总有人生病的，可是大家
都很健康；我以为就是有人生病，也可以说是健康病。今天我们在风雨中渡过章江，这就是
告诉我们新赣南建设工作的干部，需要有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的精神。这几天来训练虽则是
很苦的，但我相信对你们今后事业一定有很大的帮助。最近常在报上看到大家说救救公务人
员，都是说公务员太穷了，应当想法子救他们，这当然是应当的。但是我认为比物质上的救
济更重要的，还是在精神上救济公务人员。”
在睡觉以前，我告诉全体官长、学员把棉被毯子都送到储藏室去，今天要大家学习不盖
被子。今天晚上气候是特别的冷，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教育机会，要公务人员尝试没有被盖的
痛苦。
前面就是水火亦不回头
（九月十九日〕
起床之后，就带领全体学员到建春门外的大沙滩上去上早操。作了健身运动之后，请男
同学把上衣脱去，赤着膊到河边去洗脸。经过五分钟，就集合到沙滩上跑步，大家感觉到特
别的吃力，不到三分钟，就有一半的学员落伍了，过了五分钟，只留下十一个人了。从这里
可以着出，一般的体格是不行的。
跑步之后，我说：“我们不但要多走马路，走乡下路，走山路，而且应当会在沙地上
走。你们一定感到在沙地上走太吃力了，但是这是练习走路最好的地方。”
在大沙滩和小河滩之间，有二十米阔的一个水潭，我要大家排着队伍前进。同时告诉大
家，没有听到告诉大家立定的口令不许停下来，要大家跑过这个水潭。跑到水边，有的怕
冷，有的怕弄湿衣服，有的怕水深，不敢过去，但是大多数都跑过去了。后来要大家跑回
来，手牵着手，并排的唱着歌前进，结果都回来了。当大家过河的时候，那一种勇往向前的
精神，使得一般人看了是异常兴奋的。
集合之后，告诉大家，谁能爬过浮桥到桥边的大沙滩上去的是英雄好汉，全体学员一鼓
勇气的爬了过去。少数的人不敢爬而从桥底下钻过去的。这次爬浮桥，等于我们在工作中间
打破障碍，倘使不把自己所有的力量用出来，是决不可能克服困难的。至于少数同学从桥下
钻过去，这是投机取巧的现象。
由建春门经过中正路回到营本部，在街口走路的时候，大家表示着特别有精神。
升旗时我讲：“无论什么事，都是要同心协力才能够成功，冒险犯难是革命家应有的精
神。今天要大家经过江面，就是告诉大家前面虽然是水火，我们也决不回头的。”
行政机关对于老百姓呈文的批示都是很简单很枯燥的官样文章，使老百姓不能明了政府
的意见，所以最近我要大家看曾国藩、胡林翼、王阳明所批的公事。今后对于老百姓的状纸
应当诚恳的来表示，所以这次在讲习会上我们做了二百张状纸。一、兄弟四人争家产。二、
儿子不孝母亲。三、一个出征军人家属请求救济。要学员大家练习批示，引起全体公务员对
这问题的注意。
午餐后，就在大礼堂要全体学员批示这三个公事，结果，因为大家没有批惯公事，所以
成绩并不好。
今天的功课是国际形势和农业常识。晚上小组讨论的题目是“为什么我们要反对奸
党”。从理论上证明奸党理论的错误，及不适合中国国情。……
今天的训练口号是：
一、不欺骗长官，不欺骗同志，不欺骗部下！
二、不骄傲，不自大，不说空话！
三、不虚伪，不招摇！
四、不落伍，不后退，不要让步！
五、前进就是胜利，后退就是失败！
六、讲真话，做实事，勇敢前进！
晚点名时，把上次心理测验的结果向大家作一报告，并且要求大家不断的学习，求进
步。
今天早晨看到一个学员用洗脸盆洗脚，我说了一个笑话，说这脸盆兼职不兼薪。我因大
意忘了说“同学，明天会……”，而全体同学就大声叫：“营长，明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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