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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汉子霍达东终于在官府把他视为土匪之后将自己的名字土生改为了以后叫了五十多年的霍达东。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躲避缉捕而必须改换身份、变更名字,主要是他觉得霍达东这个名字更为响亮。但是,他从来都不鄙视自己的本名土生,即便他官居一省之长之后,马家沟的乡亲登门找他,依然叫他生娃时,他也不会觉得是一种不尊重。他能从中领略到官场之外的亲切感,而后更体验到土生这两个字与自己命运的冥冥相关。假如说他到死也还有什么迷信的话,他命不能离土应该是其中之一。
土生离开了马家沟之后,混过了三道关卡才到了榆林府。第一道就在肤郡县城关外,那里军警林立,所有要通过肤郡至米脂、榆林的人,一律要被检查,以防砸粮库的首犯潜逃。土生当然不能硬闯,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寡不敌众,就是有猫一样的九条命,也挡不住子弹射中他一百回,他不是来拼命的,而是逃命的,只好等天黑以后再想办法。客栈他不能去住,打着灯笼和火把查夜的兵丁从月亮一升出来就鬼魂似地游荡着,他只有在几间臭烘烘的茅房里藏身。
到了后半夜,他才摸上了路,在离灯火通明的关卡不远的地方滑下了一个大坡,坡下是穿越肤郡县城的一条河,河虽不宽但深可没人,隆冬将至,河水寒冷刺骨,岸边水流缓慢之处,已经结了薄冰,因想不到逃犯会冒着被冻僵的危险泅渡,因而此处防犯稀疏,土生发现这个漏洞,跃入河水,他的目的地榆林府刚好在东面,是顺流而下,所以游出二里多路不算费力,但确实冻得他几乎全身僵硬,险些爬不上岸来。幸亏肤郡一带他比较熟悉,上岸之后,他顶着刺骨的夜风,哆哆嗦嗦地摸进了城外的一家酒馆,向老板谎称自己是个驴贩子,被贼人打劫,扔进水中,虽死里逃生,但已身无分文。老板尚有善心,听他口音又不是外地人,亲不亲一乡人哩,就给他沽了一碗枣酒,烧了盆炭火,让他暖回了身子,烤干了衣服。土生是个知恩报恩之人,后来他寻到机会,让这酒馆老板发了一笔小财,那时他的身份已是肤郡城内一家规模不小的商号的老板。
在酒馆中熬到天明,土生告别了老板,走了出来,肤郡城虽已在身后,但他并没有放松警觉。他不是就此赶路,而是钻进了一条山沟沟,找了个放羊人避雨的土洞洞,爬了进去,整整睡了一天,黄昏时分才醒来,啃了一个干摸,绕开大路,只走沟沟坎坎,继续向米脂城走去。因走夜路,速度缓慢,他第三天后半夜才算到了米脂城下。
他本想一头扎到桂桂娘家去好好歇息一夜,这几天昼伏夜行,风餐露宿确实让他疲备不堪。但是,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桂桂娘家门口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晃动,他的心缩紧了,贴在墙根,向前凑了凑,仔细看去,原来是手持快枪的士兵。他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明确的案犯,为了缉拿他,连他婆姨的娘家都安下了士兵,他只好转身离去,继续落荒而逃。但他知道需要改变一下面貌了,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他的面貌自然会被描绘成图像,张贴于城门。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寻到一家骡马店外,越墙而入,进到院内,找到马棚,拔出护身用的匕首,从灰驴、白马、黑骡子尾巴上各割下一些毛,然后又翻墙而出,爬到土坡坡上,挖了个小坑,撒了泡尿,用刀子蘸着尿液刮光了头发,又找了棵松树,在树干上砍上几刀,用淌出的松脂把灰、黑、白的牲口尾巴丝丝枯到了下巴上,羊肚肚毛巾往头上一扎,戴了几年的礼帽扔进山沟沟,羊皮坎肩翻穿在身上,把背一弓,不存细看,真认不出他是个年轻后生,只当他是个老汉哩。凭着这身打扮,天蒙蒙亮时,趁着守城的士兵睡眼惺松,他混过了米脂城。
第三道关卡严格地说并不是防范和缉拿土生的,而是榆林府督军在大灾之年为了防止陕北不多的粮食外运而设立的。一些粮贩子想趁此机会大发一笔,将乡下一些大户人家存粮高价收购,到榆林府卖得更高价格,督军倒不是怕商家发财,而是怕河东山西省的军阀在粮食问题上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将这些粮食悄悄搞走,造成榆林府更大的饥荒。因而,凡是粮队,只要不是军队押送的军粮,一律扣押。而土生不明就里,混进了一支有几十头驴的粮队中,以他贩过驴、使唤过牲口的经历,当上了脚夫以为容易过关,不想被士兵们连驴带人一同送进了一个大院内。这大院本是个大户人家的羊圈,墙不高,又因士兵是以扣押牲口和粮食为主,虽然说是缉拿河东来的奸细和粮食贩子,但对人看管并不严。土生受了一场虚惊之后,趁着月黑风高之际跃墙逃走,走时还背上了半口袋白面。他知道这大灾之年半口袋白面的价值。
过了三道关卡之后,又经过一天一夜,土生终于到达了陕北重镇榆林府。这里再没有缉拿远在几百里之外的金城镇砸粮库首犯的迹象,而对一个长着花白胡子、扛着半口袋粮食的老汉更无人关注,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偷林师范学校,等到下课时分,见到了已经长得周周正正、没有一点农村娃模样的李仲海。
远远地看见身穿翻皮羊毛坎肩、戴着脏乎乎的白羊肚毛巾、留着长胡子、身板却挺直的老汉,李仲海以为是他大怕他没饭吃,来送粮食。陕北闹蝗灾缺吃少喝自然波及到榆林府,榆林街头也常有灾民倒毙,但榆林师范的学生由政府供养,虽伙食明显不如以往,可还不至于饿着肚子。李仲海有点抱怨他大盲目来送粮,那半口袋粮食该留给家人吃哩。然而他走近时却发现这老汉并非他大,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冲他眯眯笑的陌生人。
“海娃,我是土生哩!”土生扔下粮食口袋,冲上去,抓住穿着学生装的李仲海的手。 李仲海愣了一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生娃,你这是演戏吗?还真像个老汉哩。” 土生放低了声音:“海娃,我犯案了,是官府通缉的土匪,想在你这里躲躲。” 见土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李仲海瘦长的脸上也严肃起来:“咋说?”
“闹蝗灾呀,咱家乡饿死人太多了,我领头砸了金城镇的粮库,那粮食被督军充了军炯,灾民们分光了,督军自然放不下,着人四处抓我,我是过了三道关卡才到了你这里。你这里要不能躲,我就得过黄河,上河东去。”
李仲海犹豫了一下,拉住土生:“走,先到我宿舍去坐,慢慢说,你这戏装先别卸,以防万一。”
两个人穿过操场,到了二层建筑的学生宿舍,进了位于一楼的李仲海的房间。这个房间内摆了四张木床、一张方桌和一个依层而放四个脸盆的木架,每张床的床头都摆着一堆书和一包衣物,显得有点零乱。李仲海给土生倒了一碗水,说:“生娃,你喝水,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土生点点头,有点心神不定地看着李仲海急匆匆走了出去。他倒不是怕李仲海会去官府告密,对于这个同村的伙伴,他绝对相信他不会出卖和背叛自己,否则他也不会一头扎到这里来了。他是唯恐李仲海没有能力收留自己,终究仲海还是个学生娃,尚没有自立,又怎么能够把一个官府缉拿的要犯安置下来呢?土生决定,若李仲海有为难之处,他绝不勉强,以免牵连他。他将继续东进,逃到山西境内。他摸出进了榆林府后刚买的一盒劣等卷烟,抽出一根,用火柴点燃,抽了起来,在阵阵烟雾中,他觉得无着无落,前途茫然,和这烟雾一样,虚无飘渺,不知所终。
一根烟没有抽完,脚步声传来,但明显不是一个人。土生一惊,拔出了护身用的匕首,并推开了后窗子,准备一跃而出。门开了,进来的是李仲海和马圆,李仲海看到土生一副提防着要拼命的样子,又笑了起来:“生娃,你己经成惊弓之鸟了,草木皆兵。放心,士兵和警察不经校方同意,是从不敢进来的,自古乱兵不扰学堂。”
马圆走过来,拍了拍土生的肩膀,圆胖胖的脸上浮现着亲切的神情,口气温和地说:“生娃,坐下,粮库砸得好,这是农民兄弟自发的对军阀统治的反抗,你不是什么罪犯,而是英雄哩。对英雄,我们当然敬佩,也当然要保护呀,你放心,我们能想出办法来。”
土生斜看了李仲海一眼,他显然不满意他将自己砸粮库的事告诉马圆,虽然马圆是个教书先生,看上去还算和善,可终究是马孝贤的长子,马孝贤那个乡长还是他给弄下来的哩,穷人和富人吃不了一碗饭,百姓和官府穿不了一身衣,没事闲扯扯行,可这有了事就不一定能说到一块了。土生没有吭声,他即使不是对马圆有敌意,也是明显地不信任他。
马圆并没有在意土生的态度,继续说:“仲海,你先让生娃住下,就说是个远亲逃灾到你这里,我这几天找找校方,看校工有没有缺额,让生娃顶上,校方大概会给我这个北大毕业生一点面子。”
土生挤在李仲海的宿舍里还没有住踏实,李仲海的大倒真的从马家沟来到了榆林看儿子,他确实是怕儿饿着,把土生带着砸粮库时抢来的面蒸了几十个红枣摸,带来给自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混个一官半职的娃,仲海他大来时土生刚好去了茅房,李仲海见他大解开包袱皮,里面有粘着红枣的白面摸,就问他大:“大,不是闹灾荒哩,哪来的白面?”
他大俯到他耳边,小声回答:“娃,莫声张哩,这是咱村生娃带头砸了金城镇粮库,四乡三十八村的灾民差不离人人有份。生娃像个江湖好汉,就是苦了他大……”
刚好土生在这时从茅厕回来,他耳朵尖,听到了仲海的大说到他大,忙问:“我大他咋的啦?”
仲海他大是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不会扯谎,支吾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吐了实话:“生娃,想不到你躲在这里。你走了没几日,乡长马孝贤就带着城里的兵勇和乡里的乡丁来马家沟抓你,说你是砸粮库首要,是政府重犯。你不在,就要拿你大顶罪。你大性子好烈,就是干脆抵命,一头撞死在你家院子的老枣树上了。咱村的都不满哩,可赤手空拳对不过人家真刀真枪的,苦水只能往肚里咽,马乡长算是个善人,用枣木棺材厚葬了你大。”
土生听罢,本来就优郁的脸上立时更布满了一层阴云,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哀嚎痛哭,只是蹲下来,拿出用白面模与街头小贩换的香烟,狠狠地抽起来,那模样像是只受困的恶狼,也像只准备下山的猛虎,看得李仲海的大直吸冷气。
李仲海叮嘱了他大,千万不能把土生在此躲藏的消息透露出去,否则,不仅土生会被缉拿,连他也要担个窝藏罪哩,然后,李仲海没留他大住,就让他大上了回家的路。
李仲海送他大走后,一回到宿舍就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土生正在石板地上吐着口水磨那把匕首,他忙上去阻拦他:“生娃,你这是干啥?有同学下课回来撞见了,保险说我收留了盗匪。”
土生用手摸了摸刀刃,觉得够快了,又猛蹭两下,这才把匕首收进怀里,他站起身,端坐到方桌边,一脸阴沉地问李仲海:“海娃,这时代还兴不兴一人有罪,株连九族?”
李仲海摇了摇头:“现在讲法律哩。” 土生又问:“那马孝贤这狗日的咋让我大顶罪,逼死我大?” 李仲海解释着:“新观念难实行哩,别说马孝贤,就是榆林的督军还不是想自立山头,不服新政府管辖。” 土生再问:“是不是自古就有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之说?” “有哩。”李仲海搞不清楚土生的目的是什么,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土生猛地跳起来,揪住比他矮半头的李仲海问:“马孝贤逼死了我大,我宰了马孝贤的大娃,这算不算相互抵了账?”
李仲海一下子大惊失色,拼命挣脱开土生的手掌,头摇得像夜风中的树叶一样:“生娃,乱来不得哩!马孝贤是马孝贤,马圆是马圆,马孝贤逼死你大是罪过,可马圆在想办法保护你,是功劳呀,你咋能杀马圆呢?!”
“杀他咋啦?我要逮着机会,连金城镇镇长、肤郡县县长、榆林府督军都敢宰哩!” “你这样清红皂白不分,不真成了土匪啦!” “我就是个土匪。咱刚生下来就让归元寺的老和尚摸过顶,说咱命中注定就是个匪!”土生的声音大起来。 李仲海知道不能再和土生争执,否则更会激起他的火气。李仲海放缓和了口吻,拉土生重新坐下说:“生娃,你先别急,我大说的不一定真切,等再有人来,咱问清了到底是不是马孝贤逼死你大的再作决断,也免得给别人留下口实。你不知道,马圆跟他大不一样,在整个榆林府都口碑很好哩,学生们没有不尊重马先生的,误杀了他,你可要犯众怒。”
土生又不吭声了,抽起了卷烟。同宿舍的其他学生从图书馆夜读回来,发现屋内像着了火一样一屋子烟气,呛得咳嗽不止,对土生顿时大为不满,还是李仲海连连道歉,才算没讲出赶土生走的话来。
第二天,马圆身着灰色厚棉袍来到了李仲海的宿舍,对独自一人仍在抽烟的土生说:“生娃,闷得慌吧,走,我带你找个去处散散心。”
土生想了想,扔下烟头,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跟在了马圆身后。一出宿舍门,一股寒风直袭土生的脖领子,那风如同蛇一样钻向他的脊背和心口窝。马圆“噢”了一声,将手中拿着的一条毛线编的长围巾绕在了土生的脖子上,土生顿时觉得寒气被挡在外面,他摸着那围巾,本想摘下来扔掉,可看到马圆胖乎乎的脸上那亲近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手就垂了下来。他想,等找到恰当的时机再向马圆发泄心中的怒火吧。
走在校园的路上,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向马圆表示出莫大的尊重,从那些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绝不会认为马圆是个人世不容的坏东西,土生要杀马圆的冲动无形中被减弱了许多,终究他不是个不明是非的混种。
出了校门之后,马圆雇了一辆小驴车,这种驴车不是拉货而是拉人的,上面拱起了一个篷子,后面封住,前面有块毡帘,遮风避雨,是专为出门人服务的。两个人坐到里面,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土生听说有些大户人家不学好的娃还带了女人在这车篷里干坏事。马圆和赶车的讲好价后,招呼土生上车。土生是第一次坐这种东西,不是爬上去,而是上窑顶似地一跃而上,差点把驴车踏翻,赶驴的不满地看了土生一眼嘟味着:“土蛋蛋,没享过福!”而马圆则笑了起来,夸赞着:“好身手,真有点侠客味道。”说完,他撩起棉袍,抓住扶手爬上来。
驴车一直向北面奔去,出了榆林城,就上了土路,土路不很平坦,木轮驴车有点颠簸,两个人在车厢内摇来晃去,经常相互撞在一起,然而,两个人居然没有说话,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土生伸手掀开了毡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只见小驴车正在向一个土坡坡上爬着,两边全是起伏的沙丘,几乎脱光了树叶的小树在呼啸而来的北风中无助地抖动着身子,时而发出如同呻吟般的细细声响,若不是迎面有十几匹驮着煤炭的骆驼慢悠悠地走来,这里简直就是一片无人之地,苍凉得令人感到死亡的气息。想到死亡,土生越发疑惑马圆带他出来的目的,难道马圆已经知道了他有杀他为父报仇之心,而想找个荒无人迹之处先下手为强?土生放下了毡帘,把手伸进怀中,摸住了匕首的牛角柄,那柄被他的心口窝暖得热乎乎的。车厢内很昏暗,但土生能觉得身边的马圆正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他,以他习过武的常识,此时绝非动手的好时机。
正在他心神不定之时,赶驴的吃喝了一声:“二位先生,到了。”
土生先钻出了车篷,抬眼一望,只见前面一个大土台上有一座残破不堪的城楼,城楼四周是坍塌了一大半的厚厚的城墙,而如同两支长长的手臂一样,用土堆起来的厚墙向东西两方延伸,一条蜿蜒而至到灰蒙蒙的太阳光芒之中,一条弯弯曲曲爬向了天边的云彩。
马圆也下了车,说:“生娃,这是万里长城,没见过吧?”
土生点点头,他确实没有见过,他只是知道秦始皇修万里长城,知道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故事,但他真的还从没有见过万里长城,来过榆林府多次,也不知道偷林府城外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万里长城。
“走,爬到城楼上去,你就能见到塞外风光了。”马圆说完,自己先走上土堆,然后踩着碎砖烂瓦,上了城楼。
当土生也上来后,马圆指着远近那如黄河波浪一样一层又一层的沙丘感慨万千:“全是沙子,到处都是沙子,当今的中国人就像这些沙子,看着是一堆堆、一片片,可随便一阵风就能吹散他们,要用什么东西凝聚起他们来,他们也可以成为泰山哩!”
土生听不太懂马圆的话,这话本身很浅白,可似乎里面又有什么深奥的东西,土生觉得这个已经是中年人的马家大户的长子确实与他大不太相同哩。
看着土生有点傻乎乎的愣愣地盯着自己,马圆神情严肃了,他转过身,背冲土生,面迎塞外狂烈的风沙说:“生娃,听说你要杀了我给你大报仇,你现在可以下手了,若是你杀了我就可以让庄户人家不挨饿,就可以让你大那样的贫苦老汉都好好活下去,就可以让我大那样的大户人家再不欺侮百姓,我死而无憾哩。生娃,你想想,你要能做到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就拔出你怀里的刀,杀了我!”
土生顿时呆住了,他绝想不到马圆带他到这座残破的长城楼子上来不但不是对他有什么恶意,反而倒是主动授命于他。但是,他已不能不为马圆的铮言所震撼。是啊,杀了马圆能够让灾民再不挨饿吗?能够让大再活过来吗?能够让官府不再欺侮百姓吗?不能,当然不能,何况,李仲海说得不差,若要误杀了马圆,一准会惹起众怒来。他土生砸粮库是为了众人有条生路,他怎么能在事后又去干惹恼众人的事情呢?!
他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沮丧地抱住了脑袋,再也生不出杀马圆之心,可也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只是恼怒李仲海,咋能将自己一气之下的话告诉马圆。
马圆也蹲到他对面,残存的箭垛子挡住些凛冽的风沙,使马圆能够点燃两支香烟,自己叼上一支,递给土生一支。对抽了几口后,马圆说:“生娃,有些事你一下子想不明白,这世界太大了,不公平的事太多了,需要学些道理才行。反动官府说你是土匪,说明你正是干着对人民有好处的进步的事情。但是,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成不了大气候。算了,今天不讲这么多,我真的是想请你游览一下长城,看看塞外风光,还要告诉你,学校已经正式雇用你为校工了。” 土生很想说谢谢二字,但他张不开口,对一个他前几天还想宰了的人现在又说谢谢确实让这个一米八十的汉子有些为难,但他会记住这恩情的,假如这不是欺骗的话。后来,在成为一省之长时,他确实尽可能地报答了马圆的恩情。
马圆一点都不需要土生的感谢,假如他以前对于受苦受难的庄户人就富有同情的话,那么他在北京成为了一个叫李大钊的先生的学生之后,就更从理念上懂得了要扶助被压迫人民就得进行有组织的抗争的道理,而这种组织李大钊正和上海以及南方的一些有识之士进行筹备,并叮嘱他在榆林也注意培养和吸引有共同志向的年轻人加人,尤其是农民子弟,因为农民子弟的抗争性最强。所以,他帮助土生是有目的的,因着这目的,他绝不需要土生感恩,因为若是如此,他反倒会内疚。
沉默了一会儿,马圆又对土生说:“生娃,在学校当工友也需要个正式的名字,而且土生这名字已经上了通缉令,不敢公开用,我看现在你就自己起个名吧,一会儿回学校我就带你登记哩。” 土生张了张嘴,感到这是件比让他扛几百斤重的粮食还艰难的事,于是,他说:“马先生,还是请你给想一个,你有学问哩。”
马圆很爽快,稍微想了一下:“我看就叫霍达东吧,通过努力,达到东方的理想社会,叫着响亮,又有意义。”
土生没有反对,从此,他就成为了霍达东,不论是他被称为红匪,还是称为省长的几十年间,他这个陕北汉子都叫霍达东。
揭露真相,抨击恶警!
实。可惜拈花时评(张广红)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的普通民众!事实真相: 跟大家说真话!我的案件其实跟那条“狼牙山五壮士”的帖子根本毫无关系! 实际上是某单位挟私报复我。那条帖子发出前大约半个月,我发了几条帖子揭露他们毒打广州市白云区示威民众。然后他们到我家来要求我删帖子,遭到了我的拒 绝。因此他们悍然打击报复,拘留我七天泄愤!此信息出自我所属片区片警! 大批网站都登载了广州越秀区法院的通稿,内容是他们驳回了我(张广红)的诉讼请求。理由之一是越秀区公安局调查后确认我编造了狼牙山五壮士的“谣 言”,越秀区法院予以采信。但是我上来搜了十分钟就找到了我转发的原帖并截图!为什么我十分钟就查到的事情两单位查了那么多天查不到?你们都是饭桶白痴? 如果说我对帖子比较熟悉所以容易查到的话,那么请问为什么广州越秀区公安分局和越秀区法院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你坚持帖子是纯转发的,那么你从哪里转来的?难道两单位实际上对帖子是否转发根本就没有兴趣查?难道只想找个理由入我于罪??? 从广州市公安局越秀分局到广州市行政复议办公室,再到广州越秀区法院,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我一句:你说你的帖子是转的,那么转自何处?所以实际上一 个单位是为了打击报复,另两个单位是为了互相包庇!如果蒙冤的是一个普通民众,他就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
我是一个MBA,曾经任职财富五百大公司的物流经理,历任香港上市公司/美国上市公司/新加坡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做好面对任何事情的准备。为了替我老母亲复仇,为了我心爱的儿子能有成长的自由和尊严,为了我自己的尊严和自由,我愿意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坐牢了,或者死了,我的良心就可以平静了。所以我买了六十万的人寿保险,足以让我儿子成长和自立了
2015年8月21日星期五
沧桑-晓剑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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