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5日星期五

蒋经国日记(14)2012-09-27 04:03:28

人情反复 世路崎岖
  十月一日
  共党本日在北平成立伪政府,毛浑东竟效儿皇帝刘豫之所为,不顾一切,傀儡登场,此
  诚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之奇耻大辱。
  二日
  昨日奉命自广州飞往香港,访俞鸿钧先生,今日即返广州。
  今日为共党的政权成立之第二日,俄帝即宣布正式承认,并自广州召回其外交代表。父
  亲认为:“俄帝之承认共党伪政权,实乃既定之事,且为必有之事;而其所以如此急速,盖
  以我在联大控俄案通过,彼乃不能不出此一着,以作报复之行动耳。今后俄帝必与共党订立
  军事同盟,助共党建立空军与海军,则我为势更劣,处境更艰,此为最大之顾虑。”
  汤恩伯总司令由厦门来电,以李宗仁反对其任闽省主席之声明,使其丧失威信,无法指
  挥部属,故不能再驻厦门作战,“决自今日远行”云云。词极愤懑。父亲甚表同情,且以汤
  总司令正在与当面共军拼命作战之时,亦不可走马换将,应即设法劝慰,俾得继续作战。
  三日
  俄国通知我驻俄大使馆,与我中央政府绝交。其外交阴谋及狰狞面目,业已全部暴露于
  世人之前。我政府外交部亦于本日正式声明“对俄断绝邦交”,并呼吁联合国,应充分注意
  俄帝侵略我国,威胁远东之行为。美国国务院亦于同日宣布:“继续承认中华民国政府。”
  父亲今晨六时乘机离开广州,上午十时安抵台北。抵台后不及半小时,强烈的台风即已
  登岸,而飞机未发生任何意外,亦幸事也。
  五日
  我外交部本日又发表声明,与俄帝附庸之波兰,捷克两国断绝邦交。到此,敌我双方壁
  垒森严,即妄人亦不再作“和谈”之迷梦矣。
  昨日过分疲劳,终夜酣睡,直到天明。今晨七时起床,即驾车上草山。
  六日
  今日为中秋佳节,如果是太平盛世,人们必在家园共享天伦之乐。今则世乱时危,已无
  这等清福。母亲在美从事国民外交,尚未返国,我乃携同妻子乘车前往基隆,上华联轮陪父
  过节。下午二时启碇,我亦抛妻儿,独自随父去厦。父亲此行目的在解决汤恩伯将军之任命
  问题,予以劝慰,并部署闽厦军事也。夜间在般上赏月,想起父亲身为全民领袖,如此仆仆
  风尘,席不暇暖,食不甘味,重要节日亦不能在家稍息,而一般人尚在醉生梦死,争权夺
  利,良可叹也。
  七日
  韶关又告失守,白崇禧所部已全部向广西撤退。今日风浪极大,上午十时三十分,船抵
  厦门。在港口即闻大陆炮声隆隆作响,此地与共军相隔不及九千米,父亲身系国家安危,竟
  如此冒险犯难,亦无非为国家尽最后之心力耳。下午四时登陆,父亲即在汤恩伯总司令寓所
  召集团长以上人员加以慰勉,并会见当地绅老。八时后回船,与汤总司令话别,再予以劝慰
  鼓励,并切嘱其在厦门击退来犯之共军,巩固金、厦,为公私争气,再言其他也。
  八日
  今日上午八时,华联轮抵达马公。九时,随父改乘飞机,十时十分抵达台北,父亲忽接
  洪兰友先生电称:“广州危急,李宗仁有‘知难而退’之意。”又接顾总长墨三电称:“粤
  省西北与湘、黔军事,已趋劣势;请毅然复任总统,长驻西南”云云。父亲对此尚无表示。
  九日
  奉命迎于右任、吴礼卿二先生来台北。
  整个西北陷入共军手后,毛昭宇等六人在宁夏被共军扣押,迫飞北平附共。不料毛等忠
  贞不屈,竟在起飞之顷,设计反击共军之监视人员,夺机飞来台北。此亦反共抗俄战争中之
  一英勇事迹也。
  父亲以其忠勇可嘉,于上午十时特予召见,面加奖励。
  下午吴礼卿先生来见父亲,报告与李宗仁谈话经过,李希望父亲“复位”。吴先生亦以
  为一旦广州失守,政府迁渝,情势更为混乱,父亲倘不复出,将使国家前途陷于不可收拾之
  境云。
  十日
  本日为双十节,父亲发表告全国同胞书,揭橥反共抗俄国策,斥责共党伪政权系俄帝一
  手导演,志在灭亡我国;并指示全体军民救亡图存,公理正义必胜强权。
  十一日
  华北、西北、西南各重要地区相继失陷;海南与舟山两地,已成孤立无援地带。今后对
  此两地之运输补给困难尚在其次,而“以寡敌众”的形势,恐终将为共军所蚕食也。
  今日接获报告称:“舟山之六横、虾峙各岛业已放弃,金塘亦因之失陷。”父亲不得不
  亲自前往该地视察。下午一时四十五分飞往定海,我亦随行。
  此为我本年内来定海的第四次。此间情形是一次比一次差,今则共军已占金塘岛,定海
  大门敞开,形势益见危急矣。
  十二日
  政府宣布本日自广州迁重庆办公。
  上午六时半,我乘B-25机至金塘、大榭、梅山诸岛,穿山半岛,镇海与宁波上空观
  察。
  父亲于上午十时召见桂永清、石觉、周萼等海陆空军将领会谈,研究防卫定海,收复金
  塘、六横岛之计划。
  十三日
  大嶝岛为共军所占,金门方面大受威胁。李宗仁于本日离穗飞桂,广州即于此时失守。
  父亲对广州之保卫战,真空费一番心血了!
  上午九时,父亲乘车出定海西门,复步行二三里,至天童山麓。沿途视察驻军阵地,一
  连一排的走至敦头营部,又约有十余里矣。
  十四日
  上午,父亲乘机由定海起飞,十二时二十分安抵台北。父亲此次定海之行,对于情报工
  作人员多能奋斗不懈,空军亦能尽职作战,甚觉欣慰。李宗仁本日由桂林飞抵重庆。
  十六日
  中共与苏俄双方订立“哈尔滨协定”与“莫斯科协定”,规定共党之军事、经济均受俄
  帝控制,毛泽东之“一面倒”的卖国政策已经进一步地实行。
  晨间接获报告,谓共军已多方面袭击厦门,且已有部份登陆。晚间复接厦门情势混乱之
  报告,但又称“共军已有撤退之迹象”。或亦战况激烈,屡进屡退,乃有此纷歧之战报欤?
  结果国军终于主动撤离厦门,退守金门。
  上午九时,革命实践研究院举行第一期开学典礼,父亲亲往主持,并作一小时之训话。
  父亲着手研拟党政军制度纪律之建立,并制定经济、社会、教育等政策与其实施方案。
  父亲认为:“军事教育应着重下列三点:(一)军队战胜之基本条件在以主义与信仰为军人
  之灵魂;以纪律、组织、理论与学术为精神;以主管长官与党员(忠实)为骨干;以政工与
  党部为核心(负责与示范)。(二)战争目的:为谁而战?为维护民众自由,保卫国家独立
  而战;为实行三民主义,扫除革命障碍,提高人民生活,减租减息,反对剥削,反对专制压
  迫,反对侵略,反对汉奸而战;为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实现民生主义而战。(三)军队
  生活方式:官兵一体,生活一致,经理、人事公开,一切都是从人民及国家民族利益着想。
  十八日
  上午十一时,父亲与张晓峰先生谈及出处问题,旋即召集中央设计委员会议,研讨“复
  行视事”问题之利弊。父亲认为:“个人的出处事小,国家的存亡事大,此时应研究,应该
  不应该再起,不能问再起后之利害得失,只要对人民军队与国家有再起之必要,即不必研究
  外交或其他关系问题,一切只有自立、自强,始能获得外援,倘自己内部无可救药,即有外
  援,亦无能为力。”
  大多数皆主张父亲“复行视事”。晚间,父亲又约党国元老丁惟汾、于右任、吴礼卿诸
  先生商讨此项问题,佥认必须李宗仁出于至诚,自动退职,再行“复位”。
  二十二日
  金门岛离大陆共军阵地,不过一衣带水,国军退守此地之后,父亲以其对军事和政治均
  具极大意义,必须防守。因于午间急电驻守该阵地作战之汤恩伯将军,告以“金门不能再
  失,必须就地督战,负责尽职,不能请辞易将”。此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卢汉今日再请辞职,父亲即复电勉以道义。但此人反复无常,朝秦暮楚,态度变幻莫
  测,恐收效甚微,亦姑尽人事而已。
  二十六日
  今晨,接汤恩伯总司令电话报告称:“金门登陆之共军已大部肃清,并俘获共方高级军
  官多人。”我于本日奉命自台北飞往金门慰劳将士,十一时半到达金门上空,俯瞰全岛,触
  目凄凉。降落后,乘吉普车迳赴汤恩伯总司令部,沿途都是伤兵、俘虏和搬运东西的士兵。
  复至最前线,在炮火中慰问官兵,遍地尸体,血肉模糊。看他们在极艰苦的环境中英勇作
  战,极受感动。离开前线时,我军正肃清最后一股残匪。下午四时,飞离金门,但脑中已留
  下极深刻的战场印象。到达台北,已万家灯火矣。
  金门登陆共军之歼灭,为年来之第一次大胜利,此真转败为胜,反攻复国之“转折点”
  也。甚愿上帝佑我中华,使我政府从此重振旗鼓,得以转危为安,转祸为福,幸甚幸甚。
  二十七日
  父亲上午召见桂永清总司令,说明海军之急务与海南岛榆林港根据地之重要性。并着将
  刘安棋部队由粤之阳江运驻定海之进山及海南岛方面。旋得不幸的消息,刘安棋部已在阳江
  失败,致调动计划完全落空。
  三十一日
  父亲决定以陈辞修先生代理革命实践研究院的院长职务,责成专门为国家造就人才,以
  应反共复国之需要,完成国民革命未竟之大业。
  本日为父亲六十三岁华诞,晨起拜寿。九时随父由草山乘车出发,经新店坪林而达宜兰
  县境,在礁溪午餐。下午四时由礁溪乘火车返抵台北。夜间,父亲在日记中曾作自省云:
  “本日为余六十三岁初度生日,过去之一年,实为平生所未有最黑暗、最悲惨之一年。惟自
  问一片虔诚,对上帝、对国家、对人民之热情赤诚,始终如一,有加无已,自信必能护卫上
  帝教令,以完成其所赋予之使命耳。”又作“六三自箴”曰:
  “虚度六三,受耻招败,毋恼毋怒,莫矜莫慢。
  “不愧不怍,自足自反,小子何幸,独蒙神爱。
  “惟危惟艰,自警自觉,复兴中华,再造民国。”
  父亲救国救民,念兹在兹。其操心之危,虑患之深,虑境之苦,谋国之忠,岂一般人所
  能了解于万一乎!
不顾成败 护党卫国
  十一月一日
  上午,父亲约见陈辞修先生研讨定海防务,共军在浙江沿海一带积极征集轮船、木船,
  估计千余艘,有同时进犯定海、岱山,使我不胜其防范之企图。决定加派五十二军前往增
  防。此时共军有向登步岛攻击模样,定海形势更形危急。
  李宗仁以巡视为名,由重庆飞往昆明,张岳军先生同行。李在昆明竟徇地方人士请求,
  对被捕之反动份子批准“从宽办理”。滇主席卢汉亦未经呈准长官公署,迳予全部开释。此
  辈恢复自由后,更多所活动。卢之部属原主附共者,更相与结纳,对卢包围愈甚,卢遂复萌
  异志。
  三日
  共军在定海登步岛登陆,正在激战中。
  四日
  明日为父亲农历六三华诞。今晨九时下山,乘机至嘉义稍憩后,即至北门车站,坐火车
  登阿里山。李君佩、马超俊二先生同行。沿途风景甚佳,古木参天,他处不易看到。车行六
  小时达阿里山车站。正当夕照,晚霞云海,如入画中,不禁心旷神恰。夜伴父宿于招待所。
  五日
  今日为父亲六三华涎,阿里山上天气清朗。凌晨三时三十分起身,向父行礼祝寿后,即
  随父在月光下步行,复蜿蜒登祝山。明月高照,清光无极,如入水晶世界,美丽无比,难以
  笔墨形容。自住所至祝山徒步八华里,父亲直行至山顶,毫无倦意。五时廿分在山顶远望,
  正落月西沉,东方发白,相映成趣。历半小时,旭日初升,鲜艳夺目,红光渐满大地,似从
  新高山山巅腾空而上也。父亲东向肃立,对天地祷告,随员亦在祝山向父祝寿。旋回阿里山
  寓所。中午同在神木下进餐,晚间设宴为父祝寿。
  在登步岛登陆之共军已被我军驱至海滨,尚在激战中。
  六日
  登步岛登陆之共军已于上午九时完全肃清。此为我军继金门大捷后之又一胜利,不仅有
  利定海防务,且对全军士气将更为振作矣。
  今日父亲由阿里山经嘉义返抵台北。
  七日
  今日上午十时,父亲在草山革命实践研究院讲“精”和“实”的要求。多年来孜孜不倦
  的讲,听的人也不知多少,而切实做到的人实在太少了。
  非常委员会秘书长洪兰友先生飞抵台北,晚间晋见父亲,对“复行视事”问题之意见与
  态度有详细报告。父亲认为李宗仁之求退,并非心悦诚眼,亦仅知难而退,想脱却沉重包袱
  而已。吴礼卿先生则谓“不应研究李之有否诚意为出处之基准”,父亲认为此言甚为切要。
  八日
  张岳军先生向父亲电陈:“已与邱昌渭同返重庆,惟李宗仁则先返桂林,然后来渝。”
  并渭:“李宗仁近已深感进退维谷,其情绪流露,日形烦懑。”
  九日
  奉命飞赴定海慰问三军官兵。
  下午,父亲复接张岳军先生来电,谓“李宗仁由滇直回桂林,不敢回渝主政;必待总裁
  抵渝后,彼再来渝”。李之用意何在,不得而知。
  十一日
  上午,父亲特访吴稚晖老先生。其对国内外时事之观察与批评,皆比任何人为精辟,尤
  其对英、美、俄政策与当前人才之评判,更为深刻可佩。彼对父赴渝一事甚表赞成,但谓
  “万不可使李宗仁脱卸其政治上应负之责任”。老成谋国,令人折服。
  父亲接阎院长百川来函,略谓“渝东、黔东军事虽有布置,尚无把握,非钧座莅渝,难
  期挽救”云云。嗣又接其来电称:“今日政务委员会决议,一致请钧座早日莅渝。”父以阎
  院长语出至诚,代谋甚忠,且各方催促频仍,乃决计前往。晚间在反省录中写道:“李德邻
  由滇直回桂林而不返重庆,在此贵阳危急,川东陷落,重庆垂危之际,政府岂能无主?党国
  存亡系此俄顷,不问李之心理如何,余为革命历史及民族人格计,实不能不顺从众意,决心
  飞渝,竭尽人事,明知其不可为,而在我更不能不为也。至于生死存亡,尚复容计乎?乃决
  心飞渝,尚期李能彻悟回头也。”
  十三日
  昨日,立法院副院长陈立夫先生及本党党籍立法委员七十人由重庆来电,请求父亲“赴
  渝坐镇,挽救危局”。同时,张岳军先生亦向父亲电陈:“连日电催德邻返渝,顷接戊文桂
  电:‘拟赴各地巡视,以激励士气民心,请速电总裁促驾,不必候仁返渝’云云”。李宗仁
  前倨后恭,其心可知。此时川、黔战局日趋严重,大祸迫在眉睫。川东共军于本日占领彭水
  旧城,南路共军亦已占领贵阳市郊的图云关,父亲不得不再飞重庆,策划一切。晚间在日记
  中写道:“德邻飞桂后,闪避不回重庆行都,整个政府形同瓦解,军民惶惑,国难已至最后
  关头。不管李之心理行动如何,余不能不先飞渝,主持残局,明知其挽救无望,但尽我革命
  职责,求其心之所安也。”
  十四日
  本日桂林失守,李宗仁自桂林飞至南宁。
  父亲于上午十一时自台北松山机场起飞,下午四时一刻到达重庆。此地已充满了恐慌、
  惊怖和死寂的空气,因国军已自贵阳撤退,秀山失守,共军已迫彭水也。
  父抵渝后,即电李宗仁,略云:“迭承吾兄电嘱来渝,共扶危局,昨闻贵阳危急,川东
  告紧,故特于本日来渝,望兄即行返渝,共商一切。”同时又电白崇禧:“昨闻贵阳垂危,
  川东吃紧,已于本日飞渝,甚望德邻即日飞渝,策划全局。请兄力催命驾。”孰料李宗仁置
  若罔闻,避不来渝。
  父亲在渝,重新将云南问题提出讨论。卢汉已提三次辞呈,准备摆脱主席职务,且自动
  休假半月,个中真相如何,可以暂且不问,但其消极态度,不免可疑可虑。父亲决定仍以全
  力协助,使之安心,俾免再生波折。
  父亲独自研究战局,拟调胡宗南部增援重庆。彭水已于夜间失守。第二军部队在芙蓉江
  东岸地区亦被共军包围。
  十八日
  今日为国民政府林故主席子超先生奉安六周年的纪念日,父亲亲在墓园致祭,并献花
  圈。
  共正规军己窜入乌江西岸江口,我军右侧已受威胁。
  父亲上午召见王方舟,正午约张岳军、顾墨三诸先生商讨滇事与渝东作战部署。父亲本
  拟飞南郑视察,以今日气候不良作罢。晚间阎院长百川提及滇卢态度突变,至为焦虑。此固
  在意料之中,但彼之反复无常,对之不能不有坚决之方针也。
  十五日奉命赴前线视察战地实况,于当日下午四时在重庆海棠溪过渡,车至綦江,天色
  昏黑,即在驻军军部过夜。翌晨三时卅分起身,四时出发,经过南川,越过长江水坝、白马
  大山,于傍晚始达江口。沿途所见,均自前方败退的部队,情况非常混乱,伤心之至!在江
  口遇见宋希濂和陈克非两人,曾将父亲希望他们固守乌江的来意相告。昨夜住宿南川。今晨
  五时起床,六时动身,九时到达綦江。在该地遇见罗广文军长,详谈二小时之久。下午四时
  返抵重庆,向父复命。
  二十日
  父亲日内曾召集党政干部会商,决电白崇禧,嘱其陪同李宗仁飞渝,以安民心。
  本日白衔李命飞渝,下午三时卅分晋见父亲,报告李宗仁业已于今日上午飞往香港,闻
  之不胜骇异。李宗仁在其发表之宣言与私函中,对其职权并无交代,仅藉“胃病复发”为
  由,仍以“国家元首”名义“出国就医”。此将陷国家行政于紊乱状态,其个人之信誉与人
  格,亦扫地以尽。是诚何心?父亲不得已乃于晚间约本党中常委商讨应付当前局面。最后决
  定先派员赴港,挽李回国,待其反应再定办法。同时并请张岳军先生飞滇,处理滇卢事。
  奉命自渝飞梁山转赴万县,访孙德操先生。
  廿一日
  父亲为顾全大局,今日又约白崇禧谈话,表示决不于此时“复行视事”,为恐李宗仁在
  海外丢丑,必须李本人克日回渝,面定对内对外大计,然后未始不可出国。但必须由行政院
  长代行总统职权,以符宪法规定。
  本党中央决定派居觉生、朱骝先、洪兰友诸先生为代表,携父亲致李宗仁之亲笔函件飞
  往香港,劝李返渝。李未应允。
  今日我自万县乘货车至梁山,改乘飞机,冒恶劣气候飞返重庆。
  廿五日
  父亲昨日曾电罗广文:“望严责所部有进无退,死中求生。”不料该部已完全放弃南
  川,不留一兵一卒,致共军长驱直入,进迫綦江。同时,贵阳失守。
  下午四时,美国共和党参议员诺兰夫妇,自台飞抵重庆晋见父亲。在国家处境最困难的
  时候,彼夫妇从太平洋彼岸,远道飞来,期对我有所贡献,真是“患难中之知己”。其友谊
  与热情令人感慰难忘。父亲与彼相见道故,即于当晚八时设宴款待,宾主尽欢。父亲认为:
  “此实为近年来最为欢欣之事。”内心至为愉快。
  中央派赴香港之代表居觉生、朱骝先诸先生亦于今日联袂回渝,当晚向父亲报告与李宗
  仁洽商经过。据称:李最后以美国政府不欢迎其入境,乃改变计划,愿以副总统私人名义出
  国,并极望父亲早日“复行视事”。
  廿七日
  随父访张伯苓先生于沙坪坝南开中学。
  本党中央常务委员于今日召开会议,对李宗仁擅离职守事明白表示中央意旨。同时全体
  常委一致主张父亲必须“复位”。惟对“复位”的时间问题,则有不同的意见。
  父亲在会议中表示:“对外关系,尤其我国政府在联合国中之代表地位问题,极关重
  要。如果李宗仁长期滞港,不在政府主持,而余又不‘复行视事’,则各国政府乃至友邦,
  可藉此以为我国已无元首,成为无政府状态,则不得不考虑对于北平政权之承认。此外,对
  内尚有维系人心之作用。此时举国上下,人心动摇,如云南之卢汉等已明言,李既出国,而
  蒋总统又不肯‘复位’,则国家无人领导,尚何希望之有!因此,不能不作‘复行视事’之
  准备。惟对时间问题尚须加以研究。”
  中常会最后决议:仍设法劝李宗仁回国视事;否则,应请总统“复位”。李对此十分焦
  急,以其在港已处于进退维谷之窘境也。
  廿八日
  自前日午夜共军攻占綦江,罗广文只身脱逃来渝后,重庆外围已趋危急。父亲今日对放
  弃重庆问题研讨甚久。如果撤退太早,贝则共军必可于半月内到达成都,而我之唯一主力陕
  南胡宗南部,本已撤至汉中以南,将无法转移睛成都以西地区。如此西南大陆将整个为共军
  所控制。故决缓撤重庆守军,并在沿江设岗,以确保成都。不料共军业以攻抵南温泉,重庆
  危在旦夕矣。
  午后,随父巡视重庆市区,沿途车辆拥塞,交通阻梗,宪警皆表现无法维持现状之神
  态,一般人民更焦急徬徨,愁容满面。部队亦怪象百出,无奇不有,言之痛心!
  廿九日
  本日,我政府行政院迁至成都办公。本党中常会复派朱家骅、洪兰友两先生代表飞港,
  促请李宗仁返国土,以尽最后之努力。万县有两艘军舰叛变,向长江下游下驶。重庆近郊,
  我军已与共军激战。正午黄桷桠方面页亦已发生战斗,重庆市内,秩序异常混乱。父系乃决
  心于明晚撤守沿江北岩之指挥部署。午间召开军事会议,决定新的作战计划,对第一军之后
  撤准备,亦有详细指示。但前方已传共军在江津上游二十里之处渡江矣。
  前方战况猛烈,情势危急,重庆已负包围。而父亲迟迟不肯离渝,其对革命的责任心与
  决心,感人之深,实难墨形容。了午十时,林园后面已枪声大作,我只好向父告实情希望早
  离此危险地区。同时罗广文自前线回来报告,知其军力已披共军击散。而周围各兵工厂爆炸
  之声又四起,连续不绝。此时山洞林园前,汽车拥挤,路不通行,混乱嘈杂,前所未有。故
  不能再事稽延,乃决定赴机场宿营。途中为车辆阻塞者三次,无法前进。父亲不得已,乃下
  车步行,通过后改乘吉普车前进,午夜即时达机场,即登中美号专机夜宿。当此兵慌马乱之
  内,父亲指挥若定,其安详镇静有如此者。
  夜间与复恩闲谈,得以聊解心中抑郁。
  三十日。
  今日凌晨六时,随父由白市驿机场起飞,七时到达新律,换机转飞成都,入驻中央军官
  学校。当父亲由白市驿起飞时,据报:“在江口过江之共军,已迫近距重庆白市驿机场之前
  方二十华里。”白市驿机场旋即自动炸毁,免为共军利用。时尚有驱逐机四架及高级教练机
  六架,以气候恶劣,不能飞行,亦一并炸毁,殊可痛借。
  广西之南宁亦于今日失守。
刷新更生 奠基再造
  十二月一日
  重庆本日失守,对我保卫西南确是一种极大的打击;不过,父亲个人确已做到了“为革
  命而尽其在我”的责任。
  父亲下午约见邓锡侯、刘文辉、熊克武、向传义、王方舟答谈话。胡宗南长官亦自绵阳
  来见,详商军事部署,以汽油缺乏,运兵滞缓为难。父亲仍望其速派有力部队进驻遂宁并防
  守内江。此时壁山已陷,铜梁县长闻风弃职潜逃,仅剩电话局局员对外答话,永川县长与驻
  军亦同伙投共。内江以东汽车停开,道路阻塞,等待过渡者形成长阵,达十余公里,拥挤不
  堪。此地约有六百辆汽车,等于无用,甚至将以资共,殊为可虑。
  地方政府无能,成都社会风气比重庆虽为复杂。街头巷尾构筑无用之木栅,真是自欺欺
  人。
  二日
  父亲上午召集党政会报,又研讨“复行视事”问题。下午朱骝先、洪兰友两先生自香港
  飞返成都,持有李宗仁复函。朱、洪两先生并称:“美国国务院已允予李入境之便利;彼即
  变卦,又不肯卸去‘代总统’之名义,反而要利用此种名义赴美。”
  父亲以为:“今日国家危急,已至千钧一发之时,何忍见危不救,避嫌卸责,只有光明
  正大,决心‘复行视事’为不二之道。至于成败利钝,在所不计。”父亲复与阎百川、张岳
  军诸先生讨论,最后决定待法定手续完成后,再作“复行视事”的准备。
  四日
  李宗仁本日在香港发表谈话,谓其“胃疾复发,赴美就医”,一俟“短期内病愈后,即
  返国续负应尽之责”。临难苟免之人,还说什么负责,适足暴露患得患失之情,如见肺肝而
  已。
  成都国民大会代表谒见父亲,请求“复位”。旅台立、监委员及国大代表亦同时来电,
  请求父亲复行总统职权,以挽危局。
  下午,城内秩序渐恶,到处汽车拥挤,冷枪时发。成乐公路之夹江、峨眉附近,盗贼如
  毛,四出行劫。南路亦复如此。致使胡宗南部队作战与调动,均发生极大困难。
  五日
  李宗仁由香港飞美。美国务院发言人否认其为“杜鲁门总统之上宾,仅以疗病性质来
  美”云云。惟美国国内之共党份子,必设法利用李宗仁以打击父亲之威信,乃可断言。此时
  只有正位定名,方能防止此阴谋与毒计也。
  民、青两党代表联名电请父亲复位。父亲上午接见美联社记者慕沙,发表谈话,略谓:
  “此次入川,系应李宗仁之邀。余为国民一份子,并负领导国民革命之责任,惟有竭尽
  一切力量,不避任何艰险,协助政府与大陆军民共同奋斗。”
  据报,富顺为共军所陷,旋查知共军并未进城,只在沪州途中用电话恐吓富顺县长,而
  县长及军政人员即惊慌失措,闻风逃避,县城无人防守,遂致陷落。
  父亲与胡宗南长官等研究作战方略,决集中二十六军于自流井与内江之线,以
  我驻美大使顾维钧先生本日来电称:“美国政府正洽告有关各国,在我国于大陆上继续
  作有组织抵抗期间,美国不拟考虑承认中共问题。”
  早起后,即出军校后门,察看环城公路。
  七日
  父亲今日约刘文辉、邓锡侯来见。彼等避不应召,反来函称:“王方舟主席与其为
  难。”其实彼等已受共方威胁,决心投共,故已无所顾忌矣。同时滇卢之靠共态度亦渐显
  露,既不愿大本营常驻昆明,亦不肯接受滇黔剿共总司令名义,其用心与刘、邓如出一辙。
  父亲认为其本人一旦离蓉,彼等或可联名发表宣言,共同降共。故仍继续留蓉,必使胡宗南
  部队部署完妥后再定行止。上午,父亲与张岳军、阎百川两先生晤谈,即派岳军先生飞滇晤
  卢,予以安抚。正午会报,提议设成都防卫司令部,以示作战决心,并对壬方舟主席指示收
  回银圆券办法,免使人民吃亏。
  对于中央政府驻地问题,曾经数度研究。其初,拟迁西昌,固守西南,俟机反攻,收复
  失土。到此乃知大势已去,无法挽回矣。因于晚间作重要决定,中央政府迁台湾台北,大本
  营设置西昌,成都防卫总司令部。此时胡宗南部队已翻越秦岭跋涉长途,转到成都平原。以
  六百公里与敌对峙之正面转迸,至一千余公里长距离之目的地,而竟能干半个月时间内,迅
  速完成,且主力毫无损失,亦成效中之奇迹也。
  八日
  行政院本日召集紧急会议,决议迁都台北,并在西昌设置总指挥部,继续与共军作战。
  晚间,张岳军先生自昆明飞返成都,向父面述卢汉之动向,谓彼正在戒烟,态度反常,只想
  要钱,公义私情皆所不顾。父亲心知有异,乃召见由滇来蓉之余程万、李弥、龙泽汇各军
  长,训示其必须保卫云南,不能作撤退迁西之想;并切嘱卢汉坚定执行原定布置,军事中央
  可设法负担。自是布置妥当,父亲拟不经昆明,迳返台北,指导政府迁台之各项计划。
  十日
  今晨,渝昆电讯复通,而第一封电报却是卢汉拍致刘文辉的,要刘会同四川各将领扣留
  父亲,期向共军戴罪图功。父亲当即约见王缵绪,嘱其转告刘、邓:“(一)仍盼其人城来
  见。(二)令彼等所部速离成都周围。”同时,召集胡宗南王方舟、杨子惠、萧毅肃诸先生
  研讨对滇事处置方略及父亲行止。当时,在场文武官员一致要求父亲尽速离蓉回白,勿先飞
  西昌。父亲近数日来徒以胡宗南部未能如期集中,必须逗留成都,以掩护其达成任务,故屡
  次准备起行而又屡次中止。今日以钾昆明又千陷于共军手中,乃询各方意见,决回台北处理
  政府迁移各种要务。临行,复与胡宗南长官单独面淡三次,努觉放心。午餐后起行,到凤凰
  山上机,下午二时起飞,六时三十分到达台北。
  父亲返台之日,即刘文辉、邓锡侯公开通电附共之时。此次身临虎穴,比西安事变时尤
  为危险,祸福之间,不容一发。记之,心有余悸也。
  胡宗南部决定从速解决刘部,克日进占雅安,作为西南基地。
  十二日
  今日为父亲西安蒙难十三周年纪日,想起日昨尚在成都共军和叛逆的虎口之中,西安事
  变之重演只是数小时之差耳。思之不寒而栗。
  父亲主持研究院纪念周,训话一小时。
  上午,奉父命拜访于右任、丁惟汾、吴礼卿诸位老先生,报告父亲此次赴西南大概情
  形。晚接西昌告急之电。
  张岳军先生今日由昆明脱险抵港,父亲至为欣慰。
  十三日
  美国政府决定承认国民政府建立台湾反共基地。父亲与辞修先生商讨对美政策,及改组
  省府问题。
  十五日
  上午,父亲由大溪至台北,参加张溥泉先生逝世周年纪念会。中午在草山宴中央常务委
  员,报告军事与外交近情,并说明改组台湾省政府之原因。下午主持中央非常委员会会议,
  并召见由昆明脱险归来者三十余人。
  十六日
  毛泽东本日由北平在朝莫斯科,谈判各种卖国条约。
  晚间,接胡宗南长官来电称:乐山前方成事危急,以部署不当,致陷被动为虑也。
  张岳军先生由昆明脱险,经港来台。父亲于正午约谈,聆取其在昆明被扣时之详情。胡
  宗南将军已由蓉飞到海南岛榆林港。成都情况不明,西南军事遂成绝望矣。
  十七日
  父亲接见由新疆到此之一将领,闻其报告,私心甚慰,盖知为共军强制,无法脱险,而
  能忠贞不贰,忍辱饮痛,埋头待时者甚多也。
  接胡宗南将军电话,知乐山已失,今后川、康战局将陷于更严重之地矣。
  十八日
  川北剑阁失陷,情形更为严重。
  缅甸承认共党伪政权。
  父亲视察圆山训练斑班址与草山研究院。
  一十九日
  父亲主持研究院纪念周后,召开了非常委员会,并接见台湾省参议会代表廿余人,勉彼
  等团结为国。
  我国军部队占领昆明机场。
  二十二日
  父亲清晨四时即起,亲函胡宗南司令,指示方针及今后空军与其进行途中联络办法甚
  详。父亲对党国与部属业已竭尽心力,无以复加矣。父亲全日见客,并批阅公文。
  二十三日
  据报:李弥将军不知下落,沾益、曲靖皆己失陷,二十六军电台已两日不通。去电询余
  程万,亦无消息。
  今日为冬至节后一日,圣诞节前二夕,而适为大陆军事最后失败之一幕,诚革命悲剧
  也。
  二十四日
  今日为圣涎节的前夜,西南保卫战已近尾声。
  父亲对一切军事布署与措施,可说已竭尽心力与人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实
  在是具有深厚历史经验的名言。
  上午九时五十分,全家自台北往日月潭。午餐后,随父游光华岛,潭水涟漪,环山幽
  翠,人间天国也。返涵碧楼,已暮霭沉沉矣。晚间八时,在旅寓全家团聚,共度圣诞之夕。
  二十五日
  今日乃圣诞节,亦为父亲西安蒙难脱险之第十三周年纪念日。上午七时,随父散步林
  中,观赏朝日,午后游湖,并至化番社参观山胞歌舞。
  父在今天日记中记述如下:“‘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一
  处间,党务、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教育已彻底失败而绝望矣。如余仍能持志养气,贯彻
  到底,则应彻悟新事业,新历史,皆从今白做起。”“近日独思党政军改革方针与着手之点
  甚切,此时若不能将现在的党彻底改造,决无法担负革命工作之效能也。其次为整顿军队,
  以求内部精纯,团结一致。”
  三十日
  胡宗南长官今日由海南岛飞往西昌,准备收拾残局。
  下午,父亲在涵碧搂召集陈立夫、黄少谷、谷正纲、陶希圣、郑彦棻等先生,讨论本党
  的改造问题。父亲准备从新造党,决定改造方针。认为若不如此,则现在中央委员四百余人
  之多,不仅见解纷歧,无法统一意志,集中力量,以对共产国际进行革命,且如不毅然断
  行,是无异自葬火坑,徒劳无功。对“复行视事”问题,父亲亦重新作切实之考虑,认为:
  “允宜缓图,应以李宗仁先行回国为要旨。”不可造次。
  三十一日
  美国多众两院本日通“继续援华法案”。
  上午,父亲仍在涵碧楼与本党同志继续讨论党的改造问题。父亲认为:“改造要旨,在
  渝雪全党过去之错误,彻底改正作风与领导方式,以改造革命风气,凡不能在行动生活与思
  想精神方面,彻底与共党斗争者,皆应自动退党,而让有为之志土革命建国也。”父亲抱着
  破釜沉舟的决心,来改造本党,无非欲重整旗鼓,自力更生,以达成反共复国之使命。
  决定国家生死存亡的一年,就在今夜过去了。流光逝水,马齿徒增,仆仆风尘,自间所
  作何事?往者不忍回忆,来者更必艰难,抚今察来,能不奋励前进乎!
  时间不允许我们再犹豫了,事急寇深,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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