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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隐隐约约影射毛的批评慢慢浮出表面。
毛仍对湖南省第一省委书记周小舟未能种两季稻而余怒未消。周却是第一个挺身批评毛的地方首长。我们在十二月中旬离开武汉,只在长沙稍做停留。周
趁此时请毛观赏了湘剧《生死牌》。周告诉毛,国防部长彭德怀十一月在长沙看了这出海瑞的戏,非常喜欢。周请毛看这个戏,我想是别有用意。周将自已比做一心
为民的忠臣海瑞,毛则是那个深居宫内的嘉靖皇帝。
就算毛看出了戏中对他暗涉的批评,他当时也毫无表示。毛表示极喜欢生死牌,并欣赏海瑞这个角色。那晚在长沙,他叫林克给他找来有关海瑞事迹的部分明史。几个月后,毛提倡党领导们学习海瑞精神。
到了广州,江青已在。毛仍神采飞扬的谈着粮食生产高指标。毛因此想读苏联经济学家列昂节夫着的政治经济学。他想将苏联的经济组织和中国实行的新经济结构加以比较,便将陈伯达、田家英、邓力群召来广州,同他一起读这本书。
田家英将四川的调查情况一五一十的如实上报。我没有和田谈过,只听说四川人民在闹饥荒。这一向,毛晚间也时常找我闲谈。但是也看得出,他总有些不放心。
大跃进正闹得欢腾。他也怀疑粮食生产的产量,有没有那麽高。他常说:“我就不相信,粮食亩产能到万斤。”对於土高炉炼钢,他更是疑虑重重。他说:“这种高炉炼出来的钢,能用吗?”
由此可见,这时的毛,开始怀疑大跃进的真实性,但是他自以为站在人民群众的一边,代表人民的利益和要求。毛也经常说:“对人民的热情行动,不能泼冷水。对他们只能引导,不能强迫。”
十二月廿六日,毛六十五岁生日,陶铸请毛与大家一起吃一次饭。毛同我们说:“年纪轻的时候,愿意过生日。过一次生日,表示大一岁,又成熟些了。到年纪大了,不愿意过生日。过一次生日,表示少了一年,更接近死了。”於是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们乘车到城里省委迎宾馆。筵席很丰盛,又精致。大家都是酒足饭饱了。回来以后,我因为头晕,立刻睡了。
到半夜李银桥突然将我叫醒,说:“主席立刻要回北京。”
原来当夜江青半夜睡醒,叫护士拿水和安眠药来。江叫了半天,又到值班室去找,仍未见到护士。江青疑心大起,闯进毛的卧室,当场抓到,因此大吵了起来。
李银桥还跟我说了下面这件事。这事也引起江青很大的不快。追查很久,也是造成这次在广州与毛吵架的原因之一。
毛与他的第一个妻子杨开慧,在湖南长沙结婚后,曾用过一位保母。后来杨被捕处死。毛上了井冈山,保母回到乡下,结婚后生一女。
一九五七年保母女儿初中毕业后,想进入中南音桨专科学校。毛寄给她叁百元。让她自己投考。这事让湖南省省委知道了,安排那位年轻女孩进了中南音乐专科学校。
一九五八年初那位年轻女孩又写信给毛。毛要她在寒假时来北京。二月她到北京。二月叁日及十一日两次,毛将她接到中南海住所相见。同年十二月九
日,毛又在武昌洪山宾馆,见了那位女孩。这次给江青发现了。江既怀疑毛与保母关系,又怀疑毛与保母女儿之间的关系。当晚争吵时,江青也把这件事拿出来闹。
那晚我起来后,立即整顿物品,因为事先毫无准备,一时手忙脚乱。直到天蒙蒙发亮,才将所有的药品用具,装箱完毕,这时通知立刻上火车。
毛立刻离开武汉回到北京。江青未同行。
江青很快便为那晚的争吵后悔。毛回到北京后不久,她写来了一封道歉信,上面引述一句西游记里的话。追寻真理的三藏在盛怒中将悟空休回水濂洞,悟
空备感凄惨,对三藏说:“身在水濂洞,心逐取经僧。”毛为江青引用了这话大为高兴。毛是现代三藏,身负实现共产主义真理的艰难任务。与追求共产主义的崎岖
道路相较,毛与护士和女友之间的区区小事,实在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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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初北京人心惶惶。街道上宣传,要成立人民公社,大家都吃食堂,要大家把锅交出去炼钢。这可闹得大家都慌了神,怕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人民公社,於是将家具、衣物都拿出去卖,免得白白充公。一时间,街上成了旧货市场。
自大跃进开始,我老家的经济情况便每下愈况。我很少在家,也帮不上忙。一九五八年就在东奔西跑中过去了。回北京时,我非常高兴。
母亲最不放心的是,街道上正在办人民公社。母亲有高血压病,又照看两个孙子,她很累,得不到休息。经常头晕,吃不下饭。她问我她入社以後,谁管孩子的生活呢?毛说可以把孩子们送去国家经营的托儿所。
罗道让提出,在中南海内,再给我两间房,将母亲和孩子搬进来,这样便於照看。我很犹豫,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卷入宫闱倾轧中。何况北京老家仍是我的
避风港,真要都搬进来,就完全没有周转的余地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在中南海工作,一旦离开,就连退路都没有了。一再踌躇之後,我们想,我们不可能久住中南
海内,因此决定仍照原样不动。
毛听到了北京的情况,立刻决定只在农村开展人民公社运动,城市里面不搞。
但我家的房子还是被充了公。我们的老屋有叁个院子,有叁十多间房间。母亲带着孩子住在中院北房五间,前院及後院的房子已被强令低价出租。一九五
八、五九年冬交之际,居民委员会和房屋管理局及公安局派出所,都来向母亲讲,除庄母亲所住的中院北房五间以外,全部公私合营,也就是将产权交给公家,每月
由公家给极少数补偿费。公家将房出租,娴讲,母亲很不愿意这麽办。
很急,让我想想办法。
我同娴讲,这个事情毫无办法,现在不搞供给制,己算万幸,否则连她们的生活问题,也解决不了。留下五间房,就凑合着住吧,如果一间不留,我们也
没有法子。何况警卫局早已经提出,在中南海再给我两间房,将母亲孩子搬进来住。如果去讲,又会提出这个办法,说来说去只能接受居民委员会的安排。
我回到家里,安慰了母亲。告诉她,有五间房住,已经很不错了。不是有的人一间住房都没有吗?母亲希望我多回家看看,我说我还不行,娴可以多回来看看。
一九五八到五九年,全国严重缺粮,我母亲的处境更为困难。那时娴和我都在中南海公共食堂吃饭。没有肉,配粮减少,但还可勉强凑合。中南海会是全中国最後一块被饥荒波及的土地。
我母亲那时已年近七十,如想买到米和油,就得经跑粮、跑油店,要去排队。
我母亲带着小孩,很累,身体越来越差,血压经常很高。我们只好跟邻居商量,请他们帮我母亲排队买粮。
田家英说我对全国情况不清楚,现在全国都发生粮食紧张。这还只是开始,也不知何时才能解除危机。我原来以为在这种日渐吃紧的情况下,毛会在北京住一阵子。没料到我又想错了。
在一月下旬一天,我早起後,骑车到北京医院,参加一项会诊。病人是胡乔木,他有十二指肠溃疡,因大出血做了胃大部和十二指肠切除术,定期复查。
我走到病房,主治医生开始报告情况。这时医务办公室的一位主任,跑来找我,说一组来电话要我立刻回去。
我匆忙离开病房,骑车刚到医院大门,正好与李银桥迎头碰上。他坐一辆车停在医院门口。他说:“主席立刻动身到东北去。找你有一个多小时了。只等你一个人了。赶快回去。”说完他先坐车走了。
我骑车赶回中南海,已是一身大汗。这时毛已乘车到机场去了。所有的备用药箱和医疗用具箱,都由护士长收拾好,先运走了。只有一位卫士等我。他看
见我後,立刻拉我上车。他说:“我们快走吧,主席走了怕有十分钟了。”我说:“我只穿一身夹衣,到东北怎麽成?我回去换厚衣服。”卫士说:“怕来不及了,
主席走时说,叫你快去。”
我同卫士乘车赶到西郊机场。这时毛乘坐的一架飞机已经起飞有十几分钟了。
第二架机在停机坪上,早已发动。我上了飞机,舱内只有我同卫士两人。
数小时後,我在辽宁渖阳下机。在冬季东北的酷寒中,我只穿了夹衣,连毛衣都没有带。当夜住渖阳交际处,据说这里在伪满时,是满洲银行。毛住在二
楼西半边,我们住东半边。室内暖气的温度很高。但我一出交际处大门,就冻得手足发麻。毛看到我的畏缩冷栗的样子,不禁笑着说:“你是不是在大跃进中,把衣
服都卖掉了,还是入了公社?”好在毛只在东北待了五天。
毛这次出巡煤、钢铁产量最大的东北,是为了了解钢铁的制造方法,以及看看土法炼钢究竟可不可行。毛原本希望用分散全国钢铁产量的策略来激发农民的创造干劲和削减中层经济官僚日益膨胀的权势。毛仍未解决如果土法炼钢可行,为何先进国家要盖大钢铁厂的疑问。
再来高炉的燃料问题也盘旋在他脑中。在中国乡村,农民早为炼钢把树林砍伐殆尽,现在连门和家具都劈下当柴火。东北有现代化的大炼钢厂,煤的产量和质量都很好。因此毛想同时看看炼钢厂和煤矿的情况。我们参观了鞍山钢铁厂和抚顺露天煤矿。
毛的东北之行使他看清了真相。只有用优质煤做燃料的大炼钢厂才能生产出高品质的钢铁。但毛并未下令停止後院炼钢。炼钢中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以及土高炉炼出的成堆无用的钢,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毛仍不想压制广大人民的狂热。
我们自东北回北京做短暂停留,随即转往天津、济南,南下南京、上海、再抵杭州。这次外出,毛带了罗瑞卿与杨尚昆随行。目的也是要他们受教育。两
人真是喜出过望。自从一九五六年在游泳问题及警卫工作上对罗严厉批评,甚至要将罗调离公安部以後,罗学乖了。再也不多管中南海警卫局的事,更不敢对毛的警
卫工作多加过问。这两年多以来,罗默默勤练游泳,心情沉重,唯恐毛再算老帐。
对杨尚昆,则因政秘室的所谓黑旗事件以後,撤销了中国共产党中央直属机关委员会,即中直党委。杨被免去中直常委书记,无异於给予了党内处分,此
後杨给人的印象是,说说笑笑,对於大事一贯不发表个人见解。这些年来,杨虽身为中央办公厅主任,可从来没有机会单独见到毛,谈谈话。这次毛带他一起出巡,
自然是否极泰来,受宠若惊了。
一路行来,沿途参观学校、工厂、公社。每到一处,当地党、政、军的领导人也对毛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此时全国经济紧张,但毛的个人崇拜之风反而日渐高张。老百姓认为粮食紧张是地方首长未尽到责任,不是毛政策上的错误。
只要毛主席来视察,马上就会情况大好。天子被奸臣蒙蔽的观念,早已在中国传统中,形成根深柢固、牢不可破的定理。
一路南行经天津、济南、南京、上海而抵杭州,处处都是群众欢呼“毛主席万岁”之声,不绝於耳。
此外,毛带罗和杨出来,也是要他俩看看毛受到群众狂热欢迎的程度。
一次在行车中,杨尚昆、罗瑞卿及我们,在一起闲谈。杨又提起毛在各地参观和谈话中,即席讲了不少有关工业和农业生产,特别是人民公社的问题。例
如纠正平均主义倾向和过分集中倾向,以及不能无代价占有别人的劳动成果等等这麽多的讲话,都同政府的现行政策有关系。书记处不知道这些话,无法按毛的意思
形成文字指示下达。
这时,毛路经各省市的党委,纷纷根据毛的谈话要点,拟出一些改进建议,向中央请示。刘少奇、邓小平不知道毛讲了些什麽,没有办法作出决定。杨因此想找个法子,将谈话记录下来。这样中央可以根据毛的谈话,按照毛的意图下达指示。
叶子龙跟我说,杨让他去向毛请示,以後外出能不能带个速记员,毛不同意说:“这是推卸责任,拿我作挡箭牌。”毛通常用讲话方式表达他的意思,他
清楚他的话所具备的力量。毛说“人民公社好”。全中国农村便纷纷建立人民公社。但他并不想将他的话拟成政策,如此一来,他得担负的责任太大。
这下就得背着毛安装窃听装置了。困难的是,既然得背着毛安装,一般的收音喇叭太大,装上去,毛会发现。於是决定由公安部的专门管理各种先进侦察
技术设备的十二局负责技术设备在专列上安装窃听装备。整个安装实在巧妙,小喇叭放在灯罩、花盆等的里面,一点都不会暴露出来。还在毛专列的餐车、会客室及
卧车内装收音小喇叭。连接的录音机也很轻巧,放在隔壁车厢内,丝毫不露马脚。又从中央办公厅机要室调一个姓刘的人,守门负责秘密录音。自此以後,毛每次外
出,都有刘作为工作人员之一随行。刘奉命不得在毛的面前露面,免得被毛看到来了一个生人,查问出来,露了馅。这就要求刘做一个“黑人”,随时躲开毛的眼
睛。後来叶子龙告诉我,毛常去的一些招待所住地也给装上了窃听装置。
叶子龙向我们一组的人交代,这是中央的决定,谁也不许向毛透露。叶同我们说:“这可是中央决定,谁要是向主席讲了有刘这人和录音这事,中央查问起来,谁讲的谁负担责任,不要怪我没有打招呼。”我们只有如金人叁缄其口。
谁也不愿意引火烧身,将自己牵连进去。何况这是党的命令,我们只得服从。
我们哪知後来竟牵连出那麽大一场灾难呢?文化大革命中,安装窃听器成了一件滔天罪行,也成了江青多次公开声明公安部门专政,专到我们头上来了的罪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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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九年四月二日到四月五日,中共八届七中全会在上海举行。会议仍是整顿人民公社,决定各级无偿调拨的劳动力、粮食等等,都要算清帐目,给予赔偿。
通过了一九五九年国民经济计划草案,其中经济指标大幅压低。一九五八年的浮夸指标,在一九五九年降订得较为切合实际。毛最大的恐惧不是粮食短缺、高指标,
或是土法炼钢浪费人力物力。毛深恐大跃进所激发的群众创造力会因此消沉下来。即使毛知道中国正面临大饥荒,他也从未透露一二。我完全被蒙在鼓里,虽然先前
有田家英的警告,我仍以为粮食吃紧只是暂时现象,是低层干部报告错误所造成的结果。我在毛的内宫中浑然不觉百姓疾苦。
上海会议期间,毛的专列停在龙华,毛住在车上没有住进招待所。原因是,一方面在上海市内,柯庆施给准备的住处“哈同花园”,毛不喜欢,另外一方
面,根本的原因在於,毛与专车上的铁道部专列局的随车护士仍打得火热,所以开会下车,晚舞会後回到火车上。晚会设在茂名路锦江饭店对面的锦江俱乐部。毛那
时对自己的私生活已无所顾忌,这位护士公开和他在锦江俱乐部出双入对。柯庆施替毛引见了许多上海有名的女演员和歌唱家。但这些女人年龄太大,见识广阔。毛
喜欢的是年轻单纯、容易控制的年轻女孩。後来柯庆施从叶子龙那了解毛这项癖好,便每晚都安排了文工团女孩子的表演。
在锦江饭店内,南楼和北楼之间的新建小礼堂放映电影,和演地方戏曲。一九五八年毛外出巡视,路经长沙时,便看过有关海瑞的湘剧。这次柯庆施则将湖南湘剧团调至上海再次演出。
当天夜里,毛对我说:“海瑞被人称为南包公,海瑞这个人,对皇帝骂得很厉害,海瑞说‘嘉靖是家家皆净也’。他还把这句话,写到给嘉靖皇帝的上疏
里。嘉靖看了十分生气,将海瑞关进班房。想杀海瑞,可是把海瑞的奏文看了一遍,放下。又看一遍,放下。连看叁遍,然後说‘海瑞还是赤心为国的’。没有杀海
瑞。有一天,管班房的牢头给海瑞端来酒和菜,海瑞吃了,以为大约是要杀头了。一问牢头,牢头说,恭喜你啦,嘉靖皇帝死了。海瑞大哭一顿,将吃下的东西,全
吐出来了。可见海瑞对嘉靖是忠心耿耿。”
毛在会议中,提倡要有海瑞精神。特别叫中央办公厅将海瑞传印出,发给参加会议的人,并且号召大家学习海瑞的这种精神,毛还说,要找几个史学家研
究一下海瑞。此後由人民日报开始,许多报刊杂志都不断登载了有关海瑞的文章,又在上海和北京出现了宣传海瑞的戏剧。海瑞一下子变成全国的英雄。
如前所言,在一九五九年,因大跃进、人民公社一系列过左的措施,伴随而来的困难己经出现。同时我也察觉到,广泛存在着说假话、说大话、搞浮夸的现象。毛同我谈到海瑞时说过:“有很多的假话,是上面一压,下面没有办法,只好说。”
当时谁也没有料到,海瑞这个人物,竟然成了文化大革命和批斗彭德怀的引燃点。我往後常就这两件事思考海瑞对毛的意义。毛是个复杂而充满矛盾的人。
毛身为皇帝,认为自己绝对不会错。至於政策和决策上的错误,是下面的人说假话,上面的人被蒙骗欺瞒的结果。
我看毛之推崇海瑞精神,自有毛自己的策略。毛说海瑞这个人,‘刚直不阿,直言敢谏’。海瑞甚至为了国家大义,身首异处也在所不惜,可见护主之心甚切。海瑞近乎‘死谏’的行为,益发和嘉靖身边的奸臣形成对比。
毛一再号召讲真话。即使在今日,我对共产党的梦想早已全然幻灭之时,我仍认为如果毛在大跃进初期便完全了解真相,他可能会及时阻止那场大灾难。
但问题在於毛认为现代海瑞应该讲真话。批评式的谏言或是意欲夺权、心怀不轨的那些高级领导所说的话,无法让毛接纳。只有一心为民、毫无野心的人才会讲真话。但这种人很少能在政坛上爬至高位。
毛熟读中国历史,深晓宫廷政争中的夺权倾轧。毛认为他的朝廷自然也不例外。他本人更是玩弄权术的高手。所以即使有的人向毛禀奏了客观的事实也是
忠言逆耳,因为他不相信在朝为官的人能扮演刚直不阿、无私无欲的海瑞。因此毛这次提倡学习海瑞精神,和先前一九五七年他用所谓引蛇出洞法,鼓励知识分子批
评党、替共产党整风一样,都是他惯用的策略。只有英明的毛皇帝能决定谁是真正的海瑞,谁只是藉机夺权的造反分子。
但毛的逻辑也有不通之处。毛崇拜一般中国人民厌恶的秦始皇、殷纣王和隋炀帝。大部分读海瑞传的人视嘉靖皇帝是密处深宫,二叁十年不见朝臣的昏庸
皇帝。许多毛的亲密战友自认为比得上海瑞对嘉靖的忠心。可是毛认为那些身居高位的中央和地方领导是嘉靖,下面的人应该向这些人提意见。他自己是与下面深深
相连的英明领袖。
我在这里所需指出的是,毛所说,上面压下面,下面不得不说假话,毛口中所谓的上面,是其他领导干部。但其实真正的最大的上面,是毛自己。从一九
五六年以後,由中共八大二次会议、南宁会议、成都会议,毛的一系列过左、过急的批评和讲话,都不难看到这点。毛所提倡的海瑞精神也好,直言敢谏也好,是用
来对付中央和地方的其他人,并非提倡别人用来对付自己。彭德怀和周小舟这种现代海瑞便是误读了海瑞故事。现代的海瑞们下场凄惨,毛对他们毫不留情。
四月十八日到廿八日召开了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会前毛赶回北京。会上由朱德建议选举了刘少奇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宋庆龄、董必武为副主席。朱德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长。周恩来继续担任国务院总理。
一九五九年後刘少奇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在毛退居二线刘出任国家主席前,大家都叫他少奇同志。现在他突然被称为刘主席。主席这职位本身就代表极大
权力。刘对此头衔也十分在意,逐渐扩展势力控制中央日常事务,有时没有先请示毛便执行工作。因此可以说,毛要确立自己为中国唯一的主席的斗争就在此时展
开,直到刘被批斗,取消“国家主席”才告结束。
我们在北京只待了一个月,五月下旬又乘专列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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