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9日星期五

非类-弋夫(十五)

三十九



  大约是十月底,一个星期天上午,小抗美、小援朝两兄弟从大门口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么叔,有个姐姐在大门口等你…”么哥连忙放下电烙铁往外跑,“是田慧芬,是田慧芬”,心里像打鼓一样。田慧芬站在大门外朝他抿嘴一笑,这笑容多么熟悉,么哥眼睛湿润了。“生气啰?好,莫说啰,等下再讲。”田慧芬脸通红,局促不安,白衬衫,一条洗得泛白的蓝布裤子。隔了好一会么哥才回过神来,“走,屋头坐。”“不,”“来都来啰,”“不,我说不嘛…”“为啥子?”“今天,今天到我家去,以后再去你家。”“好,你等我一下。”么哥飞奔回去两下将他无线电摊子扫进抽屉里去,跟母亲说了一声,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三个月没见面喽。”田慧芬平缓地说起,“那天我等你等到人都走完啰…”“对不起,那天…”“你莫说啰,”田慧芬打断他,“其实我不对些,我晓得,你不来只因为你不能来,来不了嘛…总有原因。”一串眼泪掉了下来,“你说得不错,台丝好惨,看那本书搞得人心头好烦…”她掏出手娟擦干净眼泪,抽噎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会了…”么哥难过得没法说话。

  他们赶公共汽车到滨江门,只见一排排吊脚楼依山而起,俯视嘉陵江,简陋、破旧却自有一番气势。这吊脚前面一根根木棒、竹子立在岩上,支起房子,后半截便摆在岩石上,省钱、省工、省料,也还稳阵。这里住的多数是穷苦人家。沿小路、陡坎往上走,田慧芬推开后面一扇篾席门便是她家了。悬空的楼板踩上去叽嘎作响,有前后间,上面还有一层,屋子倒还整齐干净,墙壁新用废报纸糊过,挺亮堂。么哥第一次上这楼,忍不住笑道,“哦,多亏有巢氏,我们才晓得弄个窝。”“嗯,我家还不是有巢氏,这房子是租来的,每个月一块三。”田慧芬答得也巧,么哥窘得脸红了,咕噜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她父亲从前屋出来了,一个清瘦的湘水人,黑布衫裤,老实本份却显然是念过不少书的。“这是我父亲,这是李元愚。”田慧芬慌忙介绍。“伯父。”么哥行礼道。“好,好,坐,坐。芬妹子?,我去店里加班,好生招呼同学,我恐怕不回来吃饭啰,碗柜里有吃的,都做好嗒…缸里冇水嗒,挑两担子回来…”田父道。“哎。”田慧芬应道。田父回头对么哥点点头,“小哥哥,我去下,你慢坐。”

  她父亲走后,田慧芬凑近么哥,“今天我生日。”“哦,早不讲,我啥子都没带…”么哥难为情了。“不用,和好就行了啥,我想了好久,就选在今天找你…”田慧芬笑得进心。“要是我不在??”么哥笑道。“我就在外头等。”“要是我不原谅你呢?”“嘿,是你先不对,哪轮得到你哟,你还要等我先原谅了你,才有资格说。你不是都来了咩,”她笑得那样得意、那样诡谲,“你咋个会不原谅我哟,哼…”“我是女生啰嘛…”么哥抬起头学她的腔调接下去,大笑起来。“对,啷个嘛。”田慧芬偏脑袋满意完啰。说完从墙角拎出两个水桶来,拿起扁担挑水去。么哥一把夺过来,“我去挑。”“不啰,我挑得动,你去挑,邻居要闲话的。”田慧芬笑道。“怕啥子嘛,要么你借对桶来一起去,就只走一趟。”么哥提议。两人肩起空桶下山去,“呃,田慧芬,”么哥想起点甚么,“你猜我看见吊脚楼会想起啥子?”“我啷个晓得。”田慧芬感到茫然。“伤兵。”么哥认真地点点头。“啥子?哪会这样古怪啊。”田慧芬惊愕道。“唉,听我说,”么哥道,“有些东西会让你一辈子不忘,时不时会爬上心头,就是人家说的烙印,每个人都不一样。临解放时我家从金陵搬到苏州去了,该是淮海战役打完的时候,溃败的国民党官兵满街都是,拿枪,瞎眼的、瘸腿断胳膞的,流血流浓,架起木腿子、扎起脏兮兮的绷带,呻吟叫唤沿街乞讨,明偷暗抢…没多久我家往巴城赶,沿路也是这样,火车顶上,车肚子下都是逃难的人,好多伤兵…所以我看见外头这些悬空的柱子又绑又扎的,会想起伤兵的木腿子,还有那些掀窗,糊起皮纸白蒙蒙的,推开来一个黑洞洞,我就会想起绷带、翳子眼、瞎眼的士兵…唉,这种感觉好个人,我不是嫌你家房子不好、难看,但我的感觉是这个样子,我有这段经历。”田慧芬不语,认真在听,过一会,么哥接道,“其实这种吊脚楼多的是,许多山上的的庙子都是这样修的,古时候的重层式建筑大概也是依山势这样起的。不过滨江门的不同,下面是江水,从山根往上看,密集、重复。高差自有气势,规模自有压力,参差错落自有动感,山高水长,得天然之助,到黄昏也许更好看,略去了无谓的细部,大关系、形体会更加突出…”田慧芬不以为忤,暗想,“这鬼东西到底看过些啥子书,会想出这样多古灵精怪,一套一套的,顽皮后头不知还有些啥子,我到底没有看错。”沉默了好一会,“水站到喽,莫说这事喽,嘿嘿,伤兵…先接水。”田慧芬道。两人挑起水往上走,田慧芬只一只肩膀能挑,爬坡上坎的,得歇两气才到家,么哥惟有放下担子等她。“啊,好累,么哥你家是你挑水还是你姐姐?你家那个坡也不小啊。”田慧芬满脸汗水,直喘气。“哪个有空哪个挑,现在我姐姐在外头读书﹐就我挑。”么哥道。“以前更惨,挑井水吃,那头有口四眼井,一年四季都有水,还要远些,现在洗衣服才去…”田慧芬说又挑起来继续走。回到家里,田慧芬往长板凳子上一坐,拿起葵扇使劲搧,“啊,好热,来我给你搧…”过一会她站起来,“肚子饿啰,先煮碗面吃,”凑近么哥,扮个鬼脸,“寿面!”绾起袖子走了。

  么哥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孬好不说,田慧芬边吃边看么哥,笑道,“吃出味道没得?啥子做的哨子?喂,有盐巴没得?”“哦,烟熏肉…”“馋猫鼻子尖。”么哥突然笑起来,“煮得齁咸,我晓得,你们那方的人吃得好咸,你屋头卖盐巴的?”“哪个说的,吃盐巴有力气嘛,哼,咸了还不好意思说,羼点水就淡了嘛。”田慧芬又煮了上来,么哥依然笑个不停。“笑啥子,这回淡多了。”“我想起个故事…”么哥接下面来道。“吃面,啥子故事哟,一千零二夜注啊?”田慧芬只在乎自己煮的面好不好吃。“不是,是笑话…”么哥边吃边讲,“从前有个结巴去吃面,那面太咸,堂倌见他直皱眉头,连忙走过来献殷勤,“呃,先生,是不是淡了?我给你放点盐?”结巴脸胀得通红,“放…”那堂倌说往他碗里舀了一勺盐。“放…”堂倌又舀了一勺,“放…”…“放你妈的屁!”结巴费了牛劲才说出来。” 田慧芬瞪了他一眼,跟就笑得弯下腰,吃不成,放下碗,抹干泪水才想起,“该晓得给你多放点盐,齁死你。哦,那个结巴儿恐怕就是你…”

  “唉,两个属马的,晓得命好不好哟。”收拾完,田慧芬坐下来,叹道。“这是你看《台丝》的心得?”“不,不是,我对天发誓,今天是我生日啰嘛,古时候都讲生辰八字的。”田慧芬认真地说。“我不懂这些,只晓得孔夫子就从不谈鬼神,可能也是回避。不过,如果相信命,恐怕啥子都不会去争取,啥子都做不成,还诸多避忌,出门

  注:开玩笑。只有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夜》。

  先跨左脚还是右脚都要想半天,活起还有啥意思。”么哥也认真起来。“呃,确实。你是个无神论者?”田慧芬好像深有体会,问道。“啥子啊,莫这样说,我又没得啥子一套套的见解,只是我父亲是这样,我就这样。我外婆就信佛,念经,还吃斋呢,她也常说命,说八字,是最近才不供菩萨的。不过,她从小教训我的还是传统儒家那一套,是入世的,不是出世的,都是《三字经》、《千字文》、《二十四孝》上的那些东西,我父亲和我外婆从无争拗,相安无事,你说怪不怪?”么哥边想边说。“你外婆一定心地善良。你老汉是不是很严厉?你妈妈呢?”田慧芬好奇地问道。“是,我外婆心肠好。父亲是读书人,在外头打仗,见多识广,现在老喽,都快七十岁了。我妈妈识字不多,谈不上有啥子信仰。”么哥回道。“你老汉快七十岁,那不是五十几岁才生你?”田慧芬笑道。“是,你笑啥子?想骂我是报应儿、孽障?”“没有,我啷个会嘛。”停了一会,“呃,没得傅老师喽,你将来还会不会去学音乐﹖”田慧芬换了个话题。“恐怕不会啰,哪有环境,想听张唱片都好难,我现在搞个放大器就是用来听唱片的,弄好以后第一个请你来听。”“要得,”田慧芬笑道,“坐一排的时候,你边拂边唱,唱得好好听。一会中国的,一会外国的,还唱山歌,现在不唱啰?”“唱,唱来安慰自家,消食化气嘛,”么哥笑道,“哪天我唱给你听。”“啥子消食化气哟,你讲起话来怪头怪脑的。”么哥站起来,吃饱了伸个懒腰,“我看下你有啥子书。”“在楼上。”“哦,你的绣楼,去得不?”“哪点是绣楼,窝棚是真的,走,上去坐。”他们爬直梯子钻上楼去,前后两间,不过后面那间开了个洞,上下楼用,就摆不下啥子东西了,只堆些杂物。去到田慧芬房里,只见一张小床,是两根长板凳上铺块门板搭成的,被窝、床单用的可能都是湘水那边的土布。几隔书架,一张小方桌,两个小板凳,用浑水漆漆过,没用榫头,一看就知是钉子木匠做的,该是田慧芬自己的作品了。跟楼下一样,房间用报纸糊得好整齐,比么哥住的亮堂多了,舒服多了。墙上贴了张徐悲鸿画的马,两首鲁迅的诗大概是她自己写来贴的,工工整整,一首“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盘黯故园…”另一首便是《自嘲》,还有一个小相架,里面几张小二吋照片,都是她小学毕业,初中毕业的登记相,人比现在小多了,还有就是她爸爸的,没有她妈妈。么哥心想,“你这样勤快,这样爱干净,样样都自己来,哪像个独生女娇生惯养…啊,我的田慧芬。”深秋了,巴城毫无凉意,掀窗外,天高气清,江水如练,秋色斑斓,“喂哟,太好看啰。”么哥站在窗前惊叹道。“晚上更好看。”田慧芬靠在么哥身旁往外瞧。么哥舍不得走开,站了好一会才回过身来,望田慧芬道,“嗯,在这里住,人都要多活几年,俯瞰万类,心旷神怡,你真有眼福。哦,我又找到吊脚楼的好处喽。我好羡幕你,有自己的小天地,我和外婆住一个房间,大家去厨房、上厕所都从我那里过。”么哥笑起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契柯夫的小说,问道,“哦,你除了喜欢鲁迅还喜欢契柯夫?”“呃。”田慧芬点点头。“我也喜欢,来,我读给你听。”两人并排坐在小板凳上,“读哪篇?”“随便你。”“读《带阁楼的房子》好不好?”“要得。”不用准备,就这样开始了,“六﹑七年以前,我住在T省的时候,一个名字叫做别洛库洛夫的年轻地主的田庄上…”两人盯书看,么哥平静流畅地读下去,一口普通话,田慧芬心里一惊,“么哥咋会读得这样好,像收音机里头的,以前我咋不知道…”好快两人一起融进书里去了。“上帝,赐给,乌鸦,一小块,奶酪…”风景画家情绪激动,认为单教农民识字不能解决农民的困苦,送药品给农民只会增加农民的负担,为现行的社会制度涂脂抹粉,还是让这个地球掉到地狱里去的好…汩汩江水,淅沥秋风,屋子里只有么哥的声音缓缓陈述,书中美丽的乡村景色,迷人的爱情历程,让两人陶醉得透不过气来,一直读到“米修司,你在哪里?”风景画家终于失去了他心爱的米修司,她姐姐反对她跟风景画家好,硬把她带到外国去了。田慧芬脸颊绯红﹐两眼泪水,一阵嗫嚅含在嘴里依稀可闻,“是命…”么哥心里难受,望田慧芬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想吻她,抱她,却不敢,伸手抹去她的泪水,站到窗前长长地换了口气,“你就是我的米修司…”

  “噢,我忘了给你泡茶,你口都读干喽。”田慧芬这才想起,下楼去了。么哥在她的简易书架前慢慢浏览,古今中外都有些,“呃,啷个这样多宋词啊,还夹剪下来的关于柳永注的文章。”正想,田慧芬端茶上来了,“哼,翻我的东西。”“没有,你喜欢柳永?”么哥道。“嗯,还说没有翻,”田慧芬递上茶,笑道,“来,喝茶,莫见怪,我不会招呼人。”么哥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放下了,“烫得很,等下喝,你这茶不像花茶。”“是红茶,我们那方人都喝,暖肚子的,你喝不惯啊?”田慧芬解释道。“我哪有这样讲究啊,冷水都喝,真的。”确是本心话,么哥啥子都随便,口渴了,缸里舀瓢冷水。“呃,你喜欢古典文学啊?”两人坐下来,田慧芬想知道多些。“喜欢。”“啷个学??”“乱读,有啥子看啥子,喜欢的多看两眼,喜欢很啰就背下来,不得个规矩的,嗯,可能历史方面的多些,我家有现成的啰嘛…”么哥诚实地笑了笑。“你喜

  注:柳永,宋代诗人。

  不喜欢诗词歌赋?”田慧芬决心问明白。“也喜欢,不是太认真,只背得些大家熟悉的。不过,背起赋来舒服些,逻辑连贯些,诗词太概括。要不要我背《秋声赋》注给你听?现在正好是秋天。”么哥提议道。“不,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弄得心头难受。”么哥听得笑了起来。“事实是这样嘛,回避做啥子。我爹妈都说,一辈子几十年,不如意事常八九,难受得了好多?”么哥旷达些。“你爱不爱背唐诗?”“普普通通的,我又不当诗人。”“宋词呢?”田慧芬一再发问。“读过些,也背不出几首,欧阳修、辛弃疾、苏东坡的多一点,惭愧。”“你咩,当然啰,总是“大江东去”这些啰,柳永的呢?”“更惨啰,只是看过下,恐怕只记得句把句。嗯,啥子“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是不是《雨霖铃》上的?嗯,又是啥子“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晓得是啥子词牌哟。”么哥照实说,他从未在词上下过苦功夫。“《凤栖梧》。”田慧芬含笑提点,“该记得《八声甘州》啰?”“哎呀…莫难为我了。咦,好像是…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是不是啊?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呃…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么哥搜索枯肠往下凑。“哦,你真是好记性,可惜不肯用心。”田慧芬心里又怜爱又佩服。么哥一边擦汗一边苦笑,突然有所领悟,“啊,柳永真是写得好,以前没在意,孔夫子有“逝者如斯”的名句在于理,他这句“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在于情,这个“无语”是人格化了的,感情化了的,对不对?”“是的。”田慧芬两眼放光,心想,“他乱七八糟看书,又不系统,就这样有悟性。”诚心劝道,

  注:秋声赋,北宋欧阳修作。

  “么哥,你这样有才气,啷个不去搞文学啊?”“搞文学?搞这个做啥子,我做梦都没想过。我老汉要我学工,我本心也喜欢工科。不过,要是可以业余搞生物、搞艺术就更合心。”么哥坦白地讲出自己的向往。“啥子?还有生物?几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田慧芬听得莫名其妙“哦,也对,他以前就爱玩虫虫,真有点像书上的法布尔﹙Jean Henri Fabre法国﹐昆虫学家﹚先生…”。这时,外面下起小雨来,么哥笑道,“莫说啰,柳永来啰。”两人趴在窗前凝望,“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该回家啰,恐怕有六点钟了。”么哥望田慧芬。“嘿,你还没有为我庆祝生日勒,我老汉专门为我煮了红蛋,蒸了熏鱼…我这就去煮饭,吃完晚饭再走。”田慧芬笑道。“你才好大点啊,我们家不兴给小孩子做生日的,你不晓得民间习俗啊?是怕折了娃儿的阳寿,嘿、嘿…最多煮两个红蛋给你吃,说两句吉利话,还要先给爹妈磕头。”么哥笑笑。“专门为你啰嘛,憨包。你家是不是好大规矩啊?”田慧芬凑近来道。“没有,其实我爹妈好开通。”么哥望她的眼睛,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拧过头去。“我下去啰,你歇下。”“嗯。”么哥万千滋味在心头。“我爱她,没得她啷个活,啷个活嘛,不行,我今天就要跟她说,今天!”

  饭摆好了,红蛋、豆豉熏鱼、熏肉、小白菜、泡菜、榨菜肉丝汤,摆了一桌子。“呃,要不要喝点酒?我爸爸泡得有药酒。”今天当女主人,田慧芬高兴极了。“我不会喝酒,不等你爸爸了?”“不等,他加班,留得有菜。”么哥拿起筷子不晓得说啥子好话才不闷人,见没有大人在,顽皮劲自然上来了,作状打个拱,瞎逗道,“呃,女寿星,恭喜你又大一岁。”“嗯,都不会说话。”“恭喜你今天割条大尾巴。”“你作怪。”“总不能说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嘛,对老人家说还差不多。”“嗯。”“祝你…像乌龟…那样长寿。”“我打你。”“我意思是祝你龟鹤同龄啰嘛,又错啰?”“你讨嫌。”“哦,祝你生日快乐。”“差不多。”两人边吃边笑,田慧芬不停地给么哥叨菜,么哥笑道,“你是救济难民啊。”么哥那张嘴乱说惯了,田慧芬正色道,“不识好歹,弄这几个菜都不知费好大力,我老汉四处托人弄来的,街上有啥子卖的?买肉要凭票,买块豆腐干都要票,你去看下。”

  啊,天垂繁星,万家灯火高低明灭,秋水粼粼,挂嘉陵江到天上,沉银河下水底,滨江门迷离天地间。两人依偎在窗前心醉神迷,田慧芬伸手在夜幕中指指点点,“那是天琴座、那是猎户星…呃,我们是天上的哪颗星宿?”“总不会是参商星啰。”么哥不经意地说道。“乱说!参商各一垠,永远见不了面。”田慧芬娇嗔道。么哥望她那双大眼睛,像天穹那样深邃,那样明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发狂地亲吻,吞进心头去。田慧芬“哎”了一声便不再挣扎,闭上眼睛,张开了双唇,心化了,人化了,时间凝固了,天底下只有他们的呢喃,“我爱你。”“我爱你。”“你爱不爱我?”“爱…”田慧芬嘴唇翕动,一串泪珠滚下来…讲了一千遍,吻了一万回,他们坐下来,紧靠在一起,“唉,好快,真没有想到。其实,其实我早就爱你的,哼,爱你这个小坏蛋。”田慧芬两颊飞红,声音颤抖,抬头望么哥,一下子将脸埋在他胸脯上。“我也是,去年我就想说的,又不敢,又不知道啷个说…唉,我们在一起好好,这三个月我都不晓得啷个捱出来的,好恼火哟,天天睡不,想你想得揪心…你磨我。”么哥抚弄她的头发。“没有,我不是有心的…以后我不会了,再不要分开了。”田慧芬半张脸捂在么哥心口上说,不想抬起头来。“你相信命啊?”么哥贴她头顶。“有点,现在好些了。”她放开手抬起头,淡淡地笑了笑。“你不准乱想,我好怕和你分开。”么哥望她。“我更怕,更怕和你分开,你以为这三个月我心头好过?只有天知道,我真不晓得你是啥东西变的,明明是你不对,最后还是我来找你,是不是人家说的冤孽啊。”“是心肝。”两人一齐笑了。“噢,这个世界真美,”么哥深情地望田慧芬,“有白天、有黑夜,有男人、有女人,最要紧的是有你、有我…世间上,有无穷的可能和机会,宇宙的奥秘谁也不能穷尽,谁也不能囊括,还是往宽处想好些…”“呃。”田慧芬由衷地点点头。静了一会,田慧芬推推么哥,“唱首歌给我听。”“要得,我唱首肖邦写的《假如我是天上的太阳》,不过,都晚上了,小声点唱。”么哥充满激地情唱道,“假如我是天上的太阳,我将只为你放射出光芒…假如我是林中的小鸟,我将只为你尽情地歌唱…”“好听…”田慧芬依恋地靠在么哥身上。“喂,我唱首给你听,这首歌陪我好多夜晚。”田慧芬突然道。“我晓得,以前听你哼过,《丽达之歌》对不对?”么哥得意完啰,“我哪天睡得?躺在床上想,如果你是喜欢我的,现在一定在唱这首歌。老实讲,你会唱哪些歌恐怕我都数得出来…”“哦,原来你时时都在留心我…”么哥会心地点点头,“你这个奸鬼,手上在玩,耳朵就竖起来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了一节轻轻唱起来,“…从夜晚直到天明,整夜我都在盼望你…曙光将升起,你呀,在哪里…可听见我一声声叫唤你。”唱得那样用心,你望我,我望你,眼圈红了。“呃,唱俄文歌要得不?”过一会,田慧芬摇摇么哥的手。“要得。”两人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纺织姑娘》。“好安逸,好好听,味道好足,啷个就搞不成声乐啰?”田慧芬感慨道。“嗯…”突然静下来,两人贴在一起,谁都不想往下说,在听自己的心。过了好一会,么哥道,“呃,你才用皂角水洗的头,是不是?我闻到你头发本来的气味,一股脂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味。”依然贴住她的脸。“狗鼻子。”田慧芬一动不动轻声道。“你嘴里的味道好甜。”么哥咧嘴笑道。“嗯,你试过别个的?”田慧芬咬住嘴唇,作状扭下他的耳朵。“你说到哪去啰。”么哥白她一眼。过一阵,“呃,芬妹子?。”么哥别起湖南腔笑道。“这是我爸爸喊的,你不准喊。”伸手捂住么哥的嘴。“以后我叫你做啥子,总不能叫你田慧芬啰,哦,对,叫妹儿,我没有妹妹。”“要得。”田慧芬点点头。“妹儿,”“哎。”“妹儿,”“哎…”搂在一起,吻得再也分不开。

  没车了,么哥半夜才走到家,绕到后花园敲窗子叫醒了外婆,“哎呀,宝宝,你这是上哪去啦?都鸡叫了。” 





四十



  秦昭基来了,套了件军大衣,已经烂得不行了,手上拎了台电唱机。十二月下旬,巴城正冷得当紧。么哥母亲连忙让进家来,“坐、坐,大哥哥,你好久没来啦。么哥排队买米去了,好多人,天没亮就去的,该回来了,今天粮店不是搭包谷砂,是搭面粉…没碰见?”赶快去沏茶。这秦昭基初中毕业后就进了师范学校,只念两年。家里姊妹多,父亲瘫痪了,日子难,想快些出去工作,自己又立志做个乡村教师,便不念普高了。

  么哥知道昭基来了,赶快将米、面扛进屋。“来啰,昭基,放大器装好啰。”么哥心急得像个啥。“呃,这部唱机是跟个战友借来的,他才转业,有点钱,过两三天还他,我先看下放大器。”昭基仔细察看放大器。“哦,还是全波整流的,两组音调控制,嗯,单管输出的,哦,你是把收音机上的管子拔下来将就用的。嗯,试下。”昭基熟练地插好唱机,塞进拾音器插孔,么哥拿出一张粗纹唱片,78转的。么哥哪有钱买电唱机,只有借来先试试效果。

  秦昭基边听边调,“你的喇叭阻尼不好,声音太干,不自然,咚一下就没有下文了,恐怕动圈和纸盆都要换,还有你那个音箱也不得行…”“呃。”么哥连连点头,在师傅面前非常谦虚。“以后末级还是想办法用推挽的,不过,还是听得,比留声机效果好到哪去啰。你这些东拼西凑的零件,品质因素肯定差,失真程度当然大,慢慢想办法…”秦昭基不愧是行家。“呃。”么哥连连称是。正说,外面有人找李元愚,么哥连忙跑出去,田慧芬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去门口等你,秦昭基在我家…”么哥边走边说。“哦…”田慧芬一身蓝布衣服,里面加了件棉袄,脸冻得红红的,有些拘束。他们从堂屋直接进了里屋,“班长。”田慧芬叫了声。“咦,田慧芬?”秦昭基非常惊奇。“这是我外婆。”“哦,外婆。”“坐、坐。”么哥指外婆,田慧芬连忙施礼。过一会李太太由前屋进来了。“妈,这是田慧芬。”“伯母。”田慧芬赶快站起来。“噢,来啦,你坐。”母亲和外婆去厨房张罗,两人在外头虽没说起,脸上看得出,心里甜甜的,“多好的闺女,端庄、大方…么哥,你这小子…”

  “田慧芬,你个子长高好多啊。那时候你点点大,好可怜,经常鼻涕拉敷的…”秦昭基道。三人坐在一起总要谈起初中的时光,别后的境况。“你清减多了…”田慧芬不好意思,笑了,轻声道。“呃,我现在巴不得就毕业,早点工作,好难等…”秦昭基若有所思。“当乡村教师?”“呃…”么哥知道昭基的难处,便换个话题︰“呃,松松、棒子、大头都住这里。”“今天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他们喽,不如再试下你的放大器。”秦昭基道。歌声响起,是《山间铃响马帮来》的插曲。“清清河水流不完,鲜花开满山…毛主席的马帮为谁来?为我们边疆人民有吃又有穿…”放完接是南斯拉夫歌曲,“深深的海洋,你为何不平静?不平静就像我爱人,那一颗动摇的心…”“好好听,么哥,你有没得《拉兹之歌》﹖以前你最爱唱。”田慧芬问道。秦昭基莞尔而笑。“有,刚跟人家借来,不过没有《丽达之歌》,恐怕就没有这张唱片。”么哥笑道,话中有话。“到处流浪…命啊,我的命运,我的星辰,请回答我,为甚么这样残酷,捉弄我…”歇了一会,么哥拿又出一张唱片来,道,“这是张小提琴独奏,埃尔门﹙Mischa Elman ﹚奏的《圣母颂》,舒伯特注写的。埃尔门是俄国人,

  注:舒伯特,奥地利作曲家。

  后来去了美国,听下?”琴声缓缓飘出,如泣如诉,悲天悯人。一曲放完,三人默默无言坐在那里,谁也不想打破心中的宁静。

  “来,吃饺子,都中午了,”么哥母亲、外婆端饺子进来了,三人如梦初醒,连忙站起来接。“做不好,菜饺子,就用这小桌子吃吧,我去拿醋、拿辣椒…”秦昭基、田慧芬站不知说啥才好,叫了声,“外婆、伯母…”便惟有坐下。原来外婆跟么哥母亲商量,只有做饺子最快,便拿出家中仅有的二两肉,两块豆腐干拌了一大盆白菜做馅,两人做面食都拿手,只一会功夫便弄停当了。

  么哥、昭基每人吃了两大碗,真香哪,大饥荒的的阴影已经笼罩巴城。

  吃完了,三人闲话了一会,秦昭基有事急要走,么哥送他到大门口,昭基道,“我过两天来拿唱机。”朝么哥笑笑,使劲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伸出大姆指来。

  田慧芬站起来,这才注意到么哥住的房间光线好暗,给后面的山墙挡得严严的。一个立柜大概是装衣服杂物的,三抽桌一定是么哥的,上面有他的收音机、放大器。小方桌摆在中间,把房间堵得转不了身。大床当然是他外婆的,回头看么哥的小床,只见枕头边乱七八遭堆了好多书,墙上贴两张油画印刷品,还有一张他的水墨画像,不知是谁画的。么哥正好走进来,田慧芬便指画问道,“这是你?谁画的?”“袁二哥画的,我的好朋友,也住这院子。”“这张呢?”“是俄国画家弗卢贝尔画的,叫《坐的魔鬼》,一个被放逐的天使…那张是列宾画的,叫《拒绝忏悔》,你看那死囚,显然是无神论者,十二月党人,正鄙夷地望神父…”田慧芬听完笑了起来,“你不也有点愤世嫉俗吗?三张画画的恐怕都是一个人,大概是你吧。”么哥也跟笑了,“不敢当,我哪来那种精神,哪来那气魄,还有,哪有他们那样漂亮,你看魔鬼那滴泪水,死囚那道眼神,好来劲!每天回家我都要看好一阵子。”么哥兴头上来了,拿出普希金诗集,“呃,普希金非常同情十二月党人,是个不是十二月党人的十二月党人,我读一首《致恰达耶夫》给你听。”么哥充满激情地朗诵出,““爱情、希望、平静的荣誉,都曾骗过我们一阵痴情…同志啊,相信吧,幸福的星辰就要升起,放射出迷人的光芒,俄罗斯会从睡梦中苏醒,而在专制政体的废墟上,我们的名字将被人铭记。””田慧芬深受感染,睁一双迷惑的大眼睛望住么哥,良久才问道,“么哥,你好像受俄国文学影响大些。”么哥想了想,“恐怕不是,不过,我都说不清楚…”“我看到你枕头边啥子书都有,哦,你还爱看儒勒.凡尔纳的科学幻想小说,嗯,也不兴收拾下。”田慧芬爱怜地责怪道。“我哪有啥子书,都是借来的,摆不了好久就要还人家。家头只有老书,是我父亲的,在前面书柜里头。”么哥道。“你父亲呢?”“在前面,他没事不到后屋来,看他的俄文。”“七十岁还学俄文?”“呃。”“你父亲读书一定很系统,很专一,不像你东一把西一把的…”“嘿,莫非要像你那样做读书笔记,剪报﹖我喜欢的就过背,存在心头。”“过背?你背得了好多?”“那你又记得了好多?”“你不讲理…”外婆进来了,朝田慧芬笑笑,坐在她自己的床边歇一会。“外婆,你有八十岁了吧?”田慧芬问道。“噢,闰年闰月八十多了。”外婆道,田慧芬听不懂。“外婆说她闰年闰月八十多了。”么哥当翻译。“你八十岁了还能做事啊?”“呃,就快不中用了…”她一脸和善,笑拿起针线,戴上眼镜。田慧芬走到外婆身边,“外婆我帮你做。”“不,我自己做,”拉田慧芬的手,轻轻拍了拍,“好闺女,我自己来。”么哥望,心头甜出汁来,“外婆喜欢她。”“她不会让你做的,我知道。”么哥劝道。田慧芬坐下来,两人你望我笑笑,我望你笑笑。

  么哥拿出相册来,指指点点,“这是我父亲,这是去世的爷爷、奶奶、娘…”“你父亲真体面,咋没他穿军装的照片?不是长衫就是西装?”田慧芬觉得奇怪,么哥朝她笑笑。“喔哟,这匹马好高,不像我们这头的,白鼻梁,白蹄子,呃,上头是哪个?啊,是你妈妈,她会骑马?剪的短头发,真漂亮。”“不,她不是军人,耍下子舍。那是匹阿拉伯小马,我妈说的…”“你看这是谁?”“是你?抱起条大花狗,你从小就顽皮,呃,那时你好胖…”“那条狗留在苏州了。”“这是在哪里?美国?你哥哥、姐姐?比你大好多。”“这也是你哥哥、姐姐?都在外头读书?你看他们多斯文,哪个像你…”看罢,么哥合上相册道,“好啦,好啦,你就看我不顺眼,老说我,放心,我会用心读书的,你满意啰?”“呃,满意啰。不过,我又不是说你啥子…”田慧芬脑袋一偏,点点头,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呃,我找篇文章读给你听。”“要得。”么哥翻出几本书来,两人一起拣。田慧芬指林觉民的《绝笔书》道,“读这篇。”“读这篇?黄花冈七十二烈士?一会你又心头难过啰。”么哥心里打个突。“不会,不会嘛,我读过好几遍的。”田慧芬一定要听这篇。“嗯…”么哥想了想该怎样读,“人家两口子的书信,我得尽量平和。”“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一九一一年四月同盟会起事之前三天深夜里,林觉民致书妻子诀别,款曲情深,断人肝肠,慷慨陈词,义薄云天。么哥哽哽噎噎读到尾,田慧芬早已伏在桌上偷偷抹眼泪。外婆从老花镜圈外望他们,心想,“这是在做甚么啊?恼啦?”她听不懂这文章。良久,么哥道,“反清救国,死得惨烈,总有一天我会去黄花冈看他们。”

  “呃,柳永是福建人,这林觉民也是福建人…”田慧芬闷在那里,么哥尝试找个话题,却没用。“呃,不如听听唱片?”“嗯,就听那张《圣母颂》。”田慧芬终于开口了,听得那样进心、入迷,一遍又一遍。“噢,我忘了,我有这首歌的,舒伯特是歌王,写了好多歌,来,一起唱。”么哥找出了舒伯特歌曲集。“啊,圣玛利亚,温柔的母亲,请你听一位少女的恳求…啊,母亲,我是个可怜的人。”

  黄猫进来了,见有生人犹豫了一阵,伏身子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终于嗅到田慧芬脚下,田慧芬吓得脸红了,一动不动,么哥笑了起来,“它不咬人的,又听话,天天要和我耍。”等了一会,么哥喊道,“弟弟,打滚!”黄猫立刻倒在么哥脚下翻滚,“呜、噢。”叫唤,逗得田慧芬捂住嘴笑个不停,“嗯,原来你还有个弟弟,又有个妹妹…”。“嗯,乖啦,”么哥再一声,“上来。”那猫便爬起来踪到么哥身上蹲。“如果哪天我忘了理它,它会悄悄溜上来往我脚后跟上轻轻咬一口或者轻轻扫一爪…可惜我明白它的少些,它懂我的多些。”么哥笑道。“哦,猫比你聪明些。对啰,我是闻到你身上有股猫臭气嘛。”田慧芬笑道。“也许。”么哥一边抚弄这猫,一边笑。“来,我抱下。”田慧芬胆子大了。“你莫抱它,周身都是跳蚤,咬得你不住,还找不到…嘿嘿,跟你说,这猫有个怪毛病,喜欢伞状物,一见到雨伞、裙子就爱躲在里头耍,耍完了,走出来就往上头痾泡尿,元慧姐就经常遭它的殃,幸好天冷,你没穿裙子,要不然…”田慧芬捂住嘴笑得脸颊通红。

  三点多钟,来了两位解放军军官找李先生,是军区宣传处的周副处长、严副处长,都是北方人,挺随和,当然是搞对台策反的,李太太连忙让进前屋。自解放初到现在﹐李先生没有加入国民党革命委员会这类组织,也许看他不是本地人吧,只间中作为社会联系人士去民革学习下,但是解放军就时不时有军官上门来了解情况,特别是五八年开始炮击金门以后,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台湾海峡局势很紧张,来得就频密些了。当然是问国民党军政界的事,一会这人是你甚么人?在海军?空军?一会这人是你同学还是部下?是哪一年?麻烦你写个材料…么哥曾问过父亲,“爸爸,你写的这些还有用吗?”李先生道,“唉,人家叫写能不写吗?我离开军队十几年了,浮皮骚痒,能有多大用处…”李先生跑不动,就叫么哥送到解放军那儿去。军分区大院戒备森严,初时让么哥发怵,可去了几回便没个啥,反倒觉得那些军官对人和气,谈话极有条理,和外头那些当官的不同。李太太沏完茶退到里屋来朝田慧芬笑笑,“不妨事,他们坐一会就走的,你们慢慢说话,啊?我出去转转…”

  李太太出去转了两个钟头好歹买到一小串黄腊丁想汆个酸菜鱼汤,鱼贩子非三块钱不卖,拿出预备过阳历年﹙元旦﹚的两张肉票买了四两肉做了一大盘绿豆芽炒肉,剩下便是点水菜了。外婆蒸好了窝窝头,摊了些单饼,煮了一小锅米饭预备给田慧芬吃,怕她吃不惯面食,眼下只能做到这样了。田慧芬起身要走,么哥朝她笑笑,“你试下…”外婆、李太太已挡在门口。

  晚饭摆好了,前边屋宽敞些,只一张大床,一个书柜,一张三抽桌,一套三件头的木沙发,中间一个大方桌,墙上挂了帧滚动条,是溥儒注画的山水,枯笔寥寥,澹雅绝俗,提了些唐诗摘句…大概么哥姐姐回来便和她外婆睡。田慧芬见过了李先生,大家便坐下了。田慧芬见只她一人吃米饭,咋说也不肯,么哥母亲道,“呃,我说,孩子,你就先吃米饭,一会你再拿这单饼卷绿豆芽,北方人最爱这样吃的,再尝尝窝窝头,啊?”

  好久没吃到这样好的东西了,现在巴城有谁不觉得心头寡?找吃的,弄吃的,谈吃的,已是人们生活中最主要的内容了。外婆不停地劝田慧芬吃,母亲帮她卷饼,么哥既不敢说话,又不便给她叨菜,只有低头,边笑边吃。“哦,你是湘水人,”李先生心里高兴,说起了往事,“那是好地方,山好、水好、田好、庄稼好,就是热一点,头上容易长疖子,抗战的时候我去过好几次。”李先生突然心里一热,“唉,国民党近百万官兵战死在那里,还别说老百姓死了多少,那仗打得,真是血流成河,白骨撑天哪…实力悬殊…那时候国不成国,地方势力拥兵自重,共产党武装割据,哪有个胄男Φ模撸膊还滞夤思シ碓壑泄皇歉龅乩砻省涯模裳奂庾迦肭郑训蓖罚降滓踩玫胤胶椭醒刖鄣搅艘豢橥鸬锈椋恢驴谷铡蛱孔约河材摹鞘焙蛴兴习镌勖牵慷钦匠∩现挥性壑泄丝喑霹簟罄从辛顺履傻碌姆苫⒍樱侵拦窦涞淖栽缚站静皇枪俜脚衫吹模裁患讣芊苫?BR> 注:爱新觉罗?溥儒,中国画家。

  是难能可贵…俄国来过几个飞行员,可四一年便和日本人

  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美国人正式出兵那都是后来的事啰,在珍珠港事变之后,哼,俄国人在日本人投降前六天才出兵,那是为了雪他们日俄战争的耻辱,为他们自己的好处,更要紧的是输出革命,和延安会师,装备林彪、共产党打内战…咱中国人不是孬种,国民党官兵也不是孬种,将士用命,视死如归,一个团上去,打到剩不下几个,一个师上去剩不下一半,可总要和日本鬼子干到底…唉,其忠,其烈,其惨,惊天地泣鬼神!就凭那破枪日本人也没占到多大便宜,这湘水照样是日本人的坟墓,让他留下十几万条命回不了虾夷三岛…单长沙会战就有三次,还有常德会战、衡阳会战、湘西会战…进进出出,打了足足六个年头哪,没这相持的六年,拿血肉换来的六年,中国还不知会是啥样子呢。唉,咱装备差,又没吃的,国家穷,经济落后,科学落后…”田慧芬惊讶地听,李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唉,现在说是只有共产党才抗日,国民党只会投降、逃跑,死也白死…”“唉,他娘的…”李先生如骨梗在喉,没法再说。么哥边听边想,这个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自小听惯了战争轶事,外表驽钝,却心思敏捷,“可怜,数也数不清的鬼魂,那些伯父、叔父、哥哥、姐姐,赤脚上战场的士兵,死了连个名字都找不见…现在却都是反动派,可这是卫国战争哪,冤哪。一阵心寒,太史公的句子冒上了心头,令“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注呃,一下子想起了吴老师,她说该在碾庄立块战争纪念碑“告慰地底下的魂魄,为徐州这块兵家必争之地留下新的脚注…”恐怕说的不光是淮海战役啊,一定包含抗日战争,是了,以前曾听父亲说起台儿庄大捷、徐州会战,好像都靠近老家,

  注:司马迁,《报任安书》。

  徐州府那一带,该是一九三八年抗战初期吧,噢,一片血

  泊未干又让另一片血泊盖住了,多少国民党官兵的血…不管历史的尘埃有多厚,共产党的宣传禁锢有多严,终归有一天死去的英烈,国之干城,会从沟壑里爬起来述说当年…”过了好一会,李先生对么哥道,“孩子,这世上并无公平可言,只有胜负、强弱。四一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四二年中途岛海战以后美军对日军逐渐占了上风,可要不是三千万中国人,几百万国民党官兵的性命拖住了日本人百万军队,日本人能那样容易就投降啦?不错,四二年中美、中英平等新约,他们放弃了历史上对中国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和特权,中国人算是站起来了,不过,要弄清楚,这是国民党官兵的血和骨气换来的,你要记好喽!可那以后,雅尔塔会议,罗斯福、丘吉尔背底下却把属于咱们的主权卖给了斯大林,呸,竟承认苏俄从前在中国的利益,让他放手帮毛泽东打老蒋…也难怪,中国的共产党本就是俄国人奶大的,从那个、那个列宁那时候开始就给钱,给装备,下命令,从没断过。哼哼,强国请服﹐弱国入朝﹐拿你的利益做交易,从古到今一个样。别以为三巨头凑在一块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没那回事,和街上的贩夫走卒地痞流氓没两样!人说,斯大林对罗斯福讲,你马上给我一千架飞机,一万门大炮,否则我就和希特勒联合起来打你!”李先生笑了笑,接道,“强得过你就硬拿,弄不动便悠点…看看二战后的东德、西德,朝鲜的三八线,越南的十七度线,还有波罗的海三国…这都是美苏替人硬作的主张,划分的势力范围,正是利益和能力权衡的结果…唉,积弱一百多年,咱中国多少政党、派系后头都有外国人在撑,亲苏、亲美、亲日、亲德…乱得那个劲,人家为的是好处,自己穷嘛,落后嘛,又没骨气,有啥办法…该咱中国人从地上爬起来想一想啰,没有科学,咱还要吃亏,任人施为、任人鱼肉…”李先生望么哥往下说,“你还在糊里胡涂的,摆弄无线电倒不错,数理化咋样啦?没事你就看闲书,那怎么行。家里几个大的念书从不要人催,就你这小子。唉,咱祖宗那些劝学的老话说够了你也听不进去,我告诉你,那没一句是错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便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也对勒,把那千古文章一大抄的八股去掉,换成科学不就对了吗?只有科学才是富国强兵之道,才能改变中国的命运。怎么样你也要做个工程师、技术员,听见吗?”么哥连忙点头。李太太心里发虚,转过头轻声问田慧芬,“还记得你老家是甚么样子吗?”“不记得了,我才几岁,爸爸就把我接到这里来了。”外婆夹起个窝窝头,“来,闺女,再吃一个…”田慧芬站起来施礼道,“不啰,谢谢啰,外婆、伯父、伯母慢吃。”么哥赶快吃完放下碗,两人到里屋去。外婆对么哥母亲道,“怎么配得上人家,这么好的闺女,你看他穿得像要饭的,让他剃个头去吧,看那头发像反毛鸡…”“把我的旧衣服拿两件出来改一改…”李先生道。“那怎么行,他配穿甚么?穿牛皮都不行,我明天去看看劳动布。”李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

  么哥有女同学上家来,周家祠堂一下子传开了,这大杂院是导电的。芳妤从护士学校毕业分到区人民医院当护士,两年功夫己出落成个漂亮姑娘了,当年的闭不拢,一个鼻涕龙,还呼呼喘气,可说变就变。也奇怪,一个收养的孩子咋会变得像年轻时候的鲁太太那样体面、大方﹐举手投足像俗话说的,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这天她正好回家来,倚在楼下门厅口发呆,冷然望么哥送田慧芬出去,脸红了,么哥也没顾上招呼,在他心中芳妤像是他妹妹,不会再有其它。

  大门口,疯道士一手揽住小抗美、小援朝这对双胞胎,其它孩子见了便一拥而上叽叽喳喳摽住要听他讲故事、弹道筒,“我要听劈山救母…”“我要听二十四道望娘滩…”生拉活扯在石台阶上围坐下来。这道士自称混元真人几十年来每天打乌尤巷过,早跟这些孩子混熟了,他口中念念有词,又唱又闹,大冷天赤脚穿双草鞋,鹑衣百结却也清矍有神,兴许他一辈子没剪过头发,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绾了个二尺高的道髻子顶在头上,插了个筷子那样长的软玉簪子,一双蓝灰色的醉眼像是永远睁不开,左手搂住个道筒,简板又细又长,油亮泛红,弯弯地挂在肩头上…么哥早就认识他,打以小就跟在他后面手舞足蹈地胡唱一通。“呃、呃,小把戏些,去巴陵山耍过不得?上头是不是有座玄玄观?晓不晓得观头以前有块照妖镜?后来遭整腻恶啰…”疯道士说便唱起来,“玄玄观中照妖镜,前生后世两分明,变人变鬼变猪狗,妍媸毕呈现原形,张家员外犬投胎,恼羞成怒狗血淋,可怜宝镜遭腻恶,清浊不分难太平…九九八十一个劫,劫后又逢劫中劫…”梆、梆叱、梆叱、梆叱、梆…一眼瞄见么哥出来,那道士一转腔,“良辰美景莫错过,离恨天外徒荷荷…”梆、梆叱、梆…么哥没理会,“龟儿疯道士…”

  两人匆匆往外走,去到巷子僻静处,田慧芬突然凑近么哥轻声道,“喂,夹尾狗,夹尾狗,在你爸爸面前乖完啰,屁都不敢放一个,”笑得透不过气来,“你也歪不齐哪点嘛,还是有个怕的…”么哥窘得没办法,作状给她一巴掌。街灯昏黄,有雾,巴城的冬天老是这样,两人赶车往滨江门。“呃,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好漂亮,现在都派头十足…你外婆虽然满脸皱纹,但是皮肤好好,她们都是瓜子脸,我都不像你家人…”车上,田慧芬轻声道。“哪个说的,我的小姐姐就是扁头,我哥哥也有点…”“你妈妈、外婆都会做菜,这样困难的条件都弄得好好吃,特别是窝窝头,这里的人做不出来。”“听我妈说,从前在北京的时候,家里请的厨子原是宫里的太监,御膳房的老公,可能是跟他学了两手,那时我哥哥都没出世…”“哦,难怪啰。”“我妈妈、我外婆肯定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就不晓得啰…”田慧芬不好意思,望么哥笑笑,过一阵,她想起了,“呃,你爸爸开口科学闭口科学真有意思,你是要加紧功课啰…他说国民党抗日死了好多人,是真的啊?”“真的,”么哥点点头,“好,莫说啰,车上…”么哥也能顾忌场合,知道害怕。

  雾气弥漫,寒意侵人,黑魆魆的滨江门灯火昏昏糊糊,两人沿小巷往坡上走,“…实在,抗日战争的主要战场是在国统区…”么哥道。“那啷个说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蒋介石从峨嵋上下来摘桃子?”田慧芬不解。“国民党最后是输家啰嘛,成王败寇啰嘛…”么哥笑笑。“哦,难怪我们只晓得平型关、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原来大的头是国民党承起的,好吓人啊,还说不得。呃,你老汉从前当大官,当然啥子都清楚,在你家可以听到不同的历史,不同的见解,好精彩。我爸爸一定晓得些,但是他胆子小,从来不敢讲…”田慧芬打个寒噤。沉默了好一阵,么哥也不想再说,把话岔开,大头说他那些话还挺管用。“你爸爸等久很啰,会不会骂你?”“总是要说两句的,我是他女儿啰嘛。”田慧芬笑了笑。“呃,哪天我还要听《圣母颂》。”“听不成啰,唱机要还秦昭基,他跟朋友借的。”“那我们一道唱,心头安宁些。”“呃,也道是。”来到门口了,“进去坐下?”“不啰,晏啰,不好得…妹儿…”寒雾弥漫笼罩大地,像是怜恤这对血脉沸腾的恋人,两颗纯洁的心…他们拥抱在一起,亲了无数遍也舍不得分开。“下星期天来我家…”“哎…”发冷、颤栗…么哥边走边回头,痴痴地望窗口朦胧的灯光,“妹儿、妹儿…”  



四十一 



  寒凝大地,乌尤巷的石板路依旧坑坑凹凹,男男女女饥肠辘辘瑟缩在寒衣里各怀心事,大抵都在盘算吃的,还有二两粮票、还有半斤包谷面、还有一斤麦麸…

  松松去当乡村教师,没几个月便转为正式教员,那时师资缺乏,又时逢大跃进,社会上没工作的人很少。松松满心喜欢这份工作,天天和郊区农民的孩子在一起,看他们慢慢识字、长大,就别提有多开心啦。向秋萍经常去看他,上完课,两人在牛车路上并肩漫步,看太阳西下,月上东山…这对热恋中的情侣都要筹备结婚了,按婚姻法规定,满了十八岁便行,他们俩大些。没干几个月,一九五八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区里突然通知松松去教育局开会,教育局长宣布,根据下述几位教师过去的言论和表现,决定将穆松松等三人补划为右派分子,留职,交群众管制,另两位正是十七中高中部办《知更鸟》的反动学生,当然考不上大学的,没路可走,也来教书。真是晴天霹雳,打得松松晕头转向,十八、九岁的青年本应前途无量,这下子却成了阶级敌人叫他如何受得了,他的诗歌再也没人敢发表。向秋萍宛如烈女,宛如屠格列夫笔下的女性,美丽温柔,坚贞不屈,充满理想,不住地安慰松松,一定要和松松好到底。是啊,正像她读的那首诗﹐“…心永远憧憬未来,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的,而那过去的,即将成为亲切的回忆。”松松虽说休息天仍可以回家,却常常被留在学校洒扫、守夜。他哥哥穆平平在野外工作,一年难回家几天,栀栀从农校毕业分到县里,一年只一次探亲假,穆太太便没人照顾,于是向秋萍便经常过来做家务,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能这样已属难得了,但有粗重活路,便由大头、么哥帮提提拿拿。一天,么哥帮她敲完煤,坐在砂炉子边烤烤冻僵的手,火上依然煮的牛皮菜,穆太太像有预感,突然道,“唉,么哥,我心头默下,松松这一辈子不晓得会有好多劫啊…”房里黑漆漆,么哥愕然望住穆太太那双又在发直的大黑眼睛,一副塌陷的牙床,干枯的十指,“呃,哪点会…”站起来,毛骨悚然地走了。

  六零年春天,三面红旗正呼啦啦飘扬,大丰收的宣传依然叫得震天价响,街上的乞丐却越来越多,大多是农村来的,店铺里早没了副食品卖,大凡可以充饥的东西都要凭票购买。单靠那点口粮,人人饿得心慌,拼命想办法找东西吃,报上开始宣传一斤米可以煮五斤饭、七斤饭、十二斤饭…家家都在琢磨如何往米里多掺点水来骗骗肚子。米糠、麦麸、蕨菜根、土茯苓…但有一丁点营养的东西都要卖大价钱还弄不到。科学家们提出培养小球藻,人造肉精,说是又营养又长得快,有阳光和水便成,按几何级数增长,还是太空食品哪,于是人们到处挖池子培养,好来救命…人们悄悄地传说有的乡下在吃树皮,挖观音土吃,饿死人了。李太太好不容易才买回来一包米糠掺些棒子面做成窝窝头,一家人吃了连屎都拉不出来,哪是米糠,是谷壳碎成的粉,只有粗纤维,连猪都不吃的。外婆、李先生、李太太开始浮肿了,腿肿了,脸肿了,出虚汗,走路脚步浮浮。

  么哥饿得心慌,拿起钓鱼竿去钓鱼,说也怪,怎么也钓不上来,岸边钓鱼的人也许比河里的鱼还多。河边冷嗖嗖的,正不知如何是好,昭斌提支崭新的气枪打河边过,看见么哥便道,“么哥,走,打雀雀去。这几天我都没得看到哪个钓到鱼。”他没考上高中,正打算找工作,闲起没事,天天在外面逛。“啊,玩得出来哟,几十块钱一杆的枪都买得起,来,我试下。”么哥放下鱼竿接过枪,可巧,一只麻雀站在柳树梢上,么哥一抬枪,噗一声,那麻雀像块石头一样坠下来。“喂哟,打得浪准,老子半天都没打到一个,嘿嘿…”二哈连忙拾起麻雀,“打到胸口上,气都没得啰…”么哥望了望,又飞来一只,再一枪,麻雀像散了架似的飘了下来,打在它头上,“呃,么哥,像弄个,我帮你拿鱼竿,你打,我们两个平分。”“要得。”么哥正手痒。从下午直到天黑打了几十只,两人乐得姓啥都记不起来了,这荒年烂月能打到鸟吃真是救命呀。昭斌捡了块破麻布包好,回到周家祠堂一分。么哥拿出几只给棒子、大头。棒子母亲信佛,不准棒子要。回到家里,么哥和母亲忙不迭地拔毛,打整,放上酱油煮出来,外婆在一旁冷眼望,不作声。啊,真鲜呀,世上还有甚么比雀雀更美味,外婆不肯吃,喃喃道,“作孽啊…”食髓知味,第二天一早,二哈、大头就来约么哥去打鸟,说是去石门坡打斑鸠,一只就有四两,肥实得多,都饿坏了,馋坏了。外婆拦在堂屋门口,她脸肿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宝宝,春来不打林中鸟,儿在窝中望娘回,你手摸心口想一想!”么哥心里一热,低头出去了。

  “tangent plus minus B﹙tg±B﹚…”三角老师徐先生,六十多岁,一身灰布长衫,饿得发昏,脸上浮肿、苍白,依然要夹英语讲课。同学们私底下议论,真奇怪,徐先生啷个不怕遭弄去劳动教养啊,居然还敢夹起英文上课,胆子大,讲英语的是崇拜帝国主义啰嘛,哦,恐怕是嫌他太老啰,也许他家上头有人。徐老师在巴城确实独一无二,不睬祸事。功课又重,肚子又饿,谁还有精神?堂上大半同学趴在桌上睡觉,东倒西歪,鼾声大作。兢兢业业的徐先生见这情景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个前排女生,“站起来…你为啥子睡瞌睡!”“老,老师,我没得…睡瞌睡…”那女生许是饿得撑不不起来,支吾道。“你…你说你没得睡瞌睡?那你为啥子是这种半睡眠状态的?你还读啥子书?有这个时间睡觉,不如上山打猪草去!”老师们饿得三天两头请病假,学生留在教室里自修,有几个肯埋头读书?野马无笼头,乱得比赶场还闹热。

  么哥家没钱、没门路,单靠那点口粮,每月二两菜油好难捱下去,于是么哥便三天两头和世桢去蹲码头,弄个五六块钱帮补家用,去买任何可以填肚子的东西,田慧芬知道了也不便说他,饿成这个样子么哥哪会有心思读书。一个星期六下午,田慧芬拎了一捆白菜上么哥家来,是她父亲店里照顾职工的,一进后院子,但见一位五十几岁的女人端坐在板凳上,地上摆了个大茶壸,边数边骂,不知是谁,听那口音像是她父亲那头的湘水人。李太太接过白菜可高兴坏了,因为这两个月来菜市上已经断了蔬菜,连根葱都找不见,只有一点凭票购买的老咸菜,这白菜可真希罕,又好吃又营养,李先生几个月没吃上了…田慧芬坐在么哥床边歇了一会,和么哥说起赶紧补功课的事,突然弯下腰,伸手抓出床底下的脏衣服,朝么哥笑道,“我是说嘛,浪大股臭气是从那来的,你也懒得不成样子啰,把你身上的一起脱下来,我帮你洗。”么哥窘得脸红筋胀,惟有操起扁担去挑水,外婆边笑边挡住,“让他自己洗,让他自己洗…”没有肥皂,街上凭肥皂票都买不到,外婆拿出一包和面用的碱粉﹙碳酸钠.Na2CO3﹚来将就,田慧芬便翻过搓衣板来用刷子硬刷,“脏死了,看,一盆黑水!”么哥站在旁边嘿嘿傻笑。洗完了,两人回屋里慢慢说话,“臭死啰,你也太不爱干净啰。”田慧芬又好气又好笑。“当棒棒啷个干净哟,再说,男人嘛,总是要有男人的臭气嘛…”么哥的歪道理一摞摞的。“哪个说的?”“我说的,符合生物亲合法则嘛,你看猫猫狗狗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是闻来闻去…恐怕是文明歪曲了本能啰,嘿、嘿、嘿。”么哥浑说浑有理。“那,你是狗啰,”田慧芬忍不住笑了起来,“哼,帮臭,哪个得住哟。唉,你呀…”不能再横扯下去了,实在么哥是满心喜欢,满心感激,凑近道,“算啰嘛,又要帮我洗又要嫌我,你是不是有点倒二啊…好,下回脏了我就洗,穿干净点就是啰。呃…走,去袁二哥家耍下,看他画的画。”“不去,都不认得。我还要去小什字给我老汉买床席子,要天热了,他那床席子都烂成网网啰。”田慧芬不想去。“有啥子嘛,一回生二回熟,袁二哥人好好。”么哥边说边站起来。袁二哥家住在厕所前面那间危房里,泥地、又湿又臭,光线昏暗,没有天花板,青瓦压弯了椽皮龇牙裂嘴,就快砸下来了…打开房门能好一点。袁二哥就门口的日光温功课,他今年毕业,就快开考了,见二人过来,连忙让进去。他母亲带三个弟弟去建筑工地敲石子去了,他大哥在化工厂加班。“袁二哥,这是田慧芬,我初中的同学…想来看看你的画。”么哥开门见山。“哦、哦。”袁二哥应道。执拾了书本,袁二哥拿出了一迭自己的画、一迭收集的画片来,三人静静地翻看,平时不多话的袁二哥会说上两句作解答,“这是自画像,水墨画,初二时画的。”“这是水彩画,大悲桥…”“这是柯勒惠支的木刻…”伦勃郎…拉斐尔…安格尔…莫奈…看到《坐的魔鬼》这幅画时,田慧芬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么哥笑了笑。她时不时指画问道,“这个女的是谁?哪个画的?”“叫奥林比亚,是个妓女,马奈画的,他是印象派的先驱。”注“这张颜色好鲜,是哪个画的?”“是

  注:伦勃郎,荷兰画家。拉斐尔,意大利画家。安格尔,法国画家。莫奈,法国画家。马奈,法国画家。

  马蒂斯画的,他是野兽派的代表…”注这些画么哥看过无数遍,画家和风格都清楚,只是在袁二哥面前决不插嘴,间中说一句,“看这张…看这张。”田慧芬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长时间浏览绘画,倘佯在美术的世界里,觉得好新奇,只是光线不好,两眼看得生痛。袁二哥兴致上来了,对田慧芬道,“哪天请你当模特儿,我们来画你的头部素描,要得不?”田慧芬不好意思,笑笑。么哥一口接过来,“要得,等你考完大学来,我也要画。”五点多了,田慧芬急要走,告辞出来再上么哥家说一声,李太太、外婆哪肯让她走,么哥当然明白田慧芬的心思,现在大家粮食不够吃,田慧芬哪肯留下来吃晚饭,便道,“妈,她今天有事,就算啰。”两人一路说起袁二哥,他的身世,他对美术的追求,“原来你想搞艺术是受袁二哥影响的。”田慧芬道。“是的,我觉得我也适合搞艺术,只是定不下心来。”“嗯,一天一个花样,到时候,来个漂亮女生,恐怕又会“我觉得我也适合”…”田慧芬边笑边学。“你给老子…”么哥举起手来,田慧芬慌忙躲开。么哥心虚,暗忖“咦,她晓得我阴倒注喜欢林若娅?我和她话都没得说过两句,又不得做啥子…”赶到小什字,天都黑尽了,找到土产门市部买了一床最便宜的席子,么哥夹起出来。瞅见街角上一间面铺冒白气,一杆纸灯笼立在地上昏昏地照住面锅,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国营开水面》,两人都饿得要命,田慧芬有四两粮票,一起凑了一毛六分钱买两碗素面吃,面铺里早没了油荤。服务员刚端上来,一个不留神,两个脏透了的叫化子冲上来一碗面里洒把炉灰,抢了就吃,么哥猛一下站起来,眼前这光景已是没办法了,又气又恶心,追

  注:马蒂斯,法国画家。

  注:阴倒,方言,作不吭气、悄悄地、背地里解。

  上去伸手就打,田慧芬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拼命拽住

  么哥。“打不得,打不得,么哥,我求你…人家都快饿死了,才…”两个乞丐挨了两拳也不还手,捧住碗不管烫不烫只顾往肚子里倒…女服务员上来又骂又打,两个化子只当耳旁风,店子里哄满了人。田慧芬硬拖么哥出来,慢慢揉出了眼里的炉灰,一路上两眼红地,她不在乎刚才的窝心事,只在乎么哥的举动,“你要犯事的,这种臭脾气啷个行,读初中的时候为打架你就挨过,你现在一把力气,打死人啷个做?凡是退后一步想嘛…做人何必太认真。”“喂,老子又不是圣人,老子该遭抢的!”么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放下席子站定了,脸青面黑地顶回去。两人一路说到滨江门,田慧芬站在家门口期待地望么哥的脸,“么哥,既然我们两个好,凡事总得为我想下嘛…”

  回去的路上,么哥心里依然不能平伏,走到菜市口,突然一声唢吶撕破夜空,“哦,又是哪家死人了?最近老人死得多,都说是水冷草枯的时候难得过…”急步上前看,几个道士正在吹打,一个歪脖子胖道士吹唢吶,下巴贴到肩头上,脸憋得通红,吹得那阵凄凉,裂人肝肠,路边架起一块门板,疯道士混元真人直挺挺地躺在上面,两眼暴张,那双蓝灰色的醉眼终于睁开来了。“哦,疯道士死了,饿死的?喝死的?听街坊说是拿口粮换青杠籽酒闹死的。是了,街上早没粮食酒卖了,这青杠籽酒有毒的。”么哥心里不是滋味,想起儿提时的种种顽劣,“哦,这个善良的疯道士,我小时候爱爬到他身上,搞他的道筒,扯他的胡子,揪他的头发,跟在后头乱唱一通…哦,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一辈子与世无争,可说走就走了,说化就化了。嗯,怕不是啊,是喝醉了,踉踉跄跄找八仙去了。他疯吗,他不疯。他自在吗,他自在。唉,巴城再没了行吟诗人跟孩子们逗乐,再听不见他诉说过去,幻化未来…唉,巴城渔鼓已成绝响。”么哥一夜睡不好觉,要饭化子、炉灰、唢吶、蓝灰色的醉眼、还有一声声梆叱、梆叱、梆叱、梆,扰扰不宁…是舍,做人何必太认真。 







揭露真相,抨击恶警!

    事实真相:
    跟大家说真话!我的案件其实跟那条“狼牙山五壮士”的帖子根本毫无关系! 实际上是某单位挟私报复我。那条帖子发出前大约半个月,我发了几条帖子揭露他们毒打广州市白云区示威民众。然后他们到我家来要求我删帖子,遭到了我的拒 绝。因此他们悍然打击报复,拘留我七天泄愤!此信息出自我所属片区片警!

    大批网站都登载了广州越秀区法院的通稿,内容是他们驳回了我(张广红)的诉讼请求。理由之一是越秀区公安局调查后确认我编造了狼牙山五壮士的“谣 言”,越秀区法院予以采信。但是我上来搜了十分钟就找到了我转发的原帖并截图!为什么我十分钟就查到的事情两单位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白痴?

    如果说我对帖子比较熟悉所以容易查到的话,那么请问为什么广州越秀区公安分局和越秀区法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坚持帖子是纯转发的,那么你从哪里转来的?难道两单位实际上对帖子是否转发根本就没有兴趣查?难道只想找个理由入我于罪???

    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到广州市行政复议办公室,再到广州越秀区法院,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说你的帖子是转的,那么转自何处?所以实际上一 个单位是为了打击报复,另两个单位是为了互相包庇!如果蒙冤的是一个普通民众,他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可惜拈花时评(张广红)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的普通民众!
 
 
 
 

2016年1月27日星期三

非类-弋夫(十四)

三十六



  一九五八年丰收的卫星布满天空,比星星还多,粮食似乎多得没办法。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迎风招展,又迎来了五九年的持续大跃进。春耕了,巴城市农办主任率领郊区十个公社的书记、生产队长组成代表团前往金窝公社取经,学习两天,一行七、八十人,半山公社罗志诚、周老八在其中。这金山县金窝公社离巴城两百里地,群山环绕,中间一片大平坝子,金水河贯通其间,真个天然福地。车到山口,只见一匹山上一个大白字“人、民、公、社、好!”那字兴许比三层楼房还要大。公社管委会设在金窝屯祠堂里,当眼一条红布大横标语《热烈欢迎巴城农办代表团光临指导》挂在大门口。一幅巨大的宣传画“人在画中闹丰收”架在两颗老柏树上,一个巨人脚踏祖国山河弯腰插秧苗,气势磅礡。大喇叭震耳欲聋,“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唱歌要唱跃进歌,听话要听党的话…”金山县委书记兼县长薛祥发、金窝公社书记陈忠才早已恭候在院门口。

  薛书记讲话,“同志们,我代表金山县人民向来自巴城的农办代表团致以亲切的慰问﹙鼓掌﹚。金山县人民以万二分激动的心情欢迎巴城农委代表团亲临金窝公社指导生产﹙鼓掌﹚。”这县长四十来岁,北方人,南下转业军人,浓眉大眼,一表人材,天生颖悟,能说会道,深得主席思想之三昧,执行起来坚决、彻底。“同志们,在这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的大好时光里,全国人民高举三面红旗,迎来了持续跃进的一九五九年。金窝公社是去年巴蜀的跃进标兵,能否保持先进需要金窝公社全体社员付出更大的努力,拿出更大的胆量,当然,也希望得到各兄弟公社的大力支持…金窝公社取得亩产两万斤谷子的成绩,完全归功于党、归功于毛泽东同志、归功全体金窝人民。胜利的关键就在于树立革命的雄心壮志,发扬人定胜天的精神,只要敢想、敢干,任何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同志们,今年我们金窝公社亩产谷子将在去年的基础上翻一番,达到四万斤﹙鼓掌﹚!”台下掌声雷动,巴城农办洪主任带头喊口号,“向金山县学习!”“向金窝公社学习!”“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薛县长志满踌躇,鼓掌答谢。“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不进则退嘛,稍不留神就落后,所以我们今年深耕、密植、施肥都要翻它一番,我们的深耕要达到六尺…”台下周老八对罗志诚耳语道,“得了啊。”罗志诚瞪了他一眼。薛县长继续长篇大论。

  洪主任讲话,自然从“学金窝、赶金窝、超金窝”这个革命口号开始,谦虚一番。他当然压力大,巴城团转十几个公社没有一个产量上万斤的,天天受批评,天天背书。

  轮到金窝公社陈书记讲话。这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地农民,不会说话,唯唯诺诺,只会按上级指示办事,“同志们,欢迎来金窝屯坐,随随便便喝杯茶,呃,我们搞得不好,都是薛书记的功劳…呃,呃,还是先望下薛书记的试验田…”

  去到县委书记试验田,只见好生生的两亩田活生生给挖成了个六尺深的大坑。周老八一看这搞法又对罗志诚耳语道,“浪大个坑,埋人哦!”罗哥火了,怒目切齿道,“你作死!”薛书记眉飞色舞,“我马上在田头施上几万斤底肥,再杀两条狗煨汤倒下去,这块田就肥得出油…”周老八终于忍不住了,“薛书记,你把老土翻出来,田要漏舍。”薛书记胸有成竹,回道,“不会,小事一桩,我有经验,两天就不漏了。”周老八不敢再顶,却瞄见田里干活的农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心里顿生疑惑。

  公社食堂备下三菜一汤招乎客人,白米饭随便吃,社员要等客人吃完才能进去。这周老八好事又满心不服气,吃完饭也不去外面蹓蹓,却借故溜回食堂,只见一群群社员围住一盆盆稀饭抢住舀,那稀饭清得像米汤。心想,“也,亩产两万斤的公社,大忙季节竟喝稀饭,这亩产两万斤怕是假的哟。”回到住地,可巧找不见罗哥,也许是开公社书记碰头会去了,捉住了人家痛脚又无人告诉,家学渊源便爬上心头,周老八找了支铅笔在纸上乱画,竟凑成了一首打油诗︰

  来到金窝屯,

  稀饭几大盆。

  边边起波浪,

  中间淹死人。

  乱画了一阵,瞌睡来了,随手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倒头睡去。这公社招待所就在管委会后面,各地区来取经的人员都住这里。中午服务员过来送开水见地上有废纸便拾起来想丢出去,这女服务员识些字,无意中将纸展开,竟见到这首诗,甚么稀饭几大盆又是甚么淹死人,知道不是好话便笑交给了正走过来的公社办公室主任陈正义。这主任一看立刻叫住服务员查清是哪个房间便直奔公社书记办公室,可巧薛县长正和他说话。“陈书记,陈书记,不得了,有人写反动诗骂我们。”薛县长一把将纸条抓过来,这一看非同小可,“反诗!反诗!快抓反革命分子!”薛书记暴跳如雷,一手将纸条塞给陈书记,一边下命令,“陈正义,立马叫民兵队长带几个民兵过来抓人!”

  周老八还在睡梦中便糊里胡涂给捆了个五花大绑,押到前院子来,薛书记将纸条子戳到他眼前厉声喝道,“是不是你写的?噢,给你吃、给你喝,就撑出你这王八蛋!反革命!”劈头盖脸就是几耳巴,周老八惟有支吾以对。“吊起来!打死这狗肏的反革命!把全公社干部都叫来,把那个巴城甚么代表团的人叫来!”周老八给吊在柏树上,薛书记一边怒吼,“你这狗胆包天的反革命,你为甚么诬蔑金窝公社?你为甚么诬蔑全省的标兵?是谁叫你写的?”民兵队长便抡起扁担往他身上腿上劈里啪啦狂抽,周老八一声声惨叫,爹呀、妈呀、饶命啊…正风头上,这全省的红旗县谁敢惹,洪主任、罗哥见状心里惶恐,生怕与这反革命扯上关系也跟住喝问、批斗。扁担打断了两拫,周老八没了声气,已是血人一般。洪主任早已吓软了,转想,“代表团里出了反革命已无法交待,若死在金窝屯,恐怕回去更说不清楚,还是得先把人弄回去再说。况且人是巴城的,也得交给巴城公安局来处理。”便对薛书记耳语道,“呃,薛书记,我看还是得给巴城公安局去个电话,让他们来人…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这一说却把火头上的薛书记点醒了,“打死个把人算不得个啥,但不是本县的人,查问、定案别惹出麻烦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嗯,行,不过你们代表团出了反革命,影响极坏,必须彻底查清楚。”洪主任惟惟称是。

  周老八给押回巴城已奄奄一息,打断了两条腿五根肋骨,罗哥四处求情弄了个取保外医,区里召开万人大会将他拖上台去批斗,定为反革命坏分子交群众管制。谁敢诬蔑大跃进便没有好下场。洪主任一回巴城便被隔离审查,开除党籍下放基层。罗志诚被撤销公社书记职务降为生产队长。

  周老八这个坏分子和罗志诚虽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毕竟半山公社没有在浮夸风中陷太深,受益的半山乡民个个明白。  





 三十七



   么哥的五管收音机装成了,是半波整流的,杂音、交流声大些,也还灵敏,只是很危险,会走电。他现在又有打算,要搞低频放大器专门用来听唱片,这要比老式留声机保真度高得多,音量、音色可以自由调节…学不成音乐听听唱片也是个安慰嘛。元刚留下一堆“百代”老唱片,可又是零件又是喇叭又是电唱机,得筹好多好多钱才做得到,真搞起来谈何容易,现在放暑假了,正好蹲码头挣钱,一门心思弄这个。一天,么哥就地坐在新华书店科技部的角落里看无线电杂志,突然有谁揪住他的头发不停地摇,“来看啊,太阳从西边出来啰,么哥读起书来啰…”是十七中的旧同学,大女生冯琴琴,班上最不拘小节的女生,后面,原团支部副书记杨小华等七八个女同学正嘻嘻哈哈走过来。么哥脸红红地也不恼也不站起来招呼。有谁翻过书的封面,“嗯,是无线电,还是不务正业…”杨小华道,“么哥,建筑三中咋个些?”么哥不愿多说,敷衍道,“呃,是弄个…”一伙人散去了,冯琴琴凑近么哥戳了他的鼻子一下,唱道,“从前你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么哥赖得理,可还没回过神来,一股子热气钻进他耳朵里,“看书啊,”是掉在后头的田慧芬正弯下腰贴么哥说话,么哥刷一下脸胀得通红,“呃…”“经常来这儿?”“呃…”“要得。”田慧芬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还看啥书,还有甚么比这更明白,“她会上这儿找我,她会上这儿找我!”么哥的心跳到嗓子眼上来了。“哦,她长高了,瘦了,脸模子更好看了。哦,她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她的笑容迷人、狡黠…唉,我咋坐那里像个二百五,啥也不会说?好,我明天下午就去新华书店等她…”么哥对镜子把自己的鸡窝头梳得光光的,把补疤衣服、裤子洗得干干净净天天去那老地方。可是希望后面跟便是失望,田慧芬连影子也没有,惟有天天自我安慰,“呃,明天她一定会来,明天…”没日没夜地思念,么哥变得焦躁不安,神不守舍。

  过了一个星期,田慧芬终于来了,白衬衣蓝裙子,黑皮鞋,两条小辫子扎得齐齐整整地,比从前讲究多了。她依然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书啊,啥子书?”明知故问。“嗯,反正你又不看的…”么哥也不站起来,又心慌又懊恼,“叫啥名字?”田慧芬故意追问。“叫,叫,叫“折磨”…”么哥斜她一眼苦笑道,站了起来。“啥子?你乱扯。”田慧芬有些慌乱了,跟道,“啷个嘛,不高兴啰?”问得可真是。“没有,你来这儿买书?”么哥也不便直说,装得很平淡。“呃,想买本 《台丝》,听人家说好看得很。”“噢,哈代写的,应该在文艺部那头。”“你读过?”“呃。”“我不信。”么哥也不答,朝她笑笑。这个浑身都是刺的小家伙也含蓄起来了。他们翻遍了文艺部也找不到《台丝》,么哥道,“恐怕是卖完喽。走,市图书馆有,看下借不借得到,我有借书证。”一起往图书馆走去。和女生肩并肩一路走还是平生第一次,么哥心里像触了电一样,止不住地震颤,难以自持,手不知往哪儿搁,路也不知咋走,连喉咙管都发紧。田慧芬问道,“么哥建筑三中好不好?”却正问到心病上。“嗯…不好,我只想读普通中学。”么哥犹豫了一会,不想多说。“你是不是经常逃学?”田慧芬已经感到这一点。“呃…这个学校有啥子读头…”“都升高二了,功课好紧,你天天搞收音机啊?”随后便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么哥脸红了,逃学的滋味并不好受,有啥理由可言。“么哥,你不知道,其实,其实我最爱看小说的。你真的读过《台丝》?”还是田慧芬先开口,她心里一样忐忑,便不再说念书的事了。么哥慢慢回复了勇气和自信,笑道,“啷个嘛,不信?要不要我背一段给你听?”说背出了卷首语,““可怜你受伤的名字,我的胸膛就是一张床,要给你将养。”这书从解放前到现在起码有五六个中译本,又叫《德伯家的苔丝》、《代丝姑娘》,好多…你看它有几出名!不过,看归看,你莫往心头去哟,托马斯?哈代是个悲观主义作家,写得好宿命,怕你不住。我还读过他写的《卡斯特桥市长》、《微贱的俅德》都是解放前出的,看得人好心烦…”么哥深情地望田慧芬,一贯吊儿郎当,居然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少了野性,多了文静,文学艺术的潜移默化之功可谓大矣。“不会,我啷个会往心头去哟,白替古人耽忧,还是洋古人哦…”田慧芬笑了,笑得那样甜。“怕不是这样说啊…”么哥道。“不会,不会的…”田慧芬暗暗吃惊,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么哥已不是那个一天拂到黑的少年了,却怎么也弄不清楚比起同学三年的印象会相去这样远。“你不晓得我们周家祠堂有一伙书迷,我姐姐、袁二哥、松松、棒子、大头,还有我都是…从小学到现在有啥子好书就大家轮流看。”么哥得意起来。“哦,难怪你和松松他们耍得这样好是有原因的,不过他们就不像你这样得拂得希奇啰。”田慧芬格格地笑起来。“啷个嘛,拂点有啥子嘛,我一不偷,二不抢,哼,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嘛。”么哥眨下眼,强词夺理,咋顺嘴咋说。“啊哟,你是还是花哟,啥子花?”田慧芬笑得透不过气来。“嗯…可能是臭菊花吧?”话说到这个份上,么哥惟有边笑边自我解嘲。“哦,遭虫子的。”田慧芬随嘴挖苦道。“呃,譬如你…”么哥朝她笑笑,真是斗嘴不用现学。“讨嫌…”田慧芬吃亏了,瞪他一眼。“不过,最近两年大家喜欢看的就大不相同了,看法、想法差别好大。”么哥又作古正经起来。“哦,我晓得,现在你要看无线电…”田慧芬打断他。“就是。不过,也不见得…”么哥像是对自己讲。去到图书馆正巧有人归还《台丝》,么哥眼尖,跟在后面借了出来,得意地笑起来,扮个鬼脸,“哼,得来全不费功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不是?”田慧芬接过书抬头望么哥,瘪瘪嘴拉长声,“是—是的。”跟笑了。“喂,现在去哪?”么哥问道。“我回家。你想去哪儿?”田慧芬回道。“不去哪儿,你家在哪儿?”么哥问道。“没得好远,滨江门。”田慧芬道,那是巴城的贫民区。“噢,我家就远啰。反正现在没得事,我送你回家。”么哥提议。“不,你莫送我,呃,最多就到小什字附近转下。”田慧芬为难了,依恋地望么哥,声音颤抖。“嗯。”么哥点点头。好一阵沉默,俩人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街景、行人,震耳欲聋的大跃进广播、巨大的宣传画,甚至全世界都像是不存在了,只有自己的心在呯呯跳动。“呃,以前教我们音乐的傅老师咋个些?”么哥终于打破了沉默。“人好瘦,不说话,变痴呆啰。”田慧芬回道。“跟你讲件事,去年发榜过后我找过她,问下她,我去考歌舞团要得不,她说要不得,不如做棒棒好过。她那样子好吓人,丧德啊。她教我好多东西,借好多书给我看…”么哥边讲边回忆。“你胆子大。喔,是,傅老师最喜欢你啰。你啷个会去考歌舞团嘛,我觉得你跟本不会去的。”田慧芬这样判断。“呃,有没得吴老师的消息?”么哥又想起来了。“没有,都没得人提过,也许是害怕。想起这两个老师就觉得难受…”田慧芬也陷进了往事。又一阵沉默,田慧芬突然又笑了起来,“呃,么哥,想起从前坐一排的时候我怕死你,你一天憨拂,经常捉些虫啊、蛇啊揣在荷包里玩,吓死人啰,我生怕你放些在我的书包里头…后来才慢慢觉得你不爱欺负女生,只晓得自己玩,也不敢和女生讲话。”“好,我去捉些来放到你后颈窝头去。”么哥笑道。“你敢!我正想说我们做个好朋友,但是你不准欺负我。”田慧芬认真地说道。“要得,”么哥点点头,心里一阵无可名状的激动,却勾起了满肚子委屈,忍也忍不住,“哦,你就可以欺负我…我等了你一个星期,等得好惨…”依然是个不赊账的东西。“我又没说我要来找你…我真的是来找书啰嘛。”田慧芬脸红了,慌忙辩解。“是的,你没得说,你没得说…”么哥不是滋味,木脸,喃喃道。两人僵在那里不说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终于,田慧芬摇摇么哥的手,怯声道,“算啰嘛,你要我啷个说嘛…”泪花在眼里打转,“我是女生啰嘛…”

  他们说起往事、说起未来,说起松松、棒子、大头,说起了文学、音乐、绘画,说了起自己的家。原来田慧芬是湘水天恩县人,独生女,早年丧母。父亲出来读书,后来开绸缎铺,解放前破产就当店员,一直做到现在。母亲在乡下死后,父亲回去奔丧就把她接到巴城,再没有续弦…“呃,你老家在哪儿?看你也不像本地人。”田慧芬问道。“在皖北,好远啊,我没去过,我在这儿生的。父亲从小出去念军校、打仗,就很少回老家。”么哥道。“你老家出产啥子?”“听家里人说,老家穷,吃红薯、地瓜,老家出啥子就不太清楚,洪喜叔说那里出土匪、出贼、出要饭的,又说是穷山恶水、泼妇、刁民…”“哦,难怪喽。”田慧芬朝他掩嘴窃笑。“呃,其中一个便是我,啷个嘛,”么哥抬起头来望田慧芬,“刁民不就因为穷,没法过日子嘛,官逼民反嘛,其实,帝王、刁民有啥子分别,刘邦、项羽都是我们那方的人,刘邦还是个无赖子,灭了项王就是汉高祖喽…”“呃,也道是。”田慧芬一边沉思一边点头。他们彳亍徘徊,喁喁倾诉,直到星月当空,万家灯火。“好晏注喽,回家?”田慧芬站住了,深情地望么哥的眼睛,发冷,打个寒噤。“不…”么哥迷乱地望她,无尽缠绵,不肯离去。“还是回去喽,过两个星期还书,又在图书馆见面,慢慢摆,要得不?你家那样远,怕有二、三十里路啊,不如我送你到车站…”田慧芬轻摇么哥的手。车来了,“等下趟再上,啊?”么哥央求道。“呃,下趟。”田慧芬一样舍不得,“呃,下趟,”“下趟…”

  这是怎样一个下午,怎样一个晚上,好像啥都变了,这鬼豆子如痴如醉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入睡。“我爱她,从去年那天起就爱她,今天,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将今天田慧芬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道眼光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玩味了无数遍,她为甚么这样说,她为甚这样笑,她为甚么这样望我,没完没了。“嗯,她爱我,她一定爱我,我敢肯定,呃,爱你啥子哟,她又没说爱你,唉,还是没得把握,那为甚么我们在一起会这样融洽,这样难舍难分,哦,是我自作多情吧,”想到这里便捂住被头子傻笑起来。“啊,她那模样真美,个子还在长,扁脑壳圆圆的,真逗,那双灵灵的大眼睛,比家头那只大黄猫的眼睛还明亮,望得你不住,那张大嘴巴线条明朗极了,配上一口整齐的白牙齿,笑起来甜得把人都弄化喽,眉间宽广,却时不时掠过一丝忧愁,哦,这才是要命之处,呃,鼻子好像短些,要那样长做啥子嘛,挺就行啰舍,比例刚好,没看见人家鼻翼长得多秀气,还有那个

  注:晏,音岸an,晚了、过了时候之意。

  大额头,又平滑又饱满,嗯,是的,皮肤是黑些,不过黑得脆嘛,天啰,这不成了“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着粉太白,施朱太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吗?我是不是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哟。”想到这里好笑得钻进被窝里搥得床板咚咚响。惊醒了外婆,咕哝道,“哎呀,宝宝,你发呓子?”么哥不敢动弹,屏住气,待外婆又睡了再继续浑想,“这些都不重要,她态度从容得体,又懂事又和善,妈见了一定喜欢。”“哎哟,我这个大拂虫也有人爱,我配得上她吗?啷个配不上,我有啥子不得行。啊,我真幸福,真想亲吻全世界,噢,我的梦,我的爱人,我的公主,我的亲亲,我会爱你到永恒…”迷迷糊糊搂住被头睡了,绮梦到天明。 






三十八
 
 
  瞇了没大一会儿,大头来拍门,他们一早约定今天去蹲码头。么哥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匆匆漱洗了,舀了一钵剩饭带走。“爬不起来哟,老子喊子你好多声…昨天晚上我以为你会来我家。”大头边走边说。“呃,昨天回来晏喽。”么哥道,睡眼惺松。“到哪去的?”大头随口问道。“呃,跟你说,”么哥声音发抖,不知是早晨气温低还是咋个,“昨天我和田慧芬去图书馆借书。”眼睛开始放光,双颊有了血色,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好朋友。“田慧芬?”大头惊奇地凑过来望住么哥。“呃。”么哥点点头,便从碰见冯琴琴、杨小华一伙开始,一直说到昨晚分手,再倒回去说起去年拔白旗插红旗时那段序曲,“…昨天我问起她,她笑道,“人家明明安起套子整松松的,你这个大憨包还偏要往里头钻,打啥子帮忙搥哟,害了松松不算,连你一起笼进去…我才扯下你啰嘛。””么哥一口气说完,听得大头目瞪口呆,激动不已,“么哥,你要得,老子还以你想和林若娅好?…不过,去年的事你啷个不跟我说呃。”“那个时候啷个说嘛,谱都没得,逗人笑,还以为是我编的。”么哥笑道,脸上甜滋滋的。“找到田慧芬真是你的运气,这个女生样子秀秀气气的,好乖,虽然谈不上漂亮却是最经得看的一个,人家屋头穷,穿得烂,长大了,穿好点,不晓得会好看成啥样子。”大头道,“我早就注意到班上那些大男生一个个饿涝涝地盯住人家看。”“是不是啊。”么哥道。“你有啥子说的,那时候,你会看到啥子,一天玩到黑,神戳戳的,抱起个猫都要讲半天,它懂你说的咩﹖痾屎都要猫陪你,你龟儿毛病多。哦,田慧芬就有点像你,也有点神不守舍的,不晓得一天在想啥子。大男生过去同她搭讪,她会跳跳蹦蹦地走开,好像啥子都没听见、没看见,那样儿又不像是装出来的,真是笑人。太好喽,恭喜你。”大头无比欣慰。“其实,我也弄不懂她喜欢我个啥子。”么哥真心地说道。“咦,你不是学生合唱团的咩?唉,有些东西自己不晓得,恐怕你也不了解自家,人人说你拂,实在未必是这回事。老实讲,我好羡慕你有爹、有妈、有外婆、有哥哥、姐姐,他们给你的也许比学校能给你的多得多。”大头边讲边寻思。“啥子意思啊。”么哥感到诧异。“譬如你能装五管收音机,我相信巴城的高中生能装的没得几个,就算弄得懂线路图也要有勇气、有恒心。去年那天晚上在松松家,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朗诵诗,朗诵得那样好。前天晚上你坐在我家,顺手拿起《过秦论》注来朗读,一气呵成,气势磅礡,弄得老子兴奋了一夜睡不觉,睁起眼睛到天亮。”“也,是人家贾谊写得精彩,你莫乱说。”么哥赶忙谦虚。“不是老子夸你,那篇文章慢说朗读,还要标准发音,好多字我都不认得,就是广播电台的来,也未必搞得过你,至少感情、气势就没得法。我肯定你起码读过几十遍,你为啥子会喜欢这篇文章,这样大的兴趣,是啷个来的﹖肯定是来自你老汉,你妈妈、你外婆,潜移默化嘛,又看不到,我真的不晓得你随时会冒出些啥子出来,莫自卑,田慧芬也许一早己经感到这一点了。我就没得你这福份啰,爹不在、妈不在,还要经佑注几个小的…”大头语气变得沉重,还意犹未尽,“你真是搞文学艺术的好料子,也可能有些是天生的,弄啥子无线电哟。”“不得行,我老汉说要学工,只有科学才能兴邦。”么哥回道。两人不语,沉默了好一会。么哥突然道,“呃,大头,讲起《过秦论》来我

  注:《过秦论》西汉贾谊着。注:经佑,民间仅指带小孩、照顾小的。

  有个怪想头,贾谊从秦始皇、秦二世一直说到子婴,又是暴政、仁政,又是君臣关系,这门那门,我想,如果秦始皇懂党政治就闹热啰,”“啷个勒?啥子党政治?”大头感到莫名其妙。“以前是家天下嘛,君子群而不党,不兴成群结伙的,当然是皇帝不喜欢啰。若果秦始皇自己搞个啥子党,除了武力镇压外,发展他妈几十万党员从基层开始控制,再霸起搞宣传,天天说秦始皇是大救星可以带领老百姓进天堂,讲多了就成真的了舍,哪个不想进天堂?恐怕陈胜大泽乡揭竿而起就不会有天下云集响应,更不会有啥子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这回事啰,秦朝还不知会长你妈多少年,嘿嘿嘿嘿…”么哥笑得打勾勾。“喂哟,你作死,你龟儿要遭敲砂罐的!”大头听得汗毛根子都要炸了,整个身子弹起来,脸色刷白,咬牙切齿。“喂,你这腔调和项梁捂住项羽的嘴巴说,“毋妄言,族矣!”注简直一球样,不过相隔了两千多年。还有…”么哥不理,依然嘻皮笑脸。“还有你个球!老子不听!么哥,我求你莫乱说,共产党惹得起呀?我们家都成这个样子啰,大家好朋友,从小耍起,亲如弟兄,你死了我啷个做?”大头火冒三丈,正颜厉色地劝道,么哥这才不作声。大头接道,“你这个人呀,夸不得,给点颜色就开染房。是舍,我说得不错嘛,你这种想法不是从你老汉那里来的才怪。躲在家头读史书嘛,好啰,快读出鬼来啰,唉,你还是搞不得文科,死得快。”

  轻工货仓扩建,正在搞地基,棒棒们今天的活路是抬毛石。一块石头几百斤,千多斤,四个人抬,八个人抬,摃子下面要加一两根横木﹙牛﹚才好抬。么哥没试过这样重的,惟有挺住,是泡屎也要吃下去。有人领头喊号子,

  注:毋妄言,族矣。见司马迁《项羽本纪》,意为,不准乱说,会遭灭族的。

  大家便跟喊,一步一步往前走,这号子实在好听,实在

  官火,和江边上的调调不是一种味道,统一步伐,节省气力,“哟…哟荷喔…哟荷喔…吭…吭…吭里个喂喂吭哟…喂、喂、吭、里个,喂勒吭哟,喂、喂、吭、里个,喂勒吭哟…喂、喂、吭。”声嘶力竭,唇焦舌敝,这吭歌是吶喊、是呻吟,夺出肺腑,暗合五音,声声动地来。

  中午,棒子们在工地上各自架起柴火热饭吃,么哥望大头的一锅红油面疙瘩发笑,“吃这样多啊,喂哟,浪大一砣砣的。”“呃,不会弄嘛。”大头给烟熏得睁不开眼睛。一九五三年全国实行粮油统购统销不久,城市人口便实行粮油配给制,凭购粮证购买。现在粮食大丰收却要按比例配搭杂粮,除大米外要配面粉、玉米等。南方人一般不会发面蒸馒头、摊饼、连拨面鱼子、公鸡头都弄不好,可难为人了,啥子花样都使出来。街上的副食品开始短缺,连买糖果都见到排队。“我家几兄妹个个吃得,米早就吃完喽,只有吃这个。”大头道,“喂,你家粮食要是吃不完,拿购粮证借我买点。”“要得,我回去跟我妈说。”么哥道。那时粮食还不算紧张,粮食配额及后来出现的粮票还不是黑市有价证券,人们互相调剂。

  两人累到天黑才回家,浑身汗臭,么哥双肩都抬肿了,大头还好,捱惯了。这一路上,两人忘情地说起田慧芬,说起班上的女生,邻家的小女孩,小说上的女主人公,电影明星。“你喜不喜欢台丝?”“喜欢。”“你喜不喜欢塔吉亚娜?”“说不清。”“你喜不喜欢卡门?注”“喜欢。”“林黛玉呢?”“病鬼。”“阿克西妮娅?注”“一般。”“哦,你喜欢健康的、可邻的、野性的…”“呃,

  注:卡门,法国作家梅里美小说《卡门》女主角。阿克西妮娅,苏联作家萧洛霍夫小说《静静的顿河》

  女主角。

  那个女演员叫王个啥?演《山间铃响马帮来》的那个,真

  漂亮。”“王晓棠?”“演《勇士的奇遇》那个女的叫哪

  样?跟郁金香?芳芳真是登对,她是法国人?意大利

  人?”“好像是叫罗罗布里…伊达,意大利人吧。”“老子看你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啊。”从前想女人只是沤在心里的梦,现在开了个豁口,一下子放出来,就别提有多舒畅了,原来大家想的一模一样,话头子可多啦,只是以前不好意思讲。么哥兜里揣两块多钱,盘算是给妈还是买电子管,这钱买一支双三极管刚够…

  心里惦记田慧芬,焦急地盼望下次在图书馆见面,却今天扛活,明天上无线电市场,拼命攒零件,硅钢片啦、电容器啦、电阻啦,忙昏了头。“大头,今天到底是星期二还是星期三?”么哥疑惑。“星期二,老子看你快想疯啰。”大头讪笑道。“不对哦。”回身问工头,才知是星期三,么哥立刻傻了,现在快五点了,人还在轻工货仓,离城几十公里,交通车还不到时候,咋办?惟有拦货车往回赶,大头也急了连忙帮找车,运气又不好,换了几趟车才赶到图书馆,已是六点半了,哪有个人影子。

  么哥在门口转来转去没了主张,人就像掉到冷水里头去那样,转了几个钟头再回到周家祠堂已经好晚了,也不回家,也不吃饭,先到大头家坐一会。大头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儿不知说啥才好,“…呃,算啰嘛,去十七中找她,或者去滨江门碰下运气。”“不去。”么哥苦笑道。“去嘛,自家错啰,还要翘起十八两的老秤。”大头怂恿道。“啧,十七中那样多熟人啷个去嘛,不怕人笑…”么哥不耐烦了。“那么就去滨江门试下。”大头还是那老话。“老子是疯的,滨江门那样宽,啷个等嘛,站在那里像个憨包,弄不好还以为老子是剪径的强盗勒。”么哥心烦,蛮不讲理。“你是怕丢脸,怕人家方(不理睬)你…”大头一句说穿。么哥悻悻然,又怨不得谁,不吭气了。

  第三天,邮差送来一封信,么哥忙不迭地拆开来看,确实是田慧芬寄来的,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自己那张借书证,信皮上连寄信人的地址也没写。“绝交?”么哥脑袋里嗡了一声,走路都没了力气。真是好梦不长,么哥失眠了,思念、追悔像万千虫子噬咬他的心。“不会的,她不会这样的…”“我总会见到她的。”越想越渺茫,越想越难受。

  这时,建筑三中的教学楼盖好了,不用借人家的教室上课。市里开会纠偏,说是对学生太左是不对的,于是建筑三中改名三十三中,变成普通中学,么哥也正好收拾心情读点书,不过,能读得进去吗﹖

  开学初,学校忙搬家,么哥、大头一群学生去教育局将寄存在那里的理化实验器皿一箩筐,一箩筐抬回学校。大头眼见一瓶瓶的化学试剂,玻璃器具,心动了,当化学家的美梦又上了心头,顺手拿了几瓶揣到口袋里去预备完善他的家庭实验室,却被季老师一把逮住,“来人啊!这个学生偷学校的东西…”大头犯事了,么哥成了从犯,抬一根扁担啷个赖得脱。校长责令宋老师彻查,于是天天班会批判,“走白专道路,哼,一瓶摇不响,半瓶响叮当…”﹐“一个新中国青年竟然偷窃、道德败坏、灵魂肮脏…”“你身上的污点,倾长江之水也洗不清…”更有甚者,“现在国庆节就要到了,你偷化学药品是不是想搞破坏,制造反革命事件?”天啰,人人自危,啷个不痛打落水狗?么哥死个舅子也不承认,老话一句,“我不晓得,没得看见。”季老师来参加开会,指么哥道,“你是十处打锣九处在,这回没抓到你,算你好运气。”校方原议将大头送往农场劳动教养,却遇上了政策纠偏,大头吓得发昏,痛哭流涕检讨了好几遍,最后记大过一次,宋老师捏了一把汗,总算交差了事。两人的档案里都记了一笔,直到文化革命最乱的时候才给造反派一把火烧了。回到家里,大头两眼泪汪汪,把以前收集的药品、瓶瓶罐罐一起扔进厕所,永别了,化学。从此,班上的的同学都以另一种眼光看他们,那个民心淳朴的年代,“小偷”多么丢人,慢说偷化学试剂,便是一根针、一根线都抬不起头来,这又能怨谁呢,两个坏种!一向对么哥存有好感的林若娅会上虽没说个啥,现在也离得远远的。

  入秋了,巴城依然闷热,么哥,大头坐在后院梓木树下纳凉。“大头,去不去棒子家?我们的教科书和他们的不同,差了一年多功课了。”么哥道。“过两天再去,刚改普高你急啥子,你还想考大学啊,元慧姐都考不取,你考得取呀?还不死心。我是不想啰,一辈子做苦工也没得啥,大马过得江,小马过得河,反正都是过,得闲在屋头找点啥子读下,像你那样有啥子不好,不知几舒服。”大头回道,么哥默不作声,现在不知谁安慰谁。过一会,么哥道,“唉,闷起做啥子啊,读书人偷书不算偷,从前叫啥子?文雀?你叫啥子雀哟?嘿嘿嘿…”“麻雀。”大头没好气,说完也跟笑了。“人家诺贝尔年轻的时候搞实验,住哪点炸哪点,不知几讨人嫌,干脆搬到船上去,人家命都要除脱啰都不放弃,你就放弃啰?都不会想,只要成功啰,将来变成个啥子赵德榜,啥子诺贝尔?赵,哪个还记得你年轻的时候偷油舔酱?说不定还是啥子名人轶事呢。”么哥说起正经话来头头是道,不过永远带点玩笑。“有嘴说别个,无嘴说自己,你啷个又放弃啰?”大头反问道。“啥子?”么哥不解。“呃,装啥子,有没得田慧芬的消息?”大头高兴些了。“没有,绝交喽。”么哥淡淡地回一句。实在他有哪一天不在思念田慧芬,只是时间将痛苦冲淡些了,又遇上了偷化学试剂这麻烦事。跟便说起那封退还借书证的信。“你真是稳得起啊,浪久才说。”大头责怪道。“过都过去啰,有啥子讲头。”么哥言不由衷。“是你龟儿不对舍,可惜喽,欢喜老鸹打破蛋。”大头笑道。“妈哟,你啷个不说猫抓尿泡空欢喜勒?你幸灾乐祸啥子。”么哥一下子发火了。“啊哟,老子看你人都变啰,也潇洒不齐哪点啰,以前啥子玩笑都开得,现说起田慧芬你就鬼火戳。当然,火落到脚背背上,痛啊。还是心头下不去舍,你龟儿想死田慧芬啰,哼,调转来发老子的火。”大头知道吵不起来便使劲撩拨。歇了一会,大头又来劲了,“么哥,你说田慧芬借《台丝》看,当时我就觉得不是很好,默了一下,这书看完以后心头不好受,爱乱想的人就会相信命,加上你龟儿又失约,这不是火上加油?更觉得神啰,等久很了啷个不出鬼嘛?你说是不是。”“对,有道理,神机妙算,哈密蚩注!”么哥边笑边讥讽。“你不管他哈密蚩还是蒋干注,长起眼睛望嘛,田慧芬想转了会来找你的。”大头真会开解,“呃,你也给她写封信嘛,寄到十七中去,呃,“亲爱的芬,我错啰…””大头得寸进尺,怪声怪气地瞎逗,心头那股乌气已经散尽。“狗肏的!”么哥顺手一巴打在他后脑壳上,大头捂住头笑得透不过气来。实在,调侃下也好,两人都很受落。“哪天找松松耍去,他在乡下教书好孤单。”么哥道。“你晓得人家孤单啊?龟儿向秋萍和他两个一天就像糖豆子,巴在一起,前天我还看见他两个压马路,装得像五四青年,纯洁完啰,崽哟。他进城都不来看你,你去看他做啥子,

  注:哈密蚩,小说《说岳全传》中金国的军师。蒋干,小说《三国演义》中曹操的幕宾。

  家都不回,连他妈都不晓得他在城里头,那劲头是要做上

  门女婿啰。”大头大句大句杵过来。“老子看你也变啰,

  蹲了两天码头就满腹牢骚,啥子都看不惯。”么哥道。“唉,彼此,彼此,老子跟你学的。”大头油腔滑调,人变起来也快,从前那个腼腆少年不见了。 







揭露真相,抨击恶警!

    事实真相:
    跟大家说真话!我的案件其实跟那条“狼牙山五壮士”的帖子根本毫无关系! 实际上是某单位挟私报复我。那条帖子发出前大约半个月,我发了几条帖子揭露他们毒打广州市白云区示威民众。然后他们到我家来要求我删帖子,遭到了我的拒 绝。因此他们悍然打击报复,拘留我七天泄愤!此信息出自我所属片区片警!

    大批网站都登载了广州越秀区法院的通稿,内容是他们驳回了我(张广红)的诉讼请求。理由之一是越秀区公安局调查后确认我编造了狼牙山五壮士的“谣 言”,越秀区法院予以采信。但是我上来搜了十分钟就找到了我转发的原帖并截图!为什么我十分钟就查到的事情两单位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白痴?

    如果说我对帖子比较熟悉所以容易查到的话,那么请问为什么广州越秀区公安分局和越秀区法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坚持帖子是纯转发的,那么你从哪里转来的?难道两单位实际上对帖子是否转发根本就没有兴趣查?难道只想找个理由入我于罪???

    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到广州市行政复议办公室,再到广州越秀区法院,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说你的帖子是转的,那么转自何处?所以实际上一 个单位是为了打击报复,另两个单位是为了互相包庇!如果蒙冤的是一个普通民众,他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可惜拈花时评(张广红)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的普通民众!
 
 
 

2016年1月25日星期一

拈花一周推

    #拈花的求助#有一次我差点被共产党饿死!那天兜里只剩下十块钱了,不够一天的伙食钱,于是我躺在床上等待我的结局。不料有人来通知去居委会领市政府发给所有市民的亚运会交通补贴,于是我把全家的补贴都领了,这才吃上饭!峰回路转,我又活到了今天

    有人说拈花骗钱,我说三个事实。1.我98年已经是某上市公司部门经理,月薪七千而当时一般工人月薪大概是6-700元。2.08年我被某上市公司录用 为全国物流总监,替我面试的是大老板(曾经的中国首富)的太太,结果被共产党阻止。3.只要我愿意停止发帖,有人马上给我三百万,被我婉拒。

    #拈花的求助# 我的帐号是:3602841501034044366 开户行:中国工商银行广州兴华支行开户名:张广红。电话:13640258735(最好是短信联络)邮箱地 址:steve_zhang80@yahoo.com

    #拈花的求助# 这九年,我数次几乎被强制“被精神病”,被打过,被抢过,被汽车“碰”过、被两次拘留!被经济扼杀!至今我家人仍受到签名同意我“被精神病”的巨大压力!但是我没有屈服,我可以被”肉体消灭“,但是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尊严!

    #拈花的求助# 我已经被失业九年了!这九年,什么样的艰难苦困我都经历过!不到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开这个口!假如朋友们还希望继续看到我的文章、我的微博,请你支持我,谢谢!!!

    相关单位彻底封锁了我的经济来源!去年有网站高薪请我开专栏,被他们一个电话破坏了。很多猎头公司找我,有过一个礼拜五家猎头找我,介绍都是大公司高管 (如物流副总裁物流总监),全部被破坏了!要破坏仅仅需要他们的一个电话!找我约稿的媒体有几十家(有邮件为证)都被消失了!

    #拈花的求助# 我是一个mba,曾经任职财富五百大公司的物流经理,历任香港上市公司/美国上市公司/新加坡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假如不是相关单位的照顾,我早就是一家上市集团的全国物流总监或者一家欧洲公司中国区副总裁了

    【新浪】【世界观】很多人抱怨中国的明星不敢关心政治、不敢呼吁呐喊公平正义,除了极少数如孙海英、袁立等,也收到了无数爱国贼的唾骂;绝大部分明星要么噤如寒蝉、如履薄冰绝口不谈政治、社会、时事,要么就只关心走失的儿童和流浪的阿猫、阿狗。也许,他们在庞大的爱国贼面前,他们是不敢关心。

    【新浪】关于贪官,要有清醒认识。贪官也是人,他们干的事与大多人干的事其实差不多,食色性也。贪官并非一律是道德低下的恶魔。贪官真正最可恨的地方是他们间接制造了贫穷。他们贪的钱一般是商人支付的,商人不会为赔钱来支付这个钱,而是自然转嫁到消费者头上,这些钱最后由全民买单。

    【新浪】收费就闷声收,非收费时段就不让停还给罚单,动则罚500块。公共资源占用了,钱赚到了,然而一丁点便民都体现不了,像一部野蛮敛财的机器。不带这么赤裸裸收割民脂民膏的

    【新浪】看美国历史教科书,你会发现,描写美国历史上的丑陋部分占了不少篇幅,比如驱赶印第安人、贩卖奴役黑人、1930年代的大萧条、麦卡锡主义、水门丑闻等等,美国人的观点是:历史就是历史,你掩盖就说明你心虚,同时警醒后人,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图为美国国会大厦内印第安首领的雕像)

    【新浪】TPP和屠呦呦二大新闻,表面上看似乎两件事毫不相干,然而静心一想,其实是一种殊途同归,对世界文明进步做出贡献的人或事物一定会被这个世界认同, 同样,不遵守游戏规则,与普世价值背道而驰的总有一天会被世界抛弃,政治上与世界文明主动隔离,那么总有一天经济上就会被动隔离。

    【新浪】集权于一D,继而集权于一人,那人却拿来玩个人崇拜造神装逼扮太阳,玩死几千万屁民N多亲密战友。至少,我党当年,也是所托非人。

    【新浪】香港虽然没有一人一票的民主,但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英式司法独立,有着起码的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如果一个人被境外执法人员带走而不了了之的话,那么香港的司法独立和言论自由将快速沉没。

    【新浪】台北地方法院:任何人可以进入,不用安检,不用证件,如遇开庭可随意旁听,不管刑案还是民案,有的民众在内休息、解手

    【新浪】大家好我是丁汉忠的女儿丁玉娥,由于最近在网上对我父亲冤案之事发帖频繁屡次被禁止发帖和封号,正当自卫被判死刑,强权邪恶制造恐怖! 如果我们家人有什么不测一定是昌乐县强权邪恶势力所作所为!

    【新浪】丁汉忠女儿丁玉娥替父鸣冤的小女子一个,却荣幸多次遭到当局特别的关照,我的天涯论坛多个账号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次被禁止发言,凯迪社区也是如此,山东省潍坊市国宝也找到我们单位领导两次,每次去各个部门反映问题得到的都是拆迁问题我们解决不了,这个所谓的泱泱大国,连自己国民都住房都掠夺

    湖南省洪江市硖州乡新庄村衡邵怀铁路建设,村民不满征收款被扣而协商未果的情况下强行施工。胆敢上前理论的直接以“妨碍公务”拘留。好大的官威啊!!!在一个个年轻的被拘留后村里剩下的老弱病残敢怒不敢言。和谐社…

    打倒横征暴敛中国共产狗党!打倒刮地皮狗种习近平!

    【新浪】廣州今天真的下雪了!中華大地天寒地凍,正經歷一場百年不遇的超級寒流。據傳古有記載,每次廣州下雪,天下大變。第一次下雪,南宋沒了;第二次下雪,明朝沒了;第三次大雪,清朝被聯軍圍剿,第四次下雪,清朝走向滅亡。 這第五次下雪,會不會是中共垮台的前兆?

    【新浪】隔墙犹舔后庭花

    【新浪】【再远再穷的地方,党也忘不了收你税】 图片取自摄影作品《征税途中》,作者为江西省宜春市上高县地税局。宜春,那是一座叫春的城市,在一个穷得连自行车都不好去的地方,你党这得有多厚的脸皮,才好意思去收税啊!

    【乐乎】香港黑帮老大自曝听命大陆公安 :香港现在〝帮会也是爱国的,也是听国家命令的,公安局啦,它不是跟你合作,怎么会跟你黑帮合作呢?它只有命令下来你就要做,你所有香港帮会不敢跟国家公安对抗〞。〝占中〞运动期间,出现许多黑道份子对参加〝占中〞的学生与民众使用暴力,背后...你懂的。

    【乐乎】中国人在澳买房7成用现金

    【乐乎】震撼!贵州大山深处惊现2台运转了70年的发电机!

    【乐乎】完了,没招了!这口气,内部人士!

    草泥马苟延残喘中国共产狗党!草泥马奄奄一息习近平!

    【乐乎】央台一段片花,讲的是大批农民工骑车回乡过年的故事。这本是件挺让人心酸的故事,为了节省几个钱,不惜风餐露宿,风吹雨淋,寒冷中拉包带人,可楞是被央台拍成了美轮美奂、浪漫有加、十分有趣之事!片中农民工个个笑开了花,把底层人的无奈美化成喜事,真服了央视的朝天厥、咏喇叭的装饰功夫!

    【乐乎】毛泽东:没有宪法的社会,是最好的社会。中华五千年,从来没有宪法,也没见什么损失嘛!汉唐强盛,有宪法吗?满清准备玩宪法,结果亡的更快。可我们有不少同志,就是迷信宪法,以为宪法就是治国安邦的灵丹妙药,企图把党置于宪法约束之下。。

    【乐乎】新闻联播两条消息:1首都北京喜降瑞雪,积雪60厘米,大雪有利提高空气质量,杀虫除病,增强人民健康和春耕春播农业生产。全市人民在市委市领导下清除积雪保证交通畅通。2美国华盛顿突降暴雪,积雪达59厘米,上万架次航班延误,多人无家可归,道路交通受阻,车祸连连。华盛顿进入紧急状态

    【乐乎】拈花:凤姐也真诚!

    【乐乎】拈花:民主国家是贪官的地狱,民众的天堂。赵国相反!

    【乐乎】“清华就像一个大官,非常势利、向权力和财力聚集。中国名牌大学招天下英才而毁之、伤天害理。清华已60年没有给国家贡献大师了。在中国的所有问题中、教育问题最为严峻。从幼儿园开始,传授的就是完全扼杀人的创造性和想像力的极端功利主义,中国教育不改变、人种都会退化。”——资中筠

    【乐乎】于建嵘受邀参加统战部组织的一个党外高级知识分子研修班,活动结束当天是学习后的发言,其实也就是政治表态。当着刘延东的面,某海归经济学家的发言令于建嵘讶异,大意是:我在美国待过多年,回到中国才知道社会主义民主才是真民主。。。。

    【乐乎】1966年12月刘少奇的女儿刘涛贴出《造刘少奇的反,跟着毛主席干一辈子革命》。不到一个星期,又与弟弟刘允真贴出《看!刘少奇的丑恶灵魂》。文革时,不知有多少死心塌地的奴才为了表达对领袖的衷心,与自己的父母划清界限,把自己的亲生父母推入地狱,带给亲人间真正的、无可挽回的决裂。

    【乐乎】《广州日报》崔永元愿押性命与农业部对赌转基因

    【乐乎】【钟南山:农药失控,50年后中国人将生不出孩子】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华医学会会长钟南山说,再不控制农药,50年后中国人将生不出孩子!目前中国蔬菜农药残留为22-80%!美国环保局证实,92种农药致癌,90%杀虫剂致癌。网友评:50年后只有吃特供的人才有子孙后代。

    【乐乎】【朝鲜人跨境杀人事件频发】南平居民纷纷逃离家园,中朝边界村落成鬼城……….鲜血凝成的友谊呢?战略缓冲区呢?党、政府、警察、军队呢?罗源将军、戴旭同志、网络上甘岭、志愿军呢?新华人日环球呢?爱国的共青团去哪儿了?

    【乐乎】自由是伟人的天敌:在伟人泛滥的时代,自由是不受待见的。伟人几乎都要垄断思想和真理,个体的自由会被严重压抑。斯大林和金正日干不出好事。与伟人对应的必是千万上亿愚民,这是愚昧落后国家的通病。而一旦民主自由,伟人必从神还原为人,人人平等自由才可发挥人类最大的创造力,人类才会进步

    【乐乎】中国威胁论并不是指中国的经济实力和国防有多强大,可以威胁到邻国乃至世界,这种威胁是指中国统治阶级对世界文化,人类文明,世界价值观的歪曲,污染和蓄意破坏,这才是最危险,最邪恶的。中国已经毁掉了自己几千年的文明,绝不能让这样的国家有任何机会毁掉地球文明史和危及人类的生存

    【乐乎】【澳洲报纸问中国三个问题】1什么时候才能使全球大多数国家的精英都愿意把自己孩子送到中国去留学,而不是送美国欧洲;2什么时候才能使全球大多数人特别是年轻人更多看中国电影、听中国音乐、读中国书籍;3什么时候全球消费者选购产品时会更多选择中国品牌——神回复:北京时间十九点整!

    【乐乎】中国人一旦得到没有危险的撒泼打滚的机会,能量的释放必定是惊人的。砸日本车是例子,宁可台湾不长草也要解放台湾岛是例子,抵制这国抵制那国的全是例子。但你让他拿出百分之一的力气追问一下政府掩盖的真相,他立马就蔫了——他心里明白,这事有危险。

    【乐乎】你是否记得,08汶川后的台湾赈灾?

    【乐乎】刚和朋友聊天,问他这辈子吹过最大的牛皮是什么。哥们儿沉思片刻,深吸一口烟,若有所思的回答:“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

    【乐乎】一个人连谁养活自己都不知道,没想过父母的隐忍生计,却认为没有皇家恩威可能自己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没有认为掌控大自然食物和资源,为什么不反省是自己双手种不出食物吗?还是自己性功能有问题?给每个人一片自由天地,你是不是就地等死?为什么不反思是什么掌控大自然公平法则力量?

    草泥马卖国黑帮中国共产党!草泥马卖国贼习近平!

    草泥马世界第一大邪教中国共产党!草泥马邪教头子习近平!

    打倒淫荡帮会中国共产党!打倒淫棍习近平!

    今天广州下雪了!我在广州居住了五十年,未见过这里降雪!说明什么呢?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要变天啦!

    草泥马立贞节牌坊的婊子帮中国共产党!草泥马臭婊子习近平!
   
    每个女主播都知道,只要有领导叫去陪客吃饭,那么饭桌上一定有某位领导是看到自己的出境,在未来一两个星期里,肯定要上他的床,舔他的阳具。这已经成了中共广播电视台女主播的培训仪式,好像不舔领导的阳具,嘴巴就没有…

    【新浪】【杨金柱律师致莫言大师公开信(上)】为炎黄子孙留下一部描写十年文革的史诗性作品,是中国50后一代作_刑辩求道』http://t.cn/RbQ9CKm

    【新浪】对“违法行为供认不讳”的还有:聂树斌,呼格吉勒图,赵作海,李庄,杜培武,张辉,张高平,……后续名单待增补

    【新浪】【杨金柱《哈儿案三阶段辩护方案和刀法》的演讲震动中国...】杨金柱《哈儿案三阶段辩护方案和刀法》的演讲震动中国律师界-----杨金柱30年刑辩杂记之一【金柱按语】2015年10月3... 原文:http://t.cn/R42t76e

    【新浪】杨金柱消息:2016年1月14日,杨金柱在天津市看守所坚持要求会见周世锋,一直到晚上七点,仍然一个人坚守在天津市第一看守所死磕律师辩护权[流泪]

    【新浪】《【杨金柱律师今天(周五)晚上8点在"金柱刑辩公益大讲堂 ”讲课《杨金柱律师对聂树斌》 查看全文:http://t.cn/R4WJ7Rw

    【新浪】杨金柱律师:律师同仁们:已经活了60岁在三亚健康养生和专心写作的杨金柱律师,今天早晨看到了北京朱孝顶律师为被抓以后安排后事(要妻子改嫁)并且宁死不屈的微博之后,感慨万千,老泪纵横!拟组建“为中国律师自我辩护的辩护律师团”

    【新浪】杨金柱律师:律师同仁们,我看到了北京朱孝顶律师为被抓以后安排后事(要妻子改嫁)并且宁死不屈的微博之后,感慨万千,老泪纵横!中国刑辩律师面临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到了绝境。决心再较真一回,恭请不怕坐牢、不怕杀头自愿加入“为中国律师自我辩护的辩护律师团“的刑辩律师们,直接和我联系

    【新浪】〔硬挺没事〕某市委书记因受贿落马,交代出百余人对其行贿,一县委书记因胆小怕事主动投案自首,相关部门对其免职予以逮捕。此市委书记交代涉案人员多,影响面太大,上级部门订了调子:涉案人每人上缴50万,不再继续深查,各级领导不必担心,踏实工作。投案自首的县委书记气得咬牙切齿…

    【新浪】【渭南合阳县城关镇】身为南街村的书记竟然以黑社会的方式雇佣30多人连夜把才死了邻居老奶奶的房子推了,就那样推了,还人民领导,为人民服务,可笑,对于你们来说是钱,对于我们是家,唯一的家!

    【新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ZG的名称是苏联共产国际远东第一支部,陈独秀担任第一任书记。

    【新浪】【吉林落马贪官离任时曾自导“千人送蓝书记”】蓝军离开松原时曾有“千人送书记”场面,尤其是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干部“群众”,手拉横幅。当时的情景,被民众用“办公差”来形容。http://t.cn/RbQM0WA

    【新浪】【江苏副镇长酒驾撞死人逃逸 第2天淡定上班】江苏24岁小伙朱润雨在一场交通事故中身亡。警方称,事故系当地一名副镇长李某酒后撞人逃逸。李某所在镇政府相关负责人表示,事故发生后第二天李某上班并无异常,镇政府是在民警上门时才得知此事http://t.cn/R49siyY

    【新浪】福建连城县公安局政委与县政协主席和其他五名官员结拜成“七兄弟”,组成攻守同盟,定期聚会;有的官员升迁受挫,说“信组织不如信朋友”;有人打听到“兄弟”可能被调查,便去通风报信。他们7人被坊间戏称为“葫芦娃组合”。http://t.cn/RbQsvpk

    【新浪】【入室血拆有功,正当防卫死罪?】龚祥栋律师:(拆迁人员)强行进入丁汉忠家中,…对丁汉忠进行毒打,一人更是残忍的用铁锨直接铲向了丁汉忠。丁因躲闪不及前脑门被铲10公分左右的伤口,鲜血如注、头昏眼花,…丁汉忠随手摸起一农具(事后才知道是镰刀)乱抡以自卫,致两人死亡。

    【新浪】山东农民抵抗强拆杀人获死刑! 因抗拆致两名拆迁人员死亡的丁汉忠,被潍坊中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如果是拆迁的把人给打死了,会判死刑吗? 强盗强抢合法,死了当烈士,保护自己的财产是犯罪,天理何在?

    【新浪】2015年8月7日20点20分左右,丁汉忠二审庭审结束,庭审时间长达十一小时

    【腾讯】山东版的“范木根”#丁汉忠为保家护院,被流氓辱骂毒打,脑袋被铲一锨,下意识躲闪但仍被斜铲10公分伤口,若不是躲闪及时可能早已命丧黄泉。家园被破,身负重伤,侵害仍在继续深入,命悬一线,出于本能自卫致两侵害人死亡,典型的正当防卫,丁汉忠无罪,非要欲加之罪,罪不至死!!救救汉忠

    【新浪】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丁汉忠正当防卫案 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公安局刑警队未审我父亲丁汉忠就先设定好往故意杀人上靠套路来刑讯逼供我父亲丁汉忠,以此进行超过48个小时的刑讯逼供,昌乐县公安局公然制造冤假错案这不是办案,这是合谋杀人,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丁汉忠女儿丁玉娥

    【新浪】山東濰坊市昌樂縣法院門口,今天是丁漢忠案的二審開庭現場,他的九旬老母到法院門口,一個為了保護家人和自己的合法房屋不被強拆,奮起抗爭,殺了二個強拆暴徒,一審被判死刑,今天是二審,

    【腾讯】今日说法: 国际油价已经跌至26.6美元一桶,咱们还是坚挺的107美元一桶。美帝本来是要制裁俄罗斯的,没想到竟然治了我广大屁民!

    【腾讯】【常识】中华民国国旗(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涵义:青天代表民族自由,白日代表民权平等,红地代表民主博爱。这面由革命先烈陆皓东于1895年设计、孙中山先生启用的旗帜,为何在某些人眼里莫名其妙成了台独的旗帜?

    【腾讯】马光远:中国2015年的财政收入很有可能超过15万亿,宏观税负也已经达到了37%的高点,这一方面意味着,中国13亿人的人均税负超过了1万元,同时,37%的宏观税负也远高于很多发达国家,可谓赶英超美。在16年中国经济下行。。。http://url.cn/Zp798O

    【腾讯】张鸣 :年年进口了石油,白送给朝鲜,换个好脸也行,没有。没个好脸,别打咱的脸也行,就打。就这样,还送,咱这边到底是怎么啦?拈花:犯贱呗!共产党全都是贱种!

    【腾讯】550億美元。拈花:习近平你这个败家玩意!jj都管不好你好意思在那个位置上赖死?你这个大撒币!中国人是杀了你爹还是奸了你老娘?你要让他们受苦?你这个狗日的杂种!

    【腾讯】58年底—62年中国无偿援助非洲总值5亿元,60年饥荒最高峰,仍援助几内亚10000吨大米,刚果10000吨小麦和大米;62年王稼祥建议援外要"实事求是,量力而行;"被毛点名批斗、遭撤职软禁,儿自杀。至66年中国援非累计达4.23亿美元、70—76年达18.15亿美元..

    【腾讯】今天台北的油价:92号汽油是新台币18.4元/升,就是人民币3.65元/升;而今天上海92号汽油的价格是5.53元/升;大陆的石油还有百分之30是自给,要知道台湾的石油却百分之百靠进口、那为什么大陆的油价却要高过台湾那么多?

    【腾讯】我自愿加入赵家、拥护赵家的纲领,遵守赵家的章程、履行赵家一员的义务,执行赵家的决定、严守赵家的纪律,保守赵家见不得人的秘密、对赵家绝对忠诚,积极工作、为赵家事业奋斗终身,永不背叛赵家、随时准备为赵家和赵老爷牺牲一切…………

    【腾讯】秘密警察统治使得整个国家的人民陷入一种近于歇斯底里的焦虑、捕风捉影的猜疑和非理性的恐惧之中;秘密的暴力比公开的暴力更令人恐怖,它会使人失去思考能力、道德意识和抵抗意志,因此退化到最低等原始的动物保命本能中去;为了保命求生、避免肉体折磨,人会变得全无廉耻、奴性十足、无所不为

    【乐乎】新加坡建立了全面的财产申报制度,被正式录用者必须在任职前申报个人财产,否则不得进入公务员队伍。任职后,公务员在每年1月份向上司申报财产,由贪污调查局审查核实情况,不申报或作虚假申报都是犯罪。如果公务员对申报财产说不清来源,则被推定为贪污所得。

    【乐乎】 【现代国家的基本理念】清华大学哲学系主任黄裕生教授说了一个近乎常识的深刻道理:个人和社会先于国家,保护和保障公民的权利、尊严和幸福是国家应有的职责,如果国家做不到或做不好,那就是国家的失职和其合法性的流失。

    【乐乎】高铁上,一外国人(中国通)说:在你们中国,条条大道不一定通罗马,但一定是通往收费站。我笑着说:一看你就是境外反动势力。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说:在中国,凡是支持他们的外国人,都叫“国际友人”;凡是支持老百姓的外国人都叫“境外反动势力”。他笑着对我说:哈哈,我懂了……

    【乐乎】 资中筠:在习与民主党派“共识”座谈会上的发言:

    【乐乎】转型中国:务必抛弃两极变革的幻想(上) 羽谈飞

    【乐乎】乘人之危的血液透淅

    【乐乎】社会主义好!!!真好!好到大家都麦儿卖女的,好!

    【乐乎】因大旱,朝鲜闹饥荒。总司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夜不成眠,饮食无味……是日,约主体思想学有深得者,跋涉于野。突然,总司令大喝一声:妈咪妈咪哄!这时,天响起一声炸雷,总司令的发型就变成这样了。随后的事情大家懂的,隔壁的大车小辆载着粮食轰轰隆隆开进来了……

    【乐乎】中国的有关部门全世界最鸡贼。中国的汽柴油公布价格都是按吨算,也就是重量。但是,你到加油站去加油,他给你按体积算。我们知道汽油的密度大概是0.72左右,也就是说,1升汽油的重量是0.720公斤左右。记住喽,你去加油站加油,可不是加的50公斤而是50升,大约38公斤左右。

    【乐乎】台湾大选后的八个悬念

    【乐乎】【惊叹】日方承认的伤亡人数 跟国军作战:318883人伤亡 ;跟共军作战:896人伤亡 !

    非类-弋夫(十三) http://lianhuaxiaofo.blogspot.jp/2016/01/blog-post_22.html …

    【新浪】我这样发这段视频会不会被封呢?内容我就不说了。首先要感谢导演@作家徐星 拍出来的纪录片《罪行摘要》。http://t.cn/R4OI6Vp

    【新浪】十余万日籍解放战士为打败被称为“反动派”的现政权贡献了力量

    【新浪】 资中筠:我只是说了一些平淡无奇的、常识性的话,竟然被认为是需要胆量的。记得有一次,在一个报告会上,主持人介绍我时说:“这位的特点是说真话”。我瞬间觉得很悲哀,说真话是特点,那说假话就是寻常事了?。。。

    【新浪】【毛的杰出贡献】1.把支部建在连上、村里和街道之中,把中国变成一个完全的极权社会;2.通过对新闻、教育等事业的控制,把中国变成一个低智反智社会;3.通过监视、窃听、告密,把中国变成一个密探社会;通过大量而密集的运动,使民众不敢说话不敢抗议,把中国变成一个羊群社会。

    【新浪】地主出身的刘香云在坑口向黄天辉请求留一个小孩给贫农出身的妻子,说:“天辉,我两个仔,到政府去判也得留一个,我老婆也有一个,我抱一个跳下去留一个给我老婆”。黄说:“不行”。结果刘被迫抱着两个小孩(大的3岁,小的1岁)跳坑而死 http://163.fm/Fh1A9Nn

    【新浪】我外婆今年80岁,她说,三年饥荒的苦,非经历不能想象,若不干活,则不给计分,进而不分你饭吃,所以女人怀孕足月即将生产也不得不出去扛重物,挖河塘。沉默了好一会儿,外婆叹气道:哪有什么自然灾害,你不知道我种的蕃薯结得有多大多好,都被国家收走了

    【新浪】潍坊丁汉忠案件中两死者死亡,不是丁造成的,是拆迁人员误伤所致:黄中太脑后致命伤口,用所谓的凶器镰刀是砍不出来的。明显是被别人用其他凶器造成的。 黄国厚的致命伤,是颈部血管被刺伤,而公安机关认定的所谓凶器镰刀上,没有黄国厚的血迹。这足以认定黄中太和黄国厚不是丁汉忠所伤致死。

    【新浪】遭遇强拆,雇佣军手执凶器,对丁汉忠一家痛下杀手。好男儿丁汉忠没有像大多数的奴隶那样等死,为了保护老婆孩子,他拼死抵抗,在头部被重击神智不清的情况下,用镰刀搂死了两个肿共雇佣军。若多一些丁汉忠,也许中国就亡不了。自卫无罪!

    【新浪】【救救我的父亲】我是山东潍坊丁汉忠的女儿丁玉娥,2013年我父亲因遇暴力强拆在生命受到威胁情况下正当防卫,2014年被潍坊中院一审判死刑,我父亲冤枉!【双方都是受害者罪魁祸首是血拆】故意杀人的是强拆者,而不是我父亲!请公检法不要颠倒黑白还我父亲清白!希望恳请社会各界关注!

    【新浪】袭祥栋律师:#丁汉忠案惊暴# 刚刚@山东高法 通知辩护律师阅卷,法院对完整镰刀头上的血迹进行了鉴定,对铁锨上的血迹也进行了鉴定,但案卷材料中的确没有完整镰刀头上有血迹的记载,二审我们辩“杀人不见血”,然,二审开庭四个月后,又出鉴定了,突如其来的鉴定要让案件惊天逆转?

    【新浪】丁汉忠女儿丁玉娥:元旦【大冤民族】的人民并不快乐,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大冬天好多人正在露宿街头,快乐的节日氛围并不能给我们这些冤民带来欢乐,但我想告诉大家我们要健康快乐维权,只要精神不倒,信心永存,正义终将属于我们! 感谢全国各地人民对我父亲的关注与帮助! 祝大家节日快乐!

    【新浪】湖南女孩戒毒所离奇死亡 戒毒所拒绝透露死因-新闻频道-手机搜狐http://t.cn/R4pjIpY

    【新浪】美国副总统拜登有多穷?

    一人一照:我们都是张海涛 当年评论新疆险入班房,今再发涉疆博讯旧作,以声援投书博讯获刑廿载之新疆 #张海涛。迫害镇压无民族之别,重刑禁言彰显野蛮无耻。枪杆子出政权,但不出人心。 …

    【新浪】 去年因反抗强拆,致两名拆迁人员死亡的丁汉忠,被潍坊中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今天上诉开庭。我们不支持暴力,但我们同情丁汉忠。别人强拆我家的房子,算不算非法闯入?我可不可以还击?普通人的法律尊严在哪里?

    【新浪】丁汉忠正当防卫被判死刑http://t.cn/R4Q3899 政府官员故意杀死情妇就判了十三年http://t.cn/R4Q2nR3 天底下还有这么荒唐的法律吗?天底下还有这么荒唐的法官吗?请大家勇敢地站出来!!!今天不站出来,明天站不出来!!!!

    【腾讯】国务院制定十六条政策,保证到2020年不拖欠农民工工资。评曰:可不可以制定一个政策,让公务员在2020年之前不拉屎?

    【腾讯】今日人民日报:有中国兄弟帮助,沙漠终会变良田。——这是人日盛赞中国援助埃及国家水井项目,大概为赵太爷明日访埃背书,蛮拼的。这帮家伙把本国的良田变成沙漠,却跑到金字塔那想把那沙漠变绿洲,你们干脆变成木乃伊在那陪着法老算了。

    【腾讯】网友爆料:到医院输液,听护士跟警察说,来了一个三无孕妇,这医院不接收,送到门口,孩子出来一半,在门外生出来了,让警察现在把产妇和新生儿带去规定接收三无人员的医院去,寒冬夜里听得人心都寒了。---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吗?一个国家的医院沦落的如此地步?何因?一万头草泥马!

    【腾讯】一千年了,保护唐僧的还是悟空。

    【腾讯】养老金被挪用!从2003年开始算起,被挪用金额是84个亿;到07年突破百亿;10年达到277亿;11年376亿,12年490亿,13年609亿......中国社科院的统计数据,2015有800亿养老金被挪作他用,资金去向不明。http://url.cn/kXVC1e

    【腾讯】【兰州律师廖明:会见被押记者被拒】去凉州办记者涉嫌敲诈政府案件,在看守所会见嫌疑人时被拒,理由是办案单位要求辩护律师必须经过同意才能会见。律师将《关于依法保障律师执业权利的规定》第七条念给看守所警察,被告知:不要讲法律政策,这里就听领导的。需依法维护律师的会见权了

    【腾讯】【“女神探”聂海芬回应因冤案受审传闻:目前在岗正常上班,并不存在受审的情况】我们多么希望这不是谣言啊!杭州的公检法,请满足广大网民的美好心愿吧,让她受到法律的审判吧!聂海芬在办理安徽少女王冬奸杀案时,刑讯逼供,将作案嫌疑人锁定为张氏叔侄,致使张氏叔侄被法院错判坐十年冤狱。

    【腾讯】传习近平情妇之一王梦雪,在国外为其私生一子。被香港铜锣湾书店曝光!一直陪同其出访的彭丽媛此次出访未见踪影!所以我们不难理解所谓的‘中国梦’中国梦!拈花:习胖胖连自己jj都管不好?还tm伟大领袖呢!不过他的腊肉导师的jj更淫荡

    【乐乎】1949年前的100多年间,凶残的俄罗斯人强占了中国30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杀害了无数中国人。反而,在很长的时间里直至现在,中国的权贵利益集团却与这个不共戴天的恶魔交好甚至称兄道弟,而却与另一个长期支持和援助中国的美利坚国交恶。这些中国权贵是人吗?

    【乐乎】蔡英文就台籍艺人周子瑜发表看法:一个中华民国国民不该因拿国旗、表达国籍认同而遭受打压,甚至被迫讲出违背原意的言语,此事已严重伤害台湾人的感情。她呼吁,这是台湾人该团结的时刻,我们应一致向国际社会发声,表明台湾人持中华民国国旗及表示国家认同,都是正当的事情,不应为此被打压。

    【乐乎】打老虎的名单越来越长也值得炫耀?即使名单拉上两万五千里又如何?这也有脸表扬你们的功劳?贪官污吏不都是你们批量生产出来的吗?目前为止,你们依然在加班加点生产贪官,一边生产一边拍打一边高潮迭起喊道:我们的功劳比天高,我们伟大、光荣、正确。你们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知羞耻。

    【乐乎】迟来的30万工程款:宁夏纵火案的背后

    【乐乎】希特勒模式和斯大林模式的区别是:“前者由刽子手自己颂扬刽子手,而后者更富于悲剧性,竟由受害者来颂扬刽子手。前者从未想过要解放所有的人,而仅仅想解放某些人而征服其他人。后者就其最深刻的原则而言,旨在解放所有的人,但要暂时地奴役他们所有的人。”(加缪《反抗者》)

    【乐乎】美国的岩页气革命和日本新能源汽车技术革命,使沙特等传统石油输出国认识到抱着石油没有未来,与其坐等将来贬值,不如趁早变现。加紧开采。但是,就在全球油价一片跌声中,却有一个国家跳了出来,不顾十几亿人的反对,悍然以政令干预市场,阻止油价下跌。正企图阻止时代进步和科技发展的成果
   
    这个以镰刀割斃两只中国鬼子的抗拆英雄丁汉忠好汉正面临死刑!呼吁,救他一命吧!

    【新浪】【城管又打人,这回闹大了,车也被砸,赶紧看!(分享来自 @今日头条 这就是河南,这就是河南出现的一幕。万里说“河南,河南,何其难也”,执法者践踏法律,老百姓望天无门;一而再,再而三。http://t.cn/R4C415I

    【新浪】中午喜见数百群众怒止城管打人,最终几名城管鼠窜而去。喜见不仅为场面热闹,更因为中国历来非乱不治。城管之名早已臭成了屎,多出几次群体事件或许会对挽回中国人的脸面有些帮助……

    【新浪】【城管打人激民愤;公安局长出面平息群体事件】有时需要以暴制暴!薛蛮子、黄海波上央视;上海法官集体嫖娼为何没有?暴力阻挠记者采访的民警、”我代表国家“ 、骂国家规定是狗屁等等不胜枚举;公权力肆意妄为;跟黑暗的旧社会没区别 http://t.cn/R4C99X4

    【新浪】#南昌身边事# 这么大的群体性事件 省政府、交通局、出租车公司以及交通厅一定要做出合理解释与妥善处理,否则难逃其咎,对老百姓的不负责任,就是助长了出租车司机不正常载客的嚣张气焰!拈花:其实出租车公司盘剥司机远甚专车的价格竞争!不过专车好惹多鸟!份子钱才是该反的!

    【新浪】今上午绵阳盐亭县发生群体性事件!据说重庆鸿永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当地开发的锦绣江城楼盘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将装修款卷跑,导致无法按期交房,成为烂尾楼,数百业主奔赴县政府维权。。。疑无果!好心的大V帮帮这些无助的业主吧!!!

    【乐乎】明明是百姓纳税(所得税、增值税、消费税……)养活着国家,国家用税金维系社会正常运转,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平等关系,且地球上是先有人才有国家的,怎么国家反过来变摇身一变就成了老百姓的亲妈了?。。。。
   
    RFA张敏报道:北京时间1月20日晚郭飞雄的律师张磊受访谈话2)律师最近一次会见郭飞雄是1月7日上午,我去会见的。郭飞雄处境没有任何改善,还是以前的情况。他的身体受到严重损害,以前我说过很多次了。1月7日郭飞雄发出控告状(郭飞雄:刑事控告状)控告一审法官徇私枉法。

    【乐乎】每到年终国家统计总局总会及时出现,眉飞色舞地发布一个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他口中,工人工资没有不涨的,农民产量没有不提高,鸡敌屁没有不增长的,人民的幸福指数没有不上升的。谢谢你,国家统计总局!你用一个个挥洒自如的数字,创造了战无不胜的神话,让中国人民腾云驾雾被幸福

    【腾讯】“天炉战法”让日军成了挂炉烤鸭!薛岳在长沙诱敌深入,用反八字形阵型将日本军队全部包围,数万日军成了挂炉烤鸭,三次长沙会战薛岳歼敌十万!没有伪军,纯日本人。这就是著名的天炉战法。被写进西点军校的教材。载入了世界战史。荣膺美国总统杜鲁门所授自由勋章。当之无愧抗日英雄第一猛将!

    【腾讯】张抗抗:似乎你看到了许多报纸,其实只看见了一种报纸;似乎你听到了无数声音,其实你只听到了一种声音;似乎你想到了无数答案,其实他们只给你一个答案他们会把所有人改造成一种人,他们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他们就是一部高效的机器,几十年如一日地制造一种叫奴隶的产品。以为改变实原地踏步

    【腾讯】普特勒曾经向民众许诺给他20年时间,要让国家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然而这20年恰恰成就他专制霸业,国力经济依然不见好转。同根乌国被迫分道扬镳,武力嘴脸赫然昭著。他没上台前车臣恐怖不断,他一上台就像幽灵般消失。他大胆一赌图95

    【乐乎】@子夜狰狞:现在蔡总统已经当选了,想看看王副司令怎样开始“绝不姑息”行动 ,要是不敢行动,就请王副司令为了尊严自宫!@余畅:军人干政,祸国之鬼!@食人鱼2013:@加冷MRT:现在当选了!司令想怎样! @u_101893508::司令准备刨宫,快送行,

    【新浪】今天这又是什么事?滴滴?出租?运管?警察?路人?群体事件?

    【腾讯】请注意,这是16栋不是16套,房姐、房叔、房婶都他妈OUT了,这是房爷!

    【腾讯】隔壁老王今天早上便秘,一定是美国的阴谋!

    【新浪】瑞典这个国家好像很拉仇恨....

    【新浪】这笔账,什么时间算?

    【乐乎】#和谐盛世#“官二代”在干嘛!

    【新浪】一群被子族在起义,喊着政府作主,说他们有冤情@北京事儿北京人 |北京·展览...

    【新浪】王玉虎:灵宝公安局十多个警察殴打,逼我承认强奸杀人。1月16日,王玉虎收到河南警方做出的《终止侦查决定书》。在等待了26年后,王玉虎终于洗脱了自己“强奸杀人”的嫌疑。http://t.cn/R4L9yLO

    【乐乎】几年前还会觉得对赵国不满是希望它能够变好,跟上文明世界的步伐。现在不会了,完全不会,只想看着赵国尽早烂掉死透,别再输出蝗虫祸害文明世界就已经是最大贡献了。总之,千言万语一句话,赵国早完就是好。

    【乐乎】【南航前高管卢宏业受审 被指与女下属3年开房410次】被举报与女下属陶某三年开房410次的南航前高管卢宏业涉嫌受贿罪,昨日上午在广州中院受审。卢宏业此前是南航股份公司副总会计师兼财务部总经理,他被指控收了8人贿赂款折合人民币超过500万元,不过,此次受审与“桃色”并无关系

    【乐乎】1955年7月,解放军击退国民党守军,夺去了北部湾中部的浮水洲岛,设立“儋县人民政府浮水洲办事处”两年后,奉x指示,撤销办事处,将该岛送给越南,并附赠舰艇一艘,以帮助越南抗击国军。越南随之将该岛改名为夜莺岛。是真是假?

    【乐乎】清华终于喊出了国人想说的话:把杨振宁驱逐出境...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wNTAxMzQyNg==&mid=401885178&idx=2&sn=ccdffc52ce5513df43049b4a4c9ea356&scene=0#wechat_redirect …

    【乐乎】李登辉说:“民主是台湾过去20年最大的成就之一。什么是民主? 我的看法很简单: 如果你的生活过的不好,不必选我。 所以,民主政治就是,领导者做不好,就应该下台,岂敢打压人民、打压竞选者? 因为民主政治只有伟大的人民,没有伟大的政党,没有伟大的领袖。”

    【乐乎】很多人说移民到国外只能当二等公民,说得好像在国内你就是一等公民似的。在国内,你他妈的连公民都不是,还好意思说几等?

    【乐乎】500户村庄100多人患尘肺病 村妇三任丈夫患病(图)

    【乐乎】拈花:社会主义好!!!真好!好到大家都卖儿卖女的,好!

    【乐乎】【奴才的意识】耶鲁大学前校长斯密德特先生说: "中国太小了,容不得一点风骨与真正的思想,尤其是这个国家最令人不解的是,一群奴才总觉得另一群不愿意做奴才的人是叛国者。因为中国的奴才们都有这么一个逻辑,凡是不肯跟自己一道下跪磕头的,必是外面有了新主子!"

    【乐乎】【底层人民的搅肉机】一个40多岁的男人.偷了两个盒饭.躲在角落里吃.结果这几个超市管理,一定要去抓他.他跑到2楼,卖菜刀的地方,拿刀就割了一个女管理的脖子.大动脉割断了.几分钟就死了.这个女的27岁,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网友评论:别人都混到偷盒饭的地步了,你还要苦苦相逼.

    【乐乎】【我们只是自己国土上的流亡者!】回民生10个孩子,央视号召捐款。 汉人生6个孩子,面对的却是祖国70万的天价罚款。不知道汉人到底有什么罪,要让国家如此对待我们。为啥对待黑人同学还一年九万的补贴?白人更高!美国黑人领袖的一句话来形容汉人的处境:“我们只是自己国土上的流亡者。

    【乐乎】英国人会让污染工业转型,德国人会想办法根治,美国人会围着白宫讨说法,日本人会让内阁下台,中国人会买一个口罩默默戴上……

    【乐乎】腾讯新闻报导:日本右翼千人反华游行并举标语:中国人滚出这个星球!网友:尼玛,欺负老子不懂英语么?那标语上明明写的是北京流氓政府滚出地球。差点又被爱国贼忽悠

    【乐乎】雾霾的原因不是煤炭也不是汽油

    【乐乎】【一句话说民国史】1最恐怖故事:图书馆管理员的奋斗;2最恨的人:蒋介石(小时恨,长大了知道真相更恨);3最佳广告:你想种地不交房租吗?你想睡地主老财的小老婆吗?赶快参加红军!4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国抗战;5最成功穿越:一个49年才成立的国家,却在45年的时候就成了战胜国

    【乐乎】警方突检出租屋一女坠楼亡,丈夫承认事发时妻子正在卖淫,说自己右手四根手指在2013年受工伤被机器轧断,之后家中困难不得已让妻子出来卖淫赚取生活费,而这种失去劳动能力的工伤竟然没有保障尔后生活的保险赔偿和政府救助。。。中国恶梦!http://gd.oeeee.com/html/201506/08/265389.html …

    【乐乎】我正在看油价年内迎六连跌:每升降9分, http://t.cn/RywO68Z

    大撒币前,请回头一望(5)...拈花:习近平,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新浪】最富的国家,最穷的民众;最高的权利,最低的法治;最好的江山,最差的环境;最多的行政,最少的监管;最贵的石油,最廉的劳务;最全的检查,最烂的医疗;最血的强拆,最损的征地;最长的高速,最久的收费;最奢的高铁,最贫的午餐;最缺的德行,最丧的良心。谁之罪?

    【新浪】崔永元 : 他们手握枪炮,你拿个菜刀就是凶器;他们左拥右抱,你嫖个妓女就是流氓;他们钞票成吨,你摆个地滩就是违法;他们豪宅无数,你搭个窝棚还要被强拆。我就不明白,他们一个当人民公仆的,而且是纳税人养着的,怎么就这么牛逼?

    【新浪】强拆原来到我家了!发生在安徽省蚌埠市五河县政府2016年1月19号上午9点!!!县长常言龙带着一帮人,控制我的亲人,抢了200头猪,带走了狗!推平所有房子。欺负老百姓至今没有任何答复,难道法律对政府真的没有用吗?

    【新浪】长沙白雪李畅:2016年元月19号,我朋友梁清莲没在家,来了一百多人强拆,我去拍照,差点手机被这公安强抢,后威胁我不准拍照,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中央一直强调公安民警不准参与拆迁,来维稳吗?那抢我手机应该是想制造事端

    【新浪】武汉市东西湖区海景社区书记、副书记上班时间带多名社区工作人员进行强拆、没有任何相关手续文书、并且上班时间喝酒、殴打70岁老人、导致老人当场昏迷!求政府给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希望有正义的网友们帮忙转发起来谢谢大家了!

    【新浪】土地被暴力强征,请求说法!

    【新浪】料顺德伦教街道新民股份社,强征村民农耕地。不给地钱不作赔偿不但止,还要用村民的地村民的钱去建所谓的农民公寓,最后还要村民自己掏钱去买这所谓的农民公寓!这是什么世道?

    【新浪】【湖北监利女子#二胎罚款起诉计生局#】爆料,“被迫签了2016年第一张超生二胎社会抚养费强征单,罚款98700元”。决定书显示,她和丈夫因在2015年5月计外生育二胎,违反计生法,被罚98700元。@fangshuying决定起诉当地人口与计划生育局,法院已受理,等待立案

    【新浪】中国乳品行业口号:做化工,我们更专业。 中国煤矿行业:挖矿工,我们更专业。中国食用油行业:做提炼,我们更专业。中国城管部门:砸场子,我们更专业。中国防疫部门:搞计生,我们更专业。中国中央电视台口号:做娱乐,我们更专业。中国P民口号:做小强,我们更专业
 
    【新浪】目击者称,城管发现其执法过程被一名路人拍下,便大声质问这名路人“你拍什么!”路人说“我没拍”,城管称“那你把手机给我”,便引发了双方的肢体冲突。城管人员先用拳头击打这名男子,将其打倒在地后改为用脚踢,男子吐血。http://t.cn/8sjSLyb

    【新浪】一个烤地瓜的大爷,他能赚多少?城管你至于逼着大爷说自己错了,求你原谅我这种话吗?说了之后还是把车收走了,你到底是不是人,这个地瓜车可能是大爷所有的来源了!你们这种欺软怕硬的恶俗就没有人管吗!!转发人肉死他们

    【新浪】【“烈士”城管是黑社会】深圳南山警方在破获的一起涉黑团伙案件中,此前被烧烤摊主刺死并被追认为城管“烈士”的龚波竟然作为骨干成员赫然在列。谜底终于被揭开,不少成员是“披着城管协管外衣”对辖区商贩大肆勒索收取保护费的“黑社会”http://t.cn/zWp0EVZ

    【新浪】【买张进京车票被拘留十日】宣城宣州鳌峰办事处绿锦村@冤民傅荣梅维权 土地被卖房屋要拆迁,农村唯一住房被城管认定违章要强拆,她和@宣城王容芳维权 举报街道办公大楼违建,城管答复要三年内清除。前几天她买一张要去北京火车票,刑警队和派出所所长就上门威胁“定罪”,果真昨天被拘留了

    【新浪】海外归来的网友一针见血的指出:德国学生每天加上中午吃饭时间只在校6个小时,但是,德国人却制造出了16汽缸的汽车发动机、美国学生同样每天上课6小时,但美国人却创造了世界电子巨头---苹果!我们呢,每天在校15个小时,却只生产出了贪腐,雾霾,冤民,毒奶粉,地沟油 ……

    【新浪】廣東海關高官被現場舉报!日前廣州有冤民包围廣東海關分署舉報緝私局長陳建文、與廣州海關缉私副局長崔健超腐敗現象。陳、崔二人利用職權為親友壟斷南海、番禺等地進出口貿易牟取暴利,充當保護傘。並嚴厲打擊"不上貢"贸易商家,採用編造虛假證據及刑訊逼供來製造多宗冤假錯案

    【新浪】云南晋宁强征土地,死了那么多老百姓,全是可怜的农民!对这些贪官污吏的处罚太轻了!打了那么多次市长热线都没人管,昆明市长不作为,又怎么处罚呢,换个地方继续腐败吗?『云南晋宁"10●14征地血案16人被问责,党纪政纪处分不能代替』http://t.cn/R4HXSoV

    【新浪】广州市白云区鸦岗村村官萧裕超,竞选村长失败后,怀恨竞争对手邓杰兴。为此他出资70万找张超明联系纪检想查处邓杰兴,没成功后,他要求张超明兑现承诺。张超明随即找了一伙人,劫持了邓杰兴,将其捆绑后抛入河中致其死亡。http://t.cn/R4Q56K9

    【新浪】今天遇到一件事值得国民深思。法院几名法官竟然因家里暖气不热到信访局上访!这是体制问题还是法制问题?

    【新浪】中国有三大骗子没人管,彩票业,股市,电视广告。有三大现象没人管,城管打人,冤民上访,民房强拆。有三大产业没人管,垄断国企,暴利矿区,非法地产。有三种人没人管,穷人,病人,老人没人管。

    【乐乎】 以前不明白,英法联军在圆明园烧杀抢掠,而围观的老百姓脸上麻木面毫表情。 今天突然全明白了,英法联军烧的那是他们想烧不能烧的;抢的那本来也是他们被抢走的;杀的原本就是他们想杀但杀不掉的。 明白这点事,却用了一百年。

    【乐乎】有个政权,一听到文明国家有人反政府就兴高采烈,甚至不惜让本国人民勒紧裤带重金扶持人家的反政府势力。可一听到流氓无赖国家的人民反政府,就立马怒不可遏就象是人家在挖自己祖坟;同样不惜生金扶持人家的反人民政权。至于本国人民,则只能对自家歌功颂德,若说半个不字就诬为敌对势力卖国贼

    【乐乎】【六十多年来仿佛一个神经病在治国】一会儿鼓励你玩命生孩子,一会儿又不让你生,一会儿知识分子叫臭老九,一会儿扫大街都需要学历。一会儿有海外关系叫里通外国,一会儿领导家属都出国。一会儿杀死地主批斗资本家收缴他们的土地财产名曰国有化,一会儿改制国有资产又变成私人拥有股份…

    【乐乎】文明社会的最大优点是包容,除犯罪与反人类行为外可以接受不同信仰、不同意见、不同价值观、不同人生选择,而不会因为有人在这些方面是小众群体而排斥,要求他们同自己一样,反之,那绝对不是一个文明社会。

    【乐乎】《人民日报》、《环球时报》先后表示,「子瑜事件」是遭到某些政治势力挑拨,子瑜被官方定调为「无辜的祖国小女孩」,强国网友的风向也开始转向;台网友认为,既然央视已开始播出子瑜与团体「TWICE」的表演,代表子瑜遭封杀的状况已出现转机,

    【乐乎】王宝强的一条纪念“毛爷爷”的微博,出来之后其评论与影响不小,无奈中,他删除了微博。有人说王宝强傻。我觉得这人不傻,能把孩子生在美帝国的都不傻!把毛爷爷消费了一把,这次算是跟风营销的经典案例吧。拈花:丫还想你的时候去广场,明摆着是舔痔!谁tm没事想吃臭腊肉?

    【乐乎】颜,柳,王,董等体都爆弱了。毛体才是天下第一体。拈花:这丫还博士、将军呢?监督二字不会写?用拼音代替?真够搞笑的,我儿子都不这么干鸟!

    【乐乎】俄罗斯为什么会成为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

    【乐乎】近一两月来,反腐似乎陷于胶着状态,高层进展见缓,暗潮汹涌;基层犹豫观望,按兵不动。王岐山2013年曾说:“坚持标本兼治,当前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两年来以治标为主,战绩辉煌。但时至今日,继续以治标为主,显然不。。。

    【乐乎】近一两月来,反腐似乎陷于胶着状态,高层进展见缓,暗潮汹涌;基层犹豫观望,按兵不动。王岐山2013年曾说:“坚持标本兼治,当前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两年来以治标为主,战绩辉煌。但时至今日,继续以治标为主,显然不。。。

    【乐乎】高地租时代,房价下降的唯一条件是经济衰退,但中国有央行,可以发放货币制造虚拟经济推高房价,这就是自2007年至今实体经济加速衰退而房地产一枝独秀的根源,不过,这种手段只能刷新经济泡沫程度,当泡沫破裂,一切都不复存在,今后美元若持续升值,就将成为压死骆驼那根稻草。

    【乐乎】相信这张标语打出去后,支持黄安的人数会超越台湾2300万总人口数量,这就是神奇的大陆,脑残人口规模大到超乎你想象。拈花:听说这厮被取消台湾户籍鸟!偷鸡不成蚀把米呀,呵呵。

    【乐乎】房产去库存成国家任务的真正目标出来了:房产变更为永久产权,两级政府联手推高房价消化库存,鼓励农民工消化库存落户城市,当房产库存消化完毕,已拍卖土地建房售罄,房子都持在个人手中后,启动收税,房产税可以周而复始的收,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削,财政危机就此解决。

    【乐乎】越南在邪路上越走越远了!

    【乐乎】被吓出冷汗的赫鲁晓夫

    【乐乎】涉及领土主权也不用武力,全国人民听不懂!拈花:直接说没本事打,打不过就完鸟!废什么话!

    【乐乎】中国式脑残:一开口便是民族、国家和政府的安危、盛衰和荣辱,但对于自己的基本权利、自由和尊严,却从不思考,对于身边的各种不公不义和无数无辜、无助的弱者,却漠不关心。身边的小偷不敢抓、老人不敢扶,却要去打日本和美国.......

    【乐乎】毛时代是整个人类史上时间最长气氛最恐怖的恐怖事件

    打倒魔教中国共产党!打倒魔头习近平!

    【新浪】【有感于山巅和巅幅】这几天山巅和巅幅的帽子满天飞。其实最想巅幅政权的是薄周之流。没有王立军的走美城,早已是薄周的天下了。现今薄周余孽人还在心不死,极力制造冤案、随意抓捕、鼓励开枪滥杀无辜,疯狂强拆,制造混乱。抽空民众对上峰的信任,摧毁执政基础,企图乱中取胜,篡夺政权!

    【新浪】他对自己书法造诣颇为自得,原因简单:求字者越来越多,润笔费水涨船高。他当科长时,求字费几百;当处长时,升到几千;当上厅长,达到几万。后来他涉贪入狱,其老婆为补贴家用而兜售其题字,却发现曾经热烈的求字者无人愿买,连以前所求题字也全部撤去。

    【新浪】郑州大学第四附属医院被强拆事件调查组15日深夜发布最新通报:该拆除工作由当地街道办、惠济区征收办等有关领导私下提议,事先未履行强制拆除手续,确定为非法拆迁。包括惠济区副区长赵登义在内的多名官员被追责。http://t.cn/R4jbx5Z 拈花:两条替罪小羊羔?呵呵

    【新浪】市长发短信给女秘书:想死你了,在国际酒店见!结果群发了。片刻回复纷至。女秘书:德性,干嘛猴急!女科长:今天不方便改天吧!女处长:马上到!女副局长:你才想起我呀?女书记:去那么远干吗?到我办公室来!老婆:回来!还浪费那钱!男司机:市长,我痔疮还没好。

    【新浪】贵州某县车改方案:政府13个驾驶员,其中10人调到机关事务管理局(称:平台)其中县长不参加车改(可照常用车)政府留三个人!现在参加车改的领导补贴领取,车由平台派出使用,我想问?哪不是领着补贴坐公车吗?车改意义何在?

    【新浪】去年初沪一逃犯与人宴后,复带他们去KTV唱歌,警察突入,将一众人拿获。逃犯乃一老板,负案在身,客人乃市检侦察监督处副处长及三名检察官。商议内容传为助逃犯销案。此事发,政法口高度保密,涉案检察官因公安坚持,也仅辞职了事。

    【新浪】这是真事。县政府办公室管后勤的副主任对新司机说:你拉着县长,前面来了一辆受惊的马车,如果你不让,就可能压死人;如果你避让,就可能车子翻到在树坑,你怎么办?”司机说:“人命关天,避让。”副主任说:“错了,你永远记住,县长的安全是第一位,你撞上去,压死人赔钱就是,政府有的是钱

    【新浪】【惊爆!山西一县长年龄造假,竟然比实际年龄小了8岁】 临县副县长刘平贵,学校档案显示1954年出生,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一年前就该退休了,但他仍在副县长位置上。户籍档案显示,他1962年12月4日出生,其妹妹1961年8月18日出生,他竟然比妹妹出生还晚了一年多。真是奇了!

    【新浪】我们县长买了三百平方的地,花了一百二十万帮他爹立了一座碑。听说他家“很有钱”

    【新浪】以前看到民国时期教师工资比县长高,那时也不大理会,今日看到没想到竟然宪法规定教育文化科学之经费在中央不得少于15%,省25%,市县35%,今日政府的投入比为多少?中央年收入10万亿有余,现在教育经费都只才占到GDP 5%不到

    【新浪】吐槽吐槽严重吐槽…河南益阳南县新颜中学政府说搬迁就搬迁?太不人道主义,太不造福乡亲父老,太不考虑师生家长。如今县城政府通病还是一黑到底。县委书记教育组织都是吃糠长大的么???

    【新浪】2016年元月5日四川省甘洛县的尘肺患者团结一自到县政府要求申请工伤认定赔偿和建卡贫困户,县委书记和县长闭门不见、根本没有把尘肺患者放在眼里……

    【新浪】难怪美国强大,社会公平,正义,民主。美国的副总统无钱为儿治病,要卖房子为儿治病。在中国一县委书记,虽然工资不高却没几个不瞒有几百万,几千万的资财。为什么公务员工资不高,国人却挤破脑子都住里面钻。因为中国的体制,权力太不受制约,没有民主监督,没有制度监督,有权就是法。

    【新浪】照片上的画面确实不敢让人想像、这就是位于国际旅游岛海南省乐东县九所新区的、私建乱建新造出来的城中村、拉圾遍地、污水横流。这就是央视连续三天报道的全国卫生先进县、请问县委书记林北川、你到过九所新区几次、这样的卫生死角有多少?

    【新浪】彪哥也是临汾走出去的【澎湃新闻:山西吕梁:一年内6名市领导7名县委书记被免职不知去向】http://t.cn/R4jyJ8I (分享自@澎湃新闻)#我读澎湃#

    【新浪】新聞再讀:从2015年3月到2016年1月,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山西省吕梁市就有尚未到退休年龄的6名市领导和7名县委书记被免职后不知去向,这其中就包括曾被媒体公开报道花费千万贿选县长的岚县原县委书记薄宇新。

    【新浪】【三任县委书记相继落马 多名行贿官员仍在位】河南漯河原市委常委、秘书长谢连章,因受贿罪被判12年。谢连章落马后,部分向谢连章行贿的官员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被提拔。从谢连章的判决书中看出,向其送礼的官员集中在节日、红白事。。。。http://t.cn/R4O9lZJ

    【新浪】【国家级贫困县河南商城32亿建桂花博览园烂尾】 位于河南最南部的国家级贫困县信阳市商城县,数年前宣称投资32亿元建设一座世界桂花博览园,但最后却以烂尾告终。如果不是当年该项目主倡者、原商城县委书记李绍文被绑匪绑架,这个烂尾。。http://t.cn/R4prqlN

    【乐乎】台湾人均年收入在3万美元左右,相当于大陆的15倍。台湾社会保障体系。60岁农民,均可得到与教师、公务员一样的退休金。大学毕业由政府发放租房补贴,结婚购买房子由政府担保30年免息贷款,结婚后生孩子由政府发放营养补贴和工资,幼儿园到国中的费用,均有政府承担,中午的免费午餐。

    【乐乎】上海市政府一年当200多回被告 败诉率为零_网易新闻中心http://news.163.com/16/0118/02/BDJ273A20001124J.html#sns_lofter …

    【乐乎】在中国,做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是异常艰难的,但并非全无报酬。历史是一盆黄河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只要人们肯拿出足够的耐心,总归会看到清浊分明的那一天。(胡适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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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乎】在三峡工程最后报告上签字的那些专家,都成了工程院和科学院的院士,那九位没签名的专家,他们的水平绝对在签字的人之上,但没一个人成为院士。三峡工程在中国学术界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说真话会被打成另类,没有科研经费,想当院士没门。当知识份子不能自由地发出声音时,国家的灾难就开始了

    【乐乎】法新社消息,委内瑞拉总统马杜洛(Nicolas Maduro)今天向与政府关系陷入僵局的国会发表国情咨文时承认,委内瑞拉陷入了“灾难性”经济危机。他数小时前宣布委国进入2个月的经济紧急状态。(完蛋了~之前借中国的钱全部还不了了!)

    【乐乎】一个总人口才2千来万的台湾,达到年龄去参与投票的人数竟高达10721061人,走出去参与投票的占可以投票总人数的近三分之二,我们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之宏大,气氛之热烈,激情之高扬,竞争之激烈!事实充分证明:中华民族同样是高素质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一样高贵的血液!

    【乐乎】一个能将16岁女孩抹黑成政治人物的艺人,生来就是做奴才的,这种艺人在文革前几乎是找不到的,就是明清之前的妓女,也比他的道德高尚。

    【乐乎】深圳国税局坐拥16栋别墅续:该局称自收自支经营http://163.fm/Lqg70bx  拈花:政府机构做生意,甚至行政行为目的为牟利,全世界别无二家,奇葩!政府行使职权竟然可以牟利为目的,有可能不乱成一团吗?经费居然会捉襟见肘?中国收取的费、税相加绝对是世界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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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乎】阿拉伯的石油富了阿拉伯的百姓,你见过山西的煤炭富了百姓了吗?新疆的天然气富了那里的人了吗?山村的大理石矿富了官霸与无良商人,留给百姓的是环境污染。不要因有了大金矿而自豪高兴,那不是你的,与百姓在河里挖到的乌木一样,是国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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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乎】导致畸形经济的管理根源在哪里?(原创首发) - 毋庸讳言,畸形经济产生的根源来自于官场政绩获取手段泛滥,政绩获取手段泛滥的动力来源于腐败泛滥,腐败泛滥产生的基础是官员高管产生的机制腐化堕落,即:中国数千年来直 http://tysurl.com/8swzTw

    【乐乎】秦牧谈文革:“这真是空前的浩劫,几百万人含恨以终,多少家庭分崩离析,多少少年变成了流氓恶棍,多少书籍被付之一炬,多少名胜古迹横遭破坏,多少先贤坟墓被挖掉,多少罪恶假革命之名公开进行!”

    【乐乎】法院“驱邪”有啥鬼

    【乐乎】朋友的娃要去德国,问我德国靠谱吗?我说,那民族缺点不少,但有一些缺点目前还不具备。譬如,奴性,譬如欺软怕硬、气人有恨人无、干事不认真瞎对付、喜欢山寨、不讲卫生……朋友打断我,娃就去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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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怀有二胎的女工冯建梅被带到医院,强迫签署流产同意书,并被注射了堕胎药。当时她怀孕已经七个月。她和死去胎儿的合照在网上迅速传播开来,照片上七个月大的死胎放在她身边,已经完全发育成型。她的故事并不罕见。http://cn.nytstyle.com/culture/20160117/t17parker/ …

    【乐乎】【煤炭大省山西停发工资 全国大量三四线能源城市濒临破产】山西有119个县,目前有103个县发不了工资。2015年前三季度,山西省煤企盈亏相抵净亏损70.37亿元,欠发职工工资35亿元,欠缴社会保险109亿元。。。。。。 http://t.cn/R4OkT6R

    关于铜锣湾书店负责人桂民海在央视认罪的视频,我们无法排除这不是在强迫之下做出的,因而这段视频从法律角度来看是无效的。我们继续呼吁中国政府公开桂民海的下落,确保他自主选择律师的权利,这是中国法律的规定,桂民…

    【乐乎】最稳定的系统,奴才社会,中国靠这维持政治统治2千多年,只换人,不换系统。都去创新,谁当奴才。

    【乐乎】捞钱比刘志军多,申维辰刷新正部级官员贪腐记录
   
    今日带着孩子进局子,传唤理由是:涉嫌“寻性姿事”。讯问最近发布的歌曲《砍头也不回头》和《民主大潮》及如图的广州公民2015辞旧迎新团年饭,过程较“和谐”。记录者对本人看民主与法治大势的表述记录入案。

    【乐乎】如果把鞋比作症腐,外国人穿鞋,一般四年换一次新鞋,中途发现穿着不舒服也可提前更换,但就算穿着再舒服也最多穿八年。哪有一穿就是六十多年,还自我意淫说穿着很合适的?关键问题是这鞋合不合适或舒不舒服,只有脚有发言权,哪有这六十多年的破鞋站出来逢人就说合适舒服的,这算神马事?

    【乐乎】胡舒立走后这几年,一直认为《财经》后继无人,今天这小编的霸气,让我又对《财经》有了些好感……

    【乐乎】过新年了。腊八粥伺候。

   【乐乎】拈花:列宁问吊?冥冥中自有天意!

2016年1月22日星期五

非类-弋夫(十三)

三十三



  么哥不愿读这个学校,想转学,却没有任何一所普通中学收他,跑得心烦,正无可奈何,听松松讲起市里歌舞团召学员,有好几个学生合唱团的同学都去考便心动了,想试试。外婆一听怫然大怒,指住么哥骂道:“甚么,唱大戏?这王八戏子吹鼓手,下九流的勾当是人干的?李家的孩子能干这个?”李太太挡住道,“哎呀,外婆,这翻的是哪年的老黄历呀?你还是旧脑筋,世道都变了,现在叫文工团员、文艺工作者,不知多吃香。你急甚么,人家要不要他还是回事呢。”么哥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问问,突然想起傅老师,对,她学音乐的,找她去。趁还有两天才开学,校园里没人,么哥一早赶到十七中。朝阳下,傅老师正拿竹笤帚扫马路,面色苍白,头发蓬松,么哥跑上去,“傅老师,我想去考歌舞团,你觉得行不行?”傅老师半天不答理,扫她的地,终于拄笤帚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么哥脑后,望得那样远,那样远,像是可以看见未来,看透阴森森的渺冥…突然道,“痾尿都莫朝那头!做棒棒好过。”么哥惊得张口结舌,悚然伫立,目送傅老师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金黄色的尘埃里,拖一道道鱼鳞般的扫痕远去了。笤帚声声扎进心窝,唰啦啦,唰啦啦…

  素不相识的同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你家老汉以前干啥子的?”“你家是不是成份不好?”“呃,呃…我家老汉以前是国民党市党部的,遭枪毙啰。”“…我家是资本家。”“我妈妈是右派。”本就心里疑惑的同学很快就明白了,来这里读书的全是家头有问题的。“哦,弄我们来劳改。”

  这半工半读的建筑三中在离城十几里地的一座光秃秃的山坡上,此山唤名凤凰山,却不知何时蜕了毛。没有教室,只有一座还没建完的教师宿舍,不能用来上课的。教职员工也多是些犯错误的、有历史问题的、阶级成份不好的,当然少不了刚大学毕业的右派,准右派﹙内控右派﹚啰。师资不齐、没有教室上不成课,全国大跃进正进入高潮,小土群、小洋群遍地都是,校党支部当机立断决定搞炼钢炉炼钢,为大跃进尽一分力。

  “李元愚、赵世桢你们再去挖点白泥巴来,搪炉子不够…”“耐火砖还差二十来块,谁能找到?”巴大中文系刚毕业的准右派,班主任宋风雅老师满身泥污扒在地上砌“炼钢炉”,他边做边铺排,人如其名,温文尔雅,干这粗活咋都不像,真难为他了。没有生铁,同学们每天都去拾些废铁回来,这是念初三时就有的习惯。没有鼓风机,几个女生从小炉匠那里借了个风箱,就是《天工开物》上的那种,我们祖宗发明几千年了,用皮纸将裂缝糊起来将就用。没有燃料,十几个男生天天上山砍树,堆得遍坝子都是…白书记二十七八岁,文化程度低,样子像是挺随和的,事事亲力亲为,本是建筑公司统计员,阶级成份好,工作积极,刚调进教育局来,他当然是总指挥,每天在“炼钢炉”边转悠,各个班造炉子用的材料大部份是他通过关系搞来的。化学教员季兴国是教师中政治上最干净的一个,原是化工技术员由于和原单位领导关系不好才调来教书的,白书记指派他当技术总监。季老师受宠若惊连忙策划,这个大近视眼,每天忙忙地从这个炉子走到那个炉子指手划脚,他哪见过炼钢来,只是每天看报纸依样画葫芦罢了,话说回来,农民弄个土炉子都可以炼,他为甚么不可以炼?何况满肚皮的氧化还原反应、分子结构式也正好派上用场…

  山上红旗飘飘,处处花纸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社会主义!”“战天斗地,为完成一千零七十万顿钢而奋斗!”“以钢为纲,超英赶美!”…点火了,呵,壮观!风箱拉得呼呼响,松枝烧得哔哔剥剥,火苗子焰腾腾地直往天上窜… 闹腾了一夜,那废铁就根本烧不化,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个精疲力尽,让松烟熏得火眼金睛,浑身上下满是灰尘,就别提有多泄气了。么哥、大头拉风箱弄得两只手上十个燎浆泡痛得连筷子都抓不稳…天亮了,季老师又翻书又翻报纸,终于找到了依据,“哦,对头、对头,这种钢叫闷钢,对、对,不用烧化的,性质和晶体结构都改变了,一会我拿到工厂去用火花检验法检查…”么哥凑近大头,“喂,赵化学,是不是啊?”大头道,“要得个球,哄鬼。”只听后面一声干咳,宋老师正翻起眼睛望天…季先生从炉子里夹了一块出来往水里一扔,跟就去工厂用砂轮打火花,这火花检验法是最新科学发明,简单易学,百试不爽,啥子钢,啥子铁打个火花就明白。九点,季老师跌跌撞撞赶回来,满头大汗,热气蒙住了他的二饼像两只玉石眼,白书记及全体师生早已等候在山丫口上。“白书记,白书记,中碳钢,中碳钢!”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一片欢呼声在凤凰山上响起,直冲云霄。

  秤了斤两入了数,向市委报了喜,白书记召开紧会议要乘胜前进扩大产量。“各位老师,在全校师生共同努力下,我们学校的钢铁小卫星升空了,首战告捷。但是总共才四十二公斤,距离党的要求太远。”白书记清了清嗓子,“为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为早日完成党和毛主席下达的一千零七十万顿钢这个伟大目标,我们必须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调动人们的一切聪明才智来提高钢产量。今天…”他点了枝烟,喝口水,“今天报上登载,大智县旁通乡的老乡们发明了一种炼钢法,叫炒钢,就是把生铁、废铁放在砂锅里炒,像糖炒板栗那样,真是伟大创举,因地制宜,多快好省。我想起毛泽东同志说的,“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甚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昨天晚上我看过整个炼钢过程,加热情况和炒钢也差不了好多,不如土炉子炼钢也搞,炒钢也搞,目的只有一个,让我校钢产量翻它个十几番,日产五百公斤钢,和其它先进学校校(音告,试一试,比一比。)下。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大家有没有信心﹖”“有!”全体教师异口同声。真是的,这一问一答像经佑(带、哄、招呼小孩。)小娃儿,也难怪,谁敢吊歪,谁敢说个不字?经过反右斗争的人民教师乖完啰。

  季兴国老师第一个站起来,“我完全赞成白仲诚同志的意见。我很有信心完成日产五百公斤钢这个光荣任务。说到炒钢,白书记的讲话的确让我深深感到惭愧,读了十几年洋理论,下来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农民的聪明才智,这都是自己平时学习不够,我一定要痛下决心向工农兵看齐,努力改造思想。我生在穷苦人家,从小到大连顿饱饭都没得吃的,是共产党、毛主席让我们穷人翻了身,我才有饭吃、有书读…毛主席,我向您老人家保证,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这颗心交得好,乘机往脸上贴金,声泪俱下,就只差掌嘴了,要活下去嘛,有啥子法。

  像蚂蚁搬家一样,同学们将家里的砂锅端到学校来,再去工厂捡铁屎,颗粒小炒得动。凤凰山上一下子冒出了几十个地灶、神仙灶,这个方法要得,松活得多。唏哩哗啦,浓烟滚滚,比菜市还热闹。哦,钢产量巴巴往上涨,天啰。

  熬了十几天,还有啥子劲,跟来的便是懈怠。大头道,“一天累到黑不晓得为啥子,大跃进关老子们啥子事啊,家头饭都没得吃的,弟弟妹妹饿得惊叫唤,老子不读喽。走,明天蹲码头去,弄点钱回来是正事。”么哥本不想读建筑,看到学校是这个样儿更没了心思,“要得。”一口应承。

  晚上,大头、么哥去松松家想约他一道去扛活。一进门只见满屋子人,全都是斯斯文文的年轻学生,和松松志同道合的文学爱好者,原来是在开诗歌朗诵会。向秋萍扎条独辫子,穿一身镶红花边的白旗袍,还围条白纱巾,大概是她妈妈以前穿的,她站在人堆中间,双手扣在心口前挺胸收腹刚要开口却让两个不速之客搅混了。大头不理三七二十一冲松松便道,“喂,松松,明天蹲码头去。”满屋子文人,真是煞风景,松松还没来得及答腔,向秋萍脸一沉,一句杵过来,“啥子?和你们一起去当二流子?当棒棒?我跟你们说,松松不会去的,他是诗人,明天要去草坝区教育局报到,当乡村教师。”这个平时阴声阴气的女生却厉害,大头、么哥噎得不行,正不知啷个回嘴才顾得住松松的面子,僵住了。这时,穆太太从里屋出来一把揽住二人,“么哥,走,里头坐。”悄声道,“莫怄气,来,帮我卷烟,和伯母摆龙门阵。”里屋只一盏昏灯,栀栀坐在灯下看小说,叫了声“么哥、大头哥。”继续看她的书。么哥、大头无可如何,硬头皮帮手卷烟。外面传来向秋萍软绵绵的北平腔,“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性急…”酸得那股劲,要是普希金在场一定会气疯,栀栀直皱眉头,穆太太一脸不屑拧过头去。待到向秋萍念完,穆太太像是松了口气,轻声对么哥道,“唉,我好歹也是女师毕业的,在北平呆了好几年,啥子没见过。么哥,你去读一首给他们听。我晓得你有本事,就是心不在这上头,也不搞这些名堂,我从后院子过,听见你躲在屋头读古文,朗朗有神。去,听话,快去。”大头正一肚子气,这一听,忙不迭地撺掇,连推带搡,“快点去,让这些文边人见识下。”么哥终于憋不住了,出去对松松耳语了几句,松松连连点头,赶快向同好们介绍么哥,刚才那阵尴尬大概可以消解了。外面突然静下来,“我是剑,我是火焰,黑夜里我照耀你们,战斗开始时我奋勇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么哥充满激情背诵出斐多菲注的诗句。掌声响起,经久不息,“好!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呃,我就试读一首辛弃疾的“夜行黄沙道中”。”么哥想了想,“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么哥抑扬顿挫,断句新颖,疾徐有致,把辛稼轩笔下恬静的乡村景色一幅一幅送到每个人的心坎。栀栀激动得眼有泪光,穆太太拊掌大笑,“合啰、合啰、正合你啰。”眼睛瞇成一条缝,张开无牙的嘴,一个大洞洞…

  向秋萍的父亲是个小商人,有些积蓄,在小什字闹市区还有几丬铺面,在向秋萍出世不久便染疾身亡。两母女相依为命,靠收铺租维持生计,日子也挺自在。她母亲每天听戏打牌,不理家务,耳濡目染,向秋萍追求的大约也是这一套,她的闺房里挂满了三十年代的月份牌大美人,举手投足维妙维肖。她模样秀美,一头黑发,蛾眉蚕眼,眉心上一颗独麻子,倒也不碍眼,可说起话来装模作样就

  注:斐多菲,匈牙利诗人。

  叫人生受不了,三个小的见了她便离得远远的,松松为这事还一肚子不高兴呢。念初二时她跟松松相爱,爱得那样深,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巴城的穷街陋巷,这爱情便是少年松松诗歌创作的源泉…从那时候起她便经常去松松家,对穆太太嘘寒问暖,好不贤慧,可日子长了,她的态度、德行便让穆太太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也不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当然,穆太太是仕宦人家出身,她的旧脑筋无疑是看不起商人的。

  天麻麻亮,两个愣小子上路了。“去祭天门﹖”么哥问道。“不得行,遇到熟人啷个做,告到学校去就拐啰。去小东湖,那头是货站,好多货仓,要好多人装卸、搬运…”“你去过?有好远?”“我去过,远啰。”实在,大头心里哪有底。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爬了多少辆货车才到小东湖,已是下午六点了。精疲力尽,枵腹难捱,清口水冒出来往肚子里吞,唯有跟下班的人流乘公务火车赶回巴城。一个蹦子没挣到,还算好,弄清了路径,不收钱的车次。

  第二天,他们带上点剩饭一早乘车赶到了小东湖。“呃,你几个过来装车,两块钱,码整齐点。”七八个棒棒蜂拥而上,大头、么哥混在棒棒群里。尺半宽的跳板斜搭在货箱尾部,一个个背起青三、青四烤烟包子顺跳板扛上去,每包一百二十斤。么哥骨瘦如柴,虽说平时能干点重活,到底没这样的强度,扛了十几包便双腿发颤,虚汗长淌,大头也好不了多少,但是非咬牙挺下去不可。装完一车又一车,真是运气,这第一天遇到的活路算是最轻的了,若是遇上棉花、玻璃、橡胶之类的东西一件就三、四百斤上下,还不知咋对付呢,弄个伤筋断骨也未可知。大头见么哥浑身虚汗,便说道,“么哥,你捱是捱得,但是,看你瘦得一把鸡骨头,煸得到好久啊?莫要一天埋起脑壳整收音机,多吃点,多锻炼下…”么哥点点头,于是决心凑钱买哑铃,炼身体。扛到天黑每人分了一块五毛钱,啊,一块五毛钱,比磨子还要大,真不少。大头、么哥浑身污垢,一股子烟草味,背上一大块汗斑,五脏六腑像给掏空了一样,脚步浮浮赶回家。么哥将钱交给母亲,只回说是学校组织外出劳动的工钱。吃罢晚饭么哥周身酸软倒在床上像瘫了一样,这第一天总算熬过去了。

  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会去学校,一会去货仓,直到学校借到教室开课。半工半读嘛,就是半天劳动半天上课,上午去工厂挖泥巴、抬石头,工厂管一餐饭的,下午回来上课,或者倒过来,上午上课。么哥兴意阑珊,依然逃学,要么和大头去当苦力,要么一早背起书包佯作上学,带上小说去公园读,中午便到新华书店坐在地上看无线电书刊,再么便去无线电市场转,看看有啥便宜零件。他发现国产电子管管脚容易脱焊,一般都以为电子管坏了,实际上可以烫开管座来重焊的,于是到处收集坏电子管回来修理,十个总有两三个成功,好快就凑齐了电子管手装五管收音机了。么哥早晚两次炼哑铃,竟出奇地奏效,几个月后壮多了,脸上有了血色,两大块胸肌挺出来,敦敦笃笃一个壮小伙子。一天早上,么哥在堂屋里光脊梁炼哑铃,炼完了,许是有些风寒,竟坐在椅子上睡了,陶春秀走进来见么哥这模样,又四下无人,便在么哥脸上使劲吮了一口,笑嘻嘻地走了。么哥惊醒过来,恶心得没办法,舀了一盆冷水端到后面阳沟边上洗了好半天。

  到底长大了,不论搞啥,不论转到哪儿,心里想的不再老是虫啊,鸟的,对女孩子的幻想越来越频密,一走神,田慧芬的笑容会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唉,她为甚么要读十七中?熟识的同学那样多,啷个敢去找她?再说,啷个开口嘛…哦,新上学路上又有好多漂亮女生,这个是八中的、那个,是十五中的,呃,以前大同巷那个高班女生现在去了哪儿?三元坊南坝子那个小青梅个子高了好多,她那样儿真漂亮,只是年纪太小了…

  混罢,像无头苍蝇一样,他站在歧路上不知走向何方。这个感情丰富、精力旺盛的少年有多少向往、多少追求像涌泉在深渊里激荡。逃学的滋味既放任又内疚又空虚,摆弄收音机那份喜悦躲不过无眠夜里的良心谴责,将来怎么办?他打开父亲的书柜一本一本翻出来慢慢看,左丘明、司马迁的文章陪伴他度过了多少长夜,手头那本王云五小辞典己经揉得龇牙咧嘴没法再翻。入冬了,一个寒冷的深夜,母亲听到动静,推开房门,只见么哥蜷缩在被窝里看书,满脸泪痕,湿了半个枕头,拿起来一看竟是太史公的《史记》,这才知道儿子心里难受,又不便责备,淡淡说了句,“嗯,悲莫痛于伤心…别往心里去。都四点了,睡罢,来日可追嘛。”李太太哪里知道儿子从没认真看过一天功课,做的事、看的书全和教科书无关。也许心智发育有不同的道路,中学教育基础耽误了,以后想补回来可太难了,何况社会哪会认同。命运注定这孩子得不到也不会按教学大纲的培养方式、成长方式去发育,他的家庭教养,日后的处境,庞杂不堪,至甚芜杂不堪的阅读积累使他终归成为异类。

  一天中午,父亲上街看报还没回来,大家等他来了才吃饭。么哥正捉摸王安石写的《读孟尝君传》,见父亲高高兴兴进门,一定是报上有甚么大跃进的卫星上了天,便抬起头来问道,“爸爸,王安石说孟尝君只不过是鸡鸣狗盗之雄…”李先生兴致正好,又见儿子用功,便戴上眼镜捧起书来摇头晃脑地吟诵,这种古老的唱读已经不时兴了。“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忒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他洋洋洒洒读下去,“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读到这里,李先生长叹一声,扔下书调头便走,一句也没说。么哥愕然望父亲的举动,一下子明白了,父亲没说,可已经说了,齐国的灭亡又勾起了父亲痛苦的回忆。

  李先生没吃饭便躺下来歇息,只回说不饿。么哥不敢吱声悄悄走了,心里直后悔。 





三十四



  烦心事总是凑在一块,三个孩子的前途已弄得李先生、李太太整天长吁短叹,现在私房改造又大张旗鼓地展开,还不知躲不躲得脱呢。院子里的朱太太,棒子他妈在周家祠堂、胜利碑的房子全部被迫交公,只留下两间自己住,每月拿定息过日子,景况大不如前,一夜之间急得头发全白了。朱太太是虔诚的善信,礼佛、诵经、吃长素,但凡施舍、超荐无不诚心供奉。棒子父亲去世后,几兄妹便由她独自凑大。她家教严厉,平时甚少与街坊往来,为求清静,常去尼姑庵斋戒,一住好几天。棒子看母亲憔悴,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惟有成日守在家里陪。

  陶春秀终于领房管所的人来丈量房子了,还没量完,陶主任便开口了,“呃,李太,你家五口人住三间屋,按国家规定是多啰…”“哎,陶主任,我家明明是六口人嘛,元刚在外面读书,还要回来…将来还要成家嘛。”李太太脸胀得通红,李先生上街看报没回来。“外头读书的啷个能算哟,户口都迁出去啰,现在住学校,将来住国家的嘛。”房管员没好气。“李太,你家元刚的情况我清楚,他以前住的那间屋现在你家元慧一个人住是不得行的,我看还是把这条资本主义尾巴割了好点。呃,朱家那样多房子都改造了,你家这点算啥子。”陶主任话带骨头。“哎,陶主任,我家房子没出租,是自用的…”李太太依然不肯,实在,李先生一早已对李太太讲过,“要改造就改造,有啥办法,生那闲气干嘛。”“话不是这样说,老太婆,”房管员不耐烦了,威胁道,“私房改造是按人均平方面积算的,依你家的面积恐怕要改造一间半才得行…”“呃、呃、呃,同志,我看就改造楼上那间算喽,楼下再隔半间出来,不好用嘛…”陶春秀打圆场,装好人,双簧唱得一流,他们早就算好了的。“给他们,给他们,砧板上的肉,叫元慧搬下来挤吧…”外婆走过来垮脸道,一口盐城腔,回过头来对一干人等笑笑,“好了吧,长块肉。”幸好陶春秀听不懂。

  街道上也炼钢,家家户户的废铁器早就拎出去捐了,这两天又有新指示,说是国家缺铜,鼓动大家将家里的废铜器捐出去,街道积极分子上门四处察看,连铜扣子、铜锁也劝捐献。李先生将自己用的铜镇纸、铜笔架、铜尺子交了,又叫么哥将皮箱上的铜箱锁、搭扣撬下来。李太太看不下去,道,“这箱子还要用嘛…”老先生不高兴了,“国家需要嘛,咱能袖手旁观吗?”中国的旧知识分子,大抵都是这样,一提到国家、民族,就不能自已,何况还是搞建设。到晚上,李先生对么哥母亲说,“呃,我说,现在国家有困难,缺铜。咱们祖宗采铜少说也采了五千年,早就挖完了,外国人又禁运,拿啥造枪炮?从前在军政部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情况…咱家捐的东西也太少啦,你去跟外婆说,把她那个铜香炉捐出去…”“哎呀,这可是要了命了,这香炉和观音菩萨跟了她一辈子…”李太太万分为难。“国家不提倡迷信,你跟她说去…”第二天,李太太对外婆婉转说起这事,外婆望女儿眼圈红了,脸白得像张纸,“菩萨、菩萨…”这铜香炉比么哥母亲岁数还大,是在金山寺求的。李太太把么哥叫来,板面孔,冷冷地说道,“你把这香炉砸烂了送到居委会去,快去…”么哥朝外婆望望,外婆一眶泪水转过脸去。晚上,李先生上里屋,外婆一脸愠怒,“大跃进,哼,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走路呢…拿我的香炉做铜人注去吧…毛泽东心都要操干

  注:铜人,意指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铜人。

  了。”么哥外婆跟李先生从来无话可说倒也相安无事,这样说话还是头一次。

  没过三天,大清早堂屋里没人,观音菩萨突然从龛上掉下来砸了个粉碎,外婆面如死灰,老泪纵横,“菩萨、菩萨,你不要我供啦,你不要我供啦…”“…在新桥,日本鬼子炸得山摇动,连柜子都倒了下来,你都没动过,今天你就自己下来啦…”么哥连忙用用电工胶布将白瓷一块块粘起来,这黑漆漆的胶布弄上去难看极了。外婆病倒在床上五六天,到能下床的时候有气无力地对么哥说,“宝宝,你外婆念了一辈子阿弥陀佛,现在是不能念了,哪天你扶我到归一寺去,我把观音菩萨请过去,给她找个安身的地方…”

  元慧弄了块白胶布,姐弟俩粘了一晚才将观音菩萨补得好看一点,外婆拿出块红绸子包好。归一寺在苍龙岭上,汽车只到得山下,么哥扶外婆买了些香烛便往山上走,七十八岁老人了,一双小脚如何走得动?走两步歇一气慢慢挪吧。山岩上到处石刻碑文,不论用啥字体,写出多少变化,么哥也还认个八九不离十,意思也约略知道些,巴城哪座庙宇、道观他没去过?打以小就跑遍了。快到半山了,山崖上一个巨大的“觉”字立在眼前,起地和槽子足有半尺深,这阳刻的觉字挡住去路撼人心魄。外婆停下来问么哥,“这是甚么字,你明白吗?”么哥虽说升高中了却捣蛋惯了,随嘴道,“睡觉的觉字嘛。”“唉,你这騃呆孩子啊,是觉悟,无上正觉的意思,你哪天才能觉悟啊!”外婆长叹一声。么哥不说话,想听听,外婆平时只念阿弥陀佛,佛教的教义、掌故从来不提。“孩子,人活在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她讲下停下,一鳞半爪地提起了“苦、集、灭、道。”提起了“杀、盗、淫、妄、酒。”还有“因果报应。”这些东西么哥从小在小人书,志怪、侠客小说上都零零碎碎读过些,心里并不认真。么哥小时候经常去破庙里,甚至城隍庙里藏猫、打游击,在菩萨、阎罗王、无常大爷、小鬼身上爬来爬去,哦,原来金装里面都是木头、泥巴做的,啥子十八层地狱哟,啥子极乐世界哟,都是扯的…虽说畏惧地狱有之,向往天国有之,却从不强烈。讲到修为,在么哥心里,他父母、外婆从小教的全是儒家那一套,和外婆现在讲的集哟、道哟大致也差不了好多,“还是爸爸讲得对,加、减、乘、除最要紧,科学救国,科学兴邦…”。用佛家眼光来看,这孩子没慧根,与佛无缘。

  外婆一路敬香磕头,拜过了弥勒佛、韦驮菩萨,去到大雄宝殿,庙里冷冷清清,殿上黑沉沉的,两根蜡烛在风中忽闪,都快烊了。么哥咋也忘不了念小学的时候扶外婆上这山来敬香,一路上僧尼善信摩肩擦背,是正赶上了剃度、受戒,这大雄宝殿上香烟缭绕,钟磬和鸣,经声悠扬,庄严、肃穆。几个年轻和尚低头合十,一众僧座身披袈裟虔诚吟诵,为首的大师是位鸡皮鹤发的长老,他将暗红的香头子戳在小和尚的光头皮上烧得吱吱响,小和尚痛得泪水长淌,待到两行戒疤烧完,滴滴拉拉一大滩…住持正在打瞌睡,外婆上前施礼,刚要跪下,住持连忙扶起,“阿弥陀佛, 施主…”此乃宏一法师。外婆两眼红红,叽哩哇啦说了一通盐城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待到解开红绸子,见到打烂的观音菩萨方才明白。法师指了指蒲团,外婆上完香烛立刻跪下,一把将么哥拉下来跪在旁边,宏一法师数念珠念了几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须菩提 于意云何 佛可以具足色身见不 不也 世尊 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 何以故 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诸相具足 即非具足…”么哥哪里跪得住,东张张,西望望,磨皮擦痒,瞅两旁十八罗汉的模样暗暗发笑,“一群糟老头子,茶馆里头多的是…晓得这老者念的啥子球啊。”  





三十五



  “天上没有玉皇,地下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

  一九五八年秋天,人民公社化运动席卷全国农村,高级社纷纷合并,全面实行公有制。人民公社已是共产主义雏型,六亿中国人民正跑步冲向共产主义。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吃饭不要钱,上公社食堂吃大锅饭,户户农家灭了炊烟。孩子不用自己带,送到公社托儿所。老人家不用家人照顾,上敬老院安享晚年…哦,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祖宗们、圣贤们梦寐以求的大同世界就在眼前,三皇五帝算甚么。

  十里荷花,金秋桂子,人间处处是江南。秋收啦,水稻高产卫星腾空升起,亩产一万斤、两万斤、五万斤、十万斤!看,鸡蛋放在密密层层的稻穗上竟掉不下去,不算啥,小孩子还能坐在上头呢!不信,有照片为证。报纸上、电台上的奇迹天天被刷新,如此壮丽、辉煌怎不叫人浮想联翩,夜不能寐。是啊,“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作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上行下效,六亿中国人民便争先恐后,气冲斗牛。共产党人甚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何况区区粮食,只要把革命的浪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结合起来便不费吹灰之力。

  “学金窝、赶金窝、超金窝!”蓉城日报、巴城日报、电台、广播站连篇累牍地报导、宣传金山县金窝屯金窝公社的高产试验田和成功经验,亩产两万斤水稻当然是巴蜀人的榜样和骄傲。市区各级领导纷纷下到基层公社搞试验田,参加劳动,坐阵指挥,誓要将粮食高产卫星一个一个射上天,还要一个赛一个。

  十月中,为迎接巴城农业大丰收,市委下令全市中学停课,下乡抢收,建筑三中分到翠碧公社。一会炼钢,一会下厂,没上两天课又下农村,许多同学都托病不去。宋老师只带领班上十几个男女生前往,么哥、大头倒也去了,乡下好玩嘛。这公社离初中去过的半山公社只十里地,晚上大家便在一座废水碾房里打地铺安歇。

  打谷子就在水田里,一个个巨大的挞斗推下田,同学们手持鎌刀赤脚踩进烂泥里跟农民边学边割稻子,大头、么哥几个男生便抡起一捆捆稻子对住挞斗两边使劲挞,把谷子打下来。么哥、大头手势好,一挞一磕呯呯有声,齐齐刷刷,干干净净,几个农妇见了悄声道,“噫,这两个学生哥怕是农民出身哦,抵得到个全劳动力勒…”大头对么哥苦笑道,“要是老子们是农民出身舍,就好啰。”宋老师又高兴又纳闷,“这两个爱逃学的小子干起活来就这样扎实…”几担谷子打出来,两人便肩起高挑挑到场坝上去晒。晒谷场上,一个苍髯老农在耙匀谷子,见两人过来慌忙帮手下肩,“小兄弟,匀倒起,莫要闪了腰杆…呃,歇口气,喝口老鹰茶…”这农民和善,两人自然和他攀谈起来,“呃,老大爷,你们翠碧乡一亩田可以打好多谷子?”大头道。“五六百斤,七八百斤,高扯矮六七百斤…”老农诚实地答道。“多施点肥嘛,弄点化肥嘛,别处一亩打几万斤…”大头认真地照报纸上的说。“呵、呵、呵,说得轻巧,化肥也用过点,小兄弟,天底下哪有这样撇脱的事,就算谷子栽在粪堆上也生不出一万斤来嘛…”老农凭一辈子的经验深不以为然。“哦…”大头、么哥有点弄不明白了。回到田边,还没放下高挑,田里一声尖叫,一条蚂蟥叮在位女生的腿上,么哥几步跨过去,捏住蚂蟥一扯,顺手就甩了,低头道,“莫哭,没得事,出点血,一会就好啰。”那女生吓得要命,追住问,“会不会断在里头哟?”么哥咧嘴笑道,“不会。”掉头走了。大头凑过来,“也,这是班上生得最乖的一个女生勒,叫林若娅,以前也是十七中的,读三丙班,你不晓得?”么哥瞪眼道,“你给老子…”

  去到食堂吃饭,生产队大为紧张,将学生和社员分开,拿出一甑子饭,一盆咸菜,一点油水都没有。大家又累又饿,一甑子饭一会就抢光了,要吃还得再等,也许翠碧公社并不富足,还是公社干部知悭识俭,自己的家底自己知,没被浮夸风冲昏头脑。不过同学们心里多少有了疑惑,人民公社的大锅饭并不象报上吹得那样好。实在,匮乏、饥馑早在一九五八年就露出了端倪。

  莽莽群山,邈邈云汉,柳叶河不舍昼夜,翠碧乡的夜色深沉、安谧。河坎上,同学们围个圈儿放声高歌,虽说又累又没吃饱,情绪却高涨。“那两座的大山对面排也,听我把山歌是唱起来,这山唱歌是那山响啊,你唱那山歌是我来解…啥子那个汗水是金不换哟,啥子那粮食就堆成山啰…共产党的恩情深如那个海也,我们的山歌就唱不完啰…”么哥嘹亮的声音带起了合唱,在山谷里回荡。唱得真开心,一会《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会《伏尔加船夫曲》,一会又是啥子《光棍歌》,“…人家劳动一双双哎,只有我是个单身汉哎,坐在家中闷得慌哟…光棍哥,光棍哥,不要假装脸皮薄,寨上的姑娘本来多哎,你看上哪个你就去说…”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宋老师眼泪水都笑出来了,没见他这样开心过。唱累了,么哥见林若娅身旁有空位便挨她坐下,两人好自然地说起点甚么。这女生模样清秀,一头黑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两瓣虎牙翘翘的…“呃,还怕不怕蚂蟥?”么哥道,“啷个不怕哟,好吓人啊,真的不会钻进肉头去啊?”林若娅心有余悸。“不会,它饿啰,就用吸盘吸点血嘛,吃饱啰自己会掉下来。”么哥笑笑。“你以前在十七中读三丙班?啷个会分到这里来哟。”么哥道。“呃,我妈妈有历史问题…是旧军官…”林若娅若有所思。“哦…”两人轻声说话,心无旁鹜。少男少女相互间的好感,自然亲和,真是不期然而然。林若娅的好姐姐们就坐在旁边,你拐拐我,我拐拐你,掩口窃笑,就连大头也奇怪,“么哥,你会弄…”打这以后,班上便半真半假地传出了么哥喜欢林若娅的消息,么哥没了勇气,只好把这没出芽的倾慕锁在心头。

  翠碧乡逢墟,么哥,大头一早就约定去半山乡看周老八,一年多没见了。他们沿柳叶河西行,边玩边走。山峦起伏,阡陌交错,青天、流云,绿水人家绕,谷子黄了、枫叶红了…“啊,秋色无边,是了,像傅老师说的是天籁,金色的天籁…”么哥想起了米勒注、想起了列维坦注、想起了康斯泰贝尔注,想起了拉赫曼尼罗夫注…他们说起了文学、美术、音乐,大头诗兴大发,“呃,么哥,还是苏东坡讲得好,“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么哥跟一句,“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崽哟,跟东坡居士学参禅啰。”相视而笑。山路回转,半山突然挡在眼前,巍峨、峻峭。噢,绕过去就是石溪寨,他们加快步伐踏过山根下的岩石路,忙不迭地要看半山乡。“咦?有点不同啰,好多土高炉,他们炼铁勒。”大头道。“呃,真的勒,好像树子少了好多。喂,他们的谷子都打完啰。”两个小子往场坝走去。

  注:米勒,法国画家。列维坦,俄国画家。康斯泰贝尔,英国画家。拉赫曼尼罗夫,俄国音乐家。

  半山公社书记罗志诚和他的连襟,生产队长周老八正为社里水稻产量上不去犯愁,二人坐在场坝土坎上边咂叶子烟边商量,“谷子收完喽,随你啷个算,高扯矮一亩只得八百斤,我啷个向区头交待。哼,一亩打一万斤、打两万斤,说得轻巧,吃根灯草,老子不晓得是从哪头钻出来的!”罗志诚两手一摊。这罗书记三十刚出头,本乡农民,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土改时便跟随工作队积极斗地主,五一年就加入了共产党。“哎,罗哥,急也没得用,卫星放不到也没得法。几个月来我们哪天不是熬更守夜的,深耕是够了的,总不能翻出老土来把田弄漏舍。谷子还不够密咩,三年前就在搞密植,没得哪块田是稀大窝,总不能透不到气沤烂在田头嘛。肥也施够喽,多狠喽秧子会咬死嘛…对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舍。”周老八从旁相劝。“上头怕不是这样说啊,产量上不去天天挨批评,写检查﹐挖思想根源…官当不成是小事,恐怕还要挨整…”罗志诚心里惶恐。周老八道,“我就搞不懂,金窝屯那块田比起我们半山来也好不齐哪点,哼,亩产两万斤怕是吹的哟。”“呃,我就是这样想,不如…不如把产量报大点…”“搞不得,罗哥,你这头报大那头就要你上完公粮卖余粮,啷个弄?”“没得法舍…我交不到帐舍…” “不得行,社里头队里头不得存粮,社员吃啥子,总不能抠社员的肚皮舍。现在公社食堂天天喊米不够下锅…”“唉,”罗志诚叹道,“以前在屋头啥子都可以将就,现在人也懒啰,反正吃公家的,胀死不得罢休,还要吃好的,去年的成米嫌不好,要吃新米…”周老八笑道︰“是舍,常言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和尚屙尿喝。”“呃、呃、呃,又来啰,”罗志诚连忙挡住道,“你那张嘴,一飙就出来,到现在你还是满脑子小农经济思想,跟我说下不要紧,我们是兄弟,上头要是晓得不弄你个反革命才怪。上头最近就在查反革命言论,啥子公社不如集体、集体不如互助、互助不如单干,你小心点就是啰。”罗志诚咂完烟,将烟杆在地磕了磕,站起来,“我去找会计,不虚报点,我过不到脚。”周老八追住道,“我求你少报点,千祈莫乱来,最多一亩一千斤,有啥子事大家承倒起舍…”罗书记只点了点头。一九五八年半山乡水稻产量以亩产一千一百斤名列全区下游,罗志诚大会小会检讨十几次。

  “周队长,周队长。”两个小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咦,么哥、大头﹖好久来的﹖”周老八又黑又瘦,一脸惊讶,揽住二人。“我们下翠碧公社抢收,今天摸过来看下你。呃,啷个你瘦了好多…”大头道。“哦,就在下头,好近。唉,这年把真是累得不住…喂,么哥、大头,该吃晌午啰,去食堂吃了再说。”食堂端出一盘烟熏豆腐干炒青椒,一盘糟辣椒炒瓜丝,一碗酸菜煮四季豆米,一碟糊辣椒面放上点盐巴,喷香的新米饭,不用菜也吃得下去,两个小子美美地吃了好几碗,半山公社可比翠碧公社富多了。“忙完春耕,就开始搞土高炉炼铁,”周队长边吃边道,“唉,我们当农民的懂啥子炼铁哟,砍你妈好多树子下来烧,一天累到黑,瞌睡都没得睡的,还不晓得炼出来的有用不得用,幸好要赶秋收,搞一脔火就停下来,全部堆在外头。”指了指窗外院子里一堆堆黑漆漆的东西,“还有那边剩下一大堆圆木,都是周围砍来的,上头喊搞,没得法…这头累得气脱,那头跟倒起就搞合并,搞人民公社,放啥子秋季高产卫星…唉哟。”“呃,今天你们来得不巧,要晒谷子、碾米,还要和会计商量,下午社头要开会,晚上到区头开会,忙都忙不赢,唉,国民党税多,共产党会多,”他咧嘴笑了笑﹐“我就不请你们去屋头坐喽,过年来吃粑粑…嗯?”分手前他突然道,“呃,那个龙俞升现在在哪个学校读书?”么哥道,“他挨球啰,遭捉回童教院去啰。”“哦…” 







揭露真相,抨击恶警!

    事实真相:
    跟大家说真话!我的案件其实跟那条“狼牙山五壮士”的帖子根本毫无关系! 实际上是某单位挟私报复我。那条帖子发出前大约半个月,我发了几条帖子揭露他们毒打广州市白云区示威民众。然后他们到我家来要求我删帖子,遭到了我的拒 绝。因此他们悍然打击报复,拘留我七天泄愤!此信息出自我所属片区片警!

    大批网站都登载了广州越秀区法院的通稿,内容是他们驳回了我(张广红)的诉讼请求。理由之一是越秀区公安局调查后确认我编造了狼牙山五壮士的“谣 言”,越秀区法院予以采信。但是我上来搜了十分钟就找到了我转发的原帖并截图!为什么我十分钟就查到的事情两单位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白痴?

    如果说我对帖子比较熟悉所以容易查到的话,那么请问为什么广州越秀区公安分局和越秀区法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坚持帖子是纯转发的,那么你从哪里转来的?难道两单位实际上对帖子是否转发根本就没有兴趣查?难道只想找个理由入我于罪???

    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到广州市行政复议办公室,再到广州越秀区法院,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说你的帖子是转的,那么转自何处?所以实际上一 个单位是为了打击报复,另两个单位是为了互相包庇!如果蒙冤的是一个普通民众,他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可惜拈花时评(张广红)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的普通民众!
 
 
 
 
 

2016年1月20日星期三

非类-弋夫(十二)

三十



  六月上旬,距离升学考试只有两个来月了,教育局还要安排中学生下厂劳动,毕业班也不得例外。田家坳砖瓦厂是一间新建的工厂,离城二十里地,工人多是由农村新招来的青年,没文化。么哥班上的男生便分配在这间厂劳动、扫盲,由团支部书记大腊生带队。荀老师带领女同学去了一间纺织厂。这群孩子白天挑黄泥、抬砖坯,晚上由班干部给工人们上识字课、算术课,普通同学就在旁边辅导。

  大腊生胸有成竹地站在讲堂上,用他的麻辣北京话摇头晃脑地读一句,工人们就憋喉咙管齐声学一句,大腊生也是个讲普通话的积极分子,一天下来,卷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可他依然坚持下去。从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起,洋洋洒洒地读到地支,声音也越来越大︰“子、丑、寅、卵…”棒子一听,噗哧一笑捂住嘴出去了。上完课,棒子指大腊生讪笑道:“啥子子丑寅卵哟,是子丑寅卯!”么哥走过来似笑非笑地冲棒子骂道,“关你卵事,不就长出两个蛋来嘛…”一伙崽儿笑得个前仰后合,大腊生脸色飞红,朝么哥兜屁股一脚踹过去,哪里踼得到,么哥早已闪身到棒子背后。

  太阳火辣辣地烘大地,巴城快烤糊了。又是出?的日子,虽说已熄火三天,砖?里的温度也足有六七十度。大腊生站在土堆上打快板,鼓舌如簧,革命的莲花落一套又一套,“三甲班有群好少年,革命干劲高齐天,砖瓦厂里挥汗水,又红又专奔向前。真金不怕火来炼,砖?高温只等闲,火眼金睛看得真,右派分子无处藏…”“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机抢,上甘岭上志愿军,打败美国野心狼,他们都是好榜样…”思想工作做得呱呱叫。十几个孩子光脊粱,穿条裤衩子鱼贯而入。用鸡公车﹙独轮车﹚推,用摃子抬,再一摞摞码好,那砖头烫得不行,一块足有五斤重。脸烤得通红,浑身上下黏黏的汗水沾满了砖碴子,摸都扎手,累得、热得张大嘴直喘气…刚卸完,也熬不住了,么哥一声呼哨,拔腿就跑,他知道个好去处,便是山根下的牛滚?,不由分说,一个猛子扎下去,跟,大伙儿噗咚、噗咚往下跳。喔哟,周身火辣辣霎时化作透心凉,痛快、颠狂,浑小子们止不住地嗷嗷叫!牛滚?虽小,可是活水,山泉日夜往里淌,清凉、甘洌,村民们在这里淘米、洗衣裳。炎炎夏日,牧牛童子赶水牛下水消暑,一直浸到月上树梢。玩得正欢,松松道:“妈哟,满头发的砖渣渣卡在里头抠都抠不出来。”大伙一摸,都一样,头发里的渣滓出不来。棒子笑道︰“剃光算球,如果你剃,大家陪你。”说高声嚷道,“大家说,干不干﹖”“要得!”同学们齐声笑道。大头还不放饶,追紧道,“美男子,你一脑壳的卷毛都舍得,我们啷个不舍得哟。”就这样,你赌我,我赌你,一起回到工棚里。借不到理发工具只找到一把剪子,棒子当仁不让,操起剪刀,对住松松额前“卡嚓”一下,齐根根剪出个大坑来,美少年立刻变成了穆二秃子。棒子哪会理发?剪得跟狗啃的差不多,松松那模样就别提有多滑稽、有多难看了,一群孽障儿个个笑得肚皮痛。闹腾到晚上,砖瓦厂一下子冒出了十几个癞头小和尚。么哥手舞足蹈领头唱︰“一个小和尚,泪汪汪,上山去烧香。想起我爹娘真不该叫我当和尚…如来佛坐中央,十八个罗汉坐两旁,小和尚每天走两趟。”大腊生也不得例外,最后一个剃,他当然不要小的们剪喽,得找个细巧人,自然非班长秦昭基莫属,不过班长的手艺也好不了多少,正剪,么哥挤过来看热闹,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要涮坛子:“啧、啧,漂亮完啰,大腊生,你的脑壳啷个像水眼梨﹙烂梨﹚哟。”大腊生动弹不得,翻眼骂道,“你龟儿的好看,像妈屄个癞包谷!”讲的依然是北京话啦。

  天晚了,该睡了,田里的青蛙呱呱叫个不停,么哥睁眼躺在地铺上周身酸软,背上火辣辣地疼,怎么也睡不,实在这砖瓦厂的活路是太重了。他捅了棒子一下,棒子也睡不,“喂,肚皮头寡得很,明天晚上捉田鸡去,要得不?”么哥悄声道。这郊区的风光又触动了么哥的野性,技痒难熬。“没得马灯,啷个做?”棒子回道。 “不要紧,伙房的马老三有电筒,再借一把来就够喽。”“要得。”棒子赞成道。过一阵,么哥又道,“喊松松、大头一路去,要得不?”棒子立刻道,“莫喊,一个文边人,一个夹尾狗,麻烦。”又过了好一会,么哥咕噜道,“还是喊…好耍些…”声音发滞,他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工厂的劳动英雄榜贴出来了,红底黑字好不耀眼!大腊生率领的十七中初三甲班集体受表扬,还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山城小英雄班”,待下厂劳动结束时工厂还要送锦旗呢,大腊生真是面目有光。其后便是劳动英雄名单,松松、么哥、棒子、大头榜上有名,大腊生走过来一手搭在么哥肩头上,作古正经道︰“祝贺你,这是工厂党支部对你的肯定,我们青年团也时刻在关心你的进步。莫要一天耍到黑,做个好样的,继续努力下去…嗯?”么哥嘻皮笑脸道,“哎哟,老子也累不起啰。”

  吃罢早饭,么哥、棒子走进灶房找到马老三,这是个农村来的青年,十八、九岁,长得楞头楞脑的,在厨房当学徒。么哥对他耳语道︰“借你的电筒用下,捉田鸡煨汤喝,要得不?”“要得,天天萝卜砣砣、萝卜丁丁、萝卜丝丝,一点油水都没得,老子寡得不住啰。”马老三连连点头道。么哥又道,“呃,你去厂里头再借一把电筒来,最好是三节电的,来劲些…”

  晚上,松松、棒子、大头、么哥佯作给工人辅导,一个个溜出了工厂向田野走去…棒子、么哥猫起腰在稻田边上循田鸡呱呱的叫声慢慢找,松松、大头跟在后面手上拿个布口袋。只要电筒一照住,田鸡便会迟疑一阵,蹲不动,趁这时一把抓住它塞进袋子里,只一会功夫便捉了十几只。黑夜拥大地,暗蓝的天穹上星光点点,风清、稻香、虫呜,阒无人迹…几个孩子像鬼影,像贼一样在田间、沟边窜来窜去,心里又激动又虚火。突然大头压低嗓门喊道,“这里、这里,快!快!”他看见一个黑糊糊的肉团子在田埂上跳动。么哥赶快回身过来,只扫一眼,便道,“是癞蛤蟆,有毒的,这个都不认得?”大头晃然大悟,“哦,就是动物学上讲的蟾蜍啰。”么哥又好气又好笑,拉长声道,“是—的,鸡蒙眼。”大头是近视眼,又买不起眼镜,看不真。么哥刚走开,只听大头“哎呀!”一声,他一只脚踩进了烂田里拔不出来,布袋子掉在地上,田鸡洒得一地,蹦两蹦就不见了。棒子赶过来一看,切齿道︰“给老子烧香打菩萨的!我说不要你来嘛,好啰…”么哥在田埂上拽大头,两人一齐使劲,只听“吧唧”一声,脚是出来了,布鞋撕成了两半,鞋帮子套在脚背上,底子还在田里,裤子湿子大半截,烂泥顺脚丫子往下掉,瞅大头这副模样,不由得么哥、棒子、松松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大头一脸晦气,将鞋底子抠了出来,光脚低头独自去沟边洗。现在只好三个人去捉了,约莫两个钟头逮了满满一袋子田鸡。

  棒子拎田鸡,大头捧起他那双臭咸鱼,这鞋是他妈妈亲手做的,怎么也舍不得扔掉,四个人一起溜回了工厂。马老三手脚利麻,几下手势便将田鸡打整得干干净净撂到锅里去煮,的确是人不可貌像。田鸡炖得雪白粉嫩,那阵香味可真馋人哪。五个人你一碗我一碗,还使劲往汤里洒辣椒面,呼呼啦啦,满头大汗,美的那个劲啊,就是菩萨见了也坐不住的。

  宿舍里,几个班干部躺在地铺上睡不觉,周家祠堂的四个同学跑哪去了?会不会是跑回家了?他们已在厂内外找过几转了。大腊生心想,“穆松松,你是有屎在屁股上的,这回你若是犯在我手上,便是罪加一等,休想走得脱…无论如何要先抓住把柄再说。”于是又爬起来悄悄走出了宿舍。秦昭基看在眼里不吭气,背过身去不再理睬。龙俞升也不作声,一双惶恐的眼睛在黑夜里直打转,像笼子里的困兽。原来,这个团支部生活委员知道自从工农老师进校,一场有组织的政治斗争就在班上悄悄展开了。青年团内部的斗争对象就是他本人,学生中的斗争对象便是穆松松。掂量自己的危险处境他哪里睡得,“瞒不住了,怪只怪我不小心…荀老师、大腊生去过大坑口乡掏我的老底,哼,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这趟回去,上头一定要找我谈话…坦不坦白都一样,隐瞒阶级成份肯定要开除团藉,不知会不会开除学藉?遣送回原籍?想不清楚…唉,七年了,可怜我的娘老子给他们吊在树上活活打死,那时候我只有九岁,还有…”

  大腊生在厂里转,听见伙房传出了笑声便过去从门缝往里张,这一瞧,直把他气个半死,“哦,龟儿些偷田鸡吃,狗肏的!害得老子半夜还在找。”刚想推门,突然又缩了回去,心想,“这半夜三更闹起来让厂里知道了﹐我这先进集体﹑“山城小英雄班”的功劳还有吗﹖”他毕竟练达多了,于是先干咳一声,压住一腔怒火,轻轻推开门,不紧不慢地道︰“噢,吃田鸡…”几个小子吓了一跳,么哥咧嘴笑道︰“喎,你来晚一步,吃完啰。”大腊生心里恨得痒痒的,木无表情地朝大家说,“一点多了,赶快回去睡觉。”

  龙俞升还在想心事,黑暗中看见他们不吵不闹地回来,心想,“哪有这样便宜的,是想回去再算帐,哼…”原来他并不是外省来的孤儿,更不是贫农的孩子而是地主的儿子,他家乡大坑口距离去年到过的半山乡还不到三十里地。一九五零年秋天,土改工作队来到大坑口乡,立即访贫问苦,组织农协会,宣传地主为甚么会富,农民为甚么会穷的道理,说是只有打倒万恶的地主阶级农民才能彻底翻身。号召贫雇农揭发龙俞升父母榨取农民血汗的罪恶史,清算龙家的剥削帐…自俞升曾祖父从江西逃荒来到此间,由长工做起,经过三代人的辛勤耕作,加上死命地节俭,宁愿吞糠咽菜,也要一粒米、一个铜钱地攒,慢慢买田置地终于变成了地主。现在却要面对剥削帐吓天的算计方法,就是把土地房产全给了农协会都不够赔的,可这田这地,哪一捧泥巴哪一根苗不是龙家人的心头肉?怎么能白白交出去?斗争了好几回,俞升父母死也不肯交出地契、借据来。农协会火了,找出龙家跟村民过去的一点口角言语便定他两夫妇个恶霸地主,连同龙俞升和年幼的弟弟一起吊在树上打。乱棍狂抽,两夫妇早心横了,破口对骂,宁死不交,直到口吐鲜血,当场毙命。农协会将两兄弟关在土牢里跪在碎瓦瓷上继续逼他们交出地契来。两天后,俞升挣脱了绑绳在土墙上刨了个洞带弟弟趁夜逃出了大坑口,辗转讨饭到巴城。弟弟才五岁,体子虚弱,就靠俞升一个人讨些残汤剩饭分吃,寒天大凌,衣不蔽体,晚上两兄弟蜷缩在桥洞底下过夜,相互搂抱取暖到天明。熬到正月,弟弟终于病得爬不起来了,咳嗽发烧,躺在破席子上抽筋、翻白眼。虽有行人可怜这两个小叫化子,却没人会送弟弟进医院,捱到元霄节深夜便断了气。俞升抱住弟弟的尸体不放手,直哭到眼泪淌干,也惟有将就地上那张破席子裹起他背到山上软埋了。两天后再去看,只见四围破布和带血的骨头,弟弟让野狗拖出来吃了。

  俞升独自在巴城流浪,一九五一年共产党收容乞丐,龙俞升被送进了童教院,边劳动边读书,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世,编了一个从贵州逃荒来巴蜀,半路上父母双亡的故事。他听话、勤快、好学,一九五五年考进十七中,靠助学金生活。由于品学兼优,出身贫农又是孤儿,没两个月便加入了青年团,担任支部生活委员。

  事有凑巧,去年春天去半山乡支农,那个周队长周老八正是俞升的么舅父,小时候他曾去过大坑口,带俞升玩过,俞升还依稀记得有这个亲戚,七年了,人都长大了,变了样,初见面时两人一阵迟疑不敢相认。“是么舅?我母亲姓周,他也姓周,好像妈妈叫他做老八…”“这不是小冬狗吗﹖怎么这样像的,也姓龙,不是说早死了吗?他还有个弟弟叫…叫春芽。”周队长佯作没事,安排完同学们在坡地上耨草便拍一下龙俞升的肩头,道:“呃,同学,你个子大些,和我转去挑晌午给大家吃。”两人顺山路往回走,四下无人,周老八突然叫一声“小冬狗。”俞升一下子扑进了周老八怀里,簌簌颤抖,“么舅,么舅,我爹妈死得好惨啊…”进了周老八家,认了么舅母,三人一起跪在天地君亲师牌位前哭成一团。第二天,半山乡龙家的亲戚们都知道小冬狗还活,晚上聚在周老八家不胜唏嘘,悄悄地相认了。其中一位苍颜白发,精神矍铄,穿破烂长衫的老汉是俞升的三舅公,他双手捧住俞升的脸,道:“狗儿,你逃过龙家灭门之祸真乃万幸了。可这仇却只能放在心里,来日方长。往后切记小心谨慎,万不可荒废了学业…听见吗?”后来才知道那副“好男儿开拓殖民地,大丈夫独霸美人权。”的对联是他写的。

  这以后龙俞升连去过周老八家好几次,引起了大腊生的注意。回到学校里,龙家的亲戚们从大坑口、半山乡偷偷来看俞升又被大腊生撞见了,“他不是贵州来的孤儿吗?在巴城附近还有亲戚?这里面一定有鬼!”从此,大腊生跟俞升更亲密了,俞升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盯得紧紧的。到了工农老师进校,对龙俞升的调查便全面展开了。

  么哥、棒子、大头凑在一块又不知要捣甚么鬼,俞升从后面赶上来双手拢在他们的肩头上轻声道,“昨天晚上捉田鸡吃?回去小心挨整喎,你们一天拂注到黑,人家大腊生是安了心的…”大头心里一惊,跨步上前回头指住么哥道,“都是你龟儿害的,老子们本来要得表扬,现在反而要遭整。”么哥咧嘴笑笑,“呃,啥子么不倒台哟。”棒子抱不平,瞪大头道,“有鬼啰,你龟儿吃得比哪个都多!”

  注:拂,方言,作顽皮解,借字,音费,fei。 





三十一



  距离升学考试只有二十几天了,各科教师也以大跃进的速度将没上完的课匆匆灌完立刻发下复习提纲每天六节课进行复习,甚至晚自习时间也要占用。那时,巴城为配合大跃进许多单位都开展了拔白旗插红旗运动,十七中各个班级都要搞,特别是毕业班。也就从这年开始,每一个中国人由初中毕业开始便有了政治评语,还必须申报家庭出身、政治面貌、社会关系,政治标准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三甲班的拔白旗插红旗运动开始了,安排在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的课外活动时间进行,打击对象一早就确定是穆松松。荀老师经验丰富,又刚在反右斗争中练过拳脚,驾轻就熟,便先和青年团、班干部研究布署好斗争策略,将涉及的问题排好队,发言的次序规定好再动员其它同学和穆松松划清界限,因为松松在班上人缘最好,若不事先准备说不定会冷场,斗不起来。

  荀老师站在讲台上主持下厂劳动总结评比会,斗争就从这里展开了。“我们三甲班下厂劳动,投身到大跃进的热潮中去,得到砖瓦厂和纺织厂的高度赞扬,男同学还获得了“山城小英雄班”的光荣称号,这是我们班的光荣也是十七中的光荣。这次评比会要配合全校展开的拔白旗插红旗运动来进行,大家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嘛。谁个先进当然是红旗,谁个落后自然是白旗,红旗就是大家学习的榜样,白旗就要受批评,当然是用治病救人的态度,和风细雨的方式啰,让落后的转化为先进嘛,这样一来,我们三甲班就能成为全校的红旗班…请同学们涌跃发言。”轻描淡写地将拔白旗运动塞进了劳动评比中去。

  大腊生第一个发言先评功摆好,历数他带领的小子们如何在砖瓦厂获得好评,几个班干部、团员如何勤勤恳恳劳动,定下了男生谁是先进分子的基本名单,话题一转,便端出“田鸡事件”来,“大家都在鼓足干劲支持国家建设,可是以穆松松为首的几同学却偷农民的田鸡吃,道德败坏、公开违反劳动纪律…”棒子霍一下站起来,“啥子道德败坏?啥子叫偷?田鸡是野的,哪个都捉得。你嘴巴干净点,莫要乱扣帽子!”么哥站起来道,“张兴华,你莫乱说,莫要乱栽诬,是我喊穆松松去的,他根本不会捉田鸡…”大腊生冷笑道,“哦,你还很义气。”么哥火了,“啷个嘛,我们劳动,搬砖抬瓦搞得腰酸背痛,周身汗水,你在那里打莲花落,安逸完啰,“三甲班有群好少年,革命干劲高齐天…””学大腊生的麻辣京腔,引得满堂哄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是这个意思喔﹖”荀老师大怒,指住么哥道,“李元愚你态度嚣张,搞好政治宣传是党的基本工作方法,容不得你胡说八道…”两个不知天高厚的东西,以为就要毕业了,谁也奈何不了谁,哪里肯依教,“啥子叫嚣张?摆事实讲道理嘛,错了哟?”么哥不睬祸事硬顶上去。“砖瓦厂的光荣榜上有穆松松、赵世桢、李元愚和我的名字,难道是偷来的?张兴华你一手遮不到天嘛。”棒子据理力争。“是舍,满身汗水的挨整,甩脚甩手的就光荣…”同学们七嘴八舌,不服的人越来越多,荀老师压不住台,大腊生占不到起手。么哥越发来劲了,又急举手发言,这时他感到有人在拽他的衣服,低头一看是邻座的女生田慧芬,她眼睛直直地盯前方,脸色发白,装得没事人一样,左手却在课桌下紧紧捏住么哥的衣服下襬,示意么哥不要再说了。么哥心里一震,脸红了,也明白再继续顶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和松松。这个带江南口音的小女生虽然瘦骨嶙峋,扁头阔嘴短鼻梁却也生得眉清目秀的,同坐一排快一年了么哥虽不曾欺负过她也不曾跟说过一句话,生怕大男生们起哄。她终年穿条黑布半截子单裤,从不穿袜子,光小腿,大冷天冻得瑟瑟缩缩地蜷在位子上不停地擦鼻涕。秦昭基、龙俞升都不坑声还跟吃吃地笑,会场上窝连天,搞得不欢而散,第一次开会荀老师并不成功。会后松松、棒子、么哥、大头一道回家,走到教学楼门口见到田慧芬独自站在那里像是在等谁,么哥心里一阵狂跳又不敢招呼,回头看,只见田慧芬朝他嫣然一笑,马上收敛。么哥心乱了,一路上不知朝自己的衣服下襬看了多少回。

  荀老师脸青面黑,将张兴华、秦昭基一众班、团干部留下来开会,龙俞升除外,切齿道,“哼,今天穆松松一伙得意完啰,但是高兴得太早。张兴华你们几个要注意,不要在偷田鸡问题上纠缠了,这不是大是大非问题,上不到政治台盘,弄不到哪里去的,况且砖瓦厂还表扬过他们,就凭违反劳动纪律这条取消他们的先进提名算了。给我马上拟出先进人物名单,明天就宣布,立马转入拔白旗运动,让这几个坏东西试下无产阶级专政的厉害!”一手指张兴华道︰“你明天一早找个时间召集全体团员开会,重点布置抓穆松松的反动思想言行、资产阶级思想根源,要让同学们恨得起来。哼,还有他公然违反国家不准中学生谈恋爱的规定,把新中国的校园搞得乌烟瘴气…”回头对秦昭基道,“你也一样,赶快召集班干部和表现好的同学开会,听见吗?”

  第二天,评比会上,张兴华首先硬抛出个先进个人名单,不用酝酿讨论立刻举手表决,当然没有穆松松一伙的。荀老师站在讲台上,兴奋异常,迅速宣布,跟道,“…现在拔白旗插红旗运动进入第二阶段。我们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党希望每一个新中国少年成为有知识有觉悟的劳动者,就需要每个同学自觉地和资产阶级思想作斗争…”

  不消说,官大的先讲,张兴华第一个站起来,“我觉得,三甲班大部份同学在思想上都要求进步,但是个别同学,比如穆松松就有严重的思想问题,一直以来就个人名利思想严重,想当大诗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稿费来。他一贯对党不满,初二的时候私下办反动刊物《苦荞粑》,肆意攻击革命干部,把他们说成是一群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从表彰先进人物陡然变成了揪反动学生,会场上鸦雀无声,气氛令人窒息。“大家知道,革命干部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为革命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我们今天的幸福,他们是党的宝贵财富,是中国青年永远学习的榜样,能允许穆松松这样诬蔑他们吗?不只如此,下半山乡劳动的时候,他公开宣扬反动对联“好男儿开拓殖民地,大丈夫独霸美人权”…”张兴华高举革命理论大棒,必欲置穆松松于死地。

  实在松松元是从不生事的人,胆子也小,被这突如其来的政治攻击吓坏了,只见他屁股在板凳崴来崴去,冷汗顺脸颊往下淌,不知如何是好。没计奈何唯有举手伸辩,却根本轮不到他讲。荀老师经验老到,偏不点他,得让青年团员、班干部先讲,火猛力足才行。轮到团支部副书记杨小华发言,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性情温和,好言相劝道,“我觉得穆松松不应该小小年纪就谈恋爱,这样做国家不鼓励,又耽误学习时间,况且自己的功课又不好…”可这下子,干部们的发言除了在政治上攻击又又转向生活上发难,“穆松松公然违反国家关于中学生不准谈恋爱的规定和向秋萍好,败坏校风…”松松从来受同学尊重,不少发言便将矛头指向他的女朋友,“向秋萍资产阶级思想严重,追求西方生活方式,还想当电影明星…晚自习的时我听见她小声唱解放前的靡靡之音,甚么“香槟酒气满场飞…”又是“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肉麻透头!”“向秋萍好逸恶劳,娇里娇气,十指不沾阳春水,打扫教室的时候从来不肯倒痰孟、抹桌子…”政治攻击让松松胆寒,指摘向秋萍又伤了他的心,待到荀老师终于让他发言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呃,去年《苦荞粑》上是发表过攻击革命干部甩小脚的文章,邢主任批评过我,虽然不是我写的,我有责任,写了检查,校方已不再追究。我对不起学校和老师对我的教育和培养,追悔莫及…至于半山乡那副对联,我再次声明我没有宣扬过…是的,我和向秋萍很要好…我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在疯人院、老残院,谁能温暖我呢?她…”松松再也说不下去了,教室里只有他的阵阵抽咽和伊伊呜呜的嗫嚅…

  棒子、么哥要为松松辩护是自不待言的,可说来说去都是些旧话,松松没有宣传过半山乡的反动对联啦、甩小脚的文章是干部子弟写的,不关松松事啦…哪救得了松松。荀老师只朝他们冷笑并不理睬,心想,擒贼先擒王嘛,等他们说完,猛一拍桌子,道︰“你两个周家祠堂来的东西,专门糊笼子,搅混水,穷狡辩,休想得逞。穆松松,我问你,你说没得人温暖你,不就是少了个反革命老汉的父爱嘛,这是你灵魂深处的自白,哼,你还在放毒,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你赖不脱!时至今日你一直怀念你那个被人民镇压的反革命父亲,你不是白旗是甚么?没得啥子好说的,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李元愚、朱兴邦到我办公室来!散会。”

  去到办公室,荀老师咬牙切齿,指二人骂道︰“有种喔,给穆松松糊笼子,好!要得,我就实话告诉你们,若果你两个大几岁,以你们言行打十次右派都不嫌多!”两个小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荀老师鄙夷地指住么哥的鼻子,“喂,国民党的时候你老子是干啥子的?”“旧军官。”么哥照直回答。“解放前三年呢﹖”“闲居。”荀老师冷笑道,“给老子,这种家庭出身还敢猖狂,你作死!。记清楚,以后填简历,家庭出身这一栏你必须老老实实填旧军官,否则就以故意隐瞒阶级成份论处,听见没有!你两个回去给我规规矩矩写检查,一回不行,二回,二回不行,三回,直到全班同学满意为止…”

  穆松松被定为白旗,批判了好几回,向秋萍自然是改造不好的资产阶级小姐了。班团干部会上,秦昭基极力反对扩大打击面,以年龄小为理由替么哥、棒子辩护。大腊生见松松已经揪出来便不再坚持整两个小的了。么哥、棒子作检查了事。荀老师居然没在他两个的操行评定中下药,写下这个政治污点,多少年后想来也不得其解。也许是他早有成算,因为党内文件中,一条以阶级成份决定学生前途的指令已经下达,不用收拾么哥,单凭阶级出身,也够他受的了,这是后话。于是三甲班拔白旗运动胜利结束,准备升学考试。

  龙俞升没参加升学考试就不见了。原先校团总支是决定全校共青团员先批斗这个混进革命组织的地主儿子再开除团籍,然后交公安机关处理的,还要将这出戏摆在学校拔白旗插红旗运动的高潮中来搞。邢主任身兼团总支书记,兴冲冲地将此决定呈交校党支部时本以为会得到嘉许却不料遭到陆校长一顿训斥,“你这是干什么?共青团这样光荣的革命组织能往上抹黑吗?这种丑事张扬出去共青团的脸往哪儿搁?十七中的脸往哪儿搁?高兴的是那些地主崽子!去,赶紧将材料送公安局立刻抓人,对内宣布开除团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安局接报后不敢待怠慢立即核查,由于龙俞升除了隐瞒阶级成份欺骗党和政府外并无其它犯罪记录,年纪又小,不足十七岁,只有先送回童教院再说。没几天,晚自习后,公安局来人将龙俞升押走了。此事班上只有张兴华知道。

  汽车开到郊外,在一处阴森森的高墙外停下来,“噢,是童教院,多么熟悉的地方,我在这里渡过了四年时光…”龙俞升暗忖,“哦,谢天谢地,不是坐牢,不是遣送回大坑口…真是万幸。”他在车子里吓得缩成一团,现在象是放下了心头大石。管教干部大老刘北方人,转业干部,早已等在门口,公安人员将一份公函交给他便算是交接手续了。大老刘二话不说,示意俞升跟他走,去到后院一所单独的房子,俞升一眼便知是禁闭室,他打开门,一把将俞升搡进黑洞洞的房里随手锁上门,道,“老子明天再收拾你!”

  这囚室只有一榻稻草地铺,一个马桶,臭得睁不开眼睛。俞升放下书包和一小卷行李象困兽一样在黑暗里走来走去,心乱如麻,不清楚是害怕是庆幸,良久才坐到稻草上歇息,可一摸到书包,十七中的红墙绿瓦,同学们的欢笑,蹲在泥地上争论数学题的情景便嵌在他眼前,这都是刚才的事啊,刚才!阳光灿烂、繁花似锦的前程一下子幻灭了,他掉进了无底深渊、掉进了人间炼狱,不由悲从中来,一头栽倒在在稻草上痛哭到天明。这个品学兼优的少年从此失去了平等受教育的权利,等待他的最好出路自然是管制劳动。自地主阶级被打倒后,数以千万计的地主、富农子女也沦为新中国最下贱、最悲惨、最无人同情、无人敢接近的一类,他们星散在浩渺无垠的乡下苦苦挣扎,逆来顺受,有谁在乎他们受尽了歧视、凌辱,有谁听得见他们的哭泣、哀号?遑论“有教无类”!遇见甚么政治运动,更是风雨飘摇、命悬一线,只有朝天打卦了。  





三十二



  等待放榜的日子多么难熬。元慧考完大学,一门心思等待去北京念理工,因为她成绩一贯名列前茅又考得满意,还时不时去开解考得差的同班朋友。么哥一贯满不在乎,虽然顽皮,吊儿郎当,但是门门功课弄个3分刚及格就不费难,考试也过得去,心想升个普高应该没问题,未来的道路当然是经普通高中考大学了。两个孩子升学成了李家头一件大事,李先生几乎每天都在问孩子几时放榜。那时,大跃进正走向高潮,巴城的办学热潮也随之兴起,市郊一下子兴办了几十所学校,钢铁中学啦、建筑中学啦、机械中学啦、煤矿学校、公路学校、工专、医专、农专…数不完。教育兴邦嘛,闹热哟。

  一天晚上,周家祠堂后头的工业干部学校放映露天电影《芦笙恋歌》,三元坊许多孩子都翻墙进去白看。第二天下午,么哥、棒子、大头去学校帮高班同学炼钢铁,干完活,回到教室里高坐在课桌上自然说起昨晚的电影,说起青年作曲家雷振邦,影片中美丽的恋情在他们心中引出了多少向往,么哥随口便哼出片子中的插曲来,“燕子双双飞上天,我和阿妹打秋千…”都觉得好听。实在他一夜没睡,睁一双饥渴的眼睛把田慧芬和自己一同化进了森林变成了拉祜族人…拔白旗会上那次无言的劝阻,在这个野性难驯的少年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花,万种遐想,他这才留意到田慧芬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虽不算漂亮却秀美,她的模样端庄大方,她的笑容那样迷人,噢,那一口银牙…可是打那以后却没了下文,不知是懵懂,是贪玩,是胆怯,没见面时巴巴地想见,见到面时却像个傻瓜,像个笨贼,张口结舌,还生怕后面的大男生看见了起哄,终于连找个机会和她说句悄悄话的勇气都没有,只好把思念藏在心里,藏在昼夜不舍的幻想中独自受熬煎。马上就要发榜了,谁知道将来还能不能一起念书,么哥焦急万分,心想无论如何要在最后一天跟她说点甚么。

  这时,大腊生、秦昭基和几个大同学进来了,也许是觉得要毕业了,就要各散东西,何必搞得这样生分,大腊生主动打招呼,带头凑过来挨三个小的坐下。“摆啥子﹖”大腊生问道,没有人答理。过了好一会,大腊生捉住大头的手道,“来,我给你把脉。”他煞有介事地捏大头的手腕,几个指头轻按在脉上,眯细眼睛屏息静气慢慢揣摩,真是架势十足,随后笑问道,“嗯,昨天晚上跑马的﹖是不是?”“啥子跑马哟?”大头脸胀得通红,吃吃道。实在真有这事,昨晚的电影让他春心妄动,只是怕羞,不敢承认,大头虽然胆小怕事却体格强壮发育正常,比么哥还小几个月呢。看来,大腊生还真有两下子。“跑马就是遗精,这个都不懂?”大腊生边笑边伸手去抓棒子的手。“爬开!”棒子甩开手吼道。大腊生涎脸接说﹐“喂,你们会不会竖阳﹖竖阳就是鸡巴翘起来啰。会不会遗精?晓不晓得女生那个地方会长毛?是啥子原因﹖晓不晓得啥子叫做性?”“不懂,老子看你要悬壶济世啰!”么哥红脸顶一句。那个时代学生是不能谈论女人的,性是禁区。“对,老子将来就是要学医。”大腊生得意地道。秦昭基朝他笑笑,“一定是带下医啰﹙妇科﹚。”大腊生兴奋莫名,“呃,昭基,给他们讲讲性的知识。”“不,不,你来,你来,反正你将来要做下水道专家的。”秦昭基连忙推脱。大腊生一看三个小的羞得脸红红开不得腔,从没这样服贴过,定然是给这新鲜、神秘的话题镇住了,猛一下站起来往黑板走去,“你们平时只晓得憨拂,拗头陧颈,不听老子管教,下来不过是三条土牛罢了,连性是啥子都不懂,我张兴华今天就开蒙馆!”说从地上拾起半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巨大的女人生殖器,指指点点说出一大串闻所未闻的词儿来,这个、那个、啥。么哥、棒子、大头又好奇、又害臊、又惭愧、又想听,直弄得双颊滚烫、喉咙冒烟、小腹坠胀。“…哦,班上的大崽们除了懂马列主义外还懂这个。”离开教室后,大头终于忍不住了,脸红筋胀地凑近大腊生悄声间道︰“和女生搞那个事是啥子滋味哟?”大腊生得意极了,随嘴道︰“嗯,就象放进魔芋豆腐﹙蒟蒻Amorphophallus rivieri﹚里头去那样。”“啊,魔芋豆腐…”

  八月杪,初中放榜了,荀老师将一张张油印通知书发下来,教室里立刻乱得像赶场,我读十七中、我读九中、咦,钢中?啥子?建筑二中?在哪边天?么哥站在位子旁,手上捏张建筑三中的录取通知书心里发毛,原先准备跟田慧芬说的话早已忘得一乾二净,田慧芬拿通知书凑上来,“我还读十七中,你呢?”么哥慢慢展开通知书给她看,咕噜道,“建筑三中…” 正不知如何说下去,松松眼红红地走过来,大头脸色发白跟在后面,一手搭在么哥肩头上,“么哥,走,回家。”么哥只迟疑了一下便走了,头也没回。

  大头也分在建筑三中,松松没有录取,向秋萍分在建筑二中,她把录取通知书撕了,决心不读,棒子分到十六中。么哥闷闷地回到家里,元慧正急得团团转,已经八月底了,大学还没发榜,要是考上北京大学啷个赶得及报到… 一手接过弟弟的录取通知书,道,“建筑三中?这是啥子学校,听都没听过,最多是个技工学校,看你将来啷个考大学。唉,你呀,一天玩到黑。”么哥本就一肚皮委屈,顶一句,“啷个嘛,我又考得不差,我又没填这个志愿…人家大头还是化学科代表勒,一样分在这个学校…”李先生道,“学建筑也不错嘛。”元慧道,“爸爸,您不知道,这是个技工学校,数理化程度比普通高中浅很多,毕业后就做事,很少有技工学校出来的人再去考大学的。再说,这学校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李先生不悦了,“那有个啥,自修嘛,凡事都得靠自己,你就会认死理…”

  八月三十号巴城日报整版登载大学取录名单,元慧榜上无名,哭得像泪人一样。来劝元慧的同学一泼又一泼,叽叽喳喳地说起这个上清华那个上北大还有谁考进复旦,谁还是留苏预备生呢…听得元慧锥心剌骨。最后终于清楚了,遴选学生的标准除了成绩外还有一条更重要的标准便是阶级出身,许多成绩差的同学只要阶级成份不错,孬好都有间大学读。伤心也没有用,一大群名落孙山的同学便天天往教育局跑希望能有个出路。市里也耽心太多出身不好的高中生一下子流入社会,终于找了个解决办法,全部分到医专、工专、农专。元慧分到医专,离城八十里,没有教学楼,没有宿舍,没有教学设施,是跟村里借的一座四合院临时凑合的,谢天谢地,好歹有书读,有个落,比失业当社会青年好得多。

  一九五八年秋天,以阶级成份划分的等级制度全面实施了。原来人是有阶级性的,人与人之间是有等级的,革命干部、工人、贫下中农是第一等,以次递降…最坏右派、富农、地主、反革命… 







揭露真相,抨击恶警!

    事实真相:
    跟大家说真话!我的案件其实跟那条“狼牙山五壮士”的帖子根本毫无关系! 实际上是某单位挟私报复我。那条帖子发出前大约半个月,我发了几条帖子揭露他们毒打广州市白云区示威民众。然后他们到我家来要求我删帖子,遭到了我的拒 绝。因此他们悍然打击报复,拘留我七天泄愤!此信息出自我所属片区片警!

    大批网站都登载了广州越秀区法院的通稿,内容是他们驳回了我(张广红)的诉讼请求。理由之一是越秀区公安局调查后确认我编造了狼牙山五壮士的“谣 言”,越秀区法院予以采信。但是我上来搜了十分钟就找到了我转发的原帖并截图!为什么我十分钟就查到的事情两单位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白痴?

    如果说我对帖子比较熟悉所以容易查到的话,那么请问为什么广州越秀区公安分局和越秀区法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坚持帖子是纯转发的,那么你从哪里转来的?难道两单位实际上对帖子是否转发根本就没有兴趣查?难道只想找个理由入我于罪???

    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到广州市行政复议办公室,再到广州越秀区法院,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说你的帖子是转的,那么转自何处?所以实际上一 个单位是为了打击报复,另两个单位是为了互相包庇!如果蒙冤的是一个普通民众,他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可惜拈花时评(张广红)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的普通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